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便在此处修行,一切听你师兄风溯雪安排。”玄诚子温和地对林清羽说完,又转向一旁垂手侍立的风溯雪,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溯雪,好生照看你师弟。你师尊……近日心绪不宁,若无要事,莫要打扰。”他看了一眼洞府紧闭的石门,轻叹一声,化作流光离去。
“是,掌门师伯。”风溯雪恭敬应下,待掌门离去,才将目光投向眼前这个瘦小的孩童。
那张稚嫩的脸,与他在师尊心魔记忆中看到的那些黑暗画面边缘模糊却充满恶意的面孔缓缓重合。
林清羽……那个在师尊灵台被封后,曾与其他人一起,用淬毒的荆棘鞭狠狠抽打师尊,,甚至冷笑着嘲讽侮辱的逆徒!
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冲上风溯雪的头顶,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怀中的玉佩骤然发烫,眉心的朱砂痣隐隐刺痛,仿佛在发出最强烈的警告!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戾气。不行!现在不行!这孩子如今还只是个懵懂无知、被天道强行塞进来的孩童,杀了他,只会让师尊陷入更深的麻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林师弟,随我来,我先带你去住处。”
洞府之内,盛昭盘膝坐于寒玉蒲团之上,周身气息沉寂如古井。玄诚子的话语清晰地穿透石门,落入他耳中。林清羽……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他死寂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前世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引爆的火山,轰然冲破心防!
“勾结魔族,证据确凿!”
冰冷的玄铁锁链穿透琵琶骨,剧痛撕扯着每一寸神经!
阴暗潮湿的地牢,鞭影呼啸,皮开肉绽!
模糊扭曲的狞笑面孔中,一张脸逐渐清晰……正是眼前这个被剑穗缠住的、看似懵懂的孩童林清羽!他手中拿着淬毒的荆棘鞭,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残忍而快意的光芒,狠狠抽下!
“仙尊?阶下囚罢了!装什么清高!”
“雌伏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师尊,我喜欢你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困兽濒死的低吼从盛昭喉咙深处迸发!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已是一片骇人的赤红!心魔的嘶吼瞬间盖过了一切理智,前世被诬陷、被背叛、那些滔天屈辱与刻骨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流,彻底冲垮了他勉力维持的堤坝!
“噗!”
一口滚烫的心头热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寒玉地面,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他周身原本平稳的灵力骤然狂暴,如同无数失控的毒龙在经脉中疯狂冲撞、撕扯!坚固的封印剧烈震荡,濒临破碎!一股暴戾、毁灭、充满无尽怨毒的气息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整个洞府!玄玉墙壁上的禁制符文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双目赤红,理智的弦彻底崩断!此刻的盛昭,神魂已被心魔完全吞噬,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成了前世那充满恶意与背叛的地狱景象!危险!无处不在的危险!背叛者!那些狞笑的面孔……就在身边!
“师尊!!!”
洞府石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撞开!风溯雪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进来!他安置好林清羽,心中那股强烈的不安便已攀升到顶点,师尊洞府内骤然爆发的恐怖魔气更是让他魂飞魄散!他什么也顾不得了,不顾师尊的命令,他只想冲进去,哪怕能分担一丝一毫的痛苦!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双彻底被猩红与疯狂占据的、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般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不是他风溯雪,而是前世那些狰狞的仇敌面孔!
“死!!!”
一声裹挟着滔天恨意与毁灭气息的咆哮从盛昭口中炸响!根本不给风溯雪任何反应的时间,盛昭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狂暴毁灭之意的漆黑剑气,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带着刺耳的厉啸,瞬间斩出!目标直指风溯系统的咽喉!这一剑,快!狠!绝!是心魔操控下,盛昭本能爆发的、意图将“眼前仇敌”彻底抹杀的绝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风溯系统的瞳孔骤然收缩!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攫住了他全身的血液!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反应在渡劫期修士含恨一击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漆黑剑气边缘撕裂空气形成的细微波纹,感受到那扑面而来、足以将他神魂都绞碎的恐怖威压!
躲不开!绝对躲不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死亡的黑色闪电,在视野中急剧放大!
“嗤啦——!”
千钧一发之际,也许是生死关头激发的潜能,也许是盛昭内心深处那微乎其微的一丝挣扎,风溯系统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极其勉强地向侧面挪动了寸许!
冰冷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剑气,几乎是贴着他颈侧的皮肤掠过!凌厉无匹的剑风如同实质的刀刃,瞬间在他白皙的颈侧划开一道寸许长的血线!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顺着颈项蜿蜒流下,染红了雪白的衣领!
几缕被剑气削断的乌黑发丝,在狂暴的气流中无声飘落。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风溯雪身后猛然炸开!那道毁灭性的漆黑剑气狠狠斩在了洞府后方坚不可摧的玄玉墙壁上!号称能抵御渡劫期修士全力一击的玄玉,竟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洞穿!留下一个边缘焦黑、深不见底的巨大孔洞!蛛网般的裂痕以孔洞为中心,瞬间蔓延开数丈之远!整个洞府都在这一击之下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
风溯雪僵在原地,如同被冰封的雕塑。颈侧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鲜血温热地流淌,粘腻的感觉异常清晰。但他完全感觉不到这些。他的目光死死钉在盛昭脸上,钉在那双赤红混乱、充满了狂暴杀意和毁灭欲的眼睛里。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是因为颈侧的伤,而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最敬爱、最想守护的师尊,此刻竟然对他露出了如此陌生、如此可怕的眼神!那眼神里,只有赤裸裸的杀意,将他视为生死仇敌的杀意!
师尊……您真的……想杀了我吗?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啃噬了他的灵魂,带来灭顶般的绝望。
就在剑气斩中玄玉墙壁、发出震天巨响的瞬间,那狂暴的能量反震似乎也冲击到了盛昭混乱的神魂。
“唔!”盛昭身体猛地一震,赤红眼眸中那纯粹的疯狂和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一丝,短暂的清明如同闪电般划过!
他看到了什么?
风溯啊!他此生承认的唯一的徒弟!正僵硬地站在他面前,颈侧一道刺目的血痕,鲜血染红了半边衣领!那双总是盛满仰慕、关切和执拗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近乎破碎的惊骇和深不见底的痛楚!而在他身后,是自己那道失控的剑气留下的、触目惊心的毁灭痕迹!
是自己!是自己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徒弟?!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盛昭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灵台之上!比心魔反噬更猛烈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神魂!
“噗——!”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这次的血,颜色更加暗沉,带着腥气!
心魔的嘶吼因这剧痛和巨大的心神冲击而暂时减弱,赤红的眼眸迅速恢复成冰冷的深黑,但那眼底深处翻涌的,是比之前更浓重百倍的惊涛骇浪!惊怒于自己的失控,后怕于差一点铸成大错,更有一股如同深渊般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刚刚因风溯雪种种行为而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
他做了什么?他刚才差点杀了风溯雪!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心魔作祟?
还是……这个看似忠诚、处处透着古怪的徒弟,本身就是引动他心魔、诱发他失控的……诱因?!
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轰然引爆!
盛昭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一步踏前,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风溯雪面前。他周身的气息冰冷刺骨,比清霁峰的寒雾更甚百倍!
“师……”风溯雪被他突然的靠近和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意惊得后退半步,刚想开口。
“闭嘴!”盛昭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寒冰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猛地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扣住了风溯雪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露出颈侧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
动作看似粗暴,带着惩罚的意味。但风溯雪却清晰地感觉到,扣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在微微颤抖!那力道控制得极其精准,既让他无法挣脱,又恰好避开了伤口的触碰。
盛昭另一只手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精纯、散发着柔和生机的冰蓝色灵光。
那灵光如同最纯净的冰晶,带着清冽的寒意,缓缓点向温见月颈侧的伤口。冰蓝灵光接触到皮肉的瞬间,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凉,随即是温和的抚慰感,伤口处翻卷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结痂。
然而,就在盛昭指尖的灵光点在伤口上,两人距离拉近到呼吸可闻的瞬间,一股强大无匹、冰冷如同实质的神识,如同无数根无形的探针,毫无征兆地、蛮横地刺入了风溯雪的识海与身体!这探查霸道至极,没有丝毫顾忌,瞬间扫遍风溯雪全身经脉、丹田、甚至触及灵魂本源!
风溯雪浑身剧震,如遭重击!这股神识带着审视、探究,更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解剖的怀疑!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所有的秘密都在这道目光下无所遁形!他下意识地想要反抗,想要封闭识海,但在盛昭绝对的力量压制下,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盛昭一边看似专注地为风溯雪处理着伤口,指尖的冰蓝灵光稳定而精准。另一边,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却如同最精密的法器,死死锁在风溯雪的脸上、眼中,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身体反应。冰冷的神识更是如同最细致的梳子,反复梳理着风溯雪的一切。
神识回溯,清晰地映照出风溯雪看向林清羽时,那瞬间爆发又被强行压制的、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意!
那绝非对一个陌生孩童该有的情绪!
那样远超同门竞争的、近乎刻骨的警惕与敌意!他为何对这些人抱有如此强烈的负面情绪?仿佛……早已预知了他们的恶意?
盛昭的神识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刮擦着风溯雪灵魂的表层。他清晰地捕捉到,在风溯雪修炼到极致疲惫时,那双清澈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少年人该有的沧桑与疲惫,那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甚至经历过绝望才会沉淀下的痕迹!
还有……当他看向自己时,那眼神深处翻涌的、浓烈到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情感——那绝非简单的师徒孺慕!那里面混杂着深沉的痛惜、执拗的守护、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跨越了时光的眷恋!这绝不是短短几年师徒情分能培养出的东西!
一个又一个疑点,如同冰冷的铁链,缠绕在盛昭的心头,越收越紧。
非此界中人?是夺舍?还是被某个精通卜算推演的老怪物操控的棋子?还是……其他势力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意图窥探他弱点的细作?
无论哪一种,都指向同一个冰冷的事实——这个名为风溯雪的徒弟,窥见了自己埋藏的秘密。
他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是别有所图?
这个念头一起,盛昭只觉得一股比寒潭之水更刺骨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仅存的所有暖意!前世被背叛、被算计的痛苦记忆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与眼前风溯雪那张写满痛楚和茫然的脸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讽刺!
伤口在冰蓝灵光下迅速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盛昭收回了指尖的灵光,也瞬间收回了那霸道探查的神识。
他缓缓松开扣住风溯雪下巴的手,动作冰冷而决绝,仿佛甩开什么脏东西。
风溯雪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如纸,颈侧的伤口虽已愈合,但识海被强行探查带来的眩晕感和灵魂被窥视的冰冷感,让他如同大病初愈,浑身发冷。
他看着盛昭,嘴唇翕动,想解释,想呼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师尊的眼神……太冷了,那是一种看透了一切、只剩下冰封戒备和浓重失望的冷。
盛昭后退一步,高大的身影在洞府幽暗的光线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将风溯雪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风溯雪,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和足以将人冻僵的审视。
“滚出去。”盛昭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看好你那个师弟。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二人,谁也不准踏入我的院落半步。”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最后在风溯雪颈侧那道浅痕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败的赝品。
“风溯雪,”他叫出徒弟的全名,字字冰冷如铁,“别让我……再失望第二次。”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冰冷的灵力屏障瞬间在风溯雪面前生成,将他与盛昭彻底隔绝。
盛昭不再看他,转身,玄色的衣袍拂过冰冷的地面,留下一个孤绝而冰冷的背影,一步步走向洞府深处那片更浓重的黑暗。
风溯雪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遗弃在冰原上的孤鸟。
洞府内残留的狂暴灵力波动、玄玉墙壁上那狰狞的孔洞、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气,以及颈侧那仿佛依旧残留着师尊指尖冰冷触感的浅痕……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他看着师尊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脏像是被那只冰冷的手彻底捏碎,只剩下无边的寒意和一片荒芜的空洞。
失望……师尊对他,失望了。
第11章 破碎的信任
风溯雪在自己的院子里焦急的待了几天,几年,时间越来越长,长到他的修为从筑基中期到了筑基巅峰,期间师尊一直没有出现过。
师尊洞府的禁制也一直未曾开启。
这让他不得不担心师尊现在的处境。
风溯雪撞破禁制的那一刻,全身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
师尊设下的禁制岂是那么容易冲破的?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洞府中,盛昭单薄的白衣在烛火下几乎透明,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墙。
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下,在苍白的脸上划出刺目的红痕。更可怕的是,他右手凝聚的灵力已经形成一团刺目的光球,正缓缓抬向自己的天灵盖。
“不要!师尊!住手!求求你住手!”风溯雪的声音撕裂了夜的寂静,他扑上去死死抱住盛昭扬起的手臂,灵力光球在他们头顶炸开,细碎的光芒如雨般落下。
盛昭的身体在他怀中剧烈颤抖,挣扎间那双赤红的眼睛对上了风溯雪泪流满面的脸。那眼神陌生而狂暴,没有丝毫理智可言。
“你不能这样!”风溯雪绝望地嘶喊,声音里带着痛楚,“你不能重蹈覆辙!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再看一次你被锁链穿透!不是为了看你被他们诬陷折磨到绝望!不是为了最后看你…看你…自刎在那片废墟里啊!盛昭——!”
最后那个名字,他喊得撕心裂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盛昭所有的挣扎和狂乱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赤红如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锁链穿透”、“自刎”这两个词如同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他的灵台之上!
这是他灵魂深处最黑暗、最屈辱、最不可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盛昭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少年,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他。
拜师大会上看到他收林清羽时那悲恸的眼神,寒潭中奋不顾身的触碰,点点滴滴的守护,那句“这次不一样”的幻象低语……所有线索瞬间串联!
一个惊世骇俗、却唯一能解释一切的念头,如同破晓之光,刺破重重迷雾,在他脑中轰然炸响:他的徒弟,风溯雪,绝不止非此界中人这一个秘密,他……还知晓他的前世!
风溯雪突然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变得异常僵硬,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一般。他心中猛地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
那一瞬间,他的血液像是被一股寒流席卷而过,瞬间变得冰凉刺骨。他的手像是被火灼伤一样,迅速松开了怀中的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风溯雪的身体有些颤抖,他的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惧意:
“师、师尊……”他声音颤抖,知道自己刚刚,一不小心说出来那个秘密,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盛昭缓缓站起身,月光下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的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震惊、怀疑、愤怒、困惑……种种情绪在其中交织。
“你是谁?”盛昭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到底是谁?”
风溯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该如何解释?说他是一个异世而来的魂?说他脑海中有一本书?说他好像亲眼目睹了师尊的悲惨结局?说他其实……非常想改变这一切?
“我……”他艰难地开口,却在下一秒被盛昭一把扼住喉咙,抵在了墙上。
“说!”盛昭的声音冷得像冰,“谁派你来的?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风溯雪没有挣扎,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能感觉到盛昭的手指在颤抖,知道师尊此刻内心的混乱。
他宁愿承受这一切,也不愿再看到盛昭自毁的样子。
“没有人派我来……”他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再看您受苦。”
盛昭的手松了一分,但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你知道多少?”
“足够多。”风溯雪睁开眼,直视盛昭,“足够多到让我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到您身边。”
盛昭猛地松开手,后退几步,仿佛风溯雪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不可能……那些事除了我自己,没有人知道……”
“还有我。”风溯雪轻声说,“我一直都在。”
盛昭的眼神中满是狐疑,他死死地盯着风溯雪,仿佛要将他看穿。
“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何会知晓这些连我都不愿回想的过往?”
风溯雪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师尊,我来自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关于您的一本书,我目睹了您前世的悲惨遭遇,所以穿越而来,只想护您周全。”
盛昭的身体微微一震,他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离奇之事。但……这确实对上了那句“非此界中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过去,竟被写作了一本书。
他的目光原本如同寒星一般冰冷而锐利,但此刻却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仿佛春日暖阳融化了积雪一般。
他凝视着风溯雪那张满是疲惫却又无比坚定的面庞,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风溯雪的眼神清澈而明亮,透露出一种无法动摇的决心。他的脸上虽然写满了倦意,但那紧抿的双唇和挺直的脊背都显示出他内心的坚韧和不屈。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你……是此世的变数……?”
这句话说得有些迟疑,似乎他自己也对这个答案感到难以置信。
风溯雪没有丝毫犹豫,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要把这个答案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中,“是的,一定是的,师尊。我不会再让您经历那些痛苦。”
他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其中蕴含的力量却让人无法忽视。
夜风吹过庭院,带来一阵寒意。
风溯雪脚步微动,似乎想要靠近盛昭。
盛昭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风溯雪心疼地上前一步,却被盛昭抬手制止。
“别过来。”盛昭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我需要……时间。”
说完这句话,盛昭转身离去,背影孤独而决绝。
风溯雪站在原地,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将不同。
宗门执事堂。
陈旧纸张与冷冽檀香的气息弥漫着,风溯雪站在那面巨大的玄色任务玉璧前,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玉璧流淌着灵光,无数任务文字明灭,他视线穿透了那些闪烁的字符,忽而落在一行字上:“青溪村,异事频发,疑有阴祟作乱,需筑基弟子三人以上探查。”那行字后面标注着令人心动的功勋点。
青溪村,很远,足够远。远到能暂时离开清霁峰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盛昭……”这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碾过,便带来一阵窒息的痛楚。
七天前,他以为自己递出的真相会是解药,结果却是更深的一刀,狠狠剜在盛昭已然溃烂的心魔上。
那洞府石门轰然关闭的巨响,至今仍在耳畔震荡,隔绝了他,也隔绝了所有自以为是的救赎。
盛昭那双被心魔灼烧、最后只剩下冰冷厌弃的眼睛,是风溯雪挥之不去的噩梦。
至于林清羽……那个名字本身就像一根浸透寒毒的刺。盛昭前世最惨烈的伤口,皆由那所谓的“爱徒”亲手撕开、撒盐。
作为林清羽的师兄,风溯雪甚至无法在盛昭面前理直气壮地斥责他,毕竟……
他现在也不过一个稚子而已,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又能对他做什么呢?
痛下杀手?他做不到。
自己知晓一切却无能改变的愧疚,比单纯的愤怒更蚀骨。
他只想逃开,远远地。
“就这个。”风溯雪的声音有些干涩,手指点向那行关于青溪村的字迹。指尖触及冰冷的玉璧表面,微微发颤。
执事弟子抬眼看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风师兄?这青溪村的任务,虽功勋尚可,但地处偏远,探查‘阴祟’……往往耗时费力,回报未必丰厚。峰主那边……”
弟子的话没说完,但未尽之意清晰:清霁峰首徒盛昭正在闭关,峰内事务繁杂,风溯雪身为亲传,此刻离峰是否不妥?
风溯雪下颌线绷紧了一瞬,硬生生压下心底翻涌的苦涩。
“无妨。师尊……需要静养。”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几乎是在说服自己,“我也需出去透口气。”
执事弟子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掠过风溯雪眼下淡淡的青影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终究是点了点头,麻利地录入他的身份玉牌:“好的风师兄。此任务需三人以上,您看是自行邀约同伴,还是由执事堂安排?”
“安排。”风溯雪几乎是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