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外传:盂兰古卷by诗无茶

作者:诗无茶  录入:09-18

九十四带着一丝毒辣的眼神瞅了瞅阮玉山,好似趁这一眼的功夫又在心里把阮玉山骂了几句:“我做了什么,你的人不是很清楚?”
阮玉山即便被戳穿跟踪一事,神态也依旧波澜无惊,可见此人一向是厚脸皮惯了:“他们办事不利,顾头不顾腚,跟丢了你,我已挨个罚了几大板子。”
九十四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将这话琢磨琢磨后,一下子蹭起来,扭过头,面色怪异道:“我是腚?”
“……”
阮玉山无言以对。
他许多时候都认为九十四这中土话学得太过死板,害得九十四与人交流也不够灵活,此刻更是在心里打定主意要给人找个专门的老师。
再不济,自己时时盯着,教导改正,也免得出去闹笑话。
阮玉山不担心九十四闹笑话。
九十四闹笑话没什么,值得担心的是那些笑话九十四的人。
毕竟不是谁都跟他一样铜皮铁骨,扛得住蝣人的巴掌拳头。
于是他循循善诱:“阿四,我不过打个比方。”
“你打比方。”九十四想了想,眉毛拧得更深,踩着阮玉山的脚尖也不自觉用了两分力,“你觉得我像腚?”
阮玉山没觉得九十四像腚。
他只觉得有个巴掌很快就要呼到自己脸上了。
于是他欣然按住九十四的双手:“我说错了,阿四。”
阮玉山一脸认真地纠正道:“是‘顾头不顾尾’……不,是‘顾尾不顾头’。”
九十四是个事事要强的性子,这回听见自己好歹占了个头,便不再计较,又舒舒服服靠回去,接着方才的话说道:“我不过去书摊前问问有没有能学习兽语的书,齐且柔便过来,问我是否在找盂兰古卷。后来他引我去食肆院子里的地道,谈到古卷,与你所言相差无几……不同的是,我记得最后他提到,古卷并不是书。”
“齐且柔想来是化名。”阮玉山在心里回忆了一遍这个名字,毫无熟悉感,“古卷不是书,而是石头,不仅是石头,还是残石,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就奇了怪了。”九十四今夜听阮玉山说过这话——奇怪不叫奇怪,偏要叫“奇了怪了”。
他默不作声地听,默不作声地记在脑子里,现在默不作声地又捡到了自己嘴里。
“奇了怪了。”九十四念着很是新鲜,一边思索一边又重复了一次。
“连你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为何会一来就问我这个?”他话音一顿,一瞬间想到了答案,“齐且柔在试探我。”
阮玉山微微一笑:“不错。”

饕餮谷的、带着浓烈那罗迦血液气味刺青的蝣人。
一个在众生眼中低劣如同牲畜的人种,竟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燕辞洲的大街,并且衣冠整洁,坦坦荡荡,还能与人用流利的中原话沟通。
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
“齐且柔想刺探我的底细,看看我有什么背景,身后是否有人庇佑。”九十四说,“难怪问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哦?”阮玉山一听这里头还有自己的事儿,更是好奇,“怎么会问到我?”
九十四解释:“他问我名字,我说我叫易四,他便又问我,同玲珑钱庄的易三老爷什么关系。”
“易四?”阮玉山一下子抓住重点,言辞意有所指,“你为何给自己取名易四?”
九十四微微一怔。
他本是不打算把这事儿告诉阮玉山的,怎知刚才沉思于盂兰古卷,一时嘴快,便抖搂了出来。
自己化名易四的事,是绝不能让阮玉山知晓的。
否则此人的尾巴能翘到天上。
不过就算不小心说了,九十四也有法子把阮玉山的尾巴摁住。
“自然是因为,”他眼珠一定,对阮玉山报以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我没有正经的名字。”
阮玉山的笑容凝滞在嘴角。
他定定注视九十四少倾,期望对方给他一个刚才不过是玩笑话的宽慰。
可是他没等到。
阮玉山低头,摸了摸九十四的手指头,忽然发现这人指甲长出来了一些。
“阿四。”他语气淡淡的,“你还在怪我。”
墙角的蟋蟀和油葫芦又叫了两声,阮玉山圈住九十四的双臂悄悄松了,这让寒风无声无息地透进九十四的衣裳。
九十四感到了一丝寒意。
看来阮玉山说的没错,发着汗,是不能吹风的。
他没回答阮玉山的问题,只是往阮玉山怀里蹭了蹭,又抓起阮玉山的手圈在自己身上,觉着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了,方开口道:“阮玉山。”
“嗯。”
“我在书上学过一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九十四说,“我虽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也绝不小气。”
阮玉山摸不透他的意思,只能接住话茬:“哦?”
“我喜欢阿四这个称呼。”九十四话音刚落,便感觉腰间的胳膊又把他抱紧了,他继续道,“所以化名易四,是我自愿。只是姓阮,非我所愿。”
阮玉山终于把脸抬起来,得寸进尺把下巴靠在他后肩:“那姓易又作何解?”
九十四睫羽微颤,片刻后垂下眼帘,含笑将他一瞥:“赏你个面子——姑且暂用。”
“那我可得报答你的赏赐之恩。”阮玉山心中有几分无奈,但也认了,扯了扯嘴角,“烦请阿四公子同我讲讲,试探你的齐且柔,是个什么模样。”
九十四问:“你要杀他?”
阮玉山:“不错。”
九十四:“他不能杀。”
阮玉山觉着不公平了,当初自己不乐意给人取个名字,都差点没命,这个给九十四下了猛药的齐且柔倒轻而易举得以赦免:“谢你个赏恩,你还真要大赦天下了?他齐且柔也沾上我阮玉山的光,让你不想计较了?”
“自然不是。”九十四有理有据,“齐且柔认出了我是个蝣人,且在心中先入为主认为我不一般,是后续试探发现我一问三不知,才敢大着胆子对我下手。”
“可他既然要试探我,便有许多法子试探,为何偏偏要提盂兰古卷?”他且想且道,“最后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为求一条生路,也是搬出古卷残石企图让我饶了他。”
阮玉山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古卷残石中,有关于蝣人的秘密?”
“残石中有没有尚且难说,可齐且柔一定知道些什么。”九十四沉思着,只顾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怀疑,他所知道关于蝣人的一切,也跟古卷残石有关——很可能是关于我族解除诅咒的法子。否则他不会一来就问我是否要找古卷。他最初必定以为,我是通过古卷——或是古卷的一部分,得到了不同于其他蝣人的自由和力量。”
“你不想杀他。”阮玉山发觉这人一动脑子,说话就相当流畅,“你想把他引出来。”
“可难的是怎么引。”九十四凝眉,“我记得他想对我下手的地窖是在一家食肆后头,由一条暗道连接。地窖再往前,是富丽堂皇的一处所在——像饕餮谷,有许多看客席。”
“看客席?”阮玉山偏头思索,对这种布置相当熟悉,“中庭主要位置,是否有个台子?”
“你知道?”九十四回忆道,“台子上还有张床——齐且柔对我下手,似乎并非出于私欲,而是准备把我弄到台子上。我一度以为,他是对蝣人有着非常的仇恨,想要在我出丑时开门叫人观看,以此来羞辱我。”
阮玉山听到这儿便确定了:“他不是想羞辱你,他是想卖了你。那地方是黑市,时常做蝣人买卖。”
他再度把手放到九十四的后背,发觉九十四的汗已经止了,衣服里一片干爽,便理了理九十四的头发,慢慢说道:“他们要觊觎不该觊觎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地方会做有人买卖倒是没出乎九十四的意料,毕竟只要去当时的大堂看过一眼,谁都能猜出来是个交易的地方。
且能进去交易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是个黑市。
九十四从阮玉山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他微转过脸往后前,嘴角渐渐往上翘:“你有法子引他出来?”
阮玉山也奉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你先说说你的法子,看看咱们俩想的一不一样?”
九十四先注视着阮玉山,似乎在探寻此人的神色,确定对方是否真有法子。随后眸光流转,却不把话说完:“若是此地有个跟他们一样有台子,有看客席的富丽堂皇的所在……”
“巧了。”阮玉山忽然把九十四端起来,接着他的话说,“易家在此,恰好也有个卖东西的地方。有台子,有看席,是个——‘富丽堂皇的所在’。”
九十四猝不及防被打横抱起,下意识搂住阮玉山的脖子:“那你几时开张?”
阮玉山只问:“你想几时?”
“明天。”九十四说出口,又道,“不,等我休息休息,身体好了就开——休息太久,怕他跑了。”
“跑了更不必担心。”阮玉山意态悠然,“燕辞洲进出统共一个关口,我正嫌岛上人多抓不到他,他若是畏罪跑了,从出岛的人里挑出来,可比在岛上抓他容易。”
“你究竟有多少眼线?”九十四想起白天在大街上瞧见自己的那几幅画,心中不大高兴,可临时又想起另一档子事,“这便是你放了席莲生的理由?”
阮玉山:“我放他是感动他对他母亲的情谊。”
九十四一扭头:“不信。”
他说完又扭回来,一脸正色:“席莲生有问题。”
阮玉山挑眉:“怎么说?”
九十四明知阮玉山在朝自己卖关子,此刻也懒得同对方斗嘴:“我问你。”
阮玉山应了一声:“您问。”
“村子里,论身强体健,有常年务农的庄家汉;论年月岁数,有刚刚成人的姑娘小伙;论家世财富,兴许也有几个地主豪绅,就算没有,那比一个寡母身家丰厚的也该不少。”
九十四道:“我不懂人情世故,可想来妖灵选择寄生也不会顾念这个。光凭我说的这三点,你若是妖灵,你是会选身体年纪最强壮的少年人,还是有权有势的豪绅,还是一无所有,只剩一腔良善的孤母?难道目连村的妖灵,也一心向善吗?”
阮玉山笑了一声:“我要是妖灵,我就谁也不上。”
九十四学着阮玉山的语气:“哦?”
阮玉山:“等着日后一个叫阮玉山的人来了,上他的身——”
他话音一顿,突然将九十四一颠,拐了个弯走向别处:“然后日日伺候易四公子洗澡!”
九十四身子腾空一瞬又落回阮玉山怀里,他先是一愣,听过了阮玉山的话又嘀嘀咕咕地琢磨:“那真成泥巴了——下水不染色?”
阮玉山:“什么?”
九十四不吭声,只在心里想象。
阮玉山把他抱去了沐浴房。
甫一踏出月洞门,那罗迦就撵在阮玉山屁股后头跟上去,到了沐浴房门口,阮玉山一个眼神,那罗迦又不甘不愿的止步门外,老老实实趴着。
一直到两个人洗完出来,那罗迦的尾巴摇摆着没停过。
这回换九十四开门走在前头。
他换了身银底藏青领的寝衣,是阮玉山白天趁他出门打发人找的,算是府里颜色最明亮的衣裳,靓丽却不失素净。
给人一换上,阮玉山就觉着自己那些黑漆漆的衣裳确实将九十四掩盖了几分好颜色,只是衣衫下摆长了些,逶迤在地上。
九十四那头长而茂盛的乌浓卷发也束了一半,发带懒懒散散地系在他背后,一头乌发呈现个半披的模样。
当时阮玉山实在找不到明亮的发带,将就拿自己的以前的给九十四绑上。
那会儿洗完澡,九十四刚换好新寝衣,正低头新奇地左右看看,一抬头瞅见阮玉山拿出条黑不溜秋的发带,脸又耷拉下去一半。
“脸黑成这样做什么?”阮玉山一边拿着发带绕到他身后,一边打趣,“都快赶得上我了。”
九十四一听,眼珠子悄么声儿从镜子里扫向阮玉山。
正对上阮玉山笑而不语的脸。
原来他在背后嘀咕阮玉山那些话,这个人都知道。
九十四忽想起一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来。
可他分明从不对旁人如此,是阮玉山这个君子将他纵容成了小人。
如此,阮玉山也有了私心,那便不算君子了。
九十四抖了抖肩,做出一副规正衣襟的姿态,稍微仰头,对同是小人的阮玉山坦荡荡地道:“你绑吧!就拿这个。”
顿了顿,又说:“我看也不怎么黑。”
他听见阮玉山在身后吃吃一笑。
九十四这才恍然明白——阮玉山压根不在乎别人说他黑。
他感觉自己又被逗了一场,因此有些恼羞成怒,拔腿就往门外走。
于是发带就这么懒懒散散地系在背后了。
阮玉山也不急,背着手慢悠悠跟在九十四身后,瞧见这人动时衣带飘逸,不动时长身玉立,好似生来脚下无根一般,走在园子的石板路上七拐八绕,抱在怀里是轻的,走起路来也是轻的,只怕踩进泥巴地也留不下脚印子。
待他后一步走回屋子,发现九十四正从柜子里倒腾出两床被子,要给自己铺地铺。
阮玉山正色道:“做什么?”
“不知道。”九十四头也不抬,像阮玉山当初嫌自己明知故问一样嫌阮玉山,“可能在做饭。”
阮玉山隔空点了点九十四:“好。”
他知道九十四这是在报复什么——报复他在椅子上没落下去的那一吻。
兴许九十四自己没意识到这是在报复他,可阮玉山知道,九十四在意他已在意到了身体力行的地步。
“可算让你逮着机会了。”他不跟小气的蝣人九十四多做纠缠,只是踱步绕到窗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今夜多云。
阮玉山眼底划过一抹老奸巨猾的亮光,在原地一动不动地赏月片刻,随后大步流星地走向屋子里几处珊瑚陶灯前,挨个熄了烛火。
一回头,发现九十四正靠在墙角,下半身坐在自己铺的地铺里,手头不知从哪薅出那本他白天给找的小儿话本——灯灭了,话本看不成了,九十四幽幽盯着他,眼里的怨气比鬼火还旺。
阮玉山面不改色去到床边,上床盖被:“本老爷要睡了。”
九十四视线追随着他,瞧他当真是不打算给彼此留余地,于是也一冷脸,转过去,借着月光接着看书。
哪晓得才看了两刻钟,九十四正到兴起的时候,天上一抹浓厚的乌云飘过来,把那点仅存的月光给遮了。
九十四大失所望。
床上传来阮玉山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为所动,又在原地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岂知乌云非但不散,还有越聚越浓的趋势。
九十四一眼不眨瞅着天上那团巨大的乌云,嘴角一抿,像看到了此生第二大仇敌。
若是这云早早的散了,他姑且不会较真,兴许再看个两眼就睡;可这云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仿佛是故意要跟他作对一般,那九十四就势必要把书看个通宵达旦。
他凛然一个转身,要去阮玉山身上搜罗火折子。
哪晓得手刚伸进被子里,就被一把攥住。
阮玉山睁眼,躺在枕头上悠悠凝视着他:“这又是做什么?”
九十四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只坦然道:“拿火折子。”
阮玉山倒是没听过什么火折子要到被窝里来取的。
他支起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弯眼笑道:“想上床睡?”
九十四一挑眉毛,觉得这人听不懂好赖话。
遂微微晃动脑袋,扬起下巴,一脸正气,不屑与其同流合污:“我要看书。”
阮玉山又笑:“还想挨着我?”
九十四听闻此话,眉毛一拧,纠正道:“不是。”
阮玉山笑吟吟:“还想要我抱着睡?”
九十四无言以对:“你——”
没等他说完,阮玉山掀开被子:“上来吧。”
“……”
九十四看透此人装疯卖傻的本质,遂一声冷笑,扭头要走。
转身之间,他的手腕忽然一紧,眨眼便被强行扯向床头。
九十四落到柔软温暖的被褥上,被人用宽厚的手掌稳稳垫住后脑勺。
轻纱幔帐在席外飞舞,阮玉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嘴皮子有点痒,你给挠挠?”

阮玉山发现,九十四在把后脑勺往自己的掌心蹭。
发带被蹭散了,九十四往后仰头,把自己浓密的卷发蹭到两边,头皮贴切地感知着阮玉山掌心的温度。
接着,他闭上眼,长长地喟叹了一口气。
阮玉山使唤人不成反倒被使唤,他“哈”地一声讥笑道:“怎么?您还睡上了?”
合着刚才死犟着不睡是对枕头不满意,早等着拿他手当垫子。
这还叫他随时随地伺候上了?
九十四微微睁眼,凝视着阮玉山。
失去烛光的屋子仅靠那一点透过乌云的浅薄月色照亮,这使得九十四眼珠周围那一圈淡蓝色蒙上一层冷霜似的雾气,阮玉山看见九十四眼珠中唯一一点带着温度的眸光,像一滴水珠漂泊在大海上。
九十四的指尖触上阮玉山的嘴唇:“阮玉山?”
“嗯?”
“我的药,好像还没解完。”
阮玉山一怔,对上九十四茫然的眼神。
他心中失笑:“阿四。”
九十四像他一样回应:“嗯?”
“那不是药的缘故。”
阮玉山一把抓住九十四的手指,重重地吻了上去。
九十四的五指是纤细修长的,攥住时首先感受到的是粗细均匀的指节。
阮玉山在他的指背上落了几吻,又用鼻尖挨了挨九十四的指节,头颅低下去,眼前便是九十四宽松的领口。
他吸了口气。
二十二岁血气方刚的阮老爷可不想一天难受两次。
阮玉山刚打算闭眼,九十四一根手指就从他的掌心钻出来,沿着他的唇角,描摹他嘴唇的轮廓。
“还痒么?”他听见九十四问他。
阮玉山五指收紧。
攥得九十四整个手掌隐隐泛白。
他从不自认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屑做任何趁人之危的事,今天九十四中药之时,他也是情急之下才暂时用手解了燃眉之急。
可现在算什么?
九十四的药早解了,却还是在他面前三番四次挑弄撩拨。
他既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六根清净的小和尚。
他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一州之主阮玉山。
凭什么要在这种事上受委屈?
凭什么九十四所有的蒙昧、无知和不解风月,全要他一味来承受?
他能承受一时,难不成要承受一世?
过去多少人想爬他的床他还嫌配不上,如今到了区区蝣人九十四面前,他忍了一次还要忍二次。
熬鹰也不带这样的!
阮玉山心中几乎起了一股无名火。
他的眼神带上一丝莫名的戾气,却忽听九十四轻声喊:“阮玉山?”
阮玉山又没脾气了。
他暗自叹了口气,仿佛九十四叫一声他的名字就使他受尽折磨,无奈回应道:“阿四。”
九十四沉默了片刻:“……你好烫。”
阮玉山骤然抬起眼,盯住九十四。
原来这人不是什么都不懂。
“哪里烫?”阮玉山沉着声音,冷冷地问。
九十四敛下眼,视线垂向二人身下。
阮玉山捏住九十四的指根,用力捻了捻。
他忽咬了一口九十四的手指,一把从九十四脑后抽出手,按住九十四的脖子,埋头吻下去。
阮玉山的亲吻带着一点蛮横的意思,似乎是在恼怒九十四作壁上观的姿态,连快速的俯冲间都带着一股凌厉的风。
床外幔帐随风浪翻滚着,九十四单手绕到阮玉山脑后,解开了阮玉山的发带。
阮玉山急促的吻带给九十四一阵轻微的窒息感,这让他鼻息间甚至是意识里都被阮玉山的气息包裹住。
反而让九十四险些贪恋上这种感觉。
九十四大起大伏地喘息着,解开阮玉山发带的那只手继续仓促地拨开阮玉山散落的头发,摸到阮玉山的后颈,紧紧环住阮玉山脖子,恨不能每一寸肌肤都同阮玉山贴合在一起。
他们的唇舌缠绵得近乎麻木,九十四只能靠阮玉山的渡气勉强呼吸。
他第一次尝到情欲的滋味,尚不知个中因由,只能在迷乱中用残存的一丝理智断断续续地想,阮玉山的舌头上是否藏了比白天更危险的药。
否则为什么这次在身体本能之外,他的五脏六腑也仿佛燃烧起来了。
他的衣领被剥开了,可剥开他衣领的手还是只触碰到那个禁忌之外的地方,像当初在大雾迷阵中逃出来时一样,阮玉山永远浅尝辄止。
“阿四……”
阮玉山错开了唇,九十四含糊应了一声,像到嘴的甜头被人抽走,他有些猝不及防,偏头追过去,只碰到阮玉山滚烫的侧脸。
阮玉山从他的嘴角一路轻啄到耳垂,手掌按在他的肩头,一遍一遍搓揉着他的锁骨:“……帮我。”
九十四的手被抓住,由阮玉山牵引着一路往下。
可是只被牵引到了腰部,阮玉山便松了手。
是进是退,由九十四自己抉择。
九十四无可避免地想起十六岁那天的夜晚。
他因此心跳一滞,睫毛颤抖着睁开眼,却刚好被阮玉山捧着下颌带过去含弄唇珠。
九十四那双淡蓝色的眼珠像在深秋的月光中凝成了皓石,他生来无法浓情的视线此刻平静却细致地扫过眼前近在咫尺的脸,看到的是正与他挨蹭的挺拔的鼻梁,按捺住所有情绪隐而不发的丹凤眼,浓长英俊的一对剑眉。
……是阮玉山。
为他解药,帮他沐浴,把一切权力交给他的阮玉山。
九十四的指尖动了动。
原来人的腰腹可以如此滚烫硬挺,原来有的东西不是合指就能握住。
九十四的神色依旧不见任何波动,被子下的手却在触碰到的第一刻躲开了。
他又看了一眼阮玉山的脸。
片刻后,再重新张开五指。
……原来暴起的青筋还会一直蔓延到小腹。
九十四每一处指纹都走过那层充血后变得薄薄的皮肤,皮肤下的粗大的脉络顶得他的指腹也凹凸不平。
阮玉山的眼角有些许泛红。
他的目光一刻没有离开过九十四那张凉薄的脸,那副沉静如水的五官只有很恍惚的一个瞬间会产生细微的波澜,动作却难以掩盖地显露出一点生疏和拙劣。
好像这是一件很新奇的事,对于从未历经人事的九十四而言,即便是最简单的亲吻和接触,也够使他像念书识字那样细细琢磨,认真探索。
阮玉山圈紧九十四的身体,就差把人揉进自己骨头里:“阿四……”
推书 20234-09-17 : 弄假成真by一盒雨》:[近代现代] 《弄假成真》作者:一盒雨【CP完结】长佩VIP2025.9.3完结2.03万字1,515人阅读20.90万人气156海星 简介:  一个关于吃过几口就欲罢不能的故事……  岛屿副cp:陈嘉映x王奕文  科创公司CEOx策展人萌新  全文免费,福利小短篇,奖励自己爽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