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旁听的松晓彤举手加入:“模仿犯?”
汪来再次无情否定:“简青遇袭时,什么脸啊喉咙啊,连丝油皮都没破,陈阳的计划又是存在备忘录里,本地,层层加密,想模仿都没机会。”
“况且,一切和陈阳聊过天打过电话、有医学背景的同学同事,颜队已经大致摸了个遍,结果,你懂的。”
完全找不出符合凶手画像的嫌疑人。
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松晓彤茫然:“那现在怎么办?”
汪来叹气:“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客观来讲,目前对破案最有帮助的行为是,凶手再次作案。”
只不过,没谁会真的希望惨剧重新上演。
除了凶手本人。
“贺顾问呢?”记起对方上次神来之笔的灵光一闪,周山四下看了圈,期待,“他有什么办法没?”
汪来试图回忆:“呃。”
“换个角度思考?”
松晓彤好奇:“什么角度?”
汪来顿了顿:“……犯人的角度。”
“他好像在很仔细地筛选下个受害者。”
北江市,白沙街。
贺临风今晚没开自己那辆拉风的吉普,而是随手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长腿一支,像校园里的学生,帅得青春飞扬。
警方办案规矩多,偏他又是个剑走偏锋的异类,为了避免给领导同事添麻烦,有些时候,难免要当回独行的“私家侦探”。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遇到简青。
——或者叫遇到简青的车。
鞋尖轻点,完美脚刹,贺临风抬手,笑吟吟敲了敲那扇贴了防窥膜的窗户。
假如他没记错,两个小时前,自己才和简青在简青家的楼下互道晚安。
随便停个车就被当场抓包的简青:……
冤家路窄。
“贺顾问,”缓缓降下车窗,他先发制人,“你怎么在这?”
贺临风张口便来:“吃粉。”
简青淡定颔首:“好巧,我也是。”
明明知道彼此都在撒谎,却同时默契地选择了不拆穿,四目相对,贺临风果断抛弃先前载了自己许久的代步工具,归位扫码付钱,开门坐进简青的副驾驶。
“今天是向允遇害的第四天,你遇袭的第八天,”单刀直入,贺临风道,“我觉得凶手会再次作案。”
“白沙街住了个女孩,叫曲桃,22岁,长相甜美,目前是字母站的小主播,两年前曾经在欣姿医美打过水光针。”
“以上,是我大致的推理过程,也是我来白沙街的真正理由。”
“简总呢,要不要谈谈?”
简青沉默。
他当然可以咬死自己只是闲逛,毕竟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简青不能来白沙街,不能开车在深夜里兜风。
但贺临风已经诚恳地亮出底牌。
对方敏锐、强大、拥有近乎野兽般准确的直觉,笃定自己是为了相同的目的而来,并给他留下拒绝交流的余地。
继续狡辩,既是不尊重对手,亦是让自己难堪。
他唯有沉默。
穿书者和系统的存在是自己决定带进坟墓的秘密,更何况,他要怎么告诉贺临风“你只是一本小说里的一个角色”?
太残忍又太荒唐,正常人只会把他当疯子。
偏偏对方给足了他耐心,不急不躁,不催不闹,仿佛自己没拒绝,便会安静等到天荒地老似的。
在时针慢吞吞跳到下一个数字前,简青张口:“我不是凶手。”
这是他对警察说过最多的一句话。
“我知道,”完全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贺临风失笑,大方扯开衣领,指指脖子,“如果你是凶手,现在应该抽刀往这儿砍。”
而不是任由他的好奇发散。
简青难以理解。
他怀疑贺临风调来北江,就是因为太容易交付信任,受了嫌疑人的骗,继而出现失误被降职。
毕竟轮到汪来送自己上下班时,他没少从对方口中听到贺临风的事,其中一部分,便是某人的光鲜履历。
年纪轻轻屡破要案的“香饽饽”,怎么会无缘无故突然落进赵局的口袋。
北江不像燕京,天然吸引人才。
“我非常可疑,”严肃地,简青强调,“下次至少该……”
却被贺临风轻轻柔柔地打断:“简青,我分得清好坏。”
一番短暂的对峙后,他又叫回了他的名字。
简青莫名有点不自在。
食指无意识摩挲方向盘,他问:“曲桃呢?”
“回家了,我亲眼见她进的小区。”拿出手机摆弄几下,贺临风静音打开一个直播间,放到简青面前。
屏幕上,是个戴着粉红耳机的年轻女生,镜头缩在右边的角落,主画面是款简青没玩过的游戏。
以滚动弹幕的内容来判断,对方水平应该不低。
“她一般会播到零点过,”资料准备充分,贺临风介绍,“隔天上午睡觉,下午再播,偶尔发些萌宠视频。”
简青将目光移向右上角的时间。
九点五十八,正常来讲,对方今晚应该不会再出门。
陈阳选自己当首个目标,本身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制造恐慌,后面沿街抛尸也是相同的道理。
穿书者想要最大限度地修复剧情,则必须按照原著凶手的逻辑行动,入室杀人风险大影响低,所以,即使简青不确定具体的案发现场,也能推断出它不在封闭且多处装有监控的公寓楼内。
剧情改变了?
还是有什么被自己疏漏的地方?
凶手尚未落网,简青始终无法真正安心,偏过头,他道:“我想开车转转。”
“行啊,正好我也想兜兜风,”不知从哪摸出了小巧支架撑住手机,贺临风往后调了调椅背,“赛博蹲点,你随便开。”
赶人失败的简青:……
连续几天没能好好休息,他全靠咖啡和一股执拗提着精气神,懒得再掰扯,简青嘱咐:
“安静些。”
穿书者与系统的交谈会和现实中的声音重叠,万一卡在接收范围的边界,十分容易被忽略。
贺临风老实做了个给嘴拉拉链的动作。
建筑陈旧,白沙街同样位于老城区的范围,没有太丰富的夜生活,十点一过,除了几家烧烤店,大部分铺子都关了门。
开车一圈圈在这样的地方“兜风”,除了鬼打墙和脑子有坑,简青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释。
贺临风却什么也没问。
零点十五,屏幕里的曲桃关掉游戏,元气满满地挥着手下播。
“看来是我推理失误,值得庆贺一番,”视线滑过青年近两日愈发消瘦的下颌,贺临风小小伸了个懒腰问,“换我?”
“吃点夜宵,再送你回家。”
简青摇摇头拒绝。
向允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他一般会等到太阳升起来。
“还是换我,”不明白但尊重,贺临风难得强硬,有理有据道,“警察盯梢也要换班,你先眯会儿。”
简青的确有些累。
可他并不打算睡。
闭眼靠在副驾驶,他几乎能一下下听清自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睫毛垂落的青年忽地绷紧脊背,耳边传来缕微弱且失真的怒喝:
【妈的系统!】
【这女的咬我!】
“停车。”
完全没考虑过身边人拖后腿的可能,简青边说边解安全带,搭扣弹开的瞬间,发动机刚刚好熄火。
贺临风的技术十分优秀,急刹也没造成剐蹭,甚至捡着空“漂移”进了一个能停的位置,免了被交警兄弟贴罚单的后果。
等做完这些,他才跟着对方,快步追上青年问:“怎……?”
一只手飞快捂住贺临风的嘴巴。
大概是嫌自己吵,青年直接选择物理闭麦,覆着他的掌心冰凉而柔软,是与青年外表南辕北辙的触感。
【血……DNA……】
【怎么……】
声音变得断断续续,似乎快要脱离接收范围。
冷静做出判断,简青果断朝来时的方向拔腿狂奔,耳边对话果然清晰起来:【做都做了,宿主不杀她,等于前面的努力全部白费。】
【听不懂吗?!她牙缝里有血!我的!】
【原主没有案底,宿主无需担心。】
世界重归安静。
简青甚至能想象到穿书者持刀悬在女孩上空犹豫的画面。
“左边,”七拐八绕穿过几栋居民楼,抬手示意,他用气音半真半假解释,“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哭。”
贺临风顺着简青的视线望去,稍远处,是个荒凉废弃的儿童公园,杂草丛生,很难想象除了拾荒者,有谁会半夜跑到这。
但他依然选择相信简青,即使他没听到彼此呼吸之外的任何响动。
“跟着我,”同样用气音回应,贺临风放轻脚步,“别出声。”
【别害怕,附近没人,宿主快动手。】
【妈的,我……】
救人,还是将自己厌恶痛恨的穿书者抓个现形。
利弊权衡间,简青毫无犹豫地选择前者。
西装口袋里拇指大小的便携报警器被按响,“滴滴滴滴”急促尖叫,刹那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划破整片夜空。
【草!有人!】
【是警察?他看到我了?】
伴着穿书者难以遮掩的惊慌失措,简青用力扯住贺临风的袖子,衣摆猎猎,一头扎进传出声音的公园。
滑梯,秋千,转盘……色彩斑驳的设施无声伫立,沐浴着月光投下大片大片奇形怪状的阴影。
植物特有的土腥气弥漫,混杂着一丝隐隐的铁锈味。
贺临风脸色登时凝重起来。
视线前移,用来堆城堡的沙坑里,蜷缩成团的女生拼命用手捂住脖子,四肢却渐渐脱力,被眼泪和血渍糊住的五官,正是前不久在直播间里说过晚安的曲桃。
“会包扎吗?”默契绕过沙坑里另一串没来得及处理的凌乱脚印,贺临风边打急救电话边问。
纯黑大衣坠地,简青迅速将衬衫下摆撕开:“你去追人。”
约莫是被越来越近的警报吓到,凶手这刀刺偏大半,可碍于凶器过分锋利,女生的皮肉还是被残忍划开,涌出一股又一股殷红的湿润。
指尖碰到的刹那,简青的胃便开始痉挛。
他没有洁癖,也不曾晕血,然而,六岁那年的记忆阴影太甚,这种逐渐由热转凉的粘腻触感,简青实在没办法遗忘,更没办法无视。
“救……”明明痛得厉害,女生仍挣扎着,发出幼兽般的泣音,“救……”
肤色苍白如纸,瞳仁却幽黑深邃,刚从人高马大的异性手中死里逃生,她本该害怕这样一个深夜里突然出现、尸体般缺少活气的古怪青年,偏偏又从对方有条不紊的动作里,品出些许温柔和安全感。
“没事了。”
不知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简青启唇,冷静重复:
“没事了。”
一刻钟后。
贺临风在人群最边缘处找到裹着毛毯的简青。
相识以来,他从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额发汗湿,脸颊沾着几小团晕开的红痕,裹满血浆沙子的大衣丢在脚边,看样子不打算再穿。
听颜队说,救护车一来,这人就冲进角落里吐了个天昏地暗,曲桃的情况太紧急,便没压着对方一起上去。
熟门熟路从警车储物格里摸出瓶水,他拧开盖子,递到简青面前。
晚饭没吃东西,简青根本吐不出什么,正因为这样,反而难受得厉害,脱力的胳膊使不上劲儿,下一秒,贺临风却像看出他的窘迫,体贴将瓶口送至他的唇边,小幅度倾斜了下,随即向旁边让开。
一连漱过三次口,简青终于觉得自己舒服了些。
报警器弄出的动静太大,之后又有救护车乌拉乌拉赶来,周围的居民楼里,不少人开了灯远远朝这边张望,甚至有穿着拖鞋下楼的男男女女试图切身凑个热闹,又被挡在及时拉起的警戒线外。
不想被拍到,简青特意坐在滑梯的出口处,背光,被后面没了耳朵的大象一遮,仿佛随时能融进黑暗。
鉴证科的同事来来去去,周山和汪来忙着疏散群众,唯独贺临风稳如泰山,屈膝半蹲着,纸巾蘸水,替他擦了擦脸。
放在平常,简青一定会躲开,可眼下他吐到头晕,着实懒得动弹。
“脚印断了,人没追上,”重新换过一张纸巾,贺临风将毯子掀开条小缝,手伸进去,抓住简青的食指,“凶手应该是听到警报就跑了,但你放心,我已经告诉颜队去调附近街道的监控,逃不掉。”
简青僵住。
他甚少与人进行友好的肢体接触。
脏掉的纸巾藏于身后,简青轻易猜到贺临风在想什么:对方八成以为他晕血,才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偷偷在毯子里把他的手擦干净。
陌生的体温远比自己要高,热得几乎有些烫人,十指长而直,虎口长着薄薄的茧,许是练枪留下的痕迹。
视觉受阻,触觉因此而愈发敏锐,后背像过了电,又像有蚂蚁爬,简青本能地往外抽了下手,却没抽动。
虎落平阳被“犬”欺。
安抚般在他手背拍了拍,男人垂眸,认认真真:“听话。”
鬼使神差地,指尖那些干涸的血迹不再让简青感到恶心,取而代之的,是想把某人揍一顿的痒。
但他没力气。
连续日夜颠倒积累的疲惫在曲桃获救后汹涌决堤,如果不是凶案现场太没安全感,简青可能会倒头就睡。
强行忽视贺临风毯子下动来动去的手,他提醒:“曲桃嘴角有血。”
“她可能咬过凶手。”
“颜队打电话时提到了,小姑娘挺勇敢,”忽地想起一件事,贺临风停顿两秒,仰头,“对了,颜队问我们为什么一起出现在这里。”
“我说是约会。”
简青:……
杀人犯法。
用力闭了闭眼,他想,自己早该预料到案件之外的对方有多不正经。
“凌晨一点,我和你,开车兜风,”狐狸眼委屈下垂,贺临风无辜,“约会是最合理的解释。”
见对方被噎住,他又顺势反将一军:“否则你要怎么和颜队讲?”
殊不料简青早有准备:
“塔罗牌。”
贺临风:?
“我用塔罗牌算出白沙街可能有血光之灾,”胡话扯得泰然自若,简青淡淡,“有问题?”
这是刚刚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时想到的办法,用玄学遮掩穿书者和系统的秘密,无法证真,也无法证伪。
基于华国的文化背景,如果非要给警方个交代,它无疑是最离谱却又最容易被接受的答案。
贺临风摇摇头,轻笑:“中西结合,话术挺新潮。”
简青:“有意见?”
毕竟他没读过《易经》之类的专业书,临时找的借口,当然要选一个相对更简单的方式才稳妥。
贺临风再次摇头:“车里怎么不说?”
简青:“眼见为实,怕你认为我是疯子。”
突然遇到,又突然闯进自己车里讲了一通案情,外加随时可能遇袭的潜在受害者,重重压力堆积,他完全没机会静心思考如何撒谎。
这下贺临风总算颔首:“原来简先生这么在乎我的看法。”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最左边的小指再次被细细擦拭,简青方才注意到,对方还握着自己的手。
“松开。”他低声。
听着却没多少威胁性,透出股罕见的虚弱。
“用完便丢,”简单将染血的纸巾装进不透明的包装袋里收好,贺临风意有所指地叹了口气,起身,支出胳膊,“走吧,送你回家。”
简青:“笔录……”
“笔录可以明天做,但简总再不休息,恐怕就快猝死了,”发觉青年迟迟没搭住自己,贺临风又伸出条胳膊,挑眉,“还是说……要抱?”
在男人附身环住自己之前,简青主动扶上了对方小臂。
血液里泡过一遭的手指干干净净,紧紧攥着颜色偏深的外套,两相衬托,仿佛能连里头的青痕都看得分明。
余光扫见两道熟悉背影的汪来:“……老周。”
“我好像累出幻觉了。”
贺狐狸怎么可能挨着简总走?亲亲密密地贴贴,远远低于正常的社交距离。
最要命的是,这俩人瞧着居然还挺般配?
“简总不舒服吧,”回头飞快瞄了瞄,周山边拍照取证边道,“先前吐得挺严重。”
不舒服。
对,不舒服。
自认为找到了此情此景的正确解读,汪来长舒一口气,想,等这个案子结束,他必须得带贺狐狸去庙里烧烧香。
简总的桃花,
那可不是谁都接得住。
简青的公寓鲜少有客人踏入。
哪怕是边绍,一年登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且常常是提着自家老妈塞满后备箱的礼物补汤,换鞋喝杯热水,把东西放下就走。
但今夜,简青状态低迷,只能任由某人阴魂不散地跟在自己身后,开门开电梯,主动站到按键旁:“几层?”
简青无语地递去一瞥。
每次都要在楼下等自己亮灯才走,真当他神经大条到完全没注意过?
贺临风却毫不尴尬,反而愉悦地扬扬嘴角,食指下压把“7”点亮。
这是简青精心挑选的楼层,不会太吵,不会太亮,发生火灾时也有得跑。
因为之前攻略者曾花样百出地试图和他做室友做邻居,简青又不喜欢一梯一户的设计,干脆把对门一起买下,闲置不出租。
所以这会儿走廊格外安静。
输密码时,贺临风相当自觉地移开目光,等门锁弹开才重新转回头。
屋内相当昏暗——不是正值午夜的缘故,而是像主人刻意营造,月亮全然被挡在落地窗外,只有走廊洒进来的一点点光。
难怪这人要戴眼镜,贺临风想,还真把自己当成了夜行动物生活。
“我到了,”裹着毯子站在门边,简青委婉下达逐客令,“车借你,随便什么时候还。”
贺临风八风不动:“等你睡了我再走。”
简青:“有人在我睡不着。”
他说的是实话,却难免显得冷漠过头,尤其是在彼此刚刚才并肩作战、救下一条性命的情况下。
所幸贺临风也没太正常,老实点头,侧身往走廊的墙上一靠:“行。”
“那我换个地方。”
摆明要在门前驻扎。
简青:……
他看得出贺临风是好意,但不认为自己有哪里需要照顾。
房门关合。
没过两分钟,又掀开条小缝,丢出双包装未拆的一次性拖鞋。
似是被对方的行为可爱到,倚在门边的贺临风无声笑笑。
沾血的毯子简青不打算带进卧室,拉开窗帘后顺手丢进了脏衣篓。
贺临风换好拖鞋进来时,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青年衣摆零碎的衬衫下,影影绰绰露出的那截雪白。
柔韧劲瘦,月光掠过,隐隐描绘出薄薄的腹肌轮廓。
纤细又充满力量感,漂亮得不像话。
贺临风倏地别开眼,觉得今晚的他走了步自讨苦吃的昏招。
直等青年抬脚要往卧室里去,他才出声:“洗澡?”
简青回头,盯着一步步走近的贺临风,决定如果对方敢说帮忙之类的胡话,那么无论如何,自己也要送这人记肘击尝尝。
贺临风却只是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个塑料包装的圆球,撕开,伴着点淡淡的甜味道:“巧克力。”
“别低血糖。”
没休息好且吐空了胃,热气一蒸,贺临风真怕人晕在里头。
逐渐摸透青年的性格,他又挑眉补上句:“白白便宜了我。”
青年顿了顿,果然伸手接过。
胃口普通,食欲不高,除了必要的正餐,简青很少在家里吃东西,更别说囤些糖果薯片之类的小零嘴。
他觉得贺临风像机器猫。
总能从看似平平无奇的口袋里翻出当下需要的东西。
那是简青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动画。
“哗啦——”
紧闭的卧室断断续续传来水声,贺临风背对房门坐在沙发上,点开外卖软件,输入关键词“粥”。
跳出的结果全部是“休息中”“接受预定”。
茶几下方摆着药箱,贺临风看了看,常用药大半过期,应该是主人不怎么生病,只有些双氧水和创可贴日期比较新。
他会做饭,但某位规矩多的总裁,未必愿意让自己开冰箱进厨房。
于是贺临风灵活变通,下单买了盒空腹也能吃的胃药,烧开热水一壶。
药店就在小区对面,简青收拾妥当出来的时候,东西刚好送到。
鬼使神差地,临开门前,他搭了块毛巾盖住没吹干的头发。
贺临风果然没再唐僧似的念叨。
“杯子里是热水,小心别烫到,”附身放下外卖袋,他望向卧室门后套着棉质家居服、一脸困倦的青年,倒退两步,背后长眼般换好鞋,晃晃手中的钥匙,“车我借走了。”
“早点睡觉。”
再不离开,自己恐怕会做出些惹简青讨厌的事情。
日常到完全超出日常的对话。
简青默默盯着茶几上白雾氤氲的玻璃杯,过了好半晌,才慢吞吞挪动脚步,拆开药盒,用水送着喝下。
天光微熹。
北江市又一次迎来新的黎明。
嫌疑人尚未归案,担心曲桃再度受到伤害,颜秋玉和松晓彤在医院守了整晚,所幸对方获救及时、简青的包扎处理也足够妥当,两小时的手术过后,曲桃正式脱离危险期,并于今早转入普通病房。
曲桃的老家是北江周边的一个小县城,父母收到警方消息,在电话那头急得厉害,直接赶了最早的客车过来。
麻药效用未消,女孩戴着氧气面罩在病床上昏睡,没有短时间苏醒的迹象,八点过,颜秋玉叫了两名同事来替班,自己则和松晓彤分别回家补了个觉。
下午两点半。
重案组全员齐聚。
贺临风明显是其中精神最好的一个,脚步轻快,容光焕发,只差没哼首小歌。
“麻烦收收您的尾巴,”边开电脑边吐槽,汪来夸张地挤挤眉毛,“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煞有介事地向后瞟了眼,贺临风一本正经:“有吗?”
“抓到凶手就这么开心?”忙着送曲桃去医院,错过许多的颜秋玉不明所以道,“那等人被押回来,你自己去审他。”
贺临风调子拖长:“行啊。”
倒是松晓彤惊讶:“抓到了?”
“抓到了,”亲自负责的这件事,周山解释,“这小子还挺能藏,仗着咱们不知道他的长相和身份,先是在监控死角躲了半宿,等到天亮才装成附近小区的住户,跟着赶早八的人一起挤公交走。”
“后来又订了去邻省的高铁票,半路被热心群众发现袖口没洗干净的血,反手一个举报,现在正被当地警方扣住等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