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并非优柔寡断的性格,若真要拒绝,大可以当面直言。
对方躲自己,或许还藏着其他原因。
汪来十分佩服贺临风稳定情绪的能力。
短短一顿饭的功夫, 他总共也没替简青说几句话,对方就自个儿把自个儿哄好了。
“先送你回家。”抽出安全带系好,贺临风打开导航, 明晃晃排在首位的就是他和某人去过的青山路。
“先送我回家, ”多年朋友的默契,让汪来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 “那你呢?难道要去简总楼下蹲点?用不用我给你打配合?假装发错消息?或者拍视频?弄条仅简总可见的朋友圈?”
贺临风似笑非笑:“朋友圈。”
“你有他微信?”还蹲点,真当他是抓逃犯。
汪来:……
平铺直叙的五个字,却造成了足足十万点暴击。
“那是我没要,”大脑运转飞快,汪来精准反击, “如果我现在给简总打电话, 他肯定会接。”
前一秒还正宫味满满的贺临风:……
“笑不出来了吧, 咱俩何必在这儿互相伤害,我又没想当你情敌,”见好便收, 汪来分分钟正经,“到底干嘛去?”
贺临风:“档案室。”
汪来:?
“总觉得最近发生的巧合太多了点, ”没骨头似的靠住椅背,贺临风懒洋洋, “顺带查查那些被判出局的真情敌。”
汪来狐疑。
这家伙天生一副纨绔相, 除非彻底板起脸, 否则说什么话都像在开玩笑, 虚虚实实,叫人难拿捏。
但汪来同样能确定,无论是为谁,贺临风绝不会做以公谋私的事情。
所以他只狐疑了两秒就放弃:“随便吧, 反正有颜队看着,今晚是她和周哥值班。”
话虽如此,等导航离自家小区越来越近,汪来又坐立难安:“这可快到了啊,真不用我帮你联系?”
“憋半天了吧,”好笑地,贺临风瞥了对方一眼,“你怎么看着比我还急?”
汪来:“吃人嘴软。”
慢悠悠,贺临风指尖轻敲方向盘,只差没在脸上写三个字:继续编。
“……行吧行吧,我是觉得靠你自己肯定没戏,”恨铁不成钢,车子停下,汪来嫌弃地抖抖肩,“走了。”
“半夜emo可别后悔,自己躲被窝里哭吧你。”
贺临风弯弯眼:“汪来。”
“有个词叫以退为进,”上下打量了对方两圈,他故作犹疑,“你平时审犯人都这么……直接?”
回答他的是“哐当”关合的车门。
“贺临风,”最后半分同情也烟消云散,汪来绕到挡风玻璃前,弯腰,浅浅竖了个中指,“活该你单身一辈子。”
希望简总多玩几天再回来,看这家伙还坐不坐得住。
两小时后。
细小水珠缓缓顺着领口滑进丝质睡衣,晕开湿痕片片,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眼镜戴好,简青边擦头发边接电话:“……嗯,嗯,我知道。”
“空调都开着。”
“别怪小姨啰嗦,你啊,小时候特别娇贵,一离开北江就爱生病,有次咳嗽发高烧,怎么打针吃药都没用,还是姐夫聪明,连夜开车带你回了家,长大之后才‘糙’起来,”提及往事,宁舒妍素来风风火火的语气也柔缓两分,“这次出差有急事?”
时间过去太久,提起逝去的亲人,她已经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遮遮掩掩,害怕碰到彼此的伤口。
比起释然,更接近习惯。
“算是,”确定窗帘仍紧紧拉着,简青回身,挑了点能聊的部分,“公司在争取一个比较重要的合作,我来把把关。”
宁舒妍:“上次答应我什么来着?”
简青:“只待几天,很快回去。”或许是因为原著中重要剧情都发生在北江,每当这个专属舞台失去主角,他的免疫力便会急速下降。
直到主角重新归位。
但简青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
所以他才开始学拳,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亲手把穿书者揍翻。
到了现在,即使简青连续出差几个月,最多也就是染上点小感冒,喝点热水便能解决,药都没必要吃。
“徐皓怎么样?”推己及人,担心之前被绑架的经历会给对方带来不可见的创伤和阴影,简青谨慎多问了句。
宁舒妍笑:“好着呢,能吃能睡,就是最近总跟我说要当警察,也不知道这新鲜劲能持续几天。”
“什么时候你再带小贺来一趟家里,帮他咨询咨询。”
简青顿了顿:“嗯。”
“……有空的话。”
平日里他的性子就比较冷淡,宁舒妍也没起疑,更没认为这是委婉的推辞,又聊了几句才挂断。
边绍多到足以刷屏的微信紧接着弹出来:“哪呢哪呢哪呢。”
“我妈做了一大桌好菜,赏脸吃点?”
“包接包送。”
“江湖救急。”
“没你她能把我念叨死。”
后面则全是表情包,猫猫狗狗兔子狐狸,各种动物开会,神态倒是一致,好似输入法的联想推荐,主打数量拉满。
简青诚实:【出差。】
他回消息向来一视同仁,能用一个字绝不用两个字,边绍却像个炮仗,话多且急得很。
这次也不例外。
“知道你不愿意应酬,”当场拍了段小视频,背景音里,边绍边录边解释,“在我公寓呢,没别人。”
简青:【真出差。】
聊天框安静了会儿。
然后多了条:【因为那个警察?】
罕见地,边绍没发语音,无端透出种严肃,仿佛只要简青这边点头,他便会冲到市局打贺临风一顿。
简青有些莫名。
该生气的,不该是他,更不该是边绍。
“你一个阿宅好端端的出什么差,”约莫嫌字数太多,对面再次嘴动输入,“他是不是又找你麻烦?”
“要我说,打从他调来北江,你就没遇到什么好事儿,以前顶多是应付几个脑子有坑的追求者,现在呢?隔三差五被卷进命案。”
“那些警察嘴上讲得好听,实际每次都把你当潜在犯审,否则营销号哪来的机会做文章?”
简青:【我的确有嫌疑。】
被卷进命案也与贺临风无关。
然而,这个回答落在边绍眼中,无疑是替某人辩驳,没能同仇敌忾,边绍难得地哑了火,看样子气得够呛。
简青拿着手机摆弄了几分钟,目光不由自主顺着聊天列表下移。
今天贺临风没再把他当备忘录。
大家都是成年人,对方又没被穿书系统束缚,一两次直白的回避,足以让彼此明白背后的暗示。
这是简青预想中最顺利的情况。
可此时此刻,这份顺利似乎并不能让他感到轻松愉快。
习惯性打开平时常听的新闻频道,简青等到头发彻底变干,才闭着眼躺到床上。
一夜无眠。
脸上胡乱扣着件衣服挡阳光,贺临风靠在副驾驶昏昏欲睡,车子一停,立刻清醒过来:“到了?”
“到了,”点点头,松晓彤好奇,“这黑眼圈,您昨晚做贼去啦?”
贺临风煞有介事:“比做贼还忙。”
单单是与简青有关的笔录监控,就够他再加两回班。
“那咱们争取速战速决,”小幅度降下车窗,松晓彤朝外张望了圈,“这就是朱强住的地方?廉租楼,看来他的生活水平很一般。”
贺临风准备充分:“正常,从简家离职后,他一直没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钱都拿去炒股,最后赔得挺惨。”
“单身,独居,和父母也少联系。”
松晓彤飞快记下关键词。
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刚好卡在大多数住户上班上学的时间,廉租楼里非常安静,贺临风按照内网查到的地址敲门,过了会儿果然有人来开。
——朱强平时靠打零工为生,最近正巧在工地当保安,是夜班。
相比早些年户籍资料登记的照片,朱强本人的气质要更阴沉,视线鹰隼般上下审视,他嗓音沙哑:“你们是?”
“警察,”抬手递出证件,贺临风言简意赅,“有些情况需要朱先生配合调查。”
从半开的门缝里探出身子,朱强眯眼凑近:“北江公安。”
“贺临风。”
语速异常缓慢,他好像生怕自己念错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空出位置让两人进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朱强家里称不上整洁,却也没什么污渍异味,一个铁制的茶叶罐立在桌上,里面堆满烟灰。
弯腰拔出两个摞起的塑料凳子,他招呼:“随便坐。”
“谢谢,”回头示意松晓彤四处转转,贺临风从善如流,“其实我们这次来,是为了青山路的命案。”
朱强掏火机的动作一滞。
“青山路?”下意识地,他望向贺临风,“青山路……怎么了?”
松晓彤讶然。
虽说重案组要查的是佟彤,但作为北江土生土长、甚至在简家当过司机的老人,问出这话真真是非常奇怪。
“对,简家,简家,”不等她出言提醒,朱强又自己反应过来,掏出掏了一半的火机,他啪地把烟点燃,“时间过去太久,我都快忘了。”
“当然是简家。”装作没注意到对方的反常,温和无害地,贺临风附和笑笑:
“否则青山路还有什么其他命案?”
心底揣着事儿, 他总觉得贺临风话里有话,真真假假难分辨。
穿书,原著, 对朱强而言已经是相当遥远的过去, 这些年,他逐渐认清一个道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 不会因为换个世界就呼风唤雨。
对面是实打实的刑警,必须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能说的我都说过了,”尼|古|丁的摄入,让朱强慢慢放松表情,“这些年和简家也没什么交集。”
贺临风回忆起自己翻过的笔录:“当晚你回了老家?”
“对, ”拉过茶叶盒磕了磕烟灰, 朱强点头, “除夕夜嘛,总得陪父母聚一聚。”
松晓彤暗暗肯定。
这和档案中记载的一样,朱强老家是个偏僻封闭的小山村,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更何况朱强出手阔绰, 大包小包带了许多礼物回去,隔天又挨家挨户拜年, 不少人能替对方做不在场证明。
“陪父母, 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顶着松晓彤费解的目光, 贺临风抬手,煞有介事地竖起拇指,“那之后怎么没再看看两位老人?”
朱强愣住。
贺临风不急不缓继续:“据我所知,过完二十二年前的春节, 你一直呆在北江,只偶尔给家里寄些钱。”
“……没脸回去呗,”苦涩地,朱强咧咧嘴,“您看我现在混的这个样子,平白给人家送笑柄。”
松晓彤隐隐感到古怪。
按照朱强的逻辑,对方二十二年前刚被简家解雇,新工作又没着落,怎么也算不上衣锦还乡。
可他偏偏选择了用最高调的方式回村过节。
“当时我手里还剩点闲钱,简家又给了赔偿,”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朱强解释,“谁能想到……唉。”
这口气,他叹得真情实感。
原著基本围绕命案展开,主角如何东山再起成为北江首富,统统被作者一笔带过。
简家濒临破产的头几年,朱强只能靠自己,最开始也凭现代人的眼光赚过钱,却没能见好就收控制住冲动,在一次投资中赔了个底掉。
等简青接手公司时,他早已口袋空空,别说上桌,连分口汤都做不到。
“赔偿?”若有所思,贺临风重复,在朱强同乡的口供里,可没人提过那辆时髦拉风的小轿车。
如果对方真是为了炫耀,有什么比它更直观?
“简老板人不错,”接过话头,朱强评价,“虽然简青哭着闹着要赶我走,但我对他家其实没什么怨言。”
新闻报道上打满马赛克的照片叫朱强明白,赚不到积分事小,被那个犯下灭门案的疯子盯上才是麻烦。
每每午夜梦回,朱强还有些后怕,万一自己当年没被辞退,而是和主角搞好关系,或许根本活不到今天。
“一份工作确实很难成为杀害雇主的动机,”贺临风问,“你还认识什么和简家有关的人吗?”
朱强想都没想地摇头:“我这种小角色,要是真能和那些大佬攀上交情,早就飞黄腾达吃香喝辣。”
“哪会像今天。”
贺临风眸光微滞。
这和简青提供的线索背道而驰。
“朋友呢?或者工作伙伴也可以,”挑挑眉,他刨根问底,“人活在世上,总不能和谁都没交集。”
朱强清晰感受到某种无形的压力。
明明屁股下是还算柔软的旧沙发,他却像坐上了警局的审讯椅,仔细去瞧,贺临风依旧神色亲切,笑个没完,叫人猜不透底细。
真难缠。
烦躁地,朱强暗骂一句,心想,难怪作者两次三番提到对方都说是狐狸。
明白自己今天必须吐出点东西才能过关,他装作绞尽脑汁,列出了几个和简家有来往的名字。
贺临风用余光瞥向松晓彤:“记。”
简家的人际关系,档案里早已写得清清楚楚,被提醒的女警明显有些疑惑,但还是忠实执行了前辈的指示。
等他们走出廉租房,松晓彤迅速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朱强抽烟的频率太高,害她嗓子痒得要命。
这栋楼每层外面皆修有一整排露天阳台,挂满洗净晾晒的衣服,贺临风朝下望了眼,伸手挡住朱强要关上的门。
“没配备灭火器的充电桩比较危险,”指指小区里挤挤挨挨的电动车,他提醒,“距离太近也容易出问题。”
朱强意外:“贺顾问还管这些?”按照小说描述,重案组负责的全是大案要案,可没这么接地气。
“职业习惯,进刑侦队前当过片警,”怀念般,贺临风勾唇,又闲聊道,“您平时怎么出行?”
朱强:“开车……”话音未落,他便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找补,“自行车,最边上停着的那辆就是。”
“工地太乱,电动的容易被偷。”
“哦,”尾音短促,贺临风自然道,“我还以为您指的是简家赔偿那辆。”
朱强一哂:“瞧您说的,这都过去了二十来年,当初再值钱现在也是破铜烂铁,况且那辆车我没开几天就丢了,倒霉得很,晦气。”
贺临风:“丢了?”
朱强:“是啊,我还去派出所报过警。”
四目相对,向来擅长乘胜追击的贺临风竟没再询问,而是礼貌颔首,收回撑着门的胳膊,带着松晓彤一块儿下了楼。
“朱强名下确实没有车辆登记,也没有租赁交易。”确认四下无人,松晓彤微微叹气。
想把佟彤的尸骨完整运到郊区仓库,势必要有一辆能上高速的交通工具,朱强显然不符合条件。
反复翻动字迹潦草的询问笔录,她嘀咕:“但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佟家,”椅背放倒成四十五度,贺临风躺好,敷衍地揉揉太阳穴,“朱强连简氏的商业合作伙伴都想到了,却始终没提这几位和雇主关系最好的邻居。”
再加上某位总裁私下提供的情报,贺临风非常有理由怀疑,对方在刻意隐瞒自己和佟彤的关系。
“而且,他应该提前做过被警察找上门的准备——至少是对我有了解。”
没跟上思路的松晓彤:“啊?”
“他叫我贺顾问,”循循善诱,抽空闭目养神的男人轻声,“还记得我进门是怎么介绍自己的吗?”
北江公安,贺临风。
警官证上可不会写“重案组顾问”这五个字。
“所以朱强他认识您?”慢半拍反应过来,松晓彤眸子瞬间亮起,接着又暗淡下去,“……但贺哥你才来了北江两个月。”
哪能和二十几年前的案子扯上关系。
贺临风却自有考虑:“也许朱强关注的是简青。”
印象中,类似的情况还发生过一次,即那个求爱失败动手伤人、最后被抓进局子里的贾翔宇。
对方病发去世前曾在拘留室嚷嚷着要见“贺临风”,而他之前从未和贾翔宇碰过面。
年龄性格家庭事业南辕北辙的两名嫌犯,贺临风唯一能联想到的共同点便是简青。
偏偏这个共同点躲他躲得彻底。
“那我先去查接警记录,”拍拍脸,松晓彤迅速提起干劲,“如果朱强的车是在佟彤走丢后报失,里面八成有猫腻。”
贺临风无精打采:“行。”
“再派几个兄弟过来轮流蹲点。”
“工作日窝在家里抽烟,门口堆着外卖盒,附近也不见水电煤气的欠费单,他没我们想象中拮据。”
廉租房的申请需要符合相关政策标准,每月一千多的收入大概率无法支撑朱强随意请假消遣,而这笔未被银行流水记录、让对方舒服躺平的钱到底从何而来,可能正是案件进展的关键。
包括对方口中的自行车。
北江近来气温骤降,除开个别常青的品种,多数草木正大片凋零,朱强若真经常骑着它出门,车筐里又怎会堆满落叶。
“咳,”见对方一副能量耗尽的颓废样,松晓彤清清喉咙,“听说简总最近出差啦?”
贺临风淡定:“汪来八卦的?”
“没有没有,新闻报了嘛,两大集团的商业合作,”摆摆手,松晓彤小心翼翼,“……您这害得是相思病?”
贺临风掀掀眼皮:“注意言辞。”
“现代社会,能发消息能打视频,什么叫相思病。”
松晓彤:懂了。
看来简总是没回消息也没接视频。
“收起你脑瓜里的凄惨小剧场,”卷起手边的资料,贺临风长臂一伸,轻轻在后辈头顶敲了下,“开车,系好安全带。”
松晓彤佯装吃痛:“贺哥。”
“脾气变坏啦你。”
“不过呢,根据新闻评论区搜集到的非正式情报,简总小时候身子弱,一出远门就生病,A市吧,从北江出发要坐四小时的飞机。”
“真没打算关心关心?”
贺临风:……
就简青那一拳揍飞一个嫌疑人的架势,身子弱?开什么玩笑。
然而他到底在回办公室前,落后松晓彤两步,摆弄起手机。
欲擒故纵,欲扬先抑,欲迎还拒……欲速则不达。
垂眸盯着自言自语好几页的对话框,贺临风牙痒得厉害,下意识摸摸口袋,掏出颗糖,嘎嘣嘎嘣塞进嘴里。
他多少也要有点骨气。
酒店附带的自助餐厅里, 突然传来微弱震动的声音。
和老板面对面吃饭的秘书小姐余光扫过,确定是青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
这次出差,合作项目谈得非常顺利, 简总的状态却恰恰相反, 整个人瞧起来恹恹的,像感冒, 说话时带了点鼻音。
而且,根据她多年的工作经验判断,虽然老板表情没什么变化,各种应酬也很配合,但对方的心情一定不美丽。
证据就是, 谈判桌上, 简总火力全开, 足足多杀下对面五个百分点,替公司省了一大笔钱。
“老板,”青年喜静, 每天都会特意错开用餐高峰期,周遭空空荡荡, 见对方过分专注于喝粥,秘书小姐提醒, “消息。”
略感疲倦的简青缓慢回神。
因得在外地, 手机里又存着机密资料, 他专门设置了隐私保护, 微信弹窗只显示有条新消息。
以为是北江总部传来的例行汇报,简青草草点开,却意外看到某条安分了好几天的萨摩耶。
没文字,是一张图片。
上面用红圈标着A市今明两天的气温, 以及软件提供的穿搭建议。
贺临风。
指尖划过对话框左边吐着舌头傻笑的狗头,简青微微叹了口气,无故断联数日,他觉得他们应该已经达成大人之间的默契。
可他终究低估了贺临风的执着,耐心——或者说勇气。
暗中观察的秘书小姐悄悄夹起虾饺,大脑飞速运转:到底是哪位能让老板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对,是温柔没错。
尽管嘴角依旧离上扬相去甚远,但读完消息的瞬间,青年的眉眼便软和下来,中和了金丝镜框带来的距离。
常来公司刷脸的“绯闻男友”?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符合标准的人选。
没等秘书小姐分析出个所以然,鸦睫低垂的青年忽然板起脸搁下手机,甚至把屏幕整个儿倒扣过去。
仅剩桌子能窥得真相的视角中,两条新消息正躺在对话框里“耀武扬威”:
【输入五分钟。】
【拒绝我的关心有这么难?】
不常使用社交软件,简青艰难记起,这个logo是绿白气泡的聊天app,接收消息十秒内打开对话框,便会显示“正在输入中”的状态。
而秘书周到的轻声提醒,恰好让他卡上了十秒分界线。
【行吧。】
【就当你知道了。】
【新闻我在看,西装很帅,最好多披件大衣。】
嗡嗡嗡。
手机三连震动,秘书小姐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失聪,全力对付托盘里的早点。
——之前说过,简总出差吃饭晚,刚好方便她这个爱睡懒觉又爱熬夜的打工人。
联系老板行程中临时加了个A市的反常,福至心灵地,离开餐厅进电梯前,秘书小姐多问了句:“今晚的飞机,咱们还回去吗?”
作为集团最合格的助理,如果上司想躲人,她可以找出一万个正当理由,让对方在A市多“工作”两天。
简青:……
“嗯,”抬手推推镜框,他自认寻常地解释,“刚刚是警察找我,当然,和以往一样,不会牵连公司。”
秘书小姐配合颔首:“好的。”
放眼全国,应该没有比简氏更习惯老板进局子的企业。
“落地后需要直接将您送去重案组吗?”业务熟练,她重新确认行程表,“还是您需要专人来接?”
简青疑惑。
秘书小姐一本正经:“比如那位热衷接您下班的成年男性。”
简青:……
这两个选项根本毫无区别。
“好的,”仿佛早预料到青年会如此反应,秘书小姐淡定继续,“行程照旧,落地后由我将您送回小区。”
碍于车祸坠河的惊险经历,简总出行极少配备司机,遇到生病之类的特殊情况,往往是由她代替。
但,果然,警察什么的只是借口。
自家老板向来身正不怕影子斜,哪会抗拒区区重案组的问讯。
越描越黑的简青闭紧嘴巴,试图默默把搅乱他生活的某人在心底审判一遍,最终却没骂下去。
端着保温杯喝咖啡的贺临风重重打了个喷嚏。
“要感冒?”全组之中最为年长,周山拉开抽屉,男妈妈的潜质愈发明显,“我这备着板蓝根冲剂。”
根据他在北江生活三十来年的经验,再过一两周,市里保准得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