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阿蛮……”沈卿朗声大笑,眼前蓦然一片漆黑,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终是跪倒于地。
“一拜——天地!”沈卿高呼一声。
恨!恨天地不成全!
“二拜——高堂…”
叹!叹高堂已逝。
“夫—妻—对—拜”
沈卿望着阿蛮,唇瓣颤抖,已经抑制不住哽咽,重重一拜。
黑色的血从沈卿唇角流下,他忍着腹中剧痛,爬到阿蛮身侧,头无力地伏在人腿上。
他用最后的力气,颤抖着将自己的手指揉搓进阿蛮僵硬冰冷的手,与人十指相扣。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
沈卿的声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剩下的那两个字——偕老。
那是他曾对阿蛮许下的诺言,如今也只能食言了。
若是今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作者有话说:
【滴溜子】(生、旦同拜)神天的,神天的,盟香满爇。柳梦梅,柳梦梅,南安郡舍,遇了这佳人提挈,作夫妻。生同室,死同穴。口不心齐,寿随香灭,(旦泣介)怎生吊下泪来?(旦)感君情重,不觉泪垂。
——【明】汤显祖《牡丹亭》
碎碎念:
《拜天地》这章拖了许久才发,是因为我总是觉得,晚一天发,沈卿和阿蛮的故事就没有结束。
想说的话有很多,作话写不下,放这一章的长评里了。如果有追更到这里的小可爱想看看话痨小作者的碎碎念,可以去找找呀。
第32章 眼前人
晏西楼独自行至沈卿家门时,那柴门并不似平日般紧闭。秋风一过,便将两扇破旧的门扉吹得左右摇晃、吱哇乱叫。他伸手一推,那门像是被夹住尾巴的老鼠,凄凄惨惨地呻吟开来。
“嘎——”
门扉的惨叫声惊起了树上的乌鸦。
这乌鸦在屋顶盘旋不去,抖落几片黑色的鸦羽。
院内,梧桐叶铺了满地,晏西楼踩着枯死的叶子,叩响了沈卿的屋门。
“沈郎君,四日之约已到,晏某特来取扇。”
晏西楼立于门外,静静地等着,却未闻得屋内声响。
“沈郎君?”
晏西楼唤了几声,门内并无应答。
四周静悄悄一片,只余下风吹梧桐,落叶纷飞。仅仅隔了四日时光,这院子内竟是愈发荒凉寂寥了。
望着此刻屋脊上停着梳理羽毛的不速之客,晏西楼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凄寒。他瞳眸紧缩,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将眼前屋门踢开。
一时间灰尘腾起,破碎的屋门朝屋内飞去,劲力刮倒了桌案上的物什,杯盏瓷器噼噼啪啪地落了一地。
晏西楼无暇顾忌其他,只快步朝屋内走去。指尖触到内室门前新换上的艳红珠帘,心便是一跳。再掀开探头一望,眼底便泛了红意。
桌案上的红烛早已燃尽,只留一滩残骸,如同凝固的鲜血。
沈卿跪倒在谢阿蛮身前,唇角淌下黑血,妆面被泪水冲花,凄凄惶惶乱成一片,手却同谢阿蛮紧紧相扣。
榻上的红色锦被,用金线细细密密地绣了一双鸳鸯。
晏西楼疾步向前,素常以冷静自持的人,此刻也屏住呼吸,屈膝蹲下,双指合拢,向沈卿鼻下一探。
早已死去多时。
情知道世上,难使皓月长圆,彩云镇聚。
浮世红尘,相爱难,相守至白头,更难。
此刻晏西楼倒宁愿自己如同几日前般目不能视,竟是要亲眼目睹此等惨剧。
原来沈卿那日门前同自己说的那番话,约定四日之后再来取扇,便是早有谋划,目的便是要自己送他最后一程。
“唉——”
晏西楼阖眸,长叹一声,眼底被满屋子的艳红灼烧得痛。
案上杯盏斜斜,内中酒水泼洒了满桌面儿。
一方檀木匣子置于案上,木匣子下压着一张宣纸。
宣纸有一半儿被酒水浸泡,却依稀能分辨出那纸上的字迹——
晏将军钧鉴:
待将军按照约定来这儿取这柄桃花扇时,沈卿应是已伴阿蛮而去。
沈某生来呆傻痴笨,有幸得遇阿蛮,是千百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如今谢姑娘先我而去,留得沈卿一人独活于世上,只觉无甚意思。
吾本为懦弱无能之辈,只想着阴曹地府孤冷,忧心阿蛮孤寂,便想下去陪她。
在人间恍恍惚惚强撑过七日,只为等着再同谢姑娘再见一面。如今见着或见不着,沈卿都是要走的。
沈卿自知力薄,活着怕也是不能为爱妻阿蛮手刃仇敌,不如早些同阿蛮相见,这般看来,沈某的确是个懦夫。
沈某早有死志,将军不必愧疚未能救吾一命。
只望吾死后,将军将吾与阿蛮葬于一处。
这柄桃花扇原本便是阿蛮赠予王爷之物,沈卿私心,多留了几日,望晏将军见谅。如今它也该物归原主。
琳琅阁沈卿
于辛丑年九月秋
晏西楼打开那方乌木匣子,一柄桃花扇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握住雕了几朵桃花的黑檀木扇柄,将折扇徐徐推展开。
几点桃花栩栩如生,只是那扇面儿上多了几行诗。晏西楼指腹轻抚上那早已干涸的墨,心下了然。
只见那满树桃花灼灼,旁侧题诗一句:
“人生忽如寄,怜取眼前人。”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人呐,便如同那朝生暮死的蜉蝣,无人可预料日后会发生何事,无人可预知生死何时,能做的,就只是珍惜今日,珍重眼前之人。
晏西楼瞳孔微颤,不由得低声喃喃:
“眼前人,最须珍重眼前人。”
晏西楼去永宁王府寻傅良夜时,那人正蜷缩在卧房的角落里,身侧零零散散落着数个空空的酒坛子。
傅良夜抱着怀里的酒,安安静静地缩在墙角,呆滞地盯着一处不动,若不是睁着眼睛,倒像是睡着了。
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傅良夜动了一动,身侧的酒坛子便骨碌碌地滚了出去,直直滚至晏西楼的脚边。
“你来了。”傅良夜似乎对晏西楼的到来并不感到惊讶,只拎了酒坛子,仰头灌了一口,“阿蛮,可是要下葬了?”
“沈卿走了。”晏西楼俯身将酒坛子捡起,踱至傅良夜身侧,轻轻按住人正欲抬起的手,“别再喝了,伤身。”
闻言,傅良夜手中的酒壶停在半空中,拽住晏西楼的袍袖,眼底泛了红意:
“你说什么?你莫不是来骗本王的,他是怎么……”
“自尽。”
晏西楼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手背,静静地望着人。
“自尽?”
傅良夜惊讶地喘了一口气,而后恍然大悟般,颤抖着唇扯出一个笑来:
“自尽,哈哈哈哈,自尽。知道了,知道了。本王……本王该去送送他……”
傅良夜呆呆地看着红色的棺木缓缓合上,沈卿同谢阿蛮便睡在那逼仄狭窄的一方棺木里,从此以后,再无相见。
他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山上寒风簌簌,却只着素色单衣,手握一壶清酒。
望着黄土渐渐将棺木吞没,再堆在一处,那平地上便鼓起一座坟茔,傅良夜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生生死死为情多!阿蛮啊阿蛮,是我错了,那时我同你讲什么大道理,自古以来,‘情’一字便无甚道理可言。”
“那杜丽娘可真是世间至情之人,柳梦梅也不负丽娘情深,两人真真是对儿绝配!”
傅良夜眼前浮现出那日争论时,阿蛮唱完那出《牡丹亭》,流着泪痴痴地感叹的模样。
“是啊,柳梦梅同杜丽娘,真真儿是对儿绝配!丽娘已殁,柳郎又怎能独留?”
他身形摇摇晃晃,长笑着走下山去,满壶清酒滉洒出来,混着颊边留下的泪水,湿透了衣襟。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人生有酒且当醉,一滴何曾到黄泉。
作者有话说:
情知道世上,难使皓月长圆,彩云镇聚。
——柳永《倾杯离宴殷勤》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夜来风叶已鸣廊。看取眉头鬓上。
——苏轼《西江月世事一场大梦》
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人生有酒且当醉,一滴何曾到黄泉。
——出自宋代高翥的《清明日对酒》
此际金风荐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
人间团圆日,王孙公子、富家巨室,莫不登危楼,临轩玩月。街坊小巷间更是人头攒动,孩子们手里提着兔儿灯,嘴里叼着阿娘、阿姊做的糕点月饼,跑街窜巷,好不热闹。
晏甄吵着闹着从宫里逃出来,乐颠颠地蹦到了将军府,这会儿正缠着晏西楼要人陪她到街上赏灯。
“宫里无趣死了,死气沉沉的,呐呐呐!连块儿月饼都吃不到!”晏甄气鼓鼓地叉着腰,头上的步摇晃得要飞上了天,盯着晏西楼坐在亭子里的石凳子上慢慢悠悠地泡茶,只觉得无聊至极。
坐了好一会儿,她实在是呆不住了,索性就仰着头扯着晏西楼的袖子晃悠个不停:
“阿兄,今年你好不容易在京城,中秋总算是个团圆日啦。别人家的小女娘都有父兄陪着赏灯,这回你也陪夭夭去玩!好不好,好不好嘛!阿兄对夭夭最好啦,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晏西楼也不应答,避着晏甄的手,将热茶壶缓缓落下。
他伸手从碟子中捡了块儿月饼,掰下来一小半儿,趁晏甄一不留神,塞进了她说个不停的嘴巴里,总算是止住了耳朵边上聒噪的话音。
晏甄“唔”了一声,将月饼嚼进嘴巴里,舔舔嘴唇,许是觉得好吃,又从盘子里挑了一块儿,两只手握着月饼,狼吞虎咽地咬着吃。
晏西楼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残渣,抬盏抿了口茶,把寒毒的缓解之药服下去,幽幽地瞥了眼晏甄一径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怎会连一块儿月饼都吃不到?你这小混球儿,又在那儿乱说一气。”
“谁乱说?”
晏甄闻言瞪大了眼睛,一着急,将嘴里的月饼渣喷了兄长一身,忙着挥动着小手把粘在晏西楼衣袍上的渣渣弹落,又喝了一口阿兄递过来的清茶,这才把嘴里的糕点勉强咽了下去。
“我听那些宫人讲呀,是因了轩哥哥的母妃……祭日便是中秋,所以啊,宫里年年都不过中秋的,可不是连月饼都没有嘛!最近几日,宫里的太监、宫女啦都谨慎得紧,生怕触了轩哥哥的逆鳞,连怀瑜哥哥都很少说话啦!”
晏西楼恍然,数年未归京城,当年旧事再很少有人提及,回想起来,的的确确是在中秋前后。
盯着杯盏里影影绰绰的月亮,晏西楼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之日,可对于一些人来讲,却是死生离别的噩梦了。
“阿兄,你在想什么?”
晏甄一脸纳闷儿地望向忽然沉默的阿兄,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刚想琢磨着解释一番,未料得阿兄眼皮抬也不抬,随手将杯中的残茶泼尽,振袖起了身。
“诶?这就要走哇!”晏甄瞧着自家阿兄动了步子,忙着屁颠儿屁颠儿地挽了人的胳膊,欣喜地像一朵初绽的小花朵:“夭夭就知道,阿兄最疼夭夭啦,定会陪我去!”
晏西楼面露犹豫,方才只顾想着旧事,竟是忘了夭夭这一茬儿。
他安慰似的拍拍晏甄的手,眉间带着几分愧意:
“阿兄不喜热闹,夭夭自己去罢。”
晏甄闻言,像一朵被秋霜打了的小花儿,霎时就蔫儿了:
“凭什么?你又不是不在家,为何不陪我去!我不管我不管!今儿晚上你哪也不准去!”晏甄嘴上撅得能挂个油瓶,急得一个饿虎扑食,整个身子都挂在了晏西楼身上,“你不怕你唯一的妹妹被人牙子拐走,夭夭长得这么漂亮,被拐走了,哼……有你后悔的!”
“以夭夭的能耐,阿兄不担心你被拐走。”晏甄不把别人拐走就算幸事了,谁敢拐这么个姑奶奶啊!
“夭夭乖,阿兄要去找一个人,很重要。”
“有多重要?什么人能比你亲妹妹还重要!我不管我不管!”
晏甄抱着晏西楼的大腿干嚎了半天,后反劲儿地意识到了什么,戛然间停止了哭泣。
她歪着头流着鼻涕,眯着眼睛凑近了自家阿兄的脸:
“不会吧,不会吧!晏西楼,你是不是给我找了个嫂嫂?除非…除非你说,你不陪我是要去找阿嫂,否则我晏甄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晏西楼的背脊僵了僵,慌乱抬眼,假装看月亮,话里有些不太自然:
“胡说八道,不是。”
晏甄何时见过自家阿兄如此忸怩的模样?
“呐呐呐,阿兄少骗人!嘴上说着不是,那脸上眼瞧着就红啦!”
晏甄磨着后槽牙,凭借自己的一双火眼金睛,心里早已有了猜测——阿兄明摆着是在说谎嘛!
晏西楼被晏甄盯得不自在得紧,悻悻地避开了人审视的目光:
“夭夭,别闹了,阿兄回来给你买兔子灯,趴在人身上像什么话!快下去!”
晏甄犹豫了一会儿,可为了阿兄的“终身大事”,只好委委屈屈地放开了人。
晏西楼抬手整理衣袍,向前走了几步。
晏甄背着小手,也跟着向前走了几步,足腕儿上银铃叮叮当当地跟着响。
“不许跟着。”
晏西楼无奈,只好转头警告般瞥了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晏甄一眼。瞧着晏甄可怜巴巴的模样,自觉对人有些凶了,只好软声哄道,“等阿兄回府再陪你去,只一会儿功夫。”
“切,等你回来陪我,黄花菜都凉透透的了!我晏甄才不稀罕跟着你呐!晏西楼,你个见色忘妹妹的大混球!呸呸呸,我看错你啦!”
晏甄扁了扁嘴,一跺脚,气哼哼地跑了。
几个小女娘站在花灯铺子前,摇着团扇互相嬉闹着。
只见其中一个姑娘抬腕轻轻一指,挑中了那铺子前一盏扎得栩栩如生的兔儿灯,小贩笑着摘下灯递过来,那姑娘刚要伸手接过,身侧忽然闪出位俊俏郎君。
姑娘握着团扇遮着半张脸,望着俏郎君便出了神,被小贩唤了好几声都未听见。直到那郎君发觉,帮人接过了灯,给姑娘递了过去。
“原来这兔儿灯竟是这般玲珑小巧,怪不得……”郎君盯着兔儿灯沉吟片刻,轻声问询,“姑娘?这是你买的灯罢!”
“是了,是了,多谢郎君。”
眼前的郎君虽不苟言笑,却能叫人从那眸中捕捉到如同月光般的温柔。
姑娘痴痴地伸手握住兔儿灯细长的灯柄,惊得脸羞得飞红一片,忙着给小贩递了银子,朝着郎君行礼道了谢,逃也似的疾步走回姐妹们身边儿。
几个小女娘咯咯地笑了几声,纷纷的闪躲在一排排花灯后偷着瞧俊俏郎君。
那郎君似是察觉,朝着姑娘们颔首示意,小女娘们更觉得心旌摇曳,躲在人群后头一窝蜂似的唠开了:
“小郎君长得可真俊,就是冷冰冰的,不知道笑起来,又是哪般风采!”
“哎呦,腰间还配着剑嘞,真真是英武潇洒!”拎着兔儿灯的姑娘掩袖偷笑,眉眼中流露绵绵情意,殷殷切切用余光瞟着那郎君。
“哎呦,妹妹别痴心妄想啦,人家买了盏兔儿灯,怕不是已成了婚有了家室!给娘子买的。”
“诶,你别说,那盏灯同玲珑手上的一样,哎呦,会不会真的一见钟情,瞧上我们家玲珑妹妹啦!呦呦呦!瞧瞧,瞧瞧!玲珑你呀,这眼睛都要看直啦!”
被唤作玲珑的姑娘被笑得用袖子遮了脸,羞恼地撞了旁边姑娘的肩膀:
“姐姐不也是,看得都痴了,待会儿怕不是要流口水。”
小女娘们眼神黏在那郎君身上便再也离不开,直盯着他买完兔儿灯,又眼瞧着人到点心铺子里包了些蜜饯、糕点和月饼,最后进了酒楼提了一坛桃花酿。
“买了这许多东西,准是要去讨心上人欢喜,玲珑妹妹,该死心喽~”
一路上她们躲躲藏藏地跟着俏郎君,绕过了几条小巷,最终见人在一扇朱红府门前停了脚。
玲珑抬头瞧了瞧,顿时惊得“呀”了一声,指着那牌匾悄声道:
“永宁王府!哎呀,他竟是奔着永宁王府去的,是去寻谁啊?”
永宁王府门前的守卫瞧见来人竟是晏西楼,一时间面面相觑,直缓了好一会儿,自觉失礼,紧着行礼问询:
“晏将军深夜造访,不知何事?王爷今日……”
晏西楼朝几个守卫颔首,一向注重礼数的他这次竟未等守卫说完,便轻声打断了人接下来的话:
“王爷今夜可在府中?若是在,还望通报一声。”
“那倒不必通报。王爷前几日吩咐过,若是将军到府上,只管放行便是,是小人唐突了,望将军见谅!将军跟属下来罢。”
晏西楼道了声谢,拎着手里的物什进了府。
躲在小巷子里的姑娘们此刻睁大了眼睛,面上皆写着不可思议!
“坊间传言,那永宁王傅良夜可是男女不忌,同那镇国将军晏西楼还有些故事啦。诶呦,这郎君随身带着剑,瞧着那王府守卫也不阻拦,定是同永宁王甚是相熟,怕就是那晏将军了!”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晏将军,晏将军!你何苦要往那那那,那臭水沟里头跳哇!
玲珑的心“啪嚓”一下裂了个稀碎,手上一使劲儿,兔子灯的手提竹柄生生地被“腰斩”,小兔儿啪叽一下落到地面上,连灯里的蜡烛也摔灭了。
四处静得可怖,玲珑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寒战,直到此刻才觉得冷了。她眸中似是有失落之意,只敛了肩上的披风,招呼了一声:
“不知不觉都走了这么远了,咱们也该回了,不然家里许是要担心。”
“回罢,回罢!”小女娘们叹息着附和,结伴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入v喽,喜欢傅猫猫和晏将军的贝贝可以支持一下小宝叽咩~(猫猫撒娇.jpg)
小剧场:
傅良夜(暴跳如雷炸毛猫猫.jpg):说谁臭水沟?你才臭水沟!你全家都是臭水沟!
晏西楼:乖乖~摸摸毛,乖猫猫不炸毛~
玲珑(记仇.jpg):掏出小本本奋笔疾书
第34章 美人儿
府中黑漆漆一片,竟是一盏灯也未燃。所幸今夜皓月当空,倒也不用刻意提灯照明,晏西楼只借着月光瞧着脚底的路,手中的小兔儿灯随着脚步的颠簸蹦蹦跳跳,瞧着讨喜得紧。
直行至人卧房门前,二人方才停住了脚步。
守卫抬手正欲叩门,却闻得地上“啪嚓”一声脆响,从檐顶落下个空空的酒坛子,摔在地面上,碎了个满地狼藉。
“徐伯么?怎的又来了!别来劝我下去了,躺在殿顶看月亮才舒坦呢!哎呦,您这把老骨头可爬不上来呀,别把腰闪了。今夜,就让我替你赏赏这月亮,您老还是快些休息去罢!”
傅良夜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听这动静像是喝了不少,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小酒嗝。
“王爷,不是徐翁,是晏将军。”
守卫仰起头,朝殿顶的人喊着。
“何人?何人到访?殿顶上风大听不清。管他谁来,今夜…今夜本王谁也不见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滚滚滚,撵出去!”
晏西楼闻言向后退了几步,仰头望向殿顶,只见傅良夜歪靠在一处,正抬手将酒胡乱灌进嘴里,也不顾那酒早就洒了一半儿,连身上穿的薄薄衣衫都给浇了个湿透。
他蹙了蹙眉,挥手示意那守卫退下,随即振袖飞身,踏上了殿顶。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一、二、三、四……诶?不对,怎么多出个人呢?”
傅良夜醉眼朦胧,正握着酒坛子摇头晃脑地念叨呢,忽然瞧着那又圆又大的月亮里走出个谪仙一般的美人儿,一时疑惑道。
他喝得昏天黑地,竟是未认出眼前人是晏西楼,甚至连雌雄都没辨个分明,只恍惚间瞧着是个气质卓绝的美人儿,忙着愣愣地放下了酒坛子,眯眯眼睛吃吃地笑:
“奇也怪哉,本王举杯邀明月,倒把神仙给劝下来了!美人儿,你莫不是月亮里的嫦娥?怎么,是那广寒宫太冷了,把您冻下了凡间?还是这万丈红尘热闹,惹得神仙也要来下来历一历劫?来,喝……喝一口这俗世的桃花酿,仙是成不了,但保你身子立刻暖和!”
这般说着,傅良夜恋恋不舍地喝了最后一口,把手中的酒递过去。
晏西楼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伸手接过了人递过来的酒。
他虽不喜饮酒,但瞧着傅良夜醉成那般模样,索性反手倒过酒坛,痛饮殆尽。
饮罢,也学着傅良夜,将空坛子随意一丢,“啪嚓”一声。
“好!爽快,看来美人也是性情中人!”
傅良夜用胳膊支着头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晏西楼,痴痴地笑着伸了袖子,将人下巴上残留的酒水擦拭掉,一边在心里感叹着眼前的美人月下饮酒像画儿一样好看!
更别说,美人儿这样貌可真是对着他自己的口味长的,只是这般看着,便就心旌摇荡了。
“灯月之下观美人,属实是一件乐事,未料到今夜本王能有这等眼福。”傅良夜捧着脸笑嘻嘻地贴过来,目光在晏西楼面上逡巡。
“喝得连人都认不得了,王爷再仔细瞧瞧,臣是谁?”
晏西楼快被眼前的小酒鬼气笑了,只微微倾了身,伸手拍拍人泛红的脸颊,又顺便将人额前披散的头发捋顺,直直地盯着人的眼睛,温声重复一遍:
“我——是谁?”
傅良夜眨了眨眼睛,听出了美人语气里不易察觉的丝丝恼意,虽不知美人为何生气,但还是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
“是谁?本王该认得你么?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你?这年头神仙脾气这么不好,也会生气么?”
傅良夜有点不服气了,索性嘟嘟囔囔地抓过人的衣襟,托着下巴凑到晏西楼面前迷蒙着眼睛细细地瞧,伸手在人脸上来来回回捏了个遍。
晏西楼也不反抗,任由人对自己上下其手,只是耳朵尖儿微微地泛了红。
也不知傅良夜脑袋里想了些什么,最后竟是贴近晏西楼的衣襟嗅了又嗅,直到嗅到那衣襟上浸染的微苦的檀香,禁不住嫌弃地皱皱眉头:
“苦苦的……很像那个讨厌鬼晏西楼呢。可是他来干嘛啊?本王准是喝得多了,在做梦呢,这梦做得可真像真的,连味道都能闻出来。”
他扫兴地摆了摆手,忿忿道:
“也真是奇了怪了,近日怎的总是梦见他,惹得本王夜夜心神不宁,定是那厮给本王下了什么迷魂药!”
苦苦的?自己很苦么?那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