不用他说,纵火老头自己也感觉到了,脸色微变。
他是三级火种,就算是HR高危级的“违禁品”,也未必不能抵挡一下。只要争取到几秒的时间差,就能宰这吸血鬼。可是他刚要发动火种能力,就感觉周遭所有违禁品都躁动起来,仿佛是被他激发的!
“是啊,整个地宫就是一个巨大的‘违禁品’,这是个天才的设计吧?”格里芬·费雪的手指轻轻抚过怀里的“典当”,“你们称之为‘残缺’路线的污染石……对不起,你们叫它‘火焰晶’——拥有不可思议的置换能力。它能把诸位的能量循环利用,用来激发危险的‘违禁品’。感谢诸位的慷慨,我们这个使用清洁能源的环保地宫已经启动成功,所以不要动哦,否则就自己打自己了,我会很心疼的。”
罗兰目光微闪,但还不等他有动作,血族的目光就又落到了他身上。
“在想怎么利用空间规则破开吗?”格里芬·费雪笑了笑,“没用的,只要你身在地宫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力大无穷的巨人,也无法从地上提起自己’。”
罗兰却暗中抓住了兜里的手机。
然而下一刻,格里芬·费雪身后一个屏幕亮了,罗兰的手机屏幕赫然同步在上面,他的求救信息还没发出去!
格里芬·费雪叹了口气:“这位把人皮披得风度翩翩的野怪先生,你不会忘了,你手里那‘小盒’是我们的东西吧?”
罗兰缓缓从兜里抽出手:“你是故意等我们来找你的。”
格里芬·费雪摆弄着手机,从罗兰那被黑了的手机里调出血契书的内容,打在身后屏幕上:“显然啊,你们肯定不会理我的血契书,肯签的那些都不是什么高级货色,指望着虚张声势一次就成功,那我也太能做梦了。想集齐诸位勇敢的战士,只能由我亲自上阵做诱饵了。”
达米安诺斯:“呸!”
“可以请你礼貌一点吗,我大老远从鸢尾湾赶来的呢。”血族摇着头,“一路上为了躲避‘洞察’的追踪,又是东躲西藏地清理痕迹,又是辛辛苦苦设置信息陷阱……啊,忘了恭喜你们,隔着那么远,都能用‘洞察’在‘躲猫猫’游戏中获胜。诺菲勒家真应该特聘那位去当特殊顾问,给他家蠢货培训一下‘洞察’的正确使用姿势。幸亏时间仓促,不然让他联系到足够的信息,搞不好要把这里的秘密都翻出来了呢。”
“你别做梦了!我们……”
“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签那玩意的。”血族叹了口气,近乎诚恳地说,“虽然很难过,但这也在理。毕竟我知道,朋友们,你们和我不光长得像,还有差不多的灵魂。”
盖亚长老冷笑:“威胁不成,改恭维了?”
“恭维?不,我说的是实话。他们都觉得‘浆果’是温驯的宠物,是愚蠢的牲畜。连这里的建造者都将你们视为缺少智慧的‘原材料’。”格里芬·费雪抬头看了一眼恢弘的地宫,“真遗憾,据说她小时候在‘浆果圈’里干过杂活,长大后又成了伟大的野怪猎人,太厉害的人总是难免有偏见……要不是被生死契限制,也许我应该邀请她去参观一下背区的香料厂。”
“那我相信你不会,”罗兰说,“要是这里的前任主人无懈可击,现在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就说我们拥有差不多的灵魂。”血族抚掌,随后又收敛了笑容,伸手按在胸前,“因为尊重你们,我才知道两种智慧生物应该如何共处——虽然不抱期望,但我想最后问一次,你们真的宁可死在这里,也不想变成我的朋友吗?”
话音没落,有暴躁的“审判”已经开口要骂,被罗兰长老伸手拦住。
罗兰缓缓问:“我们出不去,对吗?”
费雪朝他耸耸肩。
罗兰点着头:“这不是简单的抉择,我们至少要知道,签了血契书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否则就算你扣住我们这些人,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
“你好像觉得自己还能谈条件哦,”费雪笑眯眯地打断他,“迈卡维将军阻断了你们的通讯,只能依赖电子产品了吧?”
所有人脸色骤变,都听懂了血族的话。
“外面成千上万的‘火种’不久就会知道,你们已经变成我的血奴了。”费雪慢吞吞地直起身,再次打断想说什么的罗兰,“以及野怪先生,你在拖时间,是吧?难道你还指望有救援……”
他话没说完,额发忽然动了,深深的地宫里竟有风吹了过来。
看不见的空间规则笼罩下来,有神圣路线的火种惊喜道:“老爹!”
“‘力大无穷的巨人,也无法从地上提起自己’,”罗兰轻声说,“幸亏我们还有一位‘巨人’在外面等着。”
感谢迷藏那位“洞察”,虽然不说人话,但该有的提醒都到位。
行动开始前,迷藏来信:“‘洞察’结果指向的地点在血族安全署附近,是前任重事组组长的地盘,我以前对她用过‘洞察’,查到了她所有账号密码,但没能查到她这个很近的地下基地。这证明里面有等级非常高的东西,超过现有所有火种遗留物,比如当年‘倒置鬼偶’里的火焰晶。”
因此,方舟的老爹不仅作为“野怪探测器”的干扰,血族驻军追过来后,圣地的“极乐”长老就接手了诱饵工作。一旦发现罗兰的纸币都失联,就证明格里芬·费雪躲藏的地方真有火焰晶做的违禁品,而且已经启动。
“这么多违禁品,你的‘野怪探测器’也早失效了吧?”
巨大的“守护神域”落下,就像笼罩方舟一样,笼罩了整个地宫——
格里芬·费雪蓦地抬头,罗兰的笑容随即僵住。
地宫里的规则并未被“守护神域”改变,裹在地宫外围的巨大阴影隔绝了老爹的“守护神域”!
这里居然有一个血族天赋物,就是正在尾区上空侵蚀整个人类社会的“黑暗领域”。
与此同时,无数血族驻军狂奔而出,扑向地宫外的老爹。
“是啊,”格里芬·费雪朝罗兰一挥手,“幸亏迈卡维将军不在乎我是不是做掉了自己老爸,毕竟他也早想这么干了,我可是把最大的野怪头头都钓出来了啊。”
他说着,头顶的天花板打开,露出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出口。费雪脚下的升降梯稳稳当当地将他往上送:“不再会了,朋友们。”
与此同时,机枪的枪口转动,子弹撕裂空气……
它从天花板上裂开的通道里飞进来,正中格里芬·费雪的头。
“普通的银子弹,不是业火枪。”一个声音从天花板上响起,陌生,但不知为什么,语言风格让罗兰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不会把这炸了的,平身,纵火老头。”
第159章 依米尔(十二)
针对格里芬·费雪的伏击开始前,鸢尾湾,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即将开幕。
加百列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是罗兰,不耐烦地接通挂在耳边——有事就算了,要是那作文爱好者不依不饶地要求好运祝福,加百列就准备咒他。
可是电话里的声音却停下了他的脚步。
“十三号码头卸货区,司机先生。”乌鸦跟打出租似的,拍了拍李斯特的肩膀,“我们要回迷藏汇合了。”
“可是迷藏在哪?你要跟谁汇合?怎么联系他们?”茉莉用红肿的眼睛瞪着她们驿站长,“还有,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以后一个字都不要信!”
乌鸦突然吐血后昏迷了十分钟,降温药让他冰冷得像具尸体。
三个火种谁也不是医生,路不认识,还得躲着秘族追杀,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总之茫茫大陆,远近无援,这才真是叫天天不应。茉莉蜷在乌鸦身边,拼命听着他微弱的呼吸,总觉得呼吸声时断时续,比希望还渺茫,没忍住哭了。
这是她人生中最难熬的十分钟。
结果等乌鸦恢复意识,就跟少女不承认自己哭过一样,一推二五六,根本不承认自己有问题。
按他的说辞,那症状就是“对降温药过敏”。
对此,他还给出了科学又离谱的解释,什么濒死的反应是“自主神经系统紊乱”,体温变化导致什么酶失活、什么素失调、让哪的血管破裂出血云云……他把谁也听不明白的医学术语舞了个天花乱坠,最后推导出一个浅显易懂的结论:都是降温药闹的,现在降温药快失效了,体温开始回升,所以他好了。
乌鸦嚼着片从绿化带里薅的薄荷叶,视之使人手痒,他像头不怕开水烫的流氓山羊,哼唧道:“你要是非不信,我也没办法……”
乌鸦咳血的时候,身上正好穿着血族人皮衣,这给他省了不少事——嘴擦干净皮一剥,染血的皮衣丢水里,美其名曰“漂走混淆追兵视听”。
这会儿他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好像方才种种都是别人的错觉。如果不是旁边还有俩“证人”,茉莉几乎怀疑是自己有问题,发了妄想症,用想象出来的事情无理取闹。
茉莉气急败坏:“你不心虚,那你脱什么人皮衣,销毁‘罪证’干什么?销毁也没用,我才不会替你保守秘密!草莓和李斯特也不会!”
“好嘛,大嘴怪。那我还得把刚才的解释再说一遍。”乌鸦耸耸肩,一脸无辜,用“不知道你图什么”的眼神看着茉莉,“不过你高兴就好。”
茉莉听见“啪嚓”一声,可能是肺泡气炸了。
“你……”
“我们到了。”乌鸦一抬手按在她脑袋上,茉莉被他按得一低头,差点喷薄而出的话都咬在了嘴里。那缺德的驿站长用她的脑袋借力,轻快地一跃而起,“接下来就是通知其他人了。”
降温药已经失效,人皮衣也扒了,乌鸦就那样大喇喇地推开车门,没有伪装地走到西斜的阳光下。
草莓连忙跟上,时刻准备往他身上来一发“守护”,却忽然觉得驿站长有点不太一样。
他的肩背似乎更舒展,动作也更轻快,连方才欺负茉莉的手劲都比平时大,看起来真的精神了不少。
对男人的嘴还有信任的草莓想:可能他没瞎说,真的只是降温剂过敏?
“站长哥,怎么通知别人?”
“好问题。”乌鸦对她一笑,“哪位同学回答一下,十三号码头是做什么的?”
十三号码头,生鲜产品与活体动物专用港口。
整船的活体动物——老鼠、羊羔、鸡鸭、人类,都挤在差不多的铁笼里。腥臊气与各种活物的尖叫声沸反盈天,只有摘除了局部大脑的克隆人能保持安静,用统一的空洞视线盯着起伏的海面,随铁笼晃动忽左忽右。
这脏乱的环境是走私犯最爱,最适合藏污纳垢。
生鲜货船中还混着大量“非法浆果及制品”,有些是偷的,有些是小作坊私自配种养的,还有些是野外抓来的。都未经检疫,看起来精神都不大稳定。更见不得光的,是“人贩子”诱拐来的血秘两族幼崽、禁品大蒜,甚至军火武器。
码头上干活的人对此心知肚明,但人家连鸢尾湾安全署都打点好了,他们这些干活的还有什么话说呢?又不是没拿过好处。
这本该是十三号码头平静的一天,日头将西,夜班的工人要在天黑前干完自己的活,再跟早班的交接。
仰头看着巨大的浆果笼被吊进集装箱里,现场指挥的工人拉了拉护目镜,饥肠辘辘地打了个哈欠。
押货的船员很有眼色,浆果笼子一放好,船员就伸手探入挨挨挤挤的铁笼,随便抓了只浆果放了袋血,连迷迭香一起送了出去。
“辛苦辛苦,大半夜的。”
“理解,”码头工心满意足地啜了一口,“加急件嘛……”
他话没说完,港口广播里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全体注意,十三号码头突发紧急情况,疑似有危险分子混入,安全署要求所有工作人员暂停手头事务,到码头广场集合,配合调查……”
码头工和船员对视一眼,都稀里糊涂的。
血族船员:“我也要去?”
“一起吧,真不太平,刚抬出那么多秘族尸体,又不知是哪条道上的分赃不均。”码头工咕哝一声,“不过广播这小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太唯恐天下不乱了?”
好像下一句就是“恭喜发财,万圣节快乐”。
码头上,夜班的血族们萎靡地聚集在广场上,“嗡嗡”地私语着。忽然,广播里像是有重物落地的动静,随后有人轻咳一声。
广场安静下来,血族们都支起耳朵等着,下一刻,暴力的重金属音乐炸开,蛮横无理地从人群中扫荡而过。
听觉敏感的血族集体抱头。
“搞什么太阳?”有人扬声大骂,“头盖骨都给掀掉了!”
然后他的头盖骨就真被掀掉了。
一颗刁钻的子弹精准地命中他眉心,它来自业火枪,血族的黑血煤油一样烧了起来!
火星随喷溅的黑血四溅,眨眼光景就又点着了几个血族。染上火星的人疯了似的手舞足蹈,又朝人群狂奔过去。
惨呼与尖叫压过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业火枪里装填的每一颗子弹都是愤怒,汹涌的怒火里,整个码头都是易燃易爆物。
一辆车全速冲进广场,精准地将一个着火的血族撞飞了出去,李斯特立刻跳车,在草莓的“守护”缓冲下安全落地。
车在飞,烧成火球的血族飞得更远,落在港口上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引燃了船舱。
那小船正好是一艘军火走私船,“轰”一声——
十三号码头涌起惊涛一样的火焰,海面上提前迎来了的夕阳。
整个鸢尾湾都被这爆炸震动了,警笛应声而起。
茉莉一把扯住被震得有点晕的草莓,钻进集装箱的缝隙里,躲过几个四散奔逃的血族。
“不是,他有病吧?”茉莉喊劈了嗓子也没压过周遭噪音,“降温药的说明书上也没写这玩意伤脑子啊!”
关于怎样联系失联的同伴,茉莉自己其实有很多方案:比如可以留下一些只有迷藏的人看得懂的记号;比如可以先去找加百列、再用“洞察”寻人……或者干脆让乌鸦猜大家都在哪——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不可思议,但对乌鸦来说可一点也不难。别说是猜测熟人行踪,就是那些偷来的人皮衣,他扫一眼都能差不多了解原主人生平。
哪个不比炸码头靠谱?
这动静确实够大,可他吸引来的不止朋友啊!血族安全署、他们好不容易摆脱的秘族、格里芬·费雪的眼线……所以集合完了怎么脱身?集合的目的是什么?
生怕别人不能把他们一锅端吗!
艾瑞克是第一个听见动静的。
众人失联的时候,经验丰富的老火种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低端匠人造物遭到了干扰。虽然具体情况不明,但肯定是什么环节暴露了。艾瑞克果断扔掉了在他看来非常危险的手机,也没有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人。
如果出问题,不管是迷藏还是驿站长那边,肯定都撤离了。偌大一个鸢尾湾,上哪大海捞针去?
于是艾瑞克缀上了一组血族巡警。
巡警显眼,目标大,对于二级火种来说,跟踪这些不是天赋者的血族也不难。鸢尾湾安全署的巡警都跟格里芬·费雪有勾连,万一迷藏或者驿站长那边被发现,这些血族巡警们很可能会跟着一起围攻过去,他可以顺腾摸瓜,也能在关键时刻救援。
然而追了一路,这些废物巡警们连根“浆果毛”都没摸到,反而收到了“十三号码头遭遇袭击”的紧急警情。
“业火”以前是霍尼的枪,艾瑞克一看火苗形状就知道是自己人,立刻跟了过去。
与此同时,迷藏也听见了。
仓促失联后,迷藏被迫开始大逃亡模式。参与成员有不知所措的傻大个、沉默顺从的匠人学徒、人云亦云的小男孩……以及一头宠物熊。
这四位四肢都很健全,心里都没主意,头碰头凑不出一根主心骨,下锅杂烩了就是盆糊糊汤。
可偏偏他们不能被抓,迷藏还在他们手上。
当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闭眼躺平就会被一万头大象踩踏时,求生欲终于让软体生物进化出了脊椎。
迅猛龙,一个启动必撞马路牙的马路自杀手,硬是无师自通了货车漂移。
“叽叽”叫着找不着北的五月学会了看导航和地图,打从出生起就没做过主的男孩成了迷藏导航。
学徒两千本来以为自己还在背书学习阶段,最严肃的工作就是打打下手,拆拆违禁品,此时却不得不独自操控起了无边镜。
小罴人马克病急乱投医,氪了一大把生命石之后,强忍着没吐出来,他居然被生命石激发出了一点微薄的力量:危险感知。
饶是这样超水平发挥,四个人还是被追得险象环生。最后关头迅猛龙意外突破,将身上那份“神圣”路线的“圣光”吸收,成功地打出一发“驱逐”。身后血族追兵猝不及防,车子撞上同伴,他们才得以在连环车祸中脱身。
一口气冲出去老远,迅猛龙这才发现,穷追猛打的血族们没追上来,而是忽然掉头,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十三号码头的方向……”五月瞪大了眼睛,“是驿站长他们吗?”
马克呜咽一声:“我觉得危险,非常危险。”
迅猛龙扭头往血族奔赴的方向看了片刻,咬咬牙,调转方向,一脚踩下油门。
十三号码头,李斯特不分敌我地将“知觉扭曲”扫出去,围攻广播室的血族顿时迷了眼,一头撞在墙上。李斯特借着花里胡哨的视错觉,硬是从一众血族里挤了进去。
极乐小哥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勇敢的时候。
一个血族在空气中乱抓,误打误撞地抓住了他外衣,李斯特一趔趄差点摔出去,被乌鸦一把抓住手——不知道为什么,驿站长好像不受知觉扭曲影响。
下一刻,那抓住李斯特的血族被业火一枪爆头,一人多高的火苗几乎燎着了李斯特的人皮衣。几乎脚不沾地地,李斯特被驿站长拉扯着,往楼顶跑去。
等等……
仓皇中,李斯特冒出了草莓的同款疑惑:驿站长的肺什么时候能支持他这么跑了?
茉莉和草莓互相护着后背,正从另一个紧急通道往楼顶上跑——乌鸦吩咐的,没解释。
茉莉回手关上身后的门,一个面目狰狞的秘族雇佣兵重重地拍在上面,几乎将那门从门框上挤下来。茉莉头也不回地启动了“末日审判”:“为什么要往楼顶跑,自杀的时候不够显眼……啊!”
一只巨大的蜥蜴人不知从哪钻进来,一爪抓破草莓的“守护”,朝她们亮出血盆大口。茉莉侧身把草莓挡住,全力发出的“审判”却只是让大蜥蜴滚了个跟头,那蜥蜴人一甩头又往上扑,利爪已经几乎碰到了茉莉的头发,却在下一刻“轰然”落下,差点砸到茉莉的脚。
两个女孩愣了一下,这是……
“万物卸力。”
“艾瑞克!”
十三号码头上,有往里跑的,有往外撞的,乱成了一锅粥。
警车和消防车都寸步难行,更不用提迷藏。
李斯特从高处往下瞟了一眼,头都大了:他们陷在这插翅难飞,迷藏也不可能穿过重围飞进来,这怎么办?
还有——
“驿站长,”到处都在着火,烟气熏人,李斯特都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你真没事吗?”
“别着急。”乌鸦没回头,几下撬开通往顶楼的锁,门一开,海风与热浪一起冲了进来,吹掉了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眼看他走上楼顶天台,李斯特大惊失色地扑过去,释放了一圈知觉扭曲。
果然,下一刻就有狙击手的子弹打过来,因为视错觉,将将与乌鸦擦身而过。
“迷藏在附近吗?车太多了,我找不到……”
“在,”乌鸦伸手一指,“那边,悄悄混进了码头运载车里,躲开了警察,还挺机灵。”
李斯特一愣,倒不是想问乌鸦是怎么知道的——他突然想起来,驿站长的权限是非常高的,只要距离不是太远,就可以大致感觉到迷藏的位置。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是他们悄悄去找“迷藏”?为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就跟着他胡闹?”艾瑞克想起自己上过的当,对茉莉和草莓发出灵魂质问,“他真靠谱吗?”
茉莉怒气冲冲:“一点也不靠!”
艾瑞克:“那怎么还能……”
“他是驿站长!”茉莉一脚踹飞虚掩的顶楼天台小门。
从城堡里逃出来第一天,她就像被命运选中一样,在漫漫长夜中撞见了唯一的烛火。她跟随、如饥似渴地学习,与黑暗中的魑魅搏斗。她将沿着那条烛火照亮的路走下去,哪怕那团小小的火苗渐行渐弱。
有一天它灭了,她就烧着自己的血肉,继续做那团烛火。
在此之前,她会不假思索地跟随,像压下直面风暴的恐惧那样压下疑虑。
看见乌鸦还好好的,茉莉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比我想象得快,”乌鸦答非所问,“你也是,艾瑞克。”
接着他又几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不是就在附近么,怎么这么慢,真生气了?”
艾瑞克没听见,焦虑地回头张望了一眼,顾不上寒暄:“我们不能在这逗留太久,驿站长,万物卸力也不可能拖太久,如果被包围了,我们就会困死在这——你有什么安排?是能飞行的匠人造物,还是直升机……”
乌鸦:“都没有。”
艾瑞克:“都……什么?”
“这里视野最清晰,她当年就喜欢选择视野清晰的地方。”
“‘她’?她是谁?”
“神秘力量的来源,姓名不详,”乌鸦顿了顿,突然发现,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当年的特级都没有正经八百的大名,好像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容于世,“我们叫她‘疯狂’女士,是个三观有些小众的国际社会活动家——”
又称“恐怖分子”。
“我们以前关系比较一般。”
简单说就是你死我活。
“她的主张,绝大多数我都不太赞同。”
比如把意见不同的人都干掉。
“但她身上仍然有很值得欣赏的部分。”乌鸦说着,将手放在栏杆上,注视着整个十三号码头,从高处看,地面涌动的愤怒和恐惧一览无余,“她说过一段话,我想送给诸位。”
“‘我拥有特殊的力量,但我并不因它而亏欠谁,也不因它背负什么特殊的道义’,”乌鸦看向茉莉和草莓两个“神圣”,又转向李斯特,“‘我乐于看见力量增长,但我不会被它牵着鼻子走,任由它引诱,为了让它变强而牺牲别的。”
“我不允许自己因它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为了别人无理取闹的恐惧买单;”乌鸦对某个不在场的人说,“我信任它、使用它,但它也是工具,而我才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