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内阵雨by顺颂商祺

作者:顺颂商祺  录入:09-17

“西征路?”陈钧奇怪道,“你不是从东边来的吗,怎么绕到那儿去了?”
闻杨欲言又止,想了想说:“路上看到一个熟人,就跟着去了。”
“熟人?谁啊?”陈钧又问。
“也没谁。”闻杨没答,把怀中花往陈钧怀里塞,“哦,差点忘了,送你的。”
陈钧被他一打岔就没追问,接过花放在餐桌上,把风扇头往闻杨那边转,问热不热。闻杨摇头,从橱柜里拿出花瓶,装了点水,开始修建枝叶。
陈钧在一旁坐着,拿蒲扇给他扇风:“去见过爸妈没?”
“没。”闻杨在花艺上没什么天赋,知识只学到枝干斜剪放水里这一步,他拿着生锈的剪子,在跟粗壮的向日葵茎作斗争,“忙着找房子呢。”
陈钧的扇子停了:“你要租房?不回自家住吗?”
向日葵过于顽强,不是钝剪刀能解决的。闻杨挽起袖子,双手发力切开斜面,大臂一挥,把桌上的植物残躯全都推进垃圾袋:“不回。”
气氛变得有一丝微妙,可是别人的家事,陈钧不好多嘴什么。他对闻杨视如己出,只是到底不算家人,只能嗔怪一句:“又不是没家,干嘛非得租?实在不行,你还可以继续住我这儿,反正这么多年都住过来了。”
闻杨没说话,闷头把垃圾袋系好,放到门口的湿垃圾桶中。陈钧叫他别再忙活,去客厅歇着等吃饭。
洗完手,闻杨就到沙发坐下,挨着陈钧旁边,看他调台。
陈钧不爱用手机,每天爱打开卫视听个响,乐趣是在屏幕里找自己的学生。作曲专业的学生不比音乐表演,能走到台前的人不多,但大都活跃在圈子里。
卫视栏目播放结束,到了深夜电台时间。电台主题是串烧,正在盘点几年前大热的曲子,歌手头像正在滚动播放。
陈钧突然指着其中一个人,问:“非晚这首歌还挺好听的。”
闻杨听到这个名字,专心干饭,头都没抬,“哦。”
陆非晚是陈钧的关门弟子,经常来家里做客,照理说跟闻杨应该很熟。可惜两个人见面次数不少,就是不对付,当着陈钧的面一团和气,较劲总在暗地里。
“说起来,挺久没见过他了。”陈钧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闻杨眉毛向下压了压,“他离这么近,连门都不上,还得让人家替他跑。”
“他现在是艺人了,忙点正常。”陈钧忽然拍拍脑袋,“对了,正好我下周生日,要不请你们一块吃顿饭?”
闻杨已经习惯陈钧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不想拂了他的面子,答应道:“我都行。”
陈钧接着提议:“那就叫上非晚,还有他对象——诶,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闻杨忽然动作停了。他盯着夜空微微出神,稍顿后,唇齿开合,很轻地答了个名字。
陈钧没听清,问他刚说了什么。
“许见深。”闻杨认真地重复,“他叫许见深。”
“对对对!”陈钧连连点头,责怪自己上了年纪,记性差。
闻杨偏头看向窗外,有只麻雀从路灯飞到树上,还蹬下来几片树叶。
电视里的金曲串烧终于播完,开始挨个介绍歌手的代表作。
陈钧看着电视说:“那你帮我约下非晚吧,问他下周六的时间怎么样。”
闻杨没应声。
陈钧再次嘱咐道:“记得让他带对象一块来,我想见。”
闻杨这才开口说:“知道了。”
繁音苑离许见深住的地方约三四公里,他驱车回家时刚过十点,客厅黑漆漆的,看样子没人在。
房子是当初许见深出的首付,复式楼,上下两层都做过声学改造,方便陆非晚在家录音。陆非晚走红后不久便还清了贷款,二人在这一起住了快四年。
客厅以原木和黑白配色为主,冷清大气,阳台上摆着一排盆栽和花卉做点缀。许见深借着地柜微弱的感应光,走进浴室,冲洗整天的疲惫。
热水解乏也醒神,在蒸汽的包裹下,被应酬和工作充满的脑子终于能稍稍透气。
许见深洗完澡,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
客厅灯亮后,黑暗无处遁形,沙发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男子低头坐着,一动也不动,面前是装了两只烟蒂的烟灰缸。
许见深被吓得后退半步,看清人后才放下心来:“非晚?你回家了。”
“早回来了。”陆非晚换了个姿势,像是在证明自己还有生命迹象。
“怎么不开灯?”许见深问到他身上的酒味,弯腰,把毛巾蜷起来,拍他的脸,“心情不好?”
“嗯。”沙发上的人缓缓盘起腿,默了会才问,“车送修了吗?”
“还没,明天去。”许见深累了,也歪在沙发上,半合着眼说。
陆非晚无聊地玩许见深的头发,还把他的眼镜取下来,放在茶几上把玩:“那怎么回来这么晚。”
新眼镜的款式跟旧的差别不大,也许是因为灯光昏暗,或是别的问题,陆非晚没能发现它的变化。
许见深本来就困,摘了眼镜更是直打哈欠:“处理交通事故,修眼镜,都需要时间,还带了闻杨一程。”
陆非晚的手忽然收紧,他盯着许见深的眼睛,问:“谁?”
“闻杨,你那个小师弟,陈教授家里的。”许见深言简意赅地解释。
陆非晚其实并不需要解释,他只是没想到,太惊讶了:“他回来了?”
许见深点点头:“嗯,今儿就是他打的车跟我撞了。”
陆非晚皱眉:“那你还送他。”
许见深无所谓地说:“顺路。”
陆非晚不再说话,许见深眯着眼差点睡着了,看陆非晚沉默太久才问:“怎么?”
“没事。”陆非晚评价,“你还真是,对陌生人都能这么好。”
许见深摆摆手,说“举手之劳”,把话绕回开头,问他怎么突然跑去喝酒,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
陆非晚动作迟缓地凑近,把脑袋放许见深肩膀上:“也没什么,就是新歌没中。”
许见深对这首新歌一无所知,震惊之余,还有些不知怎么安慰。
许见深以前帮陆非晚混过很多首歌,参加过他的几乎每一张专辑、每一场演唱会和每一个生日,他们共享房子、车子甚至经纪人,在外人看来很难分割。
这种关系到去年才有所改变,由于某些原因,许见深及其团队都不再做陆非晚的混音师,二人工作上逐渐解绑。
所以,许见深对陆非晚作品的认知,还停留在上一阶段——拿了两枚奖杯、叫好又叫座的阶段——也就难以理解,为何新作品会滞销。
许见深想了想,决定还是问清楚前因后果:“怎么回事?”
陆非晚的手指卷着许见深的发梢,苦笑道:“还能怎么回事?没人要它。”
许见深知道陆非晚在接触一家正在约歌的发行商,许见深刚好认识里面几位制作人,便说:“其实新歌我可以帮你推一推的。”
“不要。”未等话音落下,陆非晚就打断了。
许见深知道陆非晚,轴,有音乐人的自负跟清高。他写歌,费用高是其次,关键是太有坚持,这大概也是新歌吃闭门羹的原因之一。
许见深恰恰相反,他要养造价百万的棚,甲方跟市场需求必须排首位,所以他从不挑单子,只要钱给够,客户怎么说他怎么改。因为这个,有人说他铜臭气,他听到也不恼,他就是要赚钱。
陆非晚的“轴”,许见深觉得宝贵,也想保护。他问:“那我听听那首歌?”
陆非晚摇头:“跟歌没关系。”
许见深奇怪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问这是什么意思。
陆非晚没把话讲得太明白,只说都是自己的猜测。大意是,公司担心他近期没有畅销作品,想拉别人继续摇钱,就把属于他的工作机会,让给了想挖的新人。
许见深觉得哪里不对,还想再多聊几句,陆非晚却转身了。
“累了。”陆非晚掏出手机放茶几上,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我去洗漱。”
许见深说“好”,重新躺倒在沙发上。
茶几上二人的手机并排放着,同型号,为了一些低调的仪式感,都套了纯黑色的壳。
没一会,其中一个手机开始震动。
许见深正困着,没注意亮起的是陆非晚的手机,看到一串陌生号码,还以为是哪位客户,接起来:“您好。”
对面停顿了两秒,才发出声音:“嗯?”
声音经过电流处理,清朗中带着一点磁性,听起来陌生且年轻。
许见深没等到下文,半靠着,懒懒地问:“请问哪位?”
“我,闻杨。”对面似乎离听筒远了点,声音伴随着沙沙的杂音。
【作者有话说】 :为了跟我说话他居然特意接别人的电话,感动。

第4章 塔底
许见深一下子坐起来,清醒了,他好奇闻杨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自己明明没有给过名片:“噢,你好。是东西落车上了吗?”
“不是。”闻杨听起来兴致不高,低低地说,“我找陆非晚。”
许见深注视屏幕,终于认出,这不是自己的手机:“不好意思,我接错了。非晚一会就来,你稍等。”
“没事,跟你讲也一样。”闻杨毫无感情地传达时间地点,像在播报新闻要素,“下周六陈老师过寿,想请你们两个吃饭。五点,繁音苑五栋六零一。”
“行,我会把时间空出来。”许见深对陈钧非常尊敬和感激,欣然应邀,“一会我问问非晚,让他给你回电。”
闻杨淡淡回绝:“不用,你转达就行。”
许见深便说“好”,等了会,不见人挂电话,出于礼貌,补充道:“那……回见?”
这两个字一小时前才刚讲过,原本只是客套,没想到成了预言。闻杨轻轻说:“嗯。回见。”
挂断电话后不久,陆非晚洗漱完出来,问许见深是谁打来的。
“闻杨,说是陈教授请咱们去吃饭。”许见深简单复述。
刚提到的人忽然打来电话,陆非晚狐疑道:“下周饭局,他也在?”
“不知道,没提。”以前去陈教授家并不稀奇,这次突然问东问西,许见深也觉得奇怪,“你俩不是更熟么,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陆非晚的嘴角微抬,面上却没看出笑意:“以前还行,现在很久没联系了。”
许见深能看出来,毕竟连手机号都没存,这几年也没听陆非晚提过这个小师弟,大约是关系淡了不少。
陆非晚不再提闻杨的名字,只约定明天一起去挑礼物。许见深为了应约,不得不连夜赶工,把原定次日处理的音频检查完毕,还设了个字体巨大的提醒事项,生怕忘事。
可惜,跟过去很多次一样,这次约定又没能成行。
许见深大早上被枕边人的铃声吵醒,不满地翻身,把被子卷走压到下面。
陆非晚在一旁接电话,语气冷淡地回应对面。许见深只听到零星几个词,什么“知道了”“去了再说”之类的。
收起手机,陆非晚搭着许见深的肩膀说:“阿许,公司让我去开会。”
“……”许见深把头埋进枕头里,不吭声地拍了下被子。
“不能陪你去挑礼物了。”陆非晚抱歉道。
许见深这才转过身,眼神迷蒙地看着天花板,心说早知道这样昨晚就不熬大夜交音了。
“什么叫‘陪我’去?”许见深的声音清冷而平淡,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是你导师过生日。”
真论起亲疏远近,陈钧的生日,本该陆非晚更上心,许见深推了工作陪他已经很麻烦了,陆非晚自知理亏,提议道:“车我直接开走送修,你今天好好休息。”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最近公司新招来一批混音师,昨天又刚跟风闻集团签完长期合作协议,简直一刻也停不下来。
许见深睡眼朦胧地戴好手表和袖扣,在“这钱非赚不可吗”和“不上班公司会倒闭”之间反复挣扎。
九点零五分,收拾利落的许见深出现在公司门口,带着淡淡的剃须水香味。
大堂墙壁上挂着烫金镂空的标识:兖港混音科技有限公司。
兖港成立三年,主要业务包括录音、混音和后期母带,最开始只是十个人的工作室,现在人员已经扩展到近百个。
正好今天市场经理也在,许见深便找到他,让他配合风闻集团出服务方案。
风闻集团早年只出古典唱片,算是垂直领域龙头,几乎不涉足流行乐,近年出于成本压力才转型做电影配乐。古典交响和场景配乐天差地别,所以,风闻想找市场嗅觉灵敏的公司承接后期,一来二去,就找到许见深这儿。
市场经理也明白这是大单子,不能按以前那套成规模的流程走,立即开始着手准备。
业内有句话叫“三分编七分混”,好的混音师一单收六位数不在话下。商单接多了,兖港就不得不工业化运作,许见深需要亲自把关项目质量,业务、市场两手抓,自然比其他做老板的更忙些。
等许见深审完一批母带,签掉几份材料,天已经快黑了。他正准备回家,突然收到一位客户的消息,问他想不想去livehouse,见见马上要合作的歌手。
客户名叫桑田,是位金牌制作人,最近在忙一个大制作电影的宣传曲,而许见深要给这首歌做混音。
许见深跟桑田私交不错,近期又有合作,没理由失约。他一口应下,打车前往。
正是拥堵的时候,十分钟的车程延迟了半小时才到,导致许见深差点错过开场。
桑田烫着港式大波浪,身材高挑,站在门口非常显眼。
许见深远远走来,带着职业的微笑,上前道:“抱歉啊,桑姐,路上堵。”
“没关系,我也刚到。”桑田优雅地伸出右手,“听说许总最近签了个大单啊。”
说的是与风闻的合作,许见深知道圈内无秘密,但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他轻轻握住面前的手指,说:“不管什么大单,我不还是在陪桑大制作人加班吗?”
这话暗里恭维对方又不卑不亢,桑田笑了声:“许总还是这么会讲话。”
二人结伴往验票区走,桑田边走边说:“风闻,背靠闻家的资源,你跟他们合作,业务源就不用愁了——许总,真有眼光啊。”
圈子就这么大,制作方之间都有点竞争关系,许见深听出对面在探消息,没往深了聊,打马虎眼过去了:“愁啊,怎么不愁,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
“兖港还愁吃饭?那其他公司别活了。”桑田评价完,自己先进闸机,许见深跟着她上楼。
这家livehouse音响优质,二楼效果更好,所以桑田加钱来了楼上卡座。
许见深今天穿着修身的黑衬衫,棉麻质地,和冰冷的腕表并不适配,不过表是陆非晚买的情侣款,所以他没摘。
见桑田穿着短裙,二楼地砖又是镜面,许见深便叫来服务生,要了张薄毯来。
桑田接过毯子盖腿上,专心介绍来意:“我手上这首宣传曲,公司居然定了个新人来唱。我不放心,叫你一块来会会看。”
电影投资大、要求高,宣传曲也是筛掉好几波歌手才最终定下,桑田是在定歌后才接手项目。
许见深了然,靠着椅背,摇晃着半满的酒杯,“能拿下这种机会,看来这位新人很有能耐啊。”
开场音乐响起,二人不再聊天,专心看演出。
这家Livehouse演出风格以爵士和放克为主,主打一个即兴摇摆,随心所欲。
许见深跟着节奏前后左右摇了一晚上,算是听进去了。
桑田一直兴致缺缺,许见深趁换场间隙,看向舞台下候场的几位,问:“哪位是?”
话音刚落,舞台灯光忽然变暗,几束暖黄灯带旋转着集中到歌手身上。
桑田忽然停住,指着舞台说:“喏,来了——”
追光打开,歌手坐在灯下,浅金的发色衬得皮肤都像在发光。
“晚上好,我叫闻杨。”年轻人把立麦拉到自己嘴边,看着台下说,“新歌,《塔底》,谢谢喜欢。”

第5章 又见面了
许见深听到名字,先是一愣,随后慢慢站起身,走到栏杆边,看着光下的歌手出神。
随着背景打出歌名与歌词,台下密密麻麻站立的观众忽然躁动,整齐划一地尖叫。
闻杨冲观众席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回头对乐池举起手,示意可以开始。
歌手握着立麦,跟着节奏摇摆。
“他爬上高塔,
星辰也妄想摘下。
塔底蝼蚁草芥,
塔里声色犬马。
有人问,
杂草为何发疯,
月亮怎会归他?
他不答,
纵身上高塔,
不管门票几价——”
闻杨的音区偏高,而主歌部分以低音为主,他唱起来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却因音色透亮带来反差。
副歌则突然高了八度,编曲加入大量反拍。电子琴跟架子鼓的节奏越来越快,音量变大。歌手在灯光频闪时开始大蹦大唱,听众也跟着跳。
“可是暗夜太长,
塔尖会断,
黑发成霜,
塔基倾塌!”
唱到一半,闻杨忽然举起左手,纵身一跃,跳入观众席!
听众瞬间沸腾,争先恐后举起手,高高托起他,撕扯他的外套,大喊他的名字。
热闹的气氛与越来越燃的伴奏融为一体,歌曲也进入音高最高的部分。
闻杨躺在人潮中,高指天花板,全程半卧着,唱完一个小节。
挤回主舞台时,闻杨头发凌乱,衣服要掉不掉的。他深吸一口气,跪在一束光里,没再用太多技巧,拿真声硬顶最后两句,嘶哑地拖着长音。
“他只面向山脊,
坠下——!”
音乐骤停,乐池寂静。
光中飘着细小的浮沉,它们笼罩在举手对天的年轻人周围,组成一幅有些落寞的画。
然而听众的热情势不可挡,伴奏还未结束,席中便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和尖叫。
闻杨还没从歌中走出来,听到掌声愣了一下,这才站起来,朝听众飞吻,退场。
许见深默默听着人群呐喊,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停止,才高高举起手鼓掌。
这首歌的基调是上扬的,像少年的不羁和恣意。可是收尾收得戛然而止又撕心裂肺,让它听起来多了几分孤独跟悲凉。
许见深拿起酒杯,轻轻抿一口,居高临下地看着退场片区。
刚才大放异彩的年轻人正在暗处坐着,静静擦拭着自己的麦克风。他手指比常人长一点,骨节清晰好看。
许见深朝那儿抬抬下巴,问桑田:“你说的歌手,就是他?”
“没错!太厉害了是不是?我们真是淘到宝了!”桑田还没从歌里回神,兴奋地说,“走吧,陪我去见见!”
许见深嘴上应着,但没立刻行动。
他一手搭着栏杆,一手晃着高脚杯,皮鞋轻叩,眼睛始终望着闻杨那个方向。
这时被盯着的人忽然抬头,透过昏暗层叠的光,精准地、捕猎者似的,回望上来。
许见深隔着人海,礼貌地朝闻杨举起酒杯,算是打招呼。
闻杨也朝楼上点点头,钻进黑暗里。
他们花了点时间,才在更衣室旁找到闻杨。
年轻人已经换下演出服,穿着工装裤和牛仔外套,帮场务搬箱子。手臂发力,肌肉线条明显,藏在宽松的衣服下若隐若现。
桑田捧着花,往闻杨怀里一放:“恭喜啊,演出太成功了!”
花是许见深买的,让桑田转送,他觉得第一次看人演出,带点见面礼比较好。
闻杨看着花束,应完“谢谢”后,继续帮场务递音响,还嘱咐后边人快点。他脸上出了薄汗,手背一抹就是道黑印子,被他用纸巾擦去。
许见深就在桑田身后不远,这个距离看闻杨,对方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优越的山根和鼻梁显得人硬朗锋利,但鼻梁上一颗小痣又弱化了锐气。许见深再次意识到,当初那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是真的变了。
桑田侧身,让出许见深,介绍道:“这位是兖港的老板,许见深,你叫他许总就行。”
许见深正要说“不用这么客气”,闻杨已经从高处跳下,饶有意思地伸出手:“许总?”
许见深无奈说:“别,叫我深哥就行。”
二人握手,室内空调温度低,酷热的天还给许见深冻得手脚冰凉,而闻杨手心湿热,不知道是因为演出还是别的。
许见深能感受到右手滚烫的、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闻杨收回手:“又见面了。”
桑田奇怪道:“你们认识?”
“认识。”
“见过。”
闻杨跟许见深同时开口,答的话却不同。
桑田自动合并同类项,松口气:“太好了!本来还担心你们尴尬呢,没想到,我才是那个电灯泡。”
许见深对这位甲方的开玩笑方式难以招架,无奈道:“桑姐。”
桑田意识到自己刚脱口而出的话有失偏颇,毕竟许见深是有对象的,赶紧道歉:“噢,说错话了,别介意啊许总。”
许见深笑着摇头,转身对闻杨说:“以前只见过你弹钢琴,没想到,歌也唱得这么好。”
桑田震惊道:“什么,小闻还会钢琴?!你在伯克利不是学的声乐吗?”
“嗯?”许见深差点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岔子,他明明记得闻杨寄宿在陈家就是为了练琴。
闻杨轻轻咳了下,回复桑田:“不是专业的。”
“啊……那你很厉害了。”桑田说。
闻杨看了许见深一眼,把话题岔开:“上次的demo,还有要调整的吗?”
桑田便切换成工作模式:“嗯……怎么说呢,词曲都很好,但我还是觉得缺点儿起伏。”
许见深见状,主动起身道:“你们聊,我先回避。”
“你回避什么,一起参谋啊!”桑田拉住他,“要不然叫你来干什么?”
虽然三人现在是合作关系,但照常来讲,词曲、编曲远在制作流程的上游,许见深即便作为这首歌的混音师,也不需要参与前面的步骤。而且,在歌曲创作阶段,有的歌手或制作人会忌讳让太多人知情。
许见深哭笑不得:“你们也不怕我给漏出去。”
闻杨接话:“漏出去我可以再写。”
也就是这个年纪才敢讲这些,无条件信任一个半陌生的人,还自认灵感不会枯竭。
许见深解释道:“我恐怕给不了什么意见。”
“为什么?”闻杨问。
许见深轻轻说:“我一个学技术的,干点混音、后期的活儿倒还行,别的真不擅长。”
许见深对兖港的定位是音频编辑服务。在音频轨道融合与平衡方面,他拥有业内称赞的效率,甚至点石成金的手艺,但也仅此而已。更多的、创作性的内容,不在他的服务范围,这钱他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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