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回答,许池说:“不愿意来就算了。”
“不,不能算的,我愿意,我这就去。”凌宇几乎要跳起来,语速极快地道:“我这就收拾东西。”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遮掩不住的笑意:“小池,你等着我。”
挂断电话后, 许池本有些烦闷的心情非但没有缓解,反倒变得更糟。
这些年,凌宇养尊处优惯了, 根本没吃过苦, 山间苦寒, 又断电, 这对凌宇来说,必然是种煎熬。
许池承认自己有点心软, 但听到凌宇急切的回应后,他又有点后悔。
要不还是让他别来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出尔反尔的事他做不出来,许池拿着手机,有些头疼的倒在沙发上。
夜里果然不能轻易做决定,太容易冲动了。
似是感受到主人心情不好,菲多蹭上前安慰许池。许池有点心不在焉,一手揉着菲多的脑袋,视线落在不知名的某处,直到耳边捕捉到有些熟悉的手机铃声,才回过神。
许池疑惑地坐起身,才发现是菲多的嘴巴蹭到他随手放在身边的手机,不小心又给凌宇打了电话过去。
许池眉头微皱,正准备挂断,那边接通了。
许池的指尖微微一顿。
透过听筒, 许池能够听到呼啸的风声还有脚步踩在雪地的咯吱声, 除此之外,还有凌宇在冷风中喘息的声音。
“喂,许池。”凌宇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我正在路上,很快就到,外面冷,你不用过来接我。”
显然,凌宇误会了他打这通电话的意图。
许池说:“……知道了。”他挂断了电话,然后用力揉搓闯祸了的菲多的脑袋。
“今天的肉干没有了。”他说。
雪天难行,但凌宇来的很快,他拉着行李箱,满身风雪,风尘仆仆的站在许池家院门外,脸上笑容灿烂。
许池借着檐下的灯光看了凌宇两眼,见他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知道他确实还在病中,心底刚刚还在翻涌的后悔淡了一些,他转过身道:“进来吧,把门带上。”
凌宇听话的插上院门,然后跟在许池身后朝室内走去。行李箱的滑轮拖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凌宇在门口抖落了身上的落雪,才再次拉住行李箱跨入室内。
跟寒冷的室外相比,室内温暖如春,凌宇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会有这样的心情,凌宇知道不是因为温度的变化,而是因为许池。
他满心满眼的只有许池,真心道:“谢谢。”
许池将撑着的伞放在一旁,神情冷淡道:“不用,等雪停了你就走。”
凌宇一顿,点点头:“好。”还能跟许池待在同一屋檐下,这是他做梦都没能想到的事情,他已经知足了。
他也知道,想要重新走入许池心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件事不能着急。
许池把凌宇安置在了二楼。
二楼许池很少去,他的活动场地都在一楼,二楼就是盛放一些东西,被他当成仓库来用。但是二楼也是收拾一新的,暖气,洗手间一应俱全。
把凌宇送上楼后,许池就折返下楼了。
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因为没必要,许池愿意让凌宇住进来,只是不想他冻死在这个被大雪封住的小山村罢了。
关灯后,屋内漆黑一片,除了窗外呼啸的北风,再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许池在黑暗中凝望着天花板,楼上一丝声音也没有,跟往日一样,但他知道,凌宇就在那里。
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眼皮沉重,许池才闭起双眼,睡了过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最初的激动与欣喜过后,在生病和药物的双重作用下,凌宇躺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趴在一楼主卧床前的菲多忽然从松软的狗窝中坐起身,警觉地竖起耳朵,一双眼睛望向房门的方向,精光四射。
许池听到动静,摘了眼罩,睡眼朦胧地问:“怎么了,菲多?”
菲多哼唧两声,起身来到门前,然后站起身用前爪自己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屋外似是传来隐约的开门声,许池翻了个身,没有起身的意思。
外面天寒地冻,天色还没有完全亮起来,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许池拉下眼罩,躺了片刻,却发现已经没了睡意。他披衣起身打开房门,堂屋内,菲多不在,大门的插销也被打开了。
许池看了眼楼梯的方向,片刻后,重新退回到屋内。他很快洗漱完毕,出来进了书房。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听到隐约的开门声,然后是菲多的爪子踩在瓷砖上的声音。菲多先去了主卧,没找到人,很快出来,然后直奔书房的方向。
随着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从外面打开,菲多摇着尾巴走了进来,许池自书桌后抬头,就见凌宇站在门口冲他微笑:“可以吃早饭了。”
许池放下书本起身,走出了书房。他倒是没有责怪凌宇擅自动用他家里东西的意思,毕竟这样冷的天气,早起什么都不做就有早饭吃,他自然是乐意的。
许池出了书房,走了两步,凌宇忽然叫住他:“雪还没停,外面冷,你穿件外套。”
室内温度宜人,许池刚刚起身,只穿了一件薄毛衣,他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凌宇身上的黑色羽绒服,回到卧室拿了一件厚重的外套穿上,这才拿着伞跟在凌宇身后,进到院子里。
大雪仍在肆虐,乍然从温暖的室内出来,确实有点冷。
许池撑起伞,就见凌宇已经三两步迈入到院子里,朝前面的厨房走去。菲多跟在凌宇身后,三蹦两跳的,摇着尾巴,十分欢快的模样。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凌宇才是菲多的主人了。
许池感到奇怪,他不记得凌宇对小动物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菲多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凌宇回头恰好看到许池的表情,他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袋牛肉干,打开来摸出一块丢给菲多,菲多跳起来稳稳接住,咔吧咔吧咬了起来,从那摇着的尾巴看,十分快乐。
许池嘴角微微一抽,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进入到厨房,终于暖和起来。餐桌上摆放着做好的早餐:两碗红薯稀饭,一碟热的萝卜丸子,两个水煮蛋还有馒头和包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份清炒土豆丝和一碗咸菜。
这是农村最常见的早饭,乡村条件就在这里,凌宇住下来,自然是入场随俗。
饭菜都是凌宇刚从锅里端出来的,还冒着热气,在这飘雪的寒冷冬日,十分诱人。
“尝尝。”凌宇把土豆丝往许池面前推了推。
凌宇在许池面前,总是刻意避免提起从前,生怕引起许池的排斥和反感,但许池只尝了一口菜,记忆中熟悉的味道还是涌上心头。
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凌宇也是下过厨,做过饭的,虽然后来他变得忙碌,但是凌宇做的饭菜的味道,许池一吃就能尝出来。
许池的眉头不引人注意的皱起。他不喜欢现在的感觉——因为一些细小的事情,回想起已经被他埋葬的从前。
凌宇一直在观察着许池的表情,发现许池的心情似乎变得糟糕起来,心中不由苦笑。他知道,许池一定是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去。他不再说什么,两人沉默的吃完了早饭。
吃完饭,凌宇主动收拾碗筷,许池没有跟他客气,起身出去的时候,到了门边,许池问了一句:“你,烧退了吗?”
凌宇一顿,笑道:“已经退了。”他还想说什么,许池已经走出去,打开了院门。
吃饭的时候,许池就注意到了,外面十分热闹,开了门就见外面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贴春联,挂灯笼了。
许池这才想起来,今天是除夕。
许池已经很多年不曾好好过过春节了。
凌宇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家中尚算热闹,临近春节,许池就会开始张罗布置。二老走后,他跟凌宇之间就陷入到一种奇怪的氛围中。
那时的他, 满腔爱意, 毫无察觉, 只当是凌宇太累了,操劳一年终于能够在年节休息, 就不要要求他太多。
二老走后的春节过得索然,两人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新年过完了,凌宇重新开始上班, 许池回忆起来,却发现在新春假期, 他们没有任何值得收藏的甜蜜记忆。
再后来,他们离婚了。
刚离婚的第一个春节,许池的朋友们一起张罗着还像个样子,去年他一个人过的,也是在这里村子里,屋外万家灯火,他在吃了邻居送来的饺子后,把自己关在书房码字到通宵。
趁着欧阳翰结婚,许池回去见了心理医生。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调整,他已经彻底放下凌宇,开始拥抱新生活。
他笑着说,以后再过来,他不会是病人,而会是以朋友的身份出现。
心理医师笑着说好,目送他离开。
这个春节,许池本是下定决定好好过的,就算他是一个人。
他买了很多新年的装饰品,有春联,有挂历有灯笼,还有贴纸,只是他没想到,今年凌宇追了过来,还因为停电的缘故,住进了他家里。
他们在一起十年,一起度过很多个春节,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只是暂时收留凌宇,未免他冻死罢了。
许池这么想着,退回到屋内,去找他带来的东西。
等凌宇收拾好厨房出来,就见许池手里拿着厚厚的新年装饰品,正穿过院子朝这边走来。
许池身上穿着浅色的羽绒服,身后是洁白飞扬的大雪,他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则拿着耀目鲜红的装饰品。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红,这些东西组合在许池身上,让他看起来美好的像是一幅画。凌宇一时看的痴了,直到许池走到檐下,放下伞,擦着他身侧过去,才回过神。
看着许池的背影,凌宇的眼眶微微发热。许池离开他的这几年,凌宇可谓过得十分糟糕,平常日子都不像样,更不要说节日了。
许池离开后的新年,凌宇浑浑噩噩的过着,今年能跟许池一起,他十分感动且期待。
凌宇收拾了一下心情,跟菲多一样,化身跟屁虫跟在许池身后,笑着说:“贴春联吗?我来帮忙。”
风雪未停,一个人贴春联确实不方便,许池没有拒绝,也拒绝不了,因为凌宇说完就十分主动的爬到了椅子上,眼巴巴的瞧着他。
许池沉默的拆了春联的外包装,判断出上下联后,将其中一张递给了凌宇。
凌宇干劲十足,两人很快贴好春联,并挂上了大红灯笼。凌宇从凳子上下来,退到远处瞧着自己和许池的工作成果。
许池的这处小院子本来就很有味道,被雪景和灯笼,春联这么一衬,更是充满了年味。
凌宇往远处看,两边的住户都在忙碌的贴春联,他心情极好,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
他记起,往年春节的时候,许池总会发一张新年的图片。
凌宇凑上前,带着点讨好的把照片拿给许池看:“还行吗?”
许池嗯了声。
“我发给你吧。”凌宇又说。
许池抬眸看他一眼,轻轻摇头,将门前的垃圾捡拾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许池的冷淡态度并没有打消凌宇的热情,他拿着手机,又忍不住偷偷拍了一张许池的背影。
他凝望着这张看不清脸的照片,眼眶微微发热。直到隔壁花婶跟他搭话,才回过神来。
花婶说:“新年好啊。”
凌宇笑着回答:“新年好,花婶。”
在颐江,除夕这天,中午吃正餐,晚上吃饺子。凌宇到了这儿,依然遵守着老家的习俗,回到院子里他就开始准备了。
贴完春联,许池就回了书房,他坐在电脑前,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心思却总是定不下来。
可能是一个人习惯了,家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他都能捕捉到,他听到凌宇在外面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
菲多没有跟进书房,而是在外面和凌宇在一块儿。凌宇的脚步声是故意放轻的,菲多就不同了,它跑来跑去,动静很大,许池就是想忽视都难。
许池索性戴上耳机,这下子头脑清净了不少。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许池出了书房准备去做午饭,结果一抬眼就见堂屋大变样。
许池贴完门外的春联就回了书房,余下的就没管了。现在他才发现,凌宇把那些剩余的装饰都用上了,堂屋内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摆放着洗干净的水果和零食。
水果是厨房的,至于零食……
许池带回来的零食都在楼上,所以现在摆在这里的,都是凌宇带过来的。
许池只是扫了一眼,就从那熟悉的包装上认出来,这些都是往年他最喜欢的年货零食。
个人的喜好其实很难改变,许池虽然跟以前的生活完全割裂,但是口味一直没变。他楼上储藏内放着的年货零食,可以说跟桌子上摆放的这些,完全重合。
许池盯着那些零食看了许久,才转身出门。他刚进了院子,就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香味。
厨房内,凌宇黑色的高领毛衣外罩着围裙和护袖,正在忙碌着。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许池就笑起来:“来了,我先把鸡烧了,这个花时间。”
凌宇脸上的笑容很纯粹,眼底含着光,发着亮,是发自真心的快乐。
猝不及防的,一段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新年,凌宇也是这样,明明厨艺生疏,却偷偷跑进厨房准备年夜饭,看到许池出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幅表情。
许池闭了下眼睛,把脑海中的画面驱散,他迈入厨房,语气平淡地问:“需要帮忙吗?”
“不用。”凌宇说,“你去看电视吧,我来就好。”
许池没走,他看着凌宇有些艰难的在剥蒜,又看了一眼凌宇收拾在水池旁的,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菜,他问:“一个人忙的过来?”
凌宇是会做饭的,但是多年没做过了,虽说在这个小山村捡回来了,但是一下子让他准备一顿年夜饭,这么大的任务量,还是有些困难的。
凌宇看着许池,片刻后老实点头:“……忙不过来,那你帮我洗菜,可以吗?等会儿我炒就行。”
许池点点头,他脱了外套,挽起袖子进来帮忙。
厨房的空间很大,许池占据着餐桌一角,安静的剥着蒜。身后本还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安静下来。
许池感到奇怪,回过头就见凌宇痴痴地望着自己的背影。
许池眉梢一扬:“看什么?”
“没什么。”凌宇擦了一下发红的眼角,别过头去,嗓音发哑,“就是觉得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
许池剥蒜的手一顿,但到底没有应声,他帮着备完菜就出去了。
凌宇的年夜饭准备的十分丰盛, 荤的、素的,辣的、咸的、甜的,全都有。
许池开了瓶红酒,倒进红酒杯中,凌宇坐在他对面,眼巴巴的看着,显然也想领一杯。
许池看了凌宇一眼,把红酒放到一旁, 顺手把茶壶递了过去。凌宇一怔,微微苦笑一下,还是把水壶接了过来。
虽说新年不喝酒少了点滋味,但只要许池在身边,不管做什么,凌宇都是愿意。
而且……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许池是担心他生病才好,才不让他喝酒的。
凌宇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冲许池道:“新年快乐。”说完见许池没有动作,便主动凑上来, 跟许池碰了个杯,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像是心愿达成的孩子。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音,许池垂下眼眸,清抿了口红酒。
餐桌一角,菲多的碗里盛满了狗粮,还有凌宇给它加餐的小肉干,摇着尾巴吃的欢快。
可能是许池在身边的缘故,凌宇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他绞尽脑汁的寻找话题,想要许池跟他多说说话。
同在一个屋檐下,许池虽不想给凌宇希望,但人是他叫来的,也不想闹得太僵,虽然不像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说有笑的,但许池也会给些回应,气氛尚算温馨。
许池的手机忽然响了,是林爽。若是往常,许池很顺畅的就接了,但现在……他看着对面的凌宇,忽然觉得掌心的手机有点烫手。
许池能够想象,若是林爽知道凌宇在他这里,怕是年都不过了,会直接订票杀过来。
“你,”许池开口,“起来。”
凌宇一怔,他瞄见了许池手机屏幕上的人名,眸底闪过一抹失落,但还是听话的端着碗筷起身。
许池扬扬下巴:“杯子。”
凌宇又把杯子拿到了手里,退到了角落处。
许池检查一番,确定没什么问题,才接通。他能感觉到凌宇在看他,这让他有点不自在。这事儿怎么做的偷偷摸摸的,太奇怪了。
不等林爽开口,许池就翻转摄像头,给她看桌上的菜。
林爽在那边嚯了一声:“可以呀,这么丰盛,不错不错。”
林爽十分欣慰,拉着家里人逐一跟许池说话,才挂了视频。许池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欧阳翰。
许池前段时间把欧阳翰拉黑了,最近两天才放出来。他知道,欧阳翰这个时候找他,肯定没好事,直接点了挂断。
许池挂了欧阳翰两次,手机消停下来,但是重新回到桌前的凌宇的手机响了。
许池心下微动,朝凌宇看去。
凌宇同他对视,将手机屏幕展示给他看,果然,是欧阳翰。
欧阳翰把许池的地址给了凌宇,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未免欧阳翰更加烦人,许池拧着眉头,一秒钟做了决定:“不许接。”
凌宇说:“我不接。”
欧阳翰曾在许池这里待过几天,视频一接通就能认出来,他还不想被许池赶出去。
心里默默地对欧阳翰倒了一声抱歉,凌宇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到了一旁。
吃完饭,许池留下来收拾厨房。凌宇到底算是客人,生病也是刚好,做了这一大桌子菜不容易,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凌宇也未离开,而是站在许池身旁,接过许池洗净的碗盘擦干,收进柜子里。
傍晚的时候,花婶的儿子顶着风雪过来敲门。
可能是考虑到年轻人不会包饺子,花婶今年照例给许池准备了一份,让儿子送了过来。许池接过去,也和去年一样回了礼。
晚上吃完饺子,时间尚早。风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外面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进入到堂屋,看着茶几上摆满的喜庆的零食和水果,凌宇提议:“看春晚吧。”
许池摇摇头:“你看吧。”他径自去了书房。
屋内就剩下凌宇和菲多一人一狗,凌宇没有上楼,而是开了电视看起来。
今天是除夕,他想在楼下待着,跟许池一起守岁。
书房内,未免受到打扰,许池戴着耳机码字,时间不知不觉流走,等他写完一个小情节,房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是菲多。
许池顺着敞开的房门往外看了一眼,门外只有隐约的电视的声音,他看了眼时间,差几分钟就到零点了。
许池摘了耳机出去,就见凌宇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灯光下,凌宇的睡颜很不安稳,眉头微微皱起,一副深陷梦魇中的模样。许池走上前,试了下他的额温,好在没有发烧。
许池直起身,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凌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走!”
许池垂眸,恰好对上凌宇睁开的眼眸。凌宇的眼底是尚未散去的浓重悲伤和深切的惶恐,然后他看清许池的脸,紧绷的肌肉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他后怕地喃喃低语:“还好,你还在。”
许池便知道,凌宇刚刚的梦魇跟自己有关,他没说什么,抽回自己的手道:“回房间睡吧。”
恰在此时,电视里响起了熟悉的难忘今宵的旋律,许池跟凌宇同时看向屏幕,才发现过零点了,新的一年来临了。
两人凝望着电视屏幕,像是被吸引了一般,谁都没动。
许久,凌宇低沉的声音响起:“许池,新年快乐。”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许池第二天很早就醒了,他盯着天花板,心想左右睡不着,不如去书房写点东西,就在这时,他听到门外有细微的声响,不由坐起身。
时间尚早,菲多就睡在床尾的软垫里,门外的响动只能是凌宇。
这么早他起来做什么?
借着微弱的亮光,许池看到有什么东西被从门缝塞了进来。他微微眯起眼睛,起身下床,发现那是一封信,还有一个很有分量的红包。
许池面无表情的捏着手里的东西,一把拉开了房门。
时间尚早,但屋外并非一片漆黑,而是蒙蒙地,凌宇拿着手机照明,正欲离开。
房门猝然打开,把他吓了一跳。
看着站在门后,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许池,凌宇找了个借口道:“我,睡醒了下楼活动活动……”然后他看到了许池手里拿着的东西,瞬间息声。
死寂在空气中蔓延,凌宇难得尴尬,数秒后,他说道:“那,我先上楼了。”
“等等。”许池叫住凌宇,并开了灯。忽然亮起的灯光让两人都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待到适应明亮的光线后,凌宇有些忐忑的看着许池。他没想到会被许池逮个正着,更不知道许池想要做什么。他悄悄打量着许池的脸色,见许池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许池叫住他,不会是想要当着他的面把信烧了吧?
凌宇承认,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有点承受不住。但他也知道,他必须承受住,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当初许池那么爱他,他却如此伤他,不说许池现在要当面烧了他的信,就是拿刀捅他,他也不会挪动一步。
凌宇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许池只是走到沙发旁坐下,然后回头朝他看来。
接收到许池的目光,凌宇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迈步走了过去,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许池旁边。
许池把信递了过来:“拆开。”
凌宇接过信封,纵然满心不解,还是照做了。他拿着信,目光茫然地朝许池看去,就见许池抓了一个抱枕在怀里,姿态舒展地靠坐在松软的沙发上,对他轻抬下巴:“念。”
凌宇怔了怔,看着许池,又看向手里的信,再看向许池,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早就该知道,许池那么美好那么善良,怎么可能做出当着他的面烧掉信件的举动。
如此一想,凌宇觉得自己更是该死,他竟把这么美好的爱人弄丢了。
欣喜和悔恨逐一从心底闪过,凌宇很快收敛心神,看向手中的信纸,想到信上的内容,他忽然有点难为情起来。
凌宇拿着信静默良久,直到许池再次看来,他才读起信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