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了累死?了,快点给我抱抱!”罗伊夸张的吸了吸鼻子?,半真半假的感慨,“下班回来,两个乖儿子?坐在沙发上等妈妈,这个画面我可梦好久了。”
她松了手,笑眯眯地?看向叶琮鄞:“还?是琮鄞有本事,能让这个不安分?的乖乖听话呆在家里。”
“妈!”宋淮意连忙出?声?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在叶琮鄞揶揄的目光中?,将自己染成了粉色。
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没了所有脾气,小声?辩解:“我,我腿还?没好呢,才不会到处乱跑。”
“真的吗?”叶琮鄞捏了捏握住的手,笑,“所以你今天本来就会好好呆在家里,和?我没关系?”
宋淮意:“……”
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啊!
落在他的身上的几道目光越来越戏谑,宋淮意不由得将求饶的目光投降叶琮鄞。
只是没想到,解围的人不是“大发慈悲”的叶琮鄞,而是——
“汪汪汪!!”
“诶,等——”
宋旭刚进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庞大的雪团子?直接扑了过来,他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喝止兴奋的猫猫,然而太迟了。
猫猫已经仗着自己的体重?直接飞扑了上来。
六十多斤的大狗,没有半点减速的冲了上来,饶是宋旭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准备,却还?是没用?,被撞得面目扭曲,摔倒在地?。
“哎呦……”
这样地?响动,将刚好下楼的李姨以及坐在沙发上的三人的目光通通吸引了过去。
宋旭只觉得尾椎骨一阵疼痛,偏偏猫猫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拱着屁股往他的衣服里钻。
肉干呢?
它的肉干呢?
狗鼻子?闻了又闻,都没能找到,猫猫抬头,满眼委屈,先?发制人地?夹着嗓子?“嗷呜”着控诉起来。
叶琮鄞先?是愕然,随即连忙上前想要将猫猫拉开。
猫猫已经确定了这人身上没有心心念念的小零食,没有任何抵抗力,顺从地?到了一边去蹲着,只是那脑袋,垂地?低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它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宋叔,你没事吧?”太过紧张,叶琮鄞甚至磕巴了一下。
猫猫可是他养的狗,就这么莽莽撞撞地?把人给撞到在地?上,真是……太罪过了!
“噗嗤!”
罗伊从最开始的愣神,而后爆发出?夸张的笑声?:“琮鄞,你别管他,自作孽!”
叶琮鄞不明白罗伊为什么说这话,但他还?是将满面痛苦的宋旭扶到了沙发上坐着,路过蹲在旁边的猫猫的时候,他还?踹了一脚猫猫,让本来就伤心的萨摩耶顿时“嘤嘤嘤”的叫了起来。
猫猫瞬间抬起了脑袋,毛绒绒的脑袋跟着两人的身影而不断移动,用?自己的小眼神充分?表示自己的不满。
坏,太坏了!
罗伊看了眼委屈巴巴地?猫猫,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宋旭,乐不可支,她拍拍手,引着猫猫过来:“猫猫,不和?他们?玩,快点到奶奶这儿来。”
猫猫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把小情绪抛在了脑后,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它两只前爪搭在沙发的边缘,将脑袋搭在罗伊的双膝上,乖乖巧巧的模样,找不到半点刚刚充当炮弹的恐怖威力。
罗伊慢悠悠地?抚摸着猫猫的脑袋,瞧着萨摩耶因为舒服而眯起了双眼,自豪感油然而生。
零食哄骗虽然有点效果,但是最终还?是不敌人格魅力的吧?
“他啊,猫猫不乐意搭理他,所以每次看猫猫围在我和?李姨身边转圈圈就嫉妒的牙痒痒,思来想去呢,就想了个‘好’办法。”
宋旭听到自家老婆开始揭自己的老底,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出?声?阻止:“别说了……”
罗伊眨了眨眼:“想让我不说啊?”
宋旭疯狂点头。
罗伊:“嘻,不要,多乐呵的事情啊,让大家都乐呵一下。”
宋旭:“……”
这事说来简单,猫猫是条爱憎分?明的狗,它喜欢罗伊和?李姨没错,但它更喜欢香喷喷的零食啊!
尤其是在主人的叮嘱下,它除了一日三餐,几乎根本吃不到任何零食,肚子?里的馋虫勾引着,哪里受得了?
于是宋旭就在西装里头偷偷藏了好几袋开了封的狗狗食用?的肉干,然后在猫猫身边走来走去。
不出?所料,猫猫果然上当,被勾得不要不要的,当即放弃了来自罗伊的爱抚,跟屁虫似的坠在宋旭身边。
宋旭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因此得意了好多天,只是没想到,昨天下午,他还?没来得及找借口带着猫猫出?去投喂小零食,就被猫猫用?爪子?勾着西装裤的裤兜,直接将藏在里头的零食暴露了出?来。
这下好了,用?小手段维持的脸面彻底掉了个干净。
宋旭昨天下午因为这是已经被罗伊奚笑了一番,这会儿好了,在小辈面前又来一次。
“咳咳咳咳咳咳!”
眼见着罗伊越说越起劲儿,大有要将他过去各种老底掀个干净的意思,他连忙虚虚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强行转移话题:“那个,淮意啊,爸爸喉咙不舒服,你帮爸爸倒杯水来。”
宋淮意正忍笑忍的辛苦,听到这话,懵了,转过头去看向自己亲爹,指了指自己:“我?”
“啊,不可以吗?”宋旭不明所以的反问。
叶琮鄞抬手抵住唇角,生怕自己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抿紧唇,将笑意强压了下去,主动站起来:“还?是我去吧。”
宋旭点点头,故作深沉地?感叹:“看看,还?是琮鄞贴心啊……”
他扭头,看向宋淮意,数落的话到了嘴边,余光瞥见了儿子?打着厚厚石膏的腿,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一张脸千变万化。
“那什么……”宋旭弱弱地?想要解释,张了张嘴,长叹了口气,彻底放弃。
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这副摆烂躺平任嘲的姿态没能换来半点怜惜,宋淮意和?叶琮鄞顾忌着长辈的面子?,憋着笑,罗伊可半点都不惯着,当即爆发了一阵清脆的笑声?:“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亲爹啊!使唤坐轮椅的儿子?去倒水……哈哈哈哈,不是,他能够得到吗?”
“那不是,他可以,嗯……”宋旭涨红了脸,中?气不足地?解释,“可以让李姨帮帮忙嘛……”
叶琮鄞进了厨房,却仍旧能听见外面的动静,一偏头,就能从玻璃门?中?看见外头的笑闹不断的几人。
有那么瞬间,他由衷地?生出?了一种渴望。
如果,如果妈妈没有出?意外,如果他的人生并不是万人迷的对照,如果……
洗刷玻璃杯的双手顿住。
这个天气,就连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水都带着点夏日的燥热。
叶琮鄞无奈地?笑笑,摇摇头,将这种毫无意义的猜想抛在脑后。
没有如果。
再多的假设,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他关掉了水龙头,耐心等待水开的过程中?,全然不曾注意到外面的声?响不知何时静了下来。
罗伊看着茶几上震动不断的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漂亮的柳叶眉蹙起,按照她的性子?,她该是接通之后破口大骂的。
但这毕竟是琮鄞的家事,他们?并没有替人做决定的资格。
“向董这能力不行啊。”越想越烦,罗伊忍不住嘟囔着抱怨,“竟然让他还?有时间来找琮鄞。”
宋旭脸上再也找不到方才的窘迫,皱着眉,不吝从最为恶意的角度揣度:“说不定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呢?”
不,严格来说, 应当是很有可能。
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并不明显,但此刻客厅一片寂静,他?们当然不会错过这点动静。
手要比脑子快上许多,罗伊还没考虑出一个所以然,直接伸手挂断了电话。
人都到她这儿来了,哪里还能让这么个人来打搅?
罗伊抬眸看了一眼宋旭,两人相处了几十年,在家是恩爱夫妻,在外是默契的合作伙伴, 此刻一个眼神就足以传递出彼此的想法?。
宋旭自然地从公文?包里摸出手机, 回头朝端着玻璃杯过来的叶琮鄞摆了摆手,转身出去了。
要是琮鄞看到未接电话,拨回去,只能得到占线的回答。
叶琮鄞还没对?宋旭往外走的行?为表示疑惑, 罗伊推开了猫猫的脑袋,半站起身, 拉着他?坐下:“临时想起公司有点事, 不用管他?, 刚刚咱们说到哪里了?”
叶城没想过电话会打通,毕竟这会儿已经太晚了。
一时冲动之下拨出的电话,在电话铃声?想起来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手机里传来忙音的时候, 叶城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面前的照片, 默默无言。
琮鄞,应该还在因为那件事生气吧?
错过了喻岚的葬礼,还要听他?说那样的话。
“叮铃铃——”
越发沉重的内疚还没将他?淹没,手机铃声?就将他?拉了出来,他?甚至没来得及去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直接接通了电话。
“喂,琮——”
“叶董。”
和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声?音,叶城恍惚了片刻,稍稍移开手机,看见了手机屏幕上的名?字。
几乎是瞬间,欣喜凝固在了脸上,他?深呼吸了数次,总算是让自己恢复了常态;“宋旭,有什么事吗?”
“虽然从我的立场而言,说这些话听起来有点过于多管闲事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个老友还有那么些许旧情,在瞧见网上混乱的风波的时候,就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他?不认为以叶城的能力,在国内首都,有什么人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骗过叶城。
可这件事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叶城并不在乎事情的真?相,他?认定了自己的儿子就是那样的败类,所以无需更多的证据,就这般人云亦云的认定了罪名?。
是叶城先放弃了这个孩子,所以不论叶琮鄞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和罗伊都会支持。
宋旭收敛心绪,冷着声?音往下说:“如果你是为了股权的事情来的,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奉劝你,不要再?拿你那高高在上的大家长姿态去指责琮鄞,也?不要再?用你那套令人作呕的理论去打压他?。”
“倘若你不听劝告,那么我和罗伊并不介意做那个落井下石的人。”
宋旭的每个字叶城都能听得懂,但加在一起,却成了他?全然陌生的字词,他?茫然地反问:“股权?”
这次轮到宋旭惊讶了,他?略略挑眉,透过落地窗看见了里头言笑晏晏的家人。
他?疑问:“你不知道?”
实?在有些,太好笑了。
难怪向董提出股东大会的时候,没有人反对?。
能混到他?们这个阶层里的人,全都是些老狐狸,没一个蠢的,如果叶城还是宋旭记忆中的样子,这群人就算是脑袋被驴踢了,也?不会站在向董身边。
当初那个年纪轻轻就大展身手,带领叶氏走上巅峰的叶城终究是成为过去式了。
事情闹得那样沸沸扬扬,但凡是和他?们圈子有点交集的人都知道叶氏有可能要变天了,而叶城竟然不知道。
那样大额股权的变更,以及股东大会的提出,他?作为叶氏的董事长,竟然一无所知,实?在是……
太可笑了。
“那你一定也?不知道你那个好儿子干的事情吧?”
叶城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右眼眼皮也?跟着神经性的抽动,身体中的器官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接下来的消息将是个惊天噩耗,不受神经控制的产生了将要一脚踏空的剧烈惶恐。
嘴巴张合了数次,他?才?终于从喉咙中挤出了丝毫的声?音:“什么?”
“前几天有个明星为了转移视线,放出了个视频,视频里的人跪着求琮鄞给他?一个机会,不要让他?退学?。”宋旭顿了顿,明知故问,“视频里发生的事情,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那个视频的事情,叶城当然知道。
他?甚至亲眼看过那个视频,对?叶琮鄞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可以接受琮鄞没有天赋、不能成为一个出众的人,却无法?接受他?是个仗势欺人的败类。
那天,琮鄞并非没有反驳过,只是气头上,叶城一句都没有听下去,事后,情绪稍稍缓和后,他?又隐约觉得琮鄞不会是那样的人,于是让王秘去学?校了解情况。
结果是退学?的事情并没有隐情。
那个学?生真?的是因为叶琮鄞去见了校长,然后被开除的。
为了将影响降到最低,他?还是选择替琮鄞将事情压下来,捐了款,然后断了琮鄞的卡。
彼时的叶城认为,是过多的金钱让叶琮鄞有了胡作非为的底气,所以直接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而后的几年里,叶城甚至沾沾自喜过,看,没了叶家的经济支持,叶琮鄞在学?校里安安稳稳,再?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他?没有哪怕一次的怀疑过,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是因为叶琮鄞没了钱,而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那样的人。
如今听来,这件事……另有隐情吗?
“看来你大概是不知道的。”宋旭笑了两声?,只是那笑声?里面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他?突然丧失了往下讲的欲望,言简意赅地说:“事情闹得那样大,自己去看看吧,这次,只要眼睛没有问题,想来你应该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了吧。”
话音未落,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只是即便如此,他?仍旧觉得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
宋旭并不是容易动怒的人,生意人么,太过于情绪化,早就该被气死了,可这种事,愤怒之余,难免觉得荒谬。
最开始,从商人的角度上,他?并不赞成琮鄞卖掉股份的行?为。
旁的不说,叶氏一直属于上升期,股份握在手里,只会不断升值,倘若是想要做出反击,即便自己不想插手,也?可以找职业经理人动手。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因为既不愿意让那些人一帆风顺,也?不愿意在他?们身上耗费过多的精力,那不值得。
宋旭转身,对?着花园深吸了口气,压下了那点烦躁。
他?反悔了,不论之后叶城还会不会打搅琮鄞的新生活,他?都要做那个落井下石的人。
宋旭这么想着,将熄了屏的手机放进?了兜里,转身进?了屋。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生出半点的愧疚之意。
商人么,可没有一诺千金的毛病。
电话挂断后好几分?钟,叶城都没能从短短几句话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中回过神来。
他?木然怔愣了许久,才?打开了手机,临时下载了vb。
这几天过去,事情的热度已经降了不少,但只要稍稍搜索一下,各种帖子内容便扑面而来。
叶城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从各种乱七八糟的奇怪言语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被退学?的那个人,屡次偷装摄像头,拍摄女生各种裸露照片、视频,传播盈利,而叶琮鄞是因为发现了这件事,为了维护女生的隐私,才?选择和校长私下谈话之后,再?去恐吓那人,逼迫那人从a大退学?。
如果事情的真?像是这样的话……
王秘为什么会告诉他?这件事并无隐情?
叶城不断往下翻,看见了挂着叶氏词条的视频。
发布会?
澄清发布会这件事,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他?看着视频中站在叶琮新身边的王秘,恍然大悟,自己身边的秘书早已投诚到了叶琮新的身边,于是故意含混不清,隐瞒不报,就为了帮着叶琮新稳固地位。
如果是以前,有那么一瞬间,叶城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恍惚。
如果放在以前,他?并不会这觉得王秘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他?已经老了,秘书提前接触下任继承人,并且向对?方示好也?是人之常情。
但此刻,他?产生了一种莫大的,被玩弄的愤怒。
愤怒之后,则是止不住的可笑。
公司的人这样毫不顾忌的站队,毫不犹豫地将琮鄞当作示好的筏子,不都是在他?默许的情况下,甚至于他?带头做下的吗?
现在才?来愤怒,是不是有些太好笑了。
“哈……”叶城忍不住自嘲,许久之后,他?终于平复了心情。
除了这件事,宋旭还提到了股权。
他?抹了抹脸,收起了自己浑身的疲态,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截然不同?的神态。
出乎意料的是,刚推开门,他?就看见了站在门口满脸纠结失意的叶琮新。
“正好。”叶城目光凌厉,直直地盯着叶琮新,“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被这样的锐利地眼神盯着,叶琮新的心猛地漏跳一拍,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懦弱的话都说不出来:“您问。”
叶城一针见血:“公司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叶琮新沉默几秒,开口:“没有。”
叶城:“股权。”
毫不意外的,如今的叶城对?他?早没了过去那般的全盘信任,充斥着怀疑的目光犹如尖刀狠狠地插入叶琮新的心口,生出剧烈的疼痛感。
叶琮新张嘴想要辩解,只是叶城早没了耐心,直接打断:“谁的股权发生了变更?”
“是, ”叶琮新慢慢低下头,停顿了许久,才补上后缀, “琮鄞。”
开了头,后面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出口:“他将手上百分之三十五的股票转让给了向董,三天前,向董要求开启股东大会。”
“我?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很充分——他还在x市没回来,而叶城身体不佳,迟迟没?有?在公司露面。对于这番拖延时间的说?辞,向董倒也不在乎,他?胜券在握,不认为叶琮新和?叶城还有?什么垂死挣扎的余地?。
“我?回来, 就是想告诉您这件事的, 爸……”习惯性的称呼将要出口,又在抬眸的瞬间,撞进了叶城无?波无?澜的眼神中梗住。
“我?想着时间不早了,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叶城哼笑一声, 对于这样的说?辞,他?没?有?付诸于任何的相信与?宽容。
“三天前的事情, 在这期间, 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时间, 能让你将这件事告诉我??”
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让叶琮新彻底失去了辩驳的能力,他?垂着头,像是犯了大错的顽童,被厉声训斥。
恰恰相反, 如果叶城真的厉声训斥他?就好了。
至少他?不会像这样,忐忑不安。
“我?竟然不知?道。”
他?喃喃重复:“我?竟然不知?道, 整个公司,竟然是你说?了算。”
叶琮新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他?顾不得其他?,连忙开口解释:“不是这样的,爸爸,你听我?——”
只是,叶城并不愿给他?解释的机会:“王秘书是什么时候向你投诚的?”
叶琮新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直到?此?刻,他?好像在终于看清了这个贯穿了他?半生,永远承担着慈爱“父亲”身份的男人的真面目。
不,不对。
“父亲”一直都是这样,独断、专行。
凡他?认定的事情,除非将明明白白的证据摆在眼前,否则就算是说?破了嘴也没?用——甚至他?根本不会让人将辩解的话说?完。
只是在过去,叶城从未这样对待他?,才会让他?产生这样深的误会。
叶琮新久久没?有?开口。
他?当然可以?不回答,但以?叶城的身份手?段,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知?道答案。
“八年前。”他?艰难地?张嘴,给出答案。
对于这个回答,叶城并不意外。
甚至是,有?所预料。
原来是这样。
叶城闭了闭眼,身体不受控制的晃了晃,撑着他?不眠不休的那股劲儿骤然消散,令他?头晕目眩,两眼昏花。
他?自?诩聪明,对外界的夸赞一向是照单全收,却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就这样被愚弄这当了这么多年的睁眼瞎!
叶城死死攥住门把手?,强行稳住身形,再?睁眼时,两眼一片血红:“你第二次因为过敏高烧入院,究竟是谁的错?”
“那只狗——”
“究竟是谁带进家里的?!”
那个时候,他?看见作为罪魁祸首的幼犬的瞬间,便勃然大怒。
叶琮鄞对狗狗的喜爱他?是知?道的,而那只小小的蝴蝶犬几乎和?死去的狗狗一模一样,顷刻间,他?就做出了决断,认定是琮鄞故意和?他?唱反调,非要在家饲养狗狗,而致叶琮新的安危于不顾。
如今想来,却处处是漏洞。
叶城想起来了。
叶琮新在急救过程中,叶琮鄞愤怒而委屈,即便双眼都被逼成了一片红色,却仍旧条理清晰地?解释,将始末讲得清清楚楚。
可他?不相信。
“你最好祈祷琮新没?有?事,否则即便你是我?的儿子,我?也绝不会包庇你。”
叶琮鄞的目光瞬间晦暗了下来,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慢慢地?消散、消散,最终归于平静,成为无?法用言语陈述的落寞与?悲戚。
后来,叶琮新醒了,他?逼着叶琮鄞过来道歉,他?本以?为挨了教训的琮鄞会老老实实地?认错,却不料他?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质问:“你告诉爸爸,那只狗是我?带回来的吗?”
叶琮新仍旧脸色苍白,默然无?语。
于是,他?便理所当然地?将沉默视作了委屈,将不言不语视作了寄人篱下,不敢反驳的惶恐。
而叶琮鄞的每一句逼问,都成了咄咄逼人。
结果可想而知?。
“是我?。”
许多年前不敢说?出的答案,到?了今天,叶琮新终于将其说?出了口。
事情发生之后,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无?数次地?后悔、恐惧过,可又忍不住为自?己开脱。
他?没?说?那只狗是叶琮鄞带回家的,是叶城自?己误会了;他?犯了错,并没?有?想推诿责任的想法,只是……只是不敢承认而已。
当了今天,面对直白的,没?有?留有?任何余地?的质问,叶琮新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是我?买的那只狗狗,我?想同琮鄞道歉,想和?他?修复关?系,我?穿的很厚,遮得严严实实的,我?没?想到?还是会过敏、高烧——”
这就是真相。
叶城麻木地?盯着面前的人,甚至无?法分辨出自?己此?刻的情绪。
他?有?什么资格愤怒?
说?到?底,那个偏听偏信的人,不一直是他?吗?
所有?冤枉,不都是他?强加在叶琮鄞头上的吗?
胸膛起起伏伏,他?大张着嘴,努力摄取更多的空气,然而这些身体机能本能地?求生举措却没?有?产生半点作用。
黑暗渐渐吞噬了所有?光明,四肢的力气也跟着流逝,双耳嗡鸣不断,嘈杂的,令他?头痛欲裂,然而最疼的却不是脑袋,而是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