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保温杯的份儿上,”半真半假地,贺临风开口,“我保护你怎么样?”
回避危险是动物的天性。
人也不例外。
贺临风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该再开口,点到即止才是与简青相处的安全牌。
但他或许就是想听一声拒绝,被拒绝后,名正言顺地停于原地,拉开距离,后退再后退,变回重案组里和青年亲近又疏远的“大家”。
偏偏,两秒钟后,存心捉弄自己般,青年的反应第一次出乎他的预料:
“嗯。”
贺临风错愕。
“我说嗯。”以为自己没听清,青年提高音量重复,表情像是不耐烦,眼神却有一刹那的闪躲。
上挑的眼尾微弯,男人又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招蜂引蝶的风流样。
简青蓦地有点后悔。
参与案件的最终目标是利用穿书者透露的原著线索、旁敲侧击阻止悲剧发生,他需要一个聪明人能听懂自己的暗示,也需要一个敢于跳脱常规的人在某些时刻相信自己“天马行空”的思路。
综合考量,贺临风是最好的选择。
可对方显然误会了什么。
他抗拒被喜欢,更抗拒利用别人的喜欢,莫名感到冥冥中有什么脱离了掌控,简青试图撤回:“算……”
“晚了,”最后捏了捏黑猫又软又粉的肉垫,贺临风丢掉湿巾关好笼子,“你邀请我来保护你,我有证人。”
“对不对呀咪咪。”
简青:……
什么邀请?他分明只是顺水推舟。
最最无厘头的是,瞧着一脸精明相的黑猫,待胡说八道的男人闭嘴后,居然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回身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贺临风动作自然地递过来。
简青:?
“微信,”横晃屏幕上的二维码,他扬扬下巴,理直气壮,“你加我。”
“一个好友位换一个保镖。”
“应该不过分吧?”
吐着舌头傻笑,没有半点狐狸的精明。
距离对方通过自己的好友申请已经整整过去五个小时,简青依然没能彻底打消心底那股拉黑某人的强烈冲动。
除开小姨一家、冯医生和边绍,他的好友列表素来干净。
如今却多了贺临风。
别扭至极。
好在,大概是市局的工作比较忙,除了最开始发过个撒花的表情包,新跳出的聊天框安安静静。
但很快,精力旺盛的“大狗”便活跃起来。
【几点下班?】
第一印象太过鲜明,简青几乎能想象到对方问这话时的语气。
由于陈阳始终否定存在共犯,一时又找不到强力且能佐证“共犯论”的线索,颜秋玉最终做出决定,由重案组不值夜的同事,轮流接送简青上下班。
——公司人多,小区又配备保安巡岗,相比之下,往返的路程反而比较危险,毕竟简青不爱开车,又有无辜掉下北江的“前科”。
对于这个简单到略显草率的结果,简青本人倒是接受良好,或者该叫早有预料:倘若平安路的凶杀案真是穿书者所为,那么无论警方如何审问陈阳,都等于缘木求鱼,自然会一无所获。
饶是如此,颜秋玉也愿意顶着压力腾出手来管他,已经算给足了信任与照顾。
……但很显然,今晚被重案组派遣的首位“司机”,是贺临风。
扫了眼桌面堆积如山的文件,简青回:【六点半。】
市局正常的上下班时间是早八晚六,他只想尽量了解案件进展,并不想太过耽误任何人的休息。
即使是贺临风。
至于简青,对他而言,在家工作和在公司工作都一样——简氏集团没有加班文化,因为老板他只卷自己。
规定六点下班,简青往往会故意晚走一会,他喜欢安静,更何况,下班后撞见老板,没几个员工会高兴。
谁料,简青完全低估了某位贺姓警官的招摇程度,待他下楼,公司的会客区竟还聚着许多人,假装打电话假装赶进度,假装等一杯根本不可能等来的咖啡或奶茶。
众生百态。
实则却都在透过透明的落地窗,往同样的方向瞄。
身高腿长,男人活像展会中心斥重金请来的模特,斜斜倚在车外头,气质懒散,偏线条舒展,随手一拍便是张艺术海报。
简青的额角跳了跳。
同时手机也跟着震动一下:【我到了。】
刚刚好是十八点三十分整。
不知有谁率先发现了老板的到来,人群的视线明显发生移动,刚刚还在垂眸发消息的贺临风亦察觉到什么似的,抬头,大喇喇朝这边招了招手。
隔着门窗和一段距离,简青其实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看口型,应该是自己的名字,而非以往的简总简先生。
得寸进尺。
孔雀开屏。
极短暂地闭了闭眼,简青抬脚,开门,把笑眯眯的狐狸塞进车里,全程耗时不过五秒,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偏生那人还要委委屈屈地叫:“疼……轻点。”
背后的目光顿时灼灼。
于是简青立刻把自己也塞进车里,顺带完全升起车窗。
眼不见心不烦。
回避有时是种高效率的选择。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贺临风丢下去,还天下一个清净太平。
男人却毫无要老实乖巧的自觉:“我开车,没问题?”
简青睨过去,发现贺临风正整个儿趴在方向盘上,一错不错地偏头看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坐了副驾,把开车的权利留给了对方。
可此时此刻,下车,交换位置,再上车,天知道会被脑补出什么剧情。
两相僵持,简青抿了抿唇,终于向目前更抗拒的一个选择妥协。
扣紧安全带,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贺临风虽然脑子有坑,突然发疯杀他的几率却很低。
“震慑凶手,总要高调些,”像是早猜到青年会如此回应,自然而然地,贺临风熟练发动车子,“这下大家都知道你有人来接,会更安全。”
皮相所致,随意一句话一个动作被他说来做来都显得风流轻佻,再正经的理由,也会因为那双含笑的眸子显得像哄骗。
尤其是在车厢这样狭小又私密的空间里。
谁让贺临风实在难以对简青冷脸。
他甚至做好了被回怼狡辩的准备,青年却蹙着眉颔首:“嗯。”
——不爽归不爽,简青知道,贺临风不是会拿案子开玩笑的人。
贺临风也听出青年的潜台词,心下微哂,只觉得对方真是有趣。
分明不喜欢自己,真正做判断时,又能不带任何偏见。
北江的晚高峰向来平等,无论新手老手,哪怕F1赛车手来了也得一寸寸慢慢往前挪,堵得久了,暴躁的汽笛声便隔三差五滴滴两下,贺临风贴心打开歌单,问:“想听什么?”
简青:……
其实他最想听的是尸检报告和案情分析。
“都行,”街边五光十色的霓虹闪烁不停,简青收回视线,看见车窗倒影里的自己张口,“案子怎么样?”
“略有进展,正在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牢记局里的规定,贺临风捡了些能讲的部分,又放了首曲调舒缓的纯音乐。
知道死者住址,知道死者当天醉酒晚归方便下手,知道马路对面的监控是个摆设,凶手就算不是死者的熟人,也应该去现场附近蹲点过。
更何况,十六刀刀刀见血,还有一刀竖着捅进喉咙,如果没有足够强烈的情绪支撑,普通人其实很容易退缩。
同类的尸体,天然会散发恐惧的信号。
死者的仇家或反社会人格的“疯子”,皆是合理范围内的可能。
简青常年与市局打交道,一句话,足以让他猜出重案组的调查思路。
流程正确。
但简青依然惴惴难安。
因为他心头始终悬着个最坏的猜测。
万一凶手真是穿书者,穿书者手握原著,能够通过作者给予的上帝视角得知细节,无需冒险接近死者,天然会绕过警方的筛选。
“你好像对这个案子特别在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随着节奏轻点,贺临风余光掠过青年平直的嘴角,问,“向允,认识?”
简青偏头,迎上男人的试探:“不认识。”
这全然是实话。
他只在穿书者和系统的交谈中碰巧听过而已。
“简青,简总,简先生,”见对方明显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贺临风失笑,不得不把话掰开揉碎了强调,“没有审讯。”
“我就是想和你多聊两句天。”
“因为你看起来有些……”斟酌两秒用词,他继续,“累。”精神上的累,仿佛始终绷着根弦,透明且纤细,逼得主人风声鹤唳。
简青下意识扫了眼后视镜中的自己。
面无表情。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再次讶异男人对情绪感知的敏锐,简青索性懒得否认,闭眼靠住椅背,权当旁边是自己打车软件叫来的司机。
他以为贺临风会生气。
对方却一如既往地周到妥帖,趁红灯关了车窗,调了温度,只差没给他唱首摇篮曲。
不知过了多久,离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光线渐渐昏暗,原本仅是假寐的简青,竟真生出点零碎困意。
直到有谁低声接起电话:“……嗯,是我……对,他在我旁边。”
眼镜滑落鼻梁的青年警觉扑扇了下睫毛。
车已经停住,贺临风没戴耳机,未消的疲倦中,他隐隐听到松晓彤激动的声音:“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伤口的不平整是因为卷刃,和陈阳攻击简先生时一样,这个人用的也是手术刀!24号刀片!”
简青瞬间醒神。
“行,我马上回局里,”稍稍把手机拿远了些,贺临风望过来,抱歉地笑笑,“吵醒你了?”
简青摇摇头。
他甚少以这样的视角和状态去看一个人,以至于有些陌生,朦胧的暖光中,皮相被模糊,对方骨相挺拔,竟罕见透出股稳重。
食指推高眼镜,简青解开安全带:“谢谢。”
“到家了发条信息,或者开灯,”一心二用,贺临风边聊案件边嘱咐,“我会等看到再走。”
简青认为这着实没必要。
他精挑细选的小区和每周更换的密码又不是摆设。
但害怕是自己说出去的,演戏演全套,他终究在下车前嗯了声。
失重感传来。
电梯在漆黑甬道中飞速运行。
简青盯着聊天框里的狗头,反复思量,捏设定时,贺临风到底被作者贴了个多大的颜控标签,才会对自己如此执着。
难以理解。
毕竟客观来讲,对方那张脸,完全可以“水仙”自产自销。
解锁开门,简青抬手按下发送:
短短一个符号,死板又无趣,如同沉默的抗议,偏惹得车里的贺临风弯弯眼尾。
“收到。”
“明早几点上班?”
“我来接你。”
一连回了三条语音过去,贺临风重新发动车子,再开口时,已没了对待简青的如沐春风:“晓彤?”
“叫颜队先等等。”
“我打算亲自会会陈阳。”
第19章 第十九章 哥哥。
由于持刀伤人未遂的行为板上钉钉,陈阳前几天便被转送到了北江看守所,蓝色马甲肥大空荡地套住躯壳,提审室里的他更显阴鸷。
和同事张倩丽的形容一样,陈阳本身是个内向寡言的人,认罪认得利落,再想问其他,却极难撬开嘴。
大有种破罐破摔早死早超生的从容架势。
唯独贺临风坐到栅栏前时,陈阳的眼珠轻轻转了下。
颜秋玉蹙眉。
这就是她开始没打算带贺临风来的原因,被抓不代表悔改,一个起了杀心并着手实施、甚至敢于向警方坦白的罪犯,已经无法用正常的思维衡量。
但,她显然低估了前者的跳脱程度。
大大方方露出整张脸,贺临风抬手撩了把额发,凑近:“好看吗?好看多看会儿。”
颜秋玉:……
同事和嫌犯哪个更疯,她一时竟分不出来。
“给你家里打了几通电话,你父母的意思是,他们没你这么个儿子,该怎么判怎么判,”绝口不提平安路的案子,贺临风闲话家常般,感慨,“看流水,你每个月都会给他们打一大笔钱,心真狠,对不对?”
陈阳一言不发。
好似他早就猜到这个结果,并且无所谓。
贺临风却通过各方查问得知,陈阳当初从燕京回北江,“退而求其次”,很大一个原因是母亲生了病,需要手术费。
“当然,这些钱他们自己也没用,都捐给了附近的寺庙当香火,”身体重新靠回椅背,贺临风勾唇,“听说你父母供了盏长明灯,每周都会爬山去祭拜。”
陈阳的表情沉下去。
“上面的名字是陈晨,你弟弟,”看出贺临风的用意,颜秋玉默契配合,“是个挺漂亮的男孩。”
贺临风赞同颔首:“确实。”继而学着陈阳刚刚盯他那样,细细打量陈阳,“而且比你更像……”
“又死人了?”
嗓音沙哑,陈阳咧开嘴,扬起个嘲讽的弧度:“抓不到凶手,只会来我这耀武扬威?”
“男的女的?还是被毁容捅喉咙?看来这世界上有很多和我抱着相同想法的人,真值得高兴啊,两位警官。”
从被捕到现在,这是陈阳讲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难掩得意地眯起眼,他自上而下扫视,试图在贺临风脸上找到挫败。
后者却一副了然状颔首:“原来还没完。”
陈阳备忘录里的内容只有关于简青的部分,所以即便都存在毁容的要素,最开始也没人把向允的案子朝他身上发散。
然而,犯罪总绕不开动机。
痛恨长相姣好的受害者,于是毁掉他们的容貌,但为什么要选择刀插喉咙这样少见且难度高的方式,再一点点放任血液流干?
案发现场在居民楼附近,纵使是深夜,也可能有人晚归,每拖延一秒,凶手就多一分被发现的风险。
非常不符合常理。
除非凶手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直到贺临风记起陈晨。
哮喘,缺药,窒息。
直觉告诉他,无论真凶是谁,这个案子都和陈阳脱不了干系。
巧合也好,共犯也罢,既然真凶与陈阳“共脑”,排除全部干扰项,自己只需抓住陈阳的思维逻辑。
作案时选择用手术刀,是因为陈阳在医美机构工作,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偷拿公物,不留下任何个人的购买记录。
那选择受害者呢?
简青,澜江雅苑,院长赠予的邀请函……
灵光闪过,贺临风问:“颜队,向允有没有在欣姿医美的消费记录?”
陈阳面色登时一变。
尽管他极力想控制,可眼角稍纵即逝的抽搐依然暴露了他,颜秋玉虽未完全理清逻辑,常年积累的经验却让她和贺临风一道儿准确抓住陈阳的反常。
“近三个月没有,”反应飞快,颜秋玉答,“我会让汪来再往前查。”
贺临风:“顺便查查有没有和向允一样,容貌出众、受人追捧、经济状况一般、独居、住址偏远的年轻顾客。”
“男女都行。”
“别太崇拜我,”见陈阳直勾勾瞪着自己,贺临风摆摆手,好脾气解释,“简青只是个意外,阴差阳错下的天赐良机,你再想闹出大新闻,也不可能把明星巨贾挨个当鱼宰。”
“正因如此,你失手了。”
“一是准备不够充分,二是没料到简青一个身材瘦削、天天坐办公室的总裁,会把自己揍到哭爹喊娘。”
倘若目光能杀人,贺临风此刻大概已经被捅成了筛子。
肩膀绷带未拆,隐隐作痛的后背时刻提醒着陈阳那晚出师未捷的耻辱,武器在手,潜伏进竹林的他高傲且兴奋,笃定自己才是审判不公的施暴者,却在真正的“暴力”面前,吓到连滚带咬的失态。
“再凶也没用,”如同对待瞎胡闹的小孩,贺临风轻松,“一想到你在救护车上瑟瑟发抖的样子,我就怕不起来。”
多说多错。
陈阳拼命压抑住怒火,清楚面前的警察在故意挑衅。
他是个聪明人。
从小到大,向来如此。
没有哪个词能形容陈阳在见到向允尸体照片那一瞬的震惊,若非自己真真切切被关在警方的笼子里,陈阳几乎以为这是他在梦游时做的事。
人选、地点、手法……一切的一切都和他预想中毫无差别,不管对方究竟是谁,为什么能和他达成神乎其技的“心有灵犀”,陈阳唯一能确定的是,身陷囹圄的自己,要尽量干扰警方的视线。
现场照片再一次被递上前。
“24号刀片,”颜秋玉问,“你和谁聊过这件事?”线上记录没有找到对应的关键词,最大可能是电话和线下。
加之真凶应该具备一定的医学背景,基本能锁定到陈阳的同学或同事。
什么刀?
周遭声音渐渐远去,陈阳近乎贪婪地用目光描绘双手捂紧脖颈的尸体,多像,多像陈晨当时流着泪挣扎的蠢样。
他站在柜子后,上面半人高的富贵竹刚好挡住他让父母失望、屡遭调侃的五官,透过枝叶细小的缝隙,他冷眼欣赏对方痛苦蜷缩成虾子,那张受尽偏爱的脸涨到发绀,猫崽子似的,断断续续地喊——
哥、哥。
“啪。”
一只手抽走照片,轻巧背扣过去。
陈阳条件反射跟着抬头,眼白遍布蛛网般的血丝。
贺临风淡定回望:“抱歉。”
“刚刚的你让我觉得特别恶心。”散发着从内到外的腐烂臭味。
颜秋玉重重在下面踢了对方一脚:
注意言辞。
太明显的人身攻击会被投诉,还想不想要工资?
贺临风从善如流闭嘴,过了两秒,又道:
“颜队没告诉你吗?向允脸上的伤,都是死后被划开。”
“控诉不公?对既得利益者的惩罚?他根本一无所知,甚至没有一刻为自己的英俊而恐惧后悔。”
“简青说过,你捅的第一刀是冲着他的脸,向允中的第一刀却是在脖颈,杀他的人只在乎效率,完全不在乎你的愤懑。”
“到底有什么值得窃喜呢?陈阳。”重新将照片装回档案袋,贺临风问。
“真凶抢走了你的猎物,却要按自己的方式来。”
“精神共鸣?”
“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以为。”
明明半个字都没说,依然被对方彻头彻尾地看穿嘲讽,呼吸一次比一次重,阴恻恻地,陈阳骂出声:“怪物。”
贺临风挑眉:“谢谢夸奖。”
“走吧颜队,”收拾好东西,他平静起身,“我们得赶在真凶再次动手前抓到人。”
同一时刻。
本该换好家居服准备洗漱入睡的简青,正驱车赶往白沙街。
这是他在“第二案”中仅剩的底牌。
原著第二案的第二具尸体出现在白沙街,而自己接收穿书者心声的“被动技能”,在足够安静的情况下,大约有半径百余米的生效范围。
倘若凶手真是穿书者,他或许能借此阻止新的悲剧发生。
不确定第二名受害者遇袭的具体时间,简青只能采用效率最低的笨方法——整晚守在白沙街附近,装作驱车兜风,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一夜无事。
伴随着越升越高的朝阳,街上的行人终于不再只有零星的两三个。
休息室日常备有干净的换洗衣物,简青低头看了眼腕表,准备直接去公司。
发动车子前,放在旁边充电的手机忽然震动。
屏幕亮起。
萨摩耶的狗头跳出来。
【“贺临风”拍了拍我。】
上面是三条已读未回的语音消息。
发送时间是昨晚。
简青这才不习惯地记起,自己现在是有人接的总裁。
主动向重案组申请的保护,总不好平白无故放鸽子。
指尖轻敲屏幕,他回:【八点。】
四十分钟后。
极限提速并匆匆打理好自己的简青面色如常下楼,准时坐进贺临风的车子。
“早餐,”顺势递过杯豆浆,贺临风问,“昨晚没睡好?”
青年的唇色似乎比平日更淡。
简青恹恹嗯了声。
他没打算撒谎,也没打算坦白,只是含糊地敷衍过去。
以自己和贺临风的关系,这段对话本该到此为止,可见男人黑眼圈明显还来关心自己,简青没忍住,补上句:“……你也不赖。”
贺临风闷闷笑起来。
自顾自拿走简青刚要戳开的豆浆,和自己做了交换。
简青:?
“双倍糖给你,”嘴角轻勾,贺临风假模假样地作苦恼状,“被简总关心,我现在甜的厉害。”
简青觉得贺临风有种神奇的本事。
如果今天换个人在他面前说这句话,此刻大概已经被当场踹下车,拉进自己老死不相往来的黑名单。
但贺临风……
对方总是能绕过他的危险雷达。
往后三天,北江市风平浪静,连临时被寄养在市局的“证猫”咪咪都浅浅圆润了一圈,皮毛逐渐油光水滑。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重案组各位。
哥们同事前女友,向允的社交关系网他们已经彻底走访排查一遍,所有可能与死者起冲突的人,全部给出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包括当晚组局唱歌的“资方爸爸”。
凶器手术刀,线上线下到处都是,桃宝用户千千万,单凭这点,根本无法有效缩小筛选范围。
“邪了门了,”浑然忘记自己还贴着张干掉大半的面膜,汪来猛地起身,露出张鬼似的大白脸,“再狡猾的凶手,他也得讲科学吧,不认识,又没提前蹲过点,这人怎么知道向允住哪儿?”
案发前后的监控,汪来看了好几遍,反复出现在现场附近的人,都是平安路的老住户,个个经得起盘问。
为了保证没有疏漏,他甚至连向允的房东都细细审过,对方当时在邻市出差,随行的同事好几位,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难道真是随机杀人?”周山纳闷,“凶手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正好看到落单的死者,恶向胆边生,一刀下去命中要害。”
这种案子向来最难侦破,无动机无关系,费时费力,结果往往还不尽如人意。
烦躁地,汪来用力扯了扯鸡窝头:“非常合理的推测,我也想这么认为,可一个随机杀人的凶手,恰好和陈阳撞了脑洞,用了陈阳用过的刀片,害了陈阳打过针的病人,甚至和陈阳一样要毁死者的容。”
“人身上有那么多地方,心肝脾肺肾,他偏偏捅了陈阳想捅的喉咙。”
“这概率……说是缘分,老周,你自己信吗?”
周山噎住,半晌,诚实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