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季卿已经变了,却没想到仍旧手段频出,只为了吸引席沉衍的注意力。
洛开宁眸色微沉,刚生出的一丝好感消散,眼底多了几分轻蔑与了然。
季卿没有回答洛开宁的问题,他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
在凉菜和三碗海鲜炒饭上桌后,直接起身,端走席沉衍和洛开宁面前的海鲜炒饭。
“我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洛开宁面皮一烫。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他自作多情,另外两份海鲜炒饭不是季卿给他们点的。
第二反应是,季卿在强撑,这是被揭穿之后的借口。
面上一片平静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实际上诡计多端,只知道争风吃醋。
却又觉得可惜。
季卿容貌好家世好,没必要爱上席沉衍而把自己弄得面目全非。
痴情且愚蠢。
洛开宁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劝慰,“你没有必要为了引起沉衍的注意,而选择一个人吃掉三碗海鲜炒饭,胃会受不了。”
季卿闻言挑眉,看向席沉衍,“你朋友脑子有问题?这三碗饭是我给自己点的。”
“他脑子是不大好。”嗓音低哑,语速不紧不慢。
席沉衍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慢条斯理脱下,递给一旁守着的服务生。
因为这个动作,棉质布料的衬衫袖口微微上缩,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以及颇具力量感的腰部。
季卿瞥了眼。
下意识伸手捏了捏上臂下侧柔软的皮肉。
骤然安静的包间,两人的视线对上,而后一触即分。
洛开宁没注意短暂的对视,被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得脸颊涨红。
他不想成为两人口中的傻子,还想辩解,却被席沉衍斜睨一眼。
这一眼太冷,令人难以直视。
洛开宁旋即噤声,状若鹌鹑,低头规规矩矩扒饭。
“好好吃饭。”席沉衍语调偏凉,他见洛开宁点头,才收回视线,转而落在充耳未闻的季卿身上。
青年皮肤很白,脸颊两侧的细腻皮肉被食物撑得鼓起,描绘出圆润的弧度,水晶灯璀璨的光往上一照,显得乖巧又无辜。
却又因没什么情绪的眸子,透着浅淡的疏离感。
席沉衍垂下眼睑,回忆一天前的季卿。
凶狠又嚣张,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手段低劣又恶毒。
人真的能在短短一天,发生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席沉衍目光太过明显,季卿进食的动作停顿一瞬。
他思考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对方长时间盯着,片刻后刚端来的海鲜炒饭在脑海里浮现,他晃晃了手中空掉的勺子,“想吃?”
席沉衍扫了一眼季卿藕粉色的唇瓣,漂亮的唇珠被油脂浸润出莹润的光泽。
他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你海鲜过敏,不能吃。”季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好。”
包间恢复了安静。
季卿控制着进食速度,半个小时后,在洛开宁越来越频繁且难掩惊讶地注视下,才停下了咀嚼。
再吃下去,就要被怀疑胃部构造。
他放下筷子,确定两人吃好后,起身结账。
而后,又懒懒地靠着汽车的后排座椅。
黑色帕加尼行驶在大道上,有些凹陷的后档颤颤巍巍地抖了一下。
洛开宁这时才彻底确定,季卿那三碗海鲜炒饭不是给他们点的。
他犹豫片刻,知错就改,“对不起,刚刚误会你了。”
不过,这也太能吃了。
目光控制不住的往季卿劲瘦的腰肢扫去。
看起来很软——
洛开宁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瓣。
又见季卿冷冷扫来一眼,“往哪里看?”
洛开宁认错态度良好,“……抱歉。”
季卿不置可否,问:“有糖吗?”
进食后口中的黏腻触感,令季卿下意识蹙眉,他小幅度摩挲指腹,压下心中的不耐。
席沉衍:“右侧的储物盒里有糖。”
“谢谢。”季卿翻出一包薄荷糖,撕掉包装后,一颗透明的浅蓝色糖果在喉间流连。
清新淡雅的甜味缓缓在车内荡开。直到黑色帕加尼停下,车门被打开。
季家别墅到了。
下车后的季卿回头,视线越过驾驶座下降的车窗和席沉衍对上。
“席先生,今天麻烦你了。”
“嗯。”席沉衍应了声,凝视季卿离去的背影。
视线拉远,恍惚中眼前浮现出一张清冷又勾人的脸。
双颊微鼓,绯红的舌尖在隆起的唇珠一扫,水光潋滟。
然而,画面很快翻转。
季卿手段低劣,昏招不断,不知羞耻地钻进——
“沉衍,想什么呢?”洛开宁的声音唤回了席沉衍的思绪。
席沉衍骤然回神。
两年来,他已经还清了季卿的救命之恩,现在对方不过是昏招频出的陌生人,没必要在意。
席沉衍踩下油门,引擎发动的声音轰然一响,他回答洛开宁的问题。
“不知真假的薄荷糖。”
等到口中的薄荷糖完全化掉,季卿也踏进了季家老宅。
客厅里,季洪峰端坐在中央,旁边是泫然欲泣的季沐思。
季卿定在原地,这个位置能够很好地把两人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
他几乎不用思考,就能推断出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季沐思会率先上前,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握住他的双手。
季卿低低笑了声,不动声色地避开季沐思伸出来的手。
“我累了。”要休息。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令季沐思进退两难。
怎么会这样?
不该是他亲昵地挽住季卿的手,而后一脸担忧地询问,为什么二哥不声不响地离开他重要的生日宴会。
再用似是而非的一句话,点出对方是出去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一切都变了。
在他诬陷季卿推他下楼之后。
季沐思眸色渐沉,表情委委屈屈。
“二哥既然累了,就快些休息。后天画廊开业,我看哥哥什么都没准备,要不要我找朋友借一下名家画作,给哥哥撑场面。”
“不用。”季卿声音平静无波,抬脚往楼上走去。
与此同时,季沐思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爸爸,二哥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做错事情了?”
季卿回头看了眼。
暖黄的灯光打在容貌相似的父子身上,添了几丝温情。
季洪峰揉了揉季沐思柔软的黑色发丝,安抚道:“哥哥只是有些累了,沐沐不要多想。”
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季卿不再犹豫,往楼上走去。
季洪峰正巧收回手,转而注视脊背挺直的二儿子。
两年前的季卿不服管教,那仿佛要把整个海城掀起来的架势,令他心力交瘁。
出车祸醒来后的季卿更是行为浪荡,不知所谓。
但是他没想到最近的季卿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好似一夜之间长大,学会了隐藏情绪。
是因为昨天他罚了季卿吗?
时间还短,季洪峰分辨不出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只是心中憋闷,仿佛吊着一口气,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季沐思注视着一切,指甲嵌进手心,成片的恶意从心底涌出。
为什么爸爸要一直盯着季卿看?
这些目光都该是他的。
“爸爸,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小儿子熨帖的话拉回了季洪峰的注意力,他欣慰地对季沐思道:“你有心了。”
季卿不知道两人的对话,到了二楼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陈设没有丝毫变化。
季卿深呼吸一次,转而看向床头相框里和他有七分像的女士,眼神逐渐柔和。
“妈妈,我回来了。”
熟悉的老照片,放松了季卿千年来紧绷着的神经。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他是在李管家的敲门声中清醒的。
“少爷,老爷让您下去吃饭。”
季卿隔着门板含糊的应了声。
二十分钟之后,他来到餐厅。
还未坐稳,季洪峰在餐座上耳提面命,“不要给我惹麻烦,在外面乖一点。”
哄小孩的语气令季卿侧目,他拧开装着牛奶的玻璃容器,灌了一大口,“知道了,惹了麻烦我就说我叫季沐思。”
表情冰冷,语气漫不经心。
刚从楼上下来的季沐思喉间一哽。
他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乖顺地坐在季洪峰的身侧,轻抚爸爸剧烈起伏的胸廓,“爸爸别生气,二哥是在开玩笑,他一向这样的。”
火上浇油用得炉火纯青。
季卿掀起眼皮瞥了眼季沐思,他一边用金属叉子固定餐盘里的黄油西多士,一边听着两人的谈话。
“逆子屡教不改!”
“二哥也不想这样。”
季卿右手微微发力,叉子上的西多士倾斜一瞬,金黄的外皮立刻裹着熔化在餐盘上的黄油和炼乳。
咸甜的奶味和酥脆的吐司饼皮在口腔中交织,在味蕾中迸发,刺激着早起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明。
“沐沐,你的学校离季卿的画廊很近,多看着他一点。”
季沐思状似一脸为难,却仍旧咬牙应下,“爸爸,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好哥哥。”
“你是个乖孩子。”
季卿充耳不闻,加快了进食速度,大部分的食物进了他的肚子。
等两人交谈完毕,却惊觉面前的餐盘已经空空如也,只剩几颗用于装饰的小番茄。
甚至于,不久前被他们言语刺激的季卿,也不见踪影。
季洪峰怔愣一秒,而后拔高音调,“李管家!你就是这样准备我们的早餐的?”
年近六十的李管家急忙上前,扫了一眼瓷白空荡的餐盘,心中一惊。
季家虽只有四人用餐,但他皆是按七人份的食物准备的。
今天怎么这么短的功夫就没了?大少还没下楼呢。
李管家隐晦的目光落在季洪峰以及季沐思的小腹上。
这么能吃?
还小腹平平?
罪魁祸首季卿早已离开餐厅。
金属的入户大门阖上时,里面的交谈声还能漏出几缕。
季沐思:“爸爸,我上学快迟到了,好饿。”
季洪峰气急,对李管家道:“还不快去给小少爷准备食物!”
拿钱办事,他出了这么多钱,手下的人就是这么办事的?
季卿勾唇一笑,揉了揉半饱的胃部,向花园走去,撞见着急忙慌直直朝他而来的司机。
“什么事?”
司机没应声。
他深呼吸几次,试图平复因为跑动而狂跳的心脏,又把掌心在裤缝一抹,擦拭手心冒出的汗珠。
过了半晌,才听到司机小心翼翼的声音,“二少,大少知道您没有画具,特地嘱咐过让我今天务必带您去画具店。”
他吞咽口水,干巴巴道:“他说别听您废话。”
说完,司机忐忑不安,即使是转达大少的话,他也弄不清季卿会不会因为这句不客气的话迁怒与他。
实在是对方太过肆意妄为。
季卿在季家的所作所为,他早有耳闻。
人嫌狗厌,只差把季家老爷子的假发摘下来,抛着玩。
司机空咽唾沫,偷偷抬眼打量好整以暇的二少爷。
季卿穿着一件浅咖色的连帽卫衣,同色系的条纹休闲裤规规矩矩地套着。他的腿很长,踩在栏杆围起的台阶上,显得空间狭小逼仄。
裤腿上缩,露出被细白皮肉包裹的外踝骨。
漂亮又勾人。
司机看直了眼,直到季卿冷冷扫了一眼,才骤然回神,额间不受控制地出现细密的汗珠。
他……他怎么敢这么肖想季卿。
“不去画具店。”
季卿收回视线,瞥了眼大哥房间半开着的玻璃窗户。
沉默半晌,季卿对司机说:“你可以走了。”
在司机开口前,他补充,“大哥会同意,别让我说第二遍。”
声音不疾不徐。
司机却被其中的寒意冻得心脏停跳一瞬。
他在季家做了二十年司机,形形色色的人见了许多,那些气势骇人的总裁也见了不少。从未见过如季卿一般,漂亮又危险。
好似他不答应,下一秒利剑就能刺进他的胸膛。
“好。”司机低低应了声。
等人走后,季卿倚靠着木质栏杆。
他的面前是一个老旧的秋千,包裹在铁链子上的漆面被时光弄得斑驳,深褐色的铁锈附着而上,隐隐约约传来类似于潮湿地下室的泥土气味。
季卿有些恍惚,久远的记忆破土而出,迫不及待地昭示存在感。
一双带着薄茧的手,牵着他在花园里漫步,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秋千上。
“卿卿,乖一点好不好,哥哥会保护你,别去和那些人打架。”
秋千架开始规律又小幅度地晃动。
视野里颜色浓艳的鲜花开始摇摆。
季卿听见自己说:“不要,季沐思该被揍。”
记忆如潮水般褪去。季卿回神,才发现窗边已经不见大哥季严俞的身影。
他挪动久站有些僵硬的双腿,抬脚走回别墅,在季严俞的房门前停顿一秒,又转身往三楼的书房走去。
这个书房季家人很少来。只有季老爷子来老宅小住时,才会在里面写字画画打发时间。
以至于里面的作画工具完整。
季卿取了两小杯水放在桌前,把做旧过的生宣平铺在桌面。
一时间,静谧的空间只有毛笔尖拂过纸张的轻微沙沙声。
笔走龙蛇下,风景画渐渐成型。
白雪皑皑的山顶,凛冽的风呼啸而过,翠绿藤蔓编织成的秋千随风飘荡,打在飘落的雪花上,猛地散开。
最后归于一片沉寂。
季卿收手,琥珀色的眸子长久地凝视画作里生活了一千年的地方。
片刻后换了一支小一号的毛笔,落下署名。
笃笃——
敲门声。
他动作极快地抽出另一张干净的生宣,右手一挥盖在刚完成不久的作品上,“进来。”
房门打开,李管家走了进来,“二少,孔家少爷孔知智拜访,他在主客厅等您。”
顿了顿,他又道:“孔家虽然比不上季家和席家这些老牌家族,但在新贵里排得上名号,二少收着点脾气。”
季卿无所谓点头,扫了一遍记忆,试图找出和孔知智有关的画面。
数秒后一无所获。
“嗯。”他冷淡地应了声,离开书房,又在房门关上前,对书桌旁的李管家道:“桌上的东西别碰。”
李管家准备收拾书桌的手顿住了,尴尬地悬在半空。
直到脚步声走远,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灌进来,卷起轻薄的生宣,在空中晃荡一下,又簌簌落下。
他低头一看,藏在空白生宣下的画作,因为突如其来的意外完完全全地呈现在眼前。
笔触细腻,用色大胆而和谐,冷色调下的那抹绿色藏着浓重的生机,令人豁然开朗。
李管家呼吸一滞。
他跟在季家老爷子身边将近三十多年,对国画早就耳濡目染,鉴赏能力不亚于市面上的专家,却仍旧因为这幅画作有短暂的失神。
谁画的?
这么厉害?
是季卿吗?
他的眼睛急忙往右下角去找署名。
是‘玄清’。
李管家舒了一口气。
果真不是季卿。
那位鉴赏能力为零,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又怎么会有立意深刻的画作。
应该是老爷子赏画后,忘记收走。
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准备之后问一问季老爷子。又把吹开的生宣重新盖在上面,而后离开书房。
与此同时。
季卿没有第一时间去主客厅见孔知智,而是去了厨房。
国画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
奇怪的饥饿感卷土重来。
他敲了敲厨房的玻璃推门,等门内两位女士转头,才道:“姐姐,我需要一碗海鲜面,少盐少油。”
两人一怔,耳畔传来的声音清冽沉稳,像是淡雅的水墨画,徐徐展开,悄无声息地吸引走全部的思绪。
令人目眩神迷。
择菜的女佣盯着那张清冷又勾人的漂亮脸蛋,看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好的。”
等人走后,才敢大口呼吸。
“他,他叫我姐姐唉。”
一旁的同事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从冰箱里的养鲜舱拿出保存的活海鲜,“张欣,一句姐姐就把你骗走了?你忘记他推三少下楼的事情,好歹是同一个父亲,二少怎么能这么狠心。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恶毒。”
择菜的手一顿,张欣微微垂下脑袋,想着那天躲在储藏室摸鱼听到的响动。
除了手机里传来的First blood的机器播报音,她并没有听到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
“别这样说,没有人亲眼看到二少推三少下楼。”
同事嗤笑,“这都不需要亲眼看见吧,三少温和又善良,平日里我们受伤他都紧张得很。而二少这种欺负人的事情平时又没少做。”
空间有些安静。
张欣咬唇,想辩解几句,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她在犹豫那晚的事情,要不要讲出来。
“不是,那晚我没听到……”
声音戛然而止,李管家推开了厨房的门,瞪了一眼两人,“管好自己的嘴,工作不想要了?在这乱说什么。主家的事不要随便议论,高工资白拿的?”
他注意到同事准备做饭的动作,问,“给谁煮面?”
同事白了一眼,没好气道:“给二少呢,说要吃海鲜面,才十点钟吃什么面添什么乱。”
李管家诧异,想起了早上七人份早餐,被季沐思和季洪峰两人吃完的场景。
饿鬼投胎呀。
一口吃得都不给季卿留。
还蛐蛐他没准备食物。
李管家叹气,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编辑信息,把手机里的照片发给老爷子。
【先生,这幅画要帮您收起来吗?】
又转头道:“给二少多下点面。”
怪可怜的,一早上没吃。
另一边。
季卿来到了会客的主客厅,视线穿过木质茶几上甘黄色的月季,认出对方就是昨晚被他推了一下肩膀的,季沐思的拥护者。
他在沙发上落座,“季沐思让你来的?”
孔知智一怔,下意识回想起季沐思揪着他衣袖的模样。
少年仰着头,一双璀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眼中氤氲着若有似无的水雾,看起来柔软又可怜。
“知智,你会帮我的对不对?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好好和哥哥相处,但是二哥不喜欢我,他推我下楼,我的手、我的脚都好痛。”
信任和哀求让孔知智心中的正义感急速膨胀,他在心中默念,‘我会帮你的。’
他抬眼对上季卿,“不是,是我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你不配做沐沐的哥哥。不要把你的那套行为模式放在沐沐的身上,他善良胆小,做不出找人欺负你的事情。”
顿了顿,他补充,“你该和沐沐道歉,推他下楼和在生日宴会上欺负人,都是你不对。”
季卿挑眉,微微前倾身体,打量孔知智。
得益于努力拼搏一代们,花开富贵的审美,孔知智容貌还算大气,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宽松卫衣,脚上蹬着一双时尚球鞋。
二十多岁青年的正义感绷紧了他的嘴角,又因为良好家世的托底,潇洒肆意的眉眼多了几分清澈愚蠢。
季卿问:“你还在上大学?”
孔知智一愣,被这过于跳跃的话题钉在原地。
又在片刻后想起来有关‘清澈愚蠢的大学生’的有关讨论。
季卿在骂他。
孔知智双颊涨得通红,正打算发作,一抬头就对上了季卿小幅度上翘的嘴角。
暖阳穿过拱形的大面积通透窗户,在飘散空中的细小颗粒间逡巡,温和的光影落在季卿瓷□□致的皮肉上,又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钻进浅棕色的卫衣领口,隐没在黑暗中。
漂亮又勾人。
孔知智失神地盯着季卿胸前垂落的两根卫衣绳。
从前的季卿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
自从季卿救了席沉衍后,浑身的恶意与算计不再遮掩。
他几乎每天都能在季沐思口中知晓,季卿对弟弟的辱骂和欺凌。
他也亲眼见过季卿对流浪动物的拳打脚踢。
这样恶毒且自私的人,即使有着一眼难忘的容貌,也让他厌恶和唾弃。
可是现在的季卿,脸依旧是那张脸,气质却是全变。
漂亮清冷,又在露出笑容时,眉眼间的暖意烫得人心中发颤。
一个人真的能在短时间变化这么大吗?
孔知智下意识地捂住了肩膀,昨晚被重力推到的肩膀,仿佛有热气蒸腾,烧得他喉间发干发紧。
又在瞬息间被清冷的雪松香气浸润,紧紧攥住喉咙。
好香——
怎么会这么香——
“回神。”季卿皱眉,瞥了眼孔知智按在肩膀上的手,“肩膀疼?”
昨晚推孔知智的那一下,虽重,却也不至于痛这么久。
脆皮体质?
孔知智有些慌乱,他压下心中的思绪,舔了舔因为干燥而起皮的唇瓣。
“不疼。别以为勾引我,就能掩盖你欺负沐沐这件事。”
季卿:……
他就穿个书,短短两年,大学生思维变得这么跳跃了?
孔知智很快反应,“又骂我?”
他该生气的,然而掀起眼皮就见季卿冷冽清隽的眉眼,一瞬间失了言语,仿佛多年的教养和口才都喂了狗。
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成的话,成了个可笑的傻子。
只是令他变成这样的人,完全没有自觉。
季卿转身来到餐厅,冒着热气的海鲜面规规矩矩地摆在桌上,一旁放着原木质地的筷子和勺子。
他拿起筷子来回卷着面条晾凉。
随着这个动作,热气不断蒸腾往上,水汽氤氲了琥珀色的双眸,冲淡面容上的冷淡,看起来有些柔软。
孔知智再也坚持不住,烫金的请柬被甩在餐桌上。
“我知道你喜欢席沉衍,也知道他厌恶你,不会给你他生日的请柬。你和沐沐道歉,这东西就是你的。”
话音还未落地飘远,孔知智就怔住了。
他惊愕的摸着自己的脖颈。
怎么会这么哑。
“不去。”
季卿拒绝,因为进食,声音有些含混。
等吃完碗里的面,才发现说着给季沐思找场子的人愣愣盯着他,浅棕色的眸子空茫茫一片,又在对上他的视线后,骤然回神。
跌跌撞撞跑了。
许是动作太大,撞倒了椅子,在李管家的询问中离开了。
季卿收回视线,往后一倒,椅背尽职尽责地托着脊背,耳边是透过半阖大门传来的,属于孔知智的声音。
“沐沐,我去找你,季卿就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