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然而,引气入体困难的情况持续十多日后,决心坚如磐石的少年也不禁开始动摇,对灵根资质带来的天赋差距越发有了深刻的认识。
就连引气入体都如此艰难,接下来的修仙路,会艰苦卓绝成何种程度?
而这些时日,“那个小倌在古琴课上搔首弄姿、大肆表现妄图勾引真君的”言论也开始尘嚣甚上。
聂更阑每隔两日到玄芜真君的琴室除尘,更在嚼舌根的弟子眼中落了口实。
“如若不是要勾引真君,他为何独独选了一门月俸少的差事?”
“我看他目的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为了勾引玄芜真君呗,先是选了琴室除尘,之后又在古琴课上卖弄,不就是为了博得玄芜真君的关注?”
无论聂更阑走到何处,刺耳的声音与目光从未短缺。
对此聂更阑不在乎,只一心扑在修炼上。
他在正式成为宗门弟子那日已经抑制不住怒气和张涛斗殴,可如今在拓音阁他孤身一人,没法再如同那日一般任性。
唯有修炼。
“可恶!”许田田气冲冲把一味天星草扔进炉子,骂骂咧咧,“那些碎嘴的人真是吃饱没事干不知道好好修炼,就会说人闲话!”
“聂道友,我要不禀报师尊去,让他给你主持公道!”
丹药课,四周都是炼丹炉滚水沸腾的咝咝声和聊天的吵嚷声。
许田田的骂声不绝于耳,四周并未有人听到。
聂更阑专注地看着册子上的炼丹步骤,将红晶叶扔进炉子,摇摇头。
“那,我们去禀告执事堂,让安师兄处理这事儿怎么样?”
聂更阑:“不必,这次他们受到惩戒,下次呢?只会引来他们越发疯狂的攻讦。在实力还未强大到能独自动手教训他们时,一切都是徒然。”
“说得好。”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聂更阑回头,发现君杳然居然和许盼娣并肩站在一处。
君杳然:“聂道友,关于近日宗门里的流言蜚语,我之前禀报过师尊,可他只说弟子之间的纠纷亦是我们修炼的一部分,聂道友,不如我出面替你澄清?你古琴课上认真辅助我,课后除尘认真负责,他们却肆无忌惮造谣,实在污人耳朵。”
许盼娣:“我同意杳然的提议。”
聂更阑:“君道友,倘若你出面助我澄清,届时你亦会被拉入舆论风波之中,许道友,想必你上次也体会过了?”
许盼娣振振有词,“我才不怕他们说三道四呢!我问心无愧!”
聂更阑:“可我却会因为连累你们而感到愧疚,多谢你们的好意。”
君杳然注视少年的目光添了一丝敬佩和赞许,“聂道友,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坚持了,倘若你撑不下去,可随时找我帮忙。”
许盼娣:“我也是!”
“多谢君道友、许道友。”
两位姑娘微微颔首后,双双回到自己的炼丹炉前。
许田田:“这两位道友可是比那些中伤诋毁的人都强多了。”
他又小声嘀咕:“不过,这君道友和许道友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看上去感情不错啊。”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个月,自古琴课后,又慢慢增加了炼丹、御剑等课程。
这日丹药课结束,许田田同师尊青炎真君打过招呼,和聂更阑出了课室来到外面的平地,那里已经停了成千上百的仙鹤。
除了君杳然那几个已经筑基的会御剑外,所有人都乘坐了仙鹤,前往下一堂课的地点——天境峰。
到了天境峰,从仙鹤背上爬下来,许田田对聂更阑碎碎念说着自己知道的八卦,“知道吗,御剑课是独孤真君授课,听说他几百年不曾教授过弟子,今年不知为何忽然出关,我师尊说漏嘴提过一句,说他其实早就养好病了,却在今年忽然出来了……”
聂更阑听着许田田口中的八卦,跟随慕容证雪带领的队伍往御剑坪走去。
他是独孤真君的徒弟,自然而然担起了主人的角色。
修为到达筑基才能御剑。
这一届外门弟子毫无基础,而也有资质优良的内门弟子还未达到筑基的,都只能在御剑坪的另一边练习挥剑,以及刺、劈、点、挑、削、斩等基本套路招式。
而上一届花了五年终于筑基成功的外门弟子佼佼者,也夹杂在队伍里,终于拥有了学习御剑的资格。
是以,今日学习御剑的人数十分可观,御剑坪上密密麻麻都是人。
聂更阑练习挥剑一刻钟后,手臂已经酸痛无比,只能停下来歇息片刻再继续。
他这边队伍的大多数弟子也都累得坐在地上休息,羡慕地看着那边剑已经升起、颤颤巍巍踩上剑的弟子。
许田田:“什么时候我也能学习御剑啊,好羡慕他们能自己飞起来。”
聂更阑:“你是单灵根,修为要达到筑基应当不难,加油。”
之后,他们又练了一轮挥剑劈刺砍,第二次休息间隙,聂更阑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聂师弟,聂师弟!”
聂更阑起初还疑惑,到底是谁在叫他,直到从一块刻着硕大的“剑”字石碑后看到一抹眼熟的身影。
这会儿已经有弟子注意到这人在叫聂更阑,都开始嘀嘀咕咕,“这不是那个朔师兄么?”
聂更阑镇定自若起身来到石碑后,“北溟师兄,你怎么会来天境峰?该不会……你也才刚筑基,是来练习御剑的?”
北溟朔一听喜欢的人质疑自己的修为,梗着脖子骄傲宣布:“小瞧你师兄?告诉你吧,我修为早就已经是化神了好吧!”
“化神?”聂更阑吃了一惊,“对不起,原来师兄这么厉害。”
不过是一句稀松平常的客套话,北溟朔却听得十分受用,嘴角的笑容咧开,怎么也藏不住,“那是,你师兄我自然厉害!”
北溟朔说着,上手打算拉聂更阑的胳膊打量。
聂更阑呼吸一滞,用力将他手甩开急速后退,“师兄,你做什么?”
北溟朔赶紧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想检查你有没有受伤。”
“我为何会受伤?”
“自然是因为这里有危险!”北溟朔直肠子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说漏了嘴,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你挥剑会伤到自己,我担心你受伤。”
聂更阑没听出他话里奇怪的意思,拱手道:“多谢师兄关心,不过还请师兄不要随意与我触碰。”
这段时间,北溟朔逮着机会就会来看他,不是送他灵丹妙药,就是送他天材地宝,亦或是嘘寒问暖。许是感受到他并无恶意,聂更阑才会每次平和地与他说话。
但也从未接受过一次对方的好意。没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
他明白北溟朔到底在图他的什么,因此从没松过口。
北溟朔锲而不舍,不能每天都亲自来,有时还会驱使仙鹤前来,有一次,那只灌灌居然还被差使过来给他送问候的口信,因为北溟朔给了它一大堆好吃的。
北溟朔势头猛,宗门里谣言也就越凶,有时候还会压过勾引玄芜真君的流言风头。
聂更阑从未理会,心想,只要拒绝的次数多了,这人自然会消停。
没想到北溟朔非但不停,这次居然还跟到了天境峰。
“对不起师弟,我只是担心你,”北溟朔紧张地问:“你没受伤,那、那,你有没有被人为难?”
“你是说那些嚼舌根的弟子?”
“呃,除了他们,你……还有没有被其他人为难?比如说真君之类的。”
聂更阑感到奇怪,为何忽然提到真君?想到北溟朔今日跟到天境峰,他心底涌起一股怪异,“师兄是说,独孤真君?”
第34章
北溟朔细细打量少年, 见他愕然之余全然没有表现出奇异的神情,这才松了口气,“没什么, 师弟,我就是怕你被欺负, 随口一问。”
“师兄,你想多了, ”聂更阑不明所以, “若你说的是独孤真君,他只在半个时辰前出现过一次,不过看得出来,他对待弟子极为严厉。”
“既然没事,那就是我想多了, ”北溟朔顺势干笑一声, 很快转移了话题,“师弟既然没事, 我可否问你问题?”
“师兄请说。”
“我听说,师弟最近修炼似乎不太顺利?”
聂更阑眼睫眨了一下, 眸子低垂, 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嗯, 至今还未能成功引气入体。”
“许是我还不够努力。”
北溟朔忽然激动起来,把聂更阑吓了一跳。
“不!不是你不够努力, 而是你的灵根资质限制了你, 这不是你的错!”
聂更阑眉头一松,“多谢师兄安慰。”
北溟朔从未听到少年以这副自然放松的姿态与自己说话,自动忽略了少年半边脸的丑陋疤痕, 只觉得朦胧中有一个姿色绝伦的美人在言笑晏晏,心里那股热血冲到头顶,脱口而出,“聂师弟,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面对忽然变得吞吞吐吐的北溟朔,聂更阑忽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他似乎能隐约猜到,北溟朔要同他说什么。只是,他上次不是已经摊开了说了么?他还没死心?
北溟朔却道:“师弟,你是不是很想引气入体成功,甚至修为水涨船高,越高越好?”
“是。”聂更阑干脆利落地回答。
北溟朔忽然将手伸过来,似乎想抓住少年的手,但想起他不喜与人触碰,于是又迅速缩回去,双手无所适从不知该往哪放,深呼吸一口气,郑重地开口。
“师弟,我喜欢你!请你与我结为道侣吧。”
聂更阑:“……”
果然是这件事事。
北溟朔瞥了四周一眼,压低声音道:“师弟,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与我结为道侣,我家族的一切天材地宝都供你任意使用,甚至你要洗经伐髓,将那多余的灵根洗掉也不在话下,这些对我的家族来说易如反掌,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
“只要你与我结为道路,莫说是引气入体,洗经伐髓,甚至之后修炼的每一次渡劫所需要的机缘亦或是天材地宝,家族都能替你寻来。”
北溟朔一边说一边紧张得不行,忐忑得手指想把袖袍抠出两个洞。想他此前是龙族风流倜傥的小太子,什么美人不都是投怀送抱主动贴上来,不曾想如今追一个小美人心情都七上八下,真是没出息。
聂更阑看着神情明显紧张的北溟朔,沉默不语,
他在藏书阁看过典籍,明白修为等级越往上,每次渡劫都会更艰难,轻则受伤,重则挨不过雷劫身死道消也是常有的事。因此,修为越高,每次渡劫所需要的灵器法宝越多越好,品阶越高越好,如此一来挨过雷劫的几率也能大大提高。
北溟朔的家族实力究竟大到了什么地步,能让他信誓旦旦许下这种承诺。
聂更阑修炼的这些日子已经深刻认识到灵根资质差距带来的限制,他不是没有懊丧过,怨怼过。可他更清楚,自己从未对北溟朔动过心。
他永远不可能喜欢一个男子。
但他却极度艳羡北溟朔。
就连处于流月大陆西南地域的聂家,也不能这么豪爽阔气的拿出这么多天材地宝来,北溟朔却亲口承诺,家族的天材地宝供他任意驱使……
北溟朔见少年沉默不语,心中欢喜。他有在考虑,他一定是在考虑自己的提议!
良久,却见聂更阑轻声开口:“师兄,有一事我不明白,我脸上的疤痕恐怖如斯,令人生畏远避,师兄为何不嫌弃?”
“咳,你说的这什么话,你那个同伴许田田,他们不是也没嫌弃吗?”
北溟朔看到聂更阑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盯着自己,知道不说实话会惹美人生气,只能投降:“呃,我第一次遇见你就看出,你是个绝世美人,你这道疤若是治好,会比现在光彩夺目十倍不止。”
“所以,师兄是因为我这张脸才想与我结为道侣的,对吗?”
北溟朔想回答不是。
他追过的美人加起来能绕上灵音宗一圈,知道他们最想听到什么话。
可是他似乎不想在这个少年面前说违心之言。
北溟朔咬了咬牙,答道:“是。”
但他又立即道:“可是我认为你心性坚韧善良,品性上佳,不光是脸……”
“师兄,无需多言,”聂更阑唇角漾开一丝淡淡笑意,“我只是想问清楚而已,我从未喜欢过男子,将来也不会。”
“多谢师兄与我说实话。”
这句话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北溟朔想装傻听不懂都难。
少年的意思是,我不喜欢你,所以不会同你结为道侣。
北溟朔眉眼瞬间耷拉下来,挫败感深深涌上心头。
怎会如此,他龙族小太子追求一个小美人居然失败了?!
而聂更阑感谢北溟朔对他说实话,不仅仅是随口一提。
尽管北溟朔看中的是他那张脸,可他与其他人都不一样,对他皮囊的渴望表现得极尽露骨,并且永远试图强迫他。
北溟朔能对他说实话,已经比那些人强太多。
聂更阑微微朝北溟朔点头致意,转过身绕开宽厚的石碑往御剑坪走去。
从始至终,他与北溟朔谈话的距离都有一剑之隔。
只是才从石碑后走出来,聂更阑迎面撞上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
“慕容道友?”
慕容证雪露出个尴尬的神情,目光往石碑后面瞥了一眼,“聂道友,我担心你被朔师兄欺负,毕竟我听闻他整日缠着你,所以过来看一眼。”
只是没想到,居然让他听到了朔表白要与聂师弟结为道侣的震惊之言。
聂更阑顿时有些局促,“慕容道友,我没事,北溟师兄只是找我问几句话。没事的话,我就先去练剑了。”
慕容证雪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口里喃喃道:“朔师兄,原来姓北溟么?”
御剑课结束后,慕容证雪目送仙鹤将所有弟子送走。
“证雪。”虚空中忽然传来一道苍茫的声音。
下一刻,独孤真君倏然出现在御剑坪上。
慕容证雪上前行礼,“弟子见过师尊。”
独孤真君在御剑课一开始短暂地露过面,之后便回了峰头的殿内,把场子交给徒弟把控。
“证雪,你方才对着崖边发什么呆?修仙之人最忌讳道心波动,若不坚持笃定,恐怕道心消弭碎裂,会危及性命也未可知。”
慕容证雪急忙一揖:“弟子没有道心不稳,弟子只是今日听到一些事情,一时走神罢了。”
他不敢欺瞒师尊,如实把方才所见所闻一一禀报:“君杳然与弟子青梅竹马,她曾托我对聂师弟多加关照。弟子生怕聂师弟受欺负,没想到却听到了……”
慕容证雪不禁感到汗颜,他自小端方持正形象翩翩,如今却在这说着别人的轶闻八卦,生怕师尊觉得他与那些长舌妇没什么区别。
独孤真君却眯起眼睛,露出意味不明的神情,“你是说,北溟朔要与那个姓聂的弟子结为道侣,但他没答应?”
慕容证雪这会儿不敢多言了,“是。”
没想到独孤真君却道:“你继续说。”
慕容证雪:“啊?”
“……是,弟子遵命。”
于是他把这段时日北溟朔在宗门里对聂更阑大献殷勤之事详细讲述了一遍,“这些传言弟子也是听说而已,没成想今日撞见,居然是真的。”
只是,他还以为师尊严峻肃冷,没想到竟然对一个小小弟子的八卦也感兴趣。
独孤真君略一拂袖,将手背到身后,神情若有所思,“倒是很有意思。”
“师尊,谁有意思?”
独孤真君扫了眼自己徒弟,“这位聂小道友倒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慕容证雪顿时一脸惊愕。
这可是他的师尊,冷面冷情的独孤真君啊,平日对徒弟严苛不苟言笑不说,慕容证雪就从未听到过师尊对谁明确表示过如此明显的赞赏之意的。
“师尊?”慕容证雪不确定地问。
独孤真君:“这聂小友虽然资质不佳,不过心性倒是不错,若有可能——”
若有什么可能,他却没再继续说。
只是到了第二日,天境峰独孤真君要收外门弟子聂更阑为随侍弟子的消息却不胫而走。
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风声,总之,到了古琴课时,就连聂更阑许田田都已经听说了。
许田田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疑惑:“?”
“聂道友,你与独孤真君接触过?”
聂更阑:“并不曾。”
“那就怪了,这种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许田田摸了一把自己面前的琴,“难道又是周炎张涛那群人造谣?”
不知是不是错觉,许田田说这话时,慕容证雪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许田田吐了吐舌头,对聂更阑嘀咕:“咱们别心虚,反正这流言又不是我俩传出去的。”
聂更阑点头。
他对这些不是很在乎。
反倒是慕容证雪,神色尴尬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唇角。
实际上,昨日师尊确实表明,也许、可能、大概,会将聂更阑收到天境峰当随侍弟子。只是不知怎的,还不到半日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得整个宗门都是了。
满室“魔音缭绕”的琴声里,周炎张涛那伙人时不时发出嗤笑声,以一种暧昧奇怪的眼神时不时扫向聂更阑。
不用想也知道,大概这帮人又在传什么“聂更阑居然用狐媚子手段勾引了独孤真君,一定是在御剑课上的事”之类的谣言。
许田田狠狠瞪一眼那几个坏笑的刺头,挪了挪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不让聂更阑看到。
琴室那头,聂云斟目光似一把利刃,仿佛扎穿了许田田的身体刺在聂更阑身上。
呵呵,他这个弟弟可真是有能耐啊。
是夜,月明星稀,玄音峰。
硕大的弧月珠将房里照亮得如同白昼。
聂云斟在提笔写传讯符篆,“母亲亲启,斟儿近日已经拜师成为紫业真君亲传弟子,特意报来喜讯。对了,这则简讯万不能让父亲知晓,斟儿恐母亲担忧,特意告知一句,更阑弟弟也已经顺利通过灵音宗弟子大选,现如今已是一名外门弟子,他一切都好,请母亲勿要挂念。”
写完传讯符,聂云斟去了一趟师尊紫业真君的寝殿,紫业真君检查传讯符后,向符篆注入自己的气息,接着打开玄音峰禁制。
传讯符迅速出了玄音峰,一路往前,在紫业真君气息的护持下,顺利飘出灵音宗飞往流月大陆西南方。
聂重远捏着传讯符听完儿子的传音后, 重重哼了一声,看向坐在对面的妻子,“这逆子!”
沈端枫面色平静, 语气淡然听不出涟漪,“斟儿成为灵音宗紫业真君的亲传弟子, 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聂重远:“哼!”
这之后,房里久久不曾有人说话。
沈端枫只是捻着手里的一串珠子, 以求心平。
不知过了多久, 聂重远终于再次开口。
“这次,就由你去看望斟儿,顺便给他送一些补给。”
闭眸的女人缓缓睁开眼睛。
聂重远不耐烦挥了挥手:“还有,倘若那个逆子不愿听话,以后就永远别踏进聂家的门!”
沈端枫捻珠子的动作遽然一顿, 几息后, 叹息道:“好,我知道了。”
聂重远从书房出去后, 沈端枫沉重的表情缓和不少,即刻命人去库房打点灵器法宝等物, 准备几日后启程前往灵音宗。
无论外界如何非议, 聂更阑没再理会。
引起入体不顺利,他强迫自己镇定, 或许时机成熟引气入体也就水到渠成了。于是,他把一部分精力放到即将到来的灵音宗纪事课小考上。每日不到辰时, 聂更阑在一阵鼾声中爬起来梳洗, 到竹林里打坐修炼。待到天光稍亮时,他就借着光线背书,之后再去膳堂用饭, 在上课之前赶到课室。
几天下来皆是如此。
同屋的张琥珀也就发现聂更阑每次都早出晚归不在屋内,好奇地问了他去何处。
魏禧:“这还用问吗,之前他不是在房里修炼,后来不在了,应该就是出去偷偷修炼了吧!”
聂更阑没说话,默认了,接着又道道:“再过十来日便是纪事课小考了。”
这段时日张琥珀魏禧并不刁难非议他,相反还会时不时问他一些字怎么写,如何念。正因如此,聂更阑此时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两人立刻垮了一张脸,为难地互换了一个眼神,“哎,虽说宗门有给外门弟子开设识字课,但是这才不到一个月,我们字都没认全呢,这小考我看还是别挣扎了吧。”
魏禧一拍手:“哦!原来你早出晚归果然是背书去了呗!聂道友,你可真勤奋啊!”
聂更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径自去洗漱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谁知没两天,宗门里就传出,那个新来的外门弟子聂更阑每日早出晚归修炼,为纪事课小考做准备。
消息不胫而走,最后就连内门弟子也都知道了。
“你说他一个四灵根干嘛还这么拼命,是真蠢还是脑子有问题?四灵根再怎么拼命也不可能修出什么花样来吧。”
“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都不知道他是蠢还是可怜!”
“道友们,换个角度想,他难道真的是去修炼吗?贪黑起早的,莫不是到竹林里和男人幽会去了?”
“道友,你莫非真的道出了真相?!”
“最近话本看多了,嘿嘿。”
许田田对此义愤填膺,悄悄甩了张灵火符过去,那个意淫聂更阑与男子幽会的弟子衣袍立即被火舌包裹,当即吓得弹起来,“着火啦,我的衣服,好烫,救我救我!”
聂更阑以口型对许田田道:“干得漂亮。”
许田田骄傲地扬起下巴,顺便偷偷朝那边混乱的现场比了个鄙夷的手势。
然而这件事似乎并未结束。
过了一日,不知怎的就有流言传出,说聂更阑十分渴望拿到胡长老许诺的那个小考奖励,所以才这么拼命背书。
很快,聂更阑就又听到小道消息,说张涛也很想要那个火炎珠。
聂更阑并未放在心里,依旧早出晚归。
这日酉时左右,落日西斜,稀松射入几丝光线进入竹林。
聂更阑打坐结束后,拿出灵音宗纪事辑开始背。他这些日子将时间计算得很好,等到他背书结束再去膳堂就能清静地吃一顿饭。饭后回到宿阁,弟子们也大都已经各自回屋,他也就不用承受异样的目光听着一路的流言蜚语回到所住的屋子。
只是没料到,这在傍晚时分冷清的竹林里来了不速之客。
“哟,这不是聂小倌吗?这么努力刻苦啊,在背书呢?”
聂更阑蠕动的嘴唇骤停,眼神迅速冷了下来。
这声音他熟悉,每日上课都能听到,是那一群诋毁他的人当中最积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