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归远by红蕖

作者:红蕖  录入:09-21

他停了一下,往白城锦城这边扫了一眼又道:“再说,孟姑娘毕竟跟白城熟悉了,她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孩子,叫她突然跟不相识的人走,岂不畏惧?陈三少爷也是年轻,少年男女,总归不大方便,不如我们这里,还有锦城可以照看,各样都便利。少盟主,你看呢?”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圆滑周到,不卑不亢,却又滴水不漏。乔青望神情僵硬了一下,随即舒颜笑道:“还是谢掌门虑得周全。确实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那咱们就这么办吧。”
孟红菱斜睨着他,轻蔑地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就大步跨出了门去。
谢白城总算长舒一口气,有些感激地望了谢祁一眼。老爷子正低头喝茶,一副深藏功与名的做派。
这两人讨了个没趣,再待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他们是不是该送客了?
谢白城都打算说一句“慢走”了,然而回头一看,陈溪云居然把目光转向了他。

谢白城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狐疑地看向陈溪云,陈溪云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见他望过来,薄唇略略勾了勾,又道:“还盼谢兄不吝赐教。”
谢白城在心里“啊”了一声,确认自己依然耳聪目明,刚才陈溪云说的话他果然没有听错:他居然提出想跟他比试一场。
陈溪云说听家里人讲,谢白城之前上岚霞山时,关心过他最近是不是又进益了,所以今天来,也想顺便请谢兄指点一番。
这话说得挺客气,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实在很不搭配,那一脸清高倨傲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他准备纡尊降贵来教导谢白城一番。
这真是一件非常令人纳闷的事情。
陈溪云到底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他比试?
这算是一种挑衅吗?可是这里姑且也算是他谢家的地头,跑来挑衅是不是也太目中无人了些?
倘若真是关系亲厚的后辈也就罢了,问题就是陈溪云虽是后辈,关系却实在有些微妙。
谢白城微微露出一丝有些困惑的浅笑:“赐教什么的不敢当。江湖同道,切磋进益原是应当的,只是,大会开始在即,按照规矩,这种时候是不该私斗的……”
他这番话也算得上合情合理。武林大会确实是有这样的规矩:大会开始前半个月起,前来参会的所有人员严禁私下交手斗殴,一旦违背,必受惩处。这也是为了附近地区的安宁考虑,各路江湖豪客云集,倘若不加约束,那岂不是天天刀光剑影,鸡飞狗跳?
他话音未落,乔青望便接口笑道:“谢公子说的不错,确实是不允许私斗,但你们两家毕竟是亲戚,亲戚之间相互过过手,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谢公子还怕一不留神伤了溪云不成?那我可得为溪云说两句话,他这一两年来,进益可大得很哪!正好谢掌门在此,我也厚着脸皮替我这小兄弟讨个人情,谢掌门也给掌掌眼,点拨上三两句的,溪云就受益不尽啦!”
陈溪云倒也乖觉,立刻对着谢祁也行了一礼:“谢伯伯,还请您指点晚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是不给乔少盟主面子了。
谢白城瞟了谢祁一眼,老爷子捻了捻须髯,面沉似水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就只能上了。
谢白城转身嘱咐晴云去楼上把浮雪取来,随即所有人一起从堂内来到了院子里。
北方的房舍一般都比南方建的要开阔些,这家客栈的院子也颇宽敞,只西北角上种着一棵高大的泡桐树,到了这个季节,半绿半黄的叶子稀稀疏疏的在风里翻飞,时不时落下几片,掉在下面的马厩顶棚上。
马厩里的马儿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都在不紧不慢地吃着草料。客栈里的伙计们对比武切磋什么的却熟——毕竟是在邶阳山下讨生活的人,多少也都会些拳脚,全都躲在院门后面,探出脑袋来看热闹。
谢白城和陈溪云面对面站定,陈溪云抬手对他行了个晚辈礼,倒是一丝不苟,很是周正。
谢白城也抱拳还了一礼,长风掠过他耳边的发丝,他端凝了神情,集中了全副心神。
陈溪云可不是程俊逸。他既被誉为百川剑门五十年一遇的天才,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
而他也曾亲见过陈溪云出手,招招凌厉,气势惊人,是不能等闲视之的角色,甚至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胜出。
陈溪云既然老老实实执了晚辈礼,那他当然要容让,不可能先出手。所以他就看着陈溪云手中长剑以间不容发之势直直袭向他的前胸。
这是毫无花哨的一招,简单,直接,却迅捷无伦,锐不可当,有一种大道至简、返璞归真的妙意。
谢白城猛一错身,往右后仰,堪堪避开他这一剑,然而飞扬起的衣带却被剑尖削下一截,又为剑气裹挟,直向上飞去。
陈溪云长剑在空中一转,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又向谢白城追来。院门后那些伙计压根看不清他的招式,只是被他剑柄上镶的那块金刚石晃到了眼。
陈溪云的佩剑形制也颇特别,名曰寒星,比一般的长剑要窄些,只两指宽,剑刃上泛着一层幽蓝。为照应寒星这个名字,剑柄末端镶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金刚石,光线一照,就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足见陈宗念对这个幺子的偏爱。
谢白城早料到他这一变,手中浮雪早已迎上,两把长剑在空中碰在一处,随着呛啷一声脆响,撞出几星火花,又旋即分开,随后又叮叮铛铛连续响成一片。
谢白城一边招架陈溪云流水般的进攻,一边心中暗自吃惊。
百川剑门的弟子中,他只和姐夫陈江意交过手。陈江意绰号碧水剑客,剑招便是有流水绵绵不绝之意,而且灵动自如,有浑然天成之风。他本以为陈溪云年纪轻轻,能及上兄长已经很了不起了,真交上了手才发觉,他和陈江意的剑路既相似又不同,虽也剑势如水,却是如急湍猛浪,奔涌澎湃,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功力隐然已胜过其兄一筹。
谢白城以飞花潇雨对之,剑走轻灵,以快打快,众人只见院子中两道人影忽分忽合,金属交击之声不断响起。
陈溪云暴风骤雨般的一阵攻势下来,却一直没占到什么便宜,谢白城的防守密不透风,每次他以为看到了缝隙,浮雪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滑了过来,恰到好处地封住他的招式。他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起来,虽然知道谢白城并不简单,毕竟是以前被称为东南武林明珠的人物。可是他还是觉得他久不在江湖中走动了,跑去当什么劳什子酒楼老板——久不磋磨的剑还能保持锋利吗?
东南武林的明珠,这种名号该属于他才是!
陈溪云自幼擅使快剑,轻功好,内力足,剑势快而不浮,灵而不弱,他深吸一口气,使出一招“仙舟飞渡”,整个人纵跃而起,长剑带着破空之声直指谢白城梗嗓咽喉。
——其实比武切磋中是不应当这样动辄直指要害的,一般情况下,都会稍微偏两三分,以免误伤。
但陈溪云的剑不会,他的寒星剑就是百川剑门中最快最犀利的剑。
那闪着熠熠寒光的剑尖清晰地映在谢白城的眼里,几十个回合下来,他已经大致摸清楚了陈溪云剑法的特点,对他的力道、速度也都基本习惯了。
这一招的确角度刁钻、气势迫人,但浮雪只是轻轻往上一挑,迎着寒星画出一道圆弧——
陈溪云剑眉一挑,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他足以劈波斩浪的一剑被谢白城看似轻飘飘的一招硬是带偏了方向,擦着他的脸侧过去,剑气只扫断了他颊边的几根碎发。
寒星剑在空中几乎毫无凝滞的就是一变,再度横抹。这是很难做到的,人在空中,去势已尽,却还硬生生靠腰力带动手臂,快速变换招式,没有深厚的功力和刻苦的练习绝难实现。
这电光火石的一瞬谢白城几乎不可能把剑收回来防御,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往后跌下去,就地一滚来避开。不过那样可就够狼狈的,不可能再像他刚才一直保持的恍若谪仙似的状态。
陈溪云在变招的瞬间就笃定自己能占到上风,然而刹那之间,他忽地觉查到一股锐利的寒意直逼他的心窝。
浮雪的剑尖竟已刺入他的外衣!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明明刚才已经从他肩边滑过了!
陈溪云已经无法再改变招式,千钧一发之际,他气沉丹田,低喝一声,硬生生往后一仰,跌在地上,就势一滚,才堪堪避开谢白城这一剑。
明明打算让谢白城出个丑,哪知道只一瞬的功夫,出丑的人竟变成了他自己。
谢白城也有些失去平衡,足尖点地,身姿飞旋了一圈重新站稳,衣袂飘扬,乌发飞舞,犹如冯虚御风,配上他端正姣好的容貌,非但一点不狼狈,完全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陈溪云重新跃起,心中忿然,寒星剑以更快的速度向谢白城袭去。
谢白城的剑势忽然一变,不再是以快打快,而是变得端凝而深沉。
这是观溟剑法。
溟为沧海,陈溪云剑势如水,而天下水势纷纷,终究要归于无边沧溟之中。
观溟就是观水,无论百川如何纵横汹涌,总不若沧海广袤幽邃。
陈溪云渐渐感到自己的剑势变得凝滞沉重起来,无论他如何催动内力,都难以让寒星完全随他心意而动,相反,他的招式总是有意无意地被谢白城的浮雪所牵引。
陈溪云心头不禁回忆起以往父亲语重心长的教诲,叫他要把剑招稳住,沉下来,要有千钧之势,要能快也能慢。但他一直没太放在心上,他总觉得自己的剑不是那种轻浮无力的快剑,论起剑上的力量,他甚至完全不输练重剑的师兄们。
他在此刻本能的意识到谢白城的这套剑法非常克制他,要想改变局面,他必须要把自己的剑招慢下来,稳住,守静方能重新找回自己的节奏。
但此时此刻,场上的局势却不能随他心意轻易改变了。
浮雪划出的道道银光,宛如一个疏疏落落却难以突破的囚牢,把他框在其中。
谢白城心中气恼陈溪云之前出招实在太过狠厉,招招都直指要害,这哪是相互切磋,简直就是来报仇雪恨的差不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乔青望移情别恋于他,陈溪云要跟他拼命呢!
对方既然如此不客气,那他也不必太点到即止,今日不若就在乔青望面前给他个小教训,也好让他们知道,他谢白城不会忌惮他们,更遑论谭玄!
眼看陈溪云越发急躁,破绽更多,谢白城剑尖一转,格开寒星,直刺陈溪云右手,让他不得不弃剑,同时也受点皮肉之苦——
一道黑影忽然从他身后袭来,随着一阵破空之声,刺骨的寒意啸叫着,直奔他侧肋而来。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停顿了,场中的四个身影都定住没动。
陈溪云脸色苍白,握住寒星的手微微发抖。浮雪的剑尖距离他的手指只有一两分的距离。
谢白城保持着出招的姿势,在他身后侧是突然拔刀袭来的乔青望,他的青金凤羽刀在阳光下正泛着淡金色的光芒。
这把他本来万难避开的名刀正被另一把剑稳稳地挡住,而那把剑的主人也正冷冷瞪视着乔青望。
是他二姐谢锦城。
在乔青望拔刀入场的同一时间,谢锦城也“唰”地拔出剑来纵身一跃,为弟弟挡下了这一刀。
秋风吹拂,地上的落叶滚动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谢锦城语气平静地开口:“少盟主,说好只是亲戚间的切磋,点到为止而已,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合适吧。”
乔青望懒懒勾起唇角,缓缓收回凤羽刀,并指在上面细细抚了一下:“二小姐误会了,我是见谢公子可能要伤到溪云的手,怕好好一场比试最后出了岔子,岂不伤了两家和气?情急之下,想挡住谢公子这一剑罢了。”
这人倒是很会颠倒黑白,也很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明明一直咄咄逼人的是陈溪云,给他这么一说,倒好像是谢白城出手狠辣。更不要说在场众人皆是高手,如何看不出他那一刀明晃晃奔着谢白城的侧肋而去,现在竟轻描淡写说是想去挡剑。
谢锦城见他收了刀,也缓缓归剑入鞘,讥诮一笑:“少盟主对三公子还真是关切备至,有如嫡亲兄长一般。”
乔青望并不在意,垂着眼眸,随口道:“好说好说,关怀后辈原也是应当的。”旋即又看向陈溪云,“溪云哪,可是受教了?”
陈溪云铁青着一张脸,动作僵硬地对谢白城拱了拱手,闷着声道:“多谢谢兄指教!溪云受益良多!”
谢白城也倒悬着剑,对他还了礼:“百川剑门果然人才辈出,三公子真是青出于蓝。”
陈溪云又转身对着谢祁行了一礼,便扭头匆匆下场去了。
谢白城微微侧头也看了谢祁一眼,见老爷子面沉似水,只手捋着须髯,对陈溪云的行礼宛如未见,看来老爷子这会儿也生气得很。
好在那两人这一下总没有理由再要逗留,乔青望又说了几句虚头巴脑的话,便带着陈溪云一起告辞了,临走还在说在邶阳山上恭候他们大驾光临云云,谢祁也没什么耐心搭理他们,只冷着脸让大师兄冯若谷送客了。
那两人的身影刚从客栈大门消失,谢祁就沉着脸猛拍了一下茶几:“乔家小子也太不像话了,如此目中无人!就算他爹来了,对我们寒铁剑派也要礼敬三分,他怎敢这般傲慢!”
谢锦城赶紧上前温声道:“爹,你别生气,他今日来明显就是来挑事的,谁知道背后又有什么弯弯绕绕。不过明面上他们还在敷衍,说不定最终也就是虚张声势,过过嘴瘾罢了。咱们且瞧着。”
“虚张声势?”谢祁冷哼了一声,“他乔青望的刀都冲着你弟弟去了,还虚张声势?”
“我不是挡下来了吗?还能当真给他得手?”谢锦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转头看向白城,“你怎样?没什么事吧?”
谢白城浅浅一笑,活动了一下筋骨:“没事,久未跟人交手了,还挺过瘾。”
谢祁也看他一眼,哼了一声:“你倒还算勤勉,剑法上没怎么荒疏。”
以老爷子的标准来说,这就算是很大的夸奖了,白城抿唇挺得意地笑了笑,说要回屋换件衣裳,就先行退下了。
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先前写的信已经不够了。从秋鹤手里把信要回来,谢白城又重新提笔把刚才的事情一一写上。
简要交代完事情经过,白城把笔搁在砚台上,一边又陷入了沉思。
乔青望和陈溪云来这一趟究竟目的何在?他最初的猜测是想通过他的反应来探探虚实,可是看乔青望毫不避讳,侃侃而谈的样子,似乎对自己能够从这件事中脱身很有自信,他是有什么更深一层的周密准备吗?
他毕竟不是谭玄,对事情的全貌、如今的进展并不能全盘掌握,只是韦澹明也不可谓不精明,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陷囹圄,而乔青望逍遥自在吧?按照谭玄跟他转述的、韦澹明的供述,他一口咬定手中没有乔青望的证据,这不等于是在为乔青望做开脱?
这是很反常的,乔古道站在离火教的尸体上功成名就,他怎么可能不恨乔家?
除非……他留着乔青望还有用。
他们是不是还藏了后手?即使他和殷归野失败也依然能派上用场的后手?
牺牲自己,使得对方放松警惕,再出后招?
……比如,有什么法子,让乔家和屿湖山庄两败俱伤?!
谢白城蓦地觉得出了一身冷汗,虽然他此刻还想不出他们能有什么后手,但韦澹明那有些反常的表现,今日乔青望的老神在在,毫无忌惮,让他越想越觉得这之中必有问题。
就像爹说的,就算是乔古道亲自来了,也是要客客气气的,乔青望今天的表现,简直像……简直像是“有恃无恐”。
与其说他是来探虚实的,不如说他像是来示威的。
乔青望的“恃”的什么,他现在当然不知道,但他不能不提醒谭玄。
谢白城再度提笔,又匆匆写下自己的一番猜测。不论怎样,警觉些总不会错。
待到墨迹干透,白城亲自把信纸装进信封里,再仔细封好。随后唤来秋鹤,叮嘱他务必亲手交到谭玄手里,然后也不必急着回来,一定要等他看完了,盯着他写上几句话,再捎回来。
秋鹤认真听着,一一点头表示记住了,就带上些碎银,骑了匹快马出发了。
而他前脚刚走,谢锦城就打发人来说,老爹说了,今日收拾收拾东西,明天早上起来就上邶阳山去,免得拖到正日子那天上山的人多,道不好走。
掌门既然这么决定了,翌日上午,他们也就收拾齐整,踏上了去邶阳山的路。
邶阳山因是慈航寺的所在地而闻名天下。不过慈航寺在邶阳山的南嘉峰上,武林大会的场地却是在相距南嘉峰四五十里远的青竹谷。
这青竹谷虽名为山谷,实则地势开阔平坦,处于群峰环抱之中,因生有大片竹林而得名,平时风景清幽,颇有桃源仙境之意,不过现在大会召开在即,谷中样貌早已大变。
寒铁剑派一行人上得山来,最先看见的是外围一排排临时搭建的房屋,武林大会少则三天,多则五天,为免上下通行的不便,才有这修建临时房舍之举。而且别看只是用木料简单搭建的宅子,因为地方有限,还只有有些头脸名气的门派才有资格居住。
待把随身行李简单安置后,谢白城就出去先转了一圈。
穿过这片临时居住的房舍,再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武林大会举办的场地。
场地中央是一个高高搭起的擂台,这是武林大会的主擂台,到了最后一天的决赛才会用到。分散在周围各处的还有十来个小擂台,旁边都搭了些凉棚,供人观看助威。
这些设置每一次的武林大会都差不多,至多不过是规模和装饰上有所不同。今年在青竹谷,也就就地取材,用上了不少竹子,青油油的,看着倒舒服。
谢白城站在主擂台前抬头观瞧,在擂台的另一侧,修了一座三间的楼台,也是竹子做主材料,底下一层是空的,只是用几根粗壮的木材做柱子支撑起来。
想来这就是观礼楼了。既是武林大会,那到时候应该是武林盟主坐当中主位,慈航方丈和逍遥掌门应该在一侧的偏楼,另一侧,就该是留给屿湖山庄的了。
谢白城静静眺望了一会儿观礼楼,又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已经设好的一排排座位——前排的是木制的靠背椅,后面就是竹子扎成的长条凳了。
场地有限,靠背椅是留给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门派的,长条凳是给小门小派,还有些没名气的,连坐都没得坐,只能找个地方站着。
不过他们寒铁剑派是百年名门,想来是有靠背椅可坐,到那时,他便该是坐在场下,看着谭玄登上对面的观礼楼?
想到再过两日便能相见,白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欣悦。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分开过这么久,但因为之前有大半年的时间他们都朝夕相守,骤然分开,竟不由倍觉思念。
想着相见时会是怎样的场景,谭玄会怎样登上观礼楼,该是怎样的器宇轩昂,意气风发,他的唇边不由浮起一丝微笑,昨日乔青望带来的不快都一下子散去了许多。
只要他们又在一起了,何惧他在背后捣鼓什么名堂呢?
无论是什么阴谋诡计,魑魅伎俩,他们总会一起并肩面对。
不过他现在还有另一件事要做,他转过身,正准备找个人打听打听,忽然就听到身侧不远处有人颇为亲切地叫了一声:
“谢公子。”

谢白城倏然转过头,就见十几步外,一个身着翠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正面带微笑地望着他。
容貌姣好,笑容可亲,腰上别着一支系着胭脂色络子的玉笛,正是左辞。
谢白城当然认得左辞,但是远不如对时飞或齐雨峰那样熟悉。
谭玄之前来信告诉过他,屿湖山庄派出的襄助武林大会的人,正是齐雨峰和左辞——一个是他的人,一个是晋王的人,不偏不倚。赵君虎留在庄里,他和蓝霁怀等到大会正式开始才会出现,而时飞跟着他们一起。
他刚刚就是想去找齐雨峰,打听打听对乔青望的调查有没有什么进展,不料一转身遇到的却是左辞。
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左辞。
这话其实说的也不准确,赵君虎和左辞都是晋王一系,和谭玄并不在同一立场,从这个角度说,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并且很提防,但赵君虎这个人,很有些特殊的魅力,虽然你知道他跟你并不一条心,却很难真正的讨厌他,他豪爽却不粗鲁,精明却不市侩,他并不掩饰他是晋王府出身,反叫人觉得他有那么几分光明磊落,虽说是做对手,也是个挺不赖的对手。
左辞却不一样,左辞容貌殊丽,未语先笑,很容易博得第一次见面的人的好感。但他的笑总是那么的虚无缥缈,就像一个画在脸上的假模子。他那双带着些桃花的眼睛永远云遮雾绕,让人看不分明。还有他柔和谦恭的话语里总透着一股内里的寒凉,谢白城一面对面被他看着,总觉得自尾巴骨上蹿起一股凉意。
屿湖山庄所有人里,他最不想碰到左辞。
左辞可能也很讨厌他,他有这样一种毫无理由的直觉。
也许是看不起他以男子之身,甘居人下。他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目光里有着露骨的轻蔑和不怀好意的细细打量。但左辞跟那种人又不完全一样。说实在的,他也想不明白左辞到底是讨厌他身上哪一点。
总之他们应该是相看两相厌的,为什么偏偏要让他们两人遇到?左辞就不能假装没看见的,悄悄扭身走开吗?
但此刻他都出声打招呼了,自己总不能装失聪。
谢白城只好挤出一丝笑容,微微颔首:“左掌事。”
左辞似乎不是仅仅想打个招呼而已,他居然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来。
“谢公子既已在这里了,想必贵派上下应该都上山来了吧?”左辞笑眯眯地同他搭起了话。
谢白城点了一下头:“刚刚才安顿下来,谢左掌事挂念。”
左辞道:“谢公子太客气了,谢公子是我们庄主的至交好友,谢掌门又是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论理在下当去登门问候才是,怎奈大会在即,各种琐事实在缠人得紧,真是对不住。”
“左掌事说的哪里话,自然是大会的事最为要紧,千万不可耽误的。”谢白城一边跟他虚与委蛇,一边暗自腹诽当真忙碌你还来扯什么闲篇。
他正暗忖着左辞的真实意图,左辞却忽然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压低了声音道:“耳闻昨日乔青望和陈溪云二人曾去贵派拜访,该不会借机寻了什么麻烦吧?”
谢白城的心立时绷了起来,看向左辞的目光也更多了一份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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