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这才知道,谢寻原来不过是时钧亦和江乔之间的幌子罢了。
这让他在担忧时钧亦眼下状况的同时,心里莫名舒服了不少。
江乔看了一会儿,就摸清了大致状况。
时钧亦不在办公室,没带保镖,那就只能是去了警局。
但无论如何,眼下时钧亦人没事,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让江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重新捏了把汗。
也不知道时钧亦被警方带走是因为什么。
滨海公安厅。
“可以给我杯咖啡吗,不加糖不加奶,谢谢。”
时钧亦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道。
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倒像是在生意场上跟人谈合作。
“你好,时先生,我姓刘,本次审问由我负责。”
时钧亦矜贵地点了下头:“你好,刘警官。”
“滨海这半个月来发生了一起恶性连环杀人案,想必你已经有所耳闻。”刘警官严肃道。
他看着时钧亦的眼睛:“时先生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一位女警官打开审讯室门送了一杯美式进来,放在时钧亦面前。
“谢谢。”
时钧亦喝了口咖啡,才对刘警官道:“实不相瞒,我最近很忙,如果不是你们今天突然出现,我还真没有关注到这件事,所以,我只能说,深表遗憾。”
刘警官说了几个时间段,问时钧亦:“这段时间,时先生都在做些什么?”
时钧亦的记忆力和克里斯不同。
他想了想,发现这些时间段,恰好都是他既没在公司住,也没有回时家的夜里。
针对性很强。
于是他道:“在我男朋友床上。”
刘警官倒是没有做出不合时宜的反应,继续问:“时先生的男朋友?”
时钧亦道:“谢家的二公子,谢寻。”
刘警官沉吟片刻:“他可以为你做不在场证明吗?”
时钧亦点头:“当然。”
他在想其他事,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所谓的连环杀人案漏洞百出。
报案人必然是提供了什么虚假的相关证据,才能出动这些省厅的人来找他的麻烦。
但无论是什么证据,等谢寻拿来他们出入酒店的监控录像以后,这些证据都会不攻自破。
甚至不止酒店,这几个时间段里,还包括他们半夜去电影院看电影,陪江乔去吃火锅。
这些地方都有监控,都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那这个报案人的目的,显然就不会是想要诬陷时钧亦入狱。
而是想绊住时钧亦的脚,让他脱不开身。
他在围点打援,在调虎离山。
目的根本就不在时钧亦,而是另有其人。
时钧亦心里有些烦躁,会这么做的眼下八成就是苏敏。
她为了困住时钧亦,甚至不惜刻意制造了一个连环杀人案的骗局,枉害无辜者性命。
她做出如此疯狂的行径,所图一定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江乔和时钧亦的来往暂且还没有暴露的迹象,幌子谢寻今晚早些时候跟时钧亦联系过,说是回了谢家,要给小侄子过生日。
那么今晚,最有可能会出事的,就只剩了一个人。
江乔从写字楼出来,将电话打给了谢寻。
“谢总,你知道我哥哥在哪吗?”
谢寻难得没有开玩笑,他嗯了一声:“我接到了警方电话,现在要去趟公安厅。”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江乔蹙眉。
谢寻道:“因为一桩连环杀人案。”
江乔当即肯定道:“有人在冤枉哥哥。”
谢寻也想到了:“我已经派人去酒店调监控录像了,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被放出来。”
“那冤枉哥哥的人,目的是什么?”江乔对情况了解甚少,想不出所以然。
谢寻就更不清楚了,他只能提醒江乔:“注意你自己的安全。”
江乔挂了电话,跨坐在摩托上点了根烟。
刚才因为担心时钧亦的安危,加上来回爬的那些个楼梯,江乔整个后背都让汗浸湿了。
他缓了口气,正准备骑车前往公安厅门口,去等着时钧亦出来。
就接到了沈归荑的电话。
她语气有些慌乱道:“江乔,时娇被绑架了。”
“怎么回事儿?你没跟着她吗?”江乔问道。
沈归荑脚下油门没松过,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直逼两百码。
“我陪她去参加一个合作商女儿的订婚宴,她中途说她不太舒服要去洗手间。”
“我原本已经跟着她进去了,她又说她来了那玩意儿没带大号创可贴让我去跟佣人要………”
结果等沈归荑拿了东西回来,却发现洗手间早就没了时娇的人影。
她当场找到合作商叫停了宴会,控制住了在场所有人,正要把整场宴会翻个底儿朝天,就听窗外一阵发动机轰鸣声响起。
沈归荑开枪打向最近的窗户,顺着破碎的玻璃冲出窗外,却只看见了一架已经起飞离去的直升机。
当时那个距离,如果开枪的话,是有可能命中的。
但时娇还在上面,沈归荑不敢冒险。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直升机堂而皇之的扬长而去。
“妈的,早知道老娘该一刻不离地盯着她上厕所。”沈归荑懊恼道。
江乔蹙眉:“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路上迎面而来一辆疾驰的敞篷超跑,开着远光,闪的沈归荑眼睛疼。
她打了双闪示意对方切换近光。
对方照做,可在临近会车时,又突然将远光开开。
车内坐着一男三女,跑车因为构造原因,后排座位很挤,两个女人几乎是跪在座位上,在开车的男人恶作剧完成之后,四人都兴奋地发出一阵返祖叫声。
那状态看起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药。
有两人还对沈归荑比出国际友好手势。
沈归荑的火蹭蹭往头顶上冒,她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枪,借用腰间衣物的摩擦拉动套筒上膛,反手伸出窗外崩了那辆车的引擎。
头都没回道:“不知死活。”
江乔听着爆炸声响起,看着后视镜里黑烟涌动后燃起熊熊烈火,掏出打火机点了支烟。
这能怪得了谁呢?
没眼色又命不好罢了。
沈归荑收回枪,这才对江乔道:“半小时之前,我接到杜炜的电话,让我带钱到港口去赎人。”
“杜炜说,如果敢报警或者带人,他就撕票。”
“时老狗的电话打不通,我只能联系你。”
江乔蹙眉:“杜炜是谁?”
沈归荑道:“时娇第二任前夫的弟弟。”
今晚的一切显然都是苏敏做的局。
无论是时钧亦被警方带走,还是这所谓的前夫弟弟能逮住机会绑走时娇。
背后都必然是苏敏在推波助澜。
事成,她举觞称庆。
事败,绑匪跟时娇有私人恩怨,绑时娇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与她苏敏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他觉得时老爷子真是个老混球,居然娶了这种蛇蝎进门,来欺负原配妻子的两个可怜又无辜的孩子。
“老爷子呢?”江乔问。
沈归荑抿了下唇:“前天住院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啊。”江乔简直要气笑了。
沈归荑深吸口气:“如果不是还有你,我今晚就只能孤军奋战了,万一运气不好………”
“战前不能说晦气话,归荑姐,有我在,别怕。”江乔打断沈归荑的未尽之言,安慰她道。
时娇失踪的时候,沈归荑大脑都快停止运转了,尤其是她发现联系不上时钧亦之后,那种操蛋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
多亏还有江乔。
沈归荑感动得想哭,她说:“江乔,只要时娇没事,我一定请你去滨海最牛逼的会所做最贵的全套大保健,给你办年卡,都算我账上。”
江乔:“………………”
沈归荑将车停在港口,拿出两副手套和口罩,一副递给江乔,一副自己戴好。
然后下车从后备箱里提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黑色密码箱。
“这是什么?”江乔问。
“赎金。”沈归荑道。
江乔不解:“你还真打算给他赎金?”
沈归荑打开箱子给江乔看,里面是二十公斤重三硝基甲苯。
江乔之前在时家的保镖训练中,学到过这种东西。
和硝酸甘油不同,精炼TNT相对稳定,对摩擦,振动,不敏感。
即使是受到枪击,也不容易爆炸,需要用雷管来启动。
箱子里配套的雷管和数码电子引爆器都配备齐全,显然不是今天才准备的。
而沈归荑准备的这些量,足以炸毁一栋公寓楼。
“知道具体地点吗?”江乔问。
杜炜不算完全的傻子,他没有告知沈归荑自己的详细地址。
只让沈归荑把赎金放在码头。
但时家的人如果真一点防备都没有,也就算是白在滨海称王称霸这么多年了。
沈归荑打开随身携带的掌上电脑,手指操作飞快,屏幕上很快就定位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
“这个GPS在时娇的耳钉里,除非我启动它,否则一般仪器都无法识别到它的存在。”
“万幸。”江乔感慨。
这对他们的营救计划至关重要。
预防万一,以后该给时钧亦也备一个。
沈归荑快速锁定了时娇的位置,按距离换算,就在他们东南方向三百米处的一艘货轮上。
“你有计划吗?”江乔问她。
沈归荑将通讯耳麦递给江乔道:“随机应变,我信你。”
但这次不是杀人,而是救人,救的还是时钧亦唯一的亲姐姐。
江乔不敢大意:“会不会太草率了?”
沈归荑将两把手枪收进靴筒,把保险箱交给江乔:“我去找时娇,你去部署炸药。”
“就这样?”江乔戴好耳麦问。
沈归荑挽起头发向那艘货轮的方向走去:“就这样。”
江乔和沈归荑割断了港口边一艘小型快艇的绳子。
他们上了船,沈归荑正想发动快艇,就被江乔阻止了:“发动机声音太大了,我们难道不该悄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地行动吗?”
沈归荑略作思考:“有道理。”
于是两人硬生生靠着船桨,将快艇划到了货轮下。
江乔将快艇栓到货轮尾巴上,和沈归荑一前一后顺着梯子攀上了货轮。
沈归荑手腕上绑着掌上电脑,给江乔打了个手势,表示分头行动,自己顺着货轮边缘向时娇的方向赶去。
江乔提着那一箱危险化学品,看着硕大一艘货轮,不知道该把这玩意儿往哪儿放。
他觉得往哪里部署都是一样的,只要一引爆,这整艘船就逃不了。
于是他随便找了间货仓,把箱子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堆在墙角边,将雷管安装好。
又把数码雷管手持机塞进防水袋,和自己的手机放在一起,别进裤腰里,跟上了沈归荑的脚步。
他们这个计划实在是草率,江乔在货轮上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太安静了。
他看了看左手边平静的海面,又看了看右手边一间间黑灯瞎火的货舱。
他明明位处于上下船的必经之路上,但这里却没有一个人。
他甚至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
这不应该。
江乔察觉到不对,心中一凛,立刻随手推开了一间货仓门隐匿了身形,刚想要打开耳麦提醒沈归荑。
便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后颈。
按触感来看,应该是枪。
货仓里有人。
江乔闻言,浑身绷紧的肌肉都松了下来,他举起双手:“姐姐,是我。”
时娇收起枪,惊讶道:“江乔?”
江乔嗯了一声,摘下口罩回头看向时娇。
时娇给了江乔一个短暂的拥抱:“谢谢你来救我。”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乔将时娇护在身后,从门缝里偷偷向外看去。
只见一群人正匆匆向沈归荑刚才离开的方向赶去。
现在时娇既然已经挣脱了束缚,那沈归荑就只可能扑空。
江乔看着他们的背影,问时娇:“归荑姐之前往那边去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时娇闻言,秀眉微蹙。
一小时前,她被杜炜推了麻醉从宴会上带到了这里。
杜炜原本就没打算一直让时娇处于昏迷状态,所以药量用得也算谨慎,只掐算着时娇的身高体重,为她配了足以让正常人昏迷一小时左右的药物。
但出乎杜炜意料的是,时娇因体质原因,对麻醉的敏感度很低。
她在上了直升机不久后,意识就已经开始回笼。
时娇假作完全昏迷,她在被杜炜拖上货轮时,货轮的各个进出口位置都有人在严密把守。
待她被杜炜关进某间船舱,并在发现那该死的蠢货居然赶走了船舱内其余人,准备对她行不轨之事后。
时娇直接趁杜炜不备,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捂着他的嘴将其撂翻在地。
松手的同时,狠狠用自己高跟鞋的尖细后跟儿,跺进了杜炜的太阳穴。
杜炜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
时娇总担心他没死透,又从他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一把枪。
她把枪别在长裙腰带上,又用匕首在杜炜身胸口连续捅了几刀。
在确认杜炜的确不可能再活过来之后,才脱了鞋,踩着凳子,从船舱里只有40公分见方的狭小窗口逃了出去。
江乔他们来时,没见到有人把守,是因为之前被杜炜赶出船舱的人迟迟听不见舱内有动静。
敲门也没人应,破门而入才发现杜炜已经上了西天。
这才召集了所有人手,下令搜查时娇的去向。
如果此时沈归荑恰好撞上这一群人,怕是情况不妙。
而更糟糕的是,就在此时此刻,停靠在港口边的货轮,启航了。
时娇看着江乔的耳麦道:“能联系上归荑吗?”
江乔打开耳麦,轻声问:“归荑姐,你在哪?”
两秒钟后,耳麦里传出沈归荑的声音,偷偷摸摸道:“我在找娇娇。”
江乔小声道:“别找了,姐姐跟我在一起,准备撤退。”
然而江乔话都还没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了一阵枪响。
江乔和时娇对视一眼,一把拉开货舱门,向舱外开了枪。
早就发现了他们踪迹并守在门外的男人应声倒地。
江乔和时娇跑出舱门,背靠着背同时向两边的来人开枪。
沈归荑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一边向他们跑来,一边回头朝后拼命射击。
无奈对方人太多,枪林弹雨中总有他们躲不过的漏网之鱼。
一颗子弹擦着沈归荑的脸颊射进了江乔的左臂,江乔闷哼一声,再拖下去迟早死路一条。
他用右手一把扛起时娇,冲沈归荑大喊:“跳!”
说罢,便直接翻过船沿的护栏,纵身跃下了货轮。
沈归荑又连续开枪击中了两人,这才跟着江乔跃入了夜色笼罩下的无边大海。
江乔跳船的位置离船尾不远,他胳膊受了伤,用不上力,所幸时娇水性好,借着海水的浮力,拖着江乔游到了那艘快艇旁。
夜晚视线不好,船上的人向海里开了几枪都落了空。
江乔单手用力,拖着湿透后沉重的身子艰难地爬上了快艇。
时娇跟上江乔,开枪打断了拴着快艇的绳子,他们没有快艇的钥匙,时娇便用匕首用力撬开了在发动机杆下方的小盒子。
她找到引线打着了火,推下发动机杆,向沈归荑跳船的方向开去。
沈归荑露出一个脑袋,在快艇经过时,伸手攀住快艇边缘,将自己撑起来,略显狼狈地翻进来。
时娇接到沈归荑,迅速调转方向,加大马力向港口开去。
沈归荑缓了口气,靠近江乔,一把撕裂了他的袖子,露出狰狞的枪伤。
“贯通伤,得先止血。”
沈归荑喘着粗气,她顾不上自己脸颊上已经裂开的伤口,伸手撕下时娇的一截儿裙摆,拧干那些腥闲的海水,扎住了江乔的伤口。
伤口上浸了海水,疼得江乔神经都在抽搐,不止是手臂,半截儿身子都跟着发麻。
他咬着牙一声不吭靠在船壁上,等时娇开着快艇靠了岸,又等着那艘货轮渐行渐远,和整个港口之间拉开绝对安全的距离之后。
才掏出了那个数码雷管手持机,扔给沈归荑,痛苦中带着几分愉悦道:
“该交赎金了。”
沈归荑对江乔竖了个大拇指,接过手持机,手指快速操作,几秒钟后,伴随着一阵巨响,熊熊烈焰便从遥远的海平面上汹涌燃起。
火光烛天,海水如沸,照亮了半边天。
时钧亦在天亮之前终于办完了相关手续,被放了出来。
他温和有礼地向各位警官告了别,出门上了车脸色立刻就阴沉了下来。
陈省看着时钧亦黑如锅底的脸,不等他开口发问,便将不久前从沈归荑那里接到的消息一股脑儿倒给了时钧亦。
半句不敢隐瞒。
时钧亦越听脸色越难看,尤其是听到江乔中枪之后,当真是恨不得砍下苏敏的手脚将其做成人彘。
陈省大气不敢出一声,不知道时钧亦现在具体是什么打算,试探着开口:“少爷,现在………”
“去医院。”时钧亦磨着后槽牙道。
陈省怕他是一时冲动,提醒他道:“可是老爷那边儿………”
时钧亦表面上看起来,除了脸色不好,整体倒还算平静。
实则了解他的人都知道。
他已经气疯了。
陈省话还没说完,侧头瞥见时钧亦的神情,浑身瞬间寒毛倒竖,头皮都跟着紧了紧。
他闭紧了嘴,连忙调转车头方向,向医院开去。
时钧亦之所以跟江乔假装分开,打着幌子拉着挡箭牌,辛辛苦苦跟他搞着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为的是能更好的保护江乔。
可千瞒万瞒,江乔还是受伤了。
伤口在左肩,万一当时江乔的运气不够好,子弹再偏那么十几公分,后果会如何,时钧亦根本就不敢想。
现在时间还早,陈省一路超车,赶着拥堵的早高峰到来之前,将车开到了医院。
江乔的伤口泡了海水,子弹还在体内,时娇怕他受罪,替他做主做了全麻手术。
江乔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
又好像不止一个。
他先是梦见了昏暗灯光下人群围绕的地下擂台,哀嚎打骂声不绝于耳的阴暗房间,和摆放着无数药瓶的铁皮柜子和白色病床。
又在惊得一脚踩空坠落后,梦见了在大雪纷飞中巍峨庄严的高大教堂,冰川瀑布之上的绚烂极光和朝阳下飞鸟无数,海浪翻涌的峭壁悬崖。
还梦见有人跪在他面前,亲手为他戴上戒指,问自己要不要和他共度余生。
在梦里,他看不清那人的脸。
却知道那大概是他有生之年拥有过的,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江乔在梦境中飘荡许久,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道让他在即便是在无边的美梦里,都想要清醒过来去抓住的声音。
“江乔,对不起。”
为什么开口就是道歉。
那声音听起来很难过,江乔心中酸涩,眼角好像有泪水溢出来。
他指尖动了动,强迫自己从梦里清醒过来,鼻腔里瞬间被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所笼罩。
他动了动眼皮,感觉到有人正紧紧握着他的右手。
十指相扣的触感和那双手上薄茧的位置,都让江乔再熟悉不过。
在片片梦境拼凑过后的不真实感中,带给了江乔莫大的安全感。
他眼睛都没睁开,便低声开口道:“别说对不起,要说我爱你。”
时钧亦听见江乔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眼角的泪水,喉结动了动,喉咙发紧道:“我爱你。”
江乔轻笑出声,他麻醉刚过,人还没能完全清醒过来,感觉腰部以下还没什么知觉,只能用手指挠了挠时钧亦的手心,告诉他,自己没事。
时钧亦见过江乔无数种模样,或是兴奋的,张扬的,丧心病狂的,又或是颓丧的,低落的,郁郁寡欢的。
无论哪一种,他都可以陪着江乔一起,他疯陪他疯,他闹陪他闹,就是火气上来说打就打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哄也好,宠也罢,怎么样都好。
只要不是像现在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这里。
这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沈归荑站在床尾,脸上贴着纱布,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炒米粉,看着被悲伤气氛笼罩着的两个人,故意对时钧亦道:
“他只是胳膊受伤了,而且手术很成功,没有伤到神经,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活蹦乱跳地继续折腾你,磋磨你,糟蹋你。”
“你为什么要把气氛搞得这么压抑?”
害得她嘴里的饭都没那么香了。
时钧亦心疼的要命,这根本就不是伤口轻重的事儿,子弹不长眼,这次是胳膊,下次呢?
但不吉利的话时钧亦现在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他巴不得江乔一辈子福大命大,顺风顺水,永远都能褔星高照,逢凶化吉。
他瞪了沈归荑一眼,只反驳了一句:“你没看见他现在说话都吃力吗?”
沈归荑翻了个白眼:“你打了麻药你说话也吃力。”
时钧亦觉得沈归荑活该单身到现在。
“你可以先出去吗,你吵到江乔休息了。”他说。
沈归荑不想出去,她也有点不放心江乔,她那样说话只不过是为了针对时钧亦罢了。
“你放屁,我说话向来轻声细语,尤其是在病房里。”
时钧亦看着她:“你根本不需要说话,你只要站在那里就已经够吵的了。”
沈归荑放下炒米粉,撸起袖子,正要口吐芬芳,时娇便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沈归荑立刻乖巧做好,安静地吃炒米粉。
时娇不喜欢她骂人。
被她听见又要哔哔叨叨教育自己,忒划不来。
“江乔醒了吗?”时娇问。
时钧亦嗯了一声:“医院环境不好,我打算把他接回家。”
时娇陷入沉思。
一旦时钧亦把人接回时家去,江乔就算是彻底被放在了明面上。
时钧亦和谢寻之间的传言无论被传成什么样,那都只是传言罢了
而且谢寻混账的名头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时钧亦跟谢寻必然不会有什么结果,说白了,真假不论,玩玩儿罢了。
豪门之间的联姻,谁在外面没有几个玩伴儿?
但在结婚之前,被大张旗鼓的接进家门,这事儿可就要另说了。
而时钧亦话里的意思,显然是要让江乔见光了。
如此一来,解除和段家婚约的事就是势在必行,没有再拖延下去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