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归远by红蕖

作者:红蕖  录入:09-21

不用说,正是前一天夜里曾碰过面的程俊逸。
程俊逸见他们进来,立刻站起了身,脸上又露出那天真明朗的笑容,叫了一声“谢哥哥”。
被点到了名,谢白城只好迎上前去。
时飞凑到谭玄耳边小声道:“这人谁啊?”
谭玄看着程俊逸一把拉住谢白城的手,微微侧脸:“白城少时玩伴的弟弟。”
“从哪儿冒出来的这是?”时飞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瞧着,“还谢哥哥,牙根都要酸倒了。”
谭玄觉得他说的很是。当下三言两语说了昨晚遇见的经过,就见那边的谢哥哥回过头来,程二公子也对着他们龇出一口齐整的白牙,又叫一声“谭庄主”。
其实说实话,他容貌的确生的不错,眉目俊朗,高大挺拔,当得起一句“玉树临风”,但一笑起来,却只能让人联想到憨厚朴实之类的词语,整个人洋溢着一种诚实可靠的气息。
既也被点到名了,谭玄只能迈步过去,他们俩都过去了,时飞自然也就率领着孟红菱跟在后头。
走到跟前,谭玄就见程二公子以憧憬和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自己:“谭庄主,我对您钦佩已久,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效力的机会?”
谭玄一时只觉得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转而看向谢白城,谢白城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脸“与我无关”的表情。
他只好又去看程俊逸。程俊逸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见他不出声,又赶紧补充:“我,我跟他们不同!我对屿湖山庄很是向往,也想跟着您增长见识!您能不能带上我一道?”
谢白城忽然开口道:“俊逸,你有这份心自然很好,但谭庄主是有事要办的,又不是出来玩。”
“我知道,我就是想帮忙,我……”程俊逸急得皱起了眉,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一着急,干脆抬起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鹿皮包裹,“唰”的一下迎面抖开,只见里面一片金光闪烁,竟是长长短短上百根金针。与此同时,他左手又从旁边椅子上提起一只长条小木箱,“啪”的一声打开,里面罗列着大大小小,圆的扁的数十个各色瓷瓶,一看便知一定是装着各种丸药。
“我能帮上忙的!至不济……”他又一下子把佩剑拍在桌上,“我也不会拖后腿的!”
这份决心真是清清楚楚,可昭日月。
谭玄一抬头,就看到时飞绕到他身前侧,正对他挤眉弄眼,那意思是“不要白不要,要了不会亏”。
宁河程家有两个出名之处,一个是家传的流光剑法,一个就是药理医术。弟子当中,有精研剑法的,有专研医道的,也有天分好的,二者能够兼而学之。看来面前这位程二公子,还算是程家的青年翘楚。
谭玄思忖了片刻,看着程俊逸道:“难为你一片心。不过跟着我和跟着你那些小兄弟不同,一切要听从我的安排,而且很可能会遇到危险。事先说清楚,当真遇到危险时,我没法保证能照顾你的安危。”
程俊逸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能照顾自己!您尽管放心!”
谭玄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程俊逸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时飞和孟红菱,然后立刻从木箱里取出一个深蓝色瓷瓶向孟红菱递过去:“这位姑娘,看你气色晦暗,眼底青黑,显是休息不好。这瓶药有安神静心的功效,睡前温水送服一粒,不出两刻钟一定有效!”
孟红菱给他吓了一跳,抬头瞅瞅,就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原本还挺大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让人很没法拒绝。她只好“哦”了一声,接了过来。小瓷瓶握在手里,凉沁沁,沉甸甸的,她突然想起来该说一声谢谢,抬起头来,程俊逸却已经屁颠颠地跑去跟掌柜说要一间屋子。
掌柜为难地叹了口气:“对不住您了,今天下午刚来了一批客商,小店房间都满了,实在找不出了。”
程俊逸一时呆住,怔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只听谭玄道:“没关系,我们房间多,挤一挤,匀出一间来还是可以的。”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他正拉着谢白城笑得一脸亲切和蔼。
事情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孟红菱捏着小瓷瓶悄悄的想,谭玄宁愿自己和谢公子挤一挤,也不要时飞去跟那个程公子挤,看来他还挺体恤下属的。
说不定,他还是个挺好的人呢。看人,要看全面一些呀!

第10章
晚饭时分,凌捕头差人给谭玄送来了两封信。及至晚间沐浴已毕,谢白城看见谭玄还坐在桌边看那信里的几张纸。
是的,他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的搬进了谭玄的房间。
虽然程俊逸一再表示他在谢哥哥房里打地铺就可以了,但谢白城不能答应他这么干,因为谭玄的目光一直像两根利箭般扎在他背上。
……把他扔在一边也不大好,看着怪可怜的。谢白城一时心软,就这么搬进来了。
“还看呢,都该会背了吧。”谢白城打了个哈欠,坐在床边。客栈的枕头实在硌得慌,他昨天夜里就没睡好。
谭玄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白城,我们明天要去坐船了。”
谢白城一愣:“坐船?坐船挺好啊。去哪儿?”
“去宣安。”谭玄道,把手里的纸放下,站起了身,“凌捕头送来的是他们四处调查来的证言,孟红菱说了那四人后,他们还是调查了一番,但城里城外的客栈脚店都没查到有同时登记这几个姓氏的,又不知形貌特征,就查不下去了。另有人去码头上问了,倒是有船家说,曾在事发当晚,见到三个佩着兵刃的年轻人架着一个人,匆匆上了一艘很华丽的客船。被架着的人裹着斗篷,看不清容貌,不过瞧着也不像上了年纪的样子。那艘客船往下游方向走了,不止一个人看见,因笒川码头来往多是货船,像那样华丽的客船很少见,因此都有印象。”
他边说边踱到床边,挨着白城坐下:“沿笒川往下游走,入雎江,一路南下,就会到宣安。”
宣安就是百川剑门所在之地。许余陈三家比起来,毫无疑问陈家势力最大,实力最强。近十年来,百川剑门都以东南第一大门派自居,作为剑门宗主的陈家,在武林中当然也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说几个年轻人惹出了什么难以善后之事,去陈家寻求庇护或帮助,那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是,这就又带了新的不合理之处。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谢白城微微皱起眉,“假设这四个年轻人从某个渠道获知了孟远亭蛰伏于笒川的消息,并顺利诛杀了他,这不应当是一个让他们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可十天过去了,江湖上似乎连孟远亭死了的消息都没传开,昨天夜里我们遇到俊逸他们几个,不就毫不知情吗?只知道这里出了一桩灭门案。他们为什么不放出消息?是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杀了毫不知情的孟夫人并两个幼儿,事后想想这是犯禁的事,所以不敢声张?可若说不敢声张,他们为何离开的时候不乔装改扮一番,还那么高调的乘了一艘很显眼的船,岂不是很怪?”
谭玄哂然一笑,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这件事处处都透着古怪。这艘船很有可能是事先安排好的接应,仓促之间,不及更换。但他们明知码头人多眼杂,却连兵刃都不摘,是不是也太托大了些。”
“官府没在码头设卡检查吗?”白城问。
“事出突然,孟红菱讲的话,他们本就半信半疑的,再查到水路上去的时候都第二天早上了。也派了人追下去,但隔了一夜,早跑远了。走到下面桐州港,那是个大港,往来高官豪绅都不少,一艘豪华些的客船压根不显眼,就没法追了。”
“那你有多少把握他们去了宣安?”
谭玄道:“若真全都是他们干的,我敢肯定他们就是去陈家了。年轻小子,有多少江湖经验?觉得有麻烦了,当然还是想着回去找爹妈。若其中还有隐情,起码我们可以去陈家探探口风,我不信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既如此,那明天一早就去雇船好了。”谢白城稍稍掰了一下手指头,“走水路反倒快,顶多十天功夫也就到了。”
谭玄苦笑:“可我真的不大喜欢坐船。”
谢白城闻言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俊逸不是来了吗?你叫他给你开副治晕船的方子。”
谭玄道:“这怎么成?他不是对我钦佩的紧吗?怎么能叫他失望?”他说着突然探身过去,到了白城近前,“还有,怎么就叫起‘俊逸’来了?这般亲热?”
谢白城想往后躲,怎奈后面就是床头,躲不开,只好正对着瞪他:“怎么了?我们两家世交,他就好比我弟弟一般,叫亲热些有什么?”
“怎么就没听见你叫我叫的亲热些?”谭玄说着,凑得更近,几乎贴在谢白城脸侧。
“你干什么呀?”谢白城抬手推他,“别乱来啊,这地方,咳嗽两声隔壁都能听见。”
“我没乱来啊,就跟你说说话,你想到哪里去了?”谭玄嬉皮笑脸的说。
谢白城脸颊微微有些泛红,推了他一把:“那话说完了吗?说完了睡觉!”
“说是说完了,不过我看你挺惦记我身子的,不忍心就这么睡了。”
“谁惦记你身子了?谭庄主请你自重!”
“叫人家俊逸,叫我便是谭庄主,白城,你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谭玄已经凑得很近了,鼻息相闻,谢白城能看到他眼眸里映着的自己的面影。
这个人真是无理取闹,夹缠不清,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都没点长进?
谢白城真想一掌拍开他,一边隔邻是程俊逸,一边隔邻是孟红菱,这人怎么回事啊!他就不能用脑子想想吗?万一被小孩子发现了怎么办?
“亲我一下就原谅你。”谭玄在极近的地方对他低语。一双沉沉如墨的眸子含笑凝望着他。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的眼中只有自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
谢白城就鬼使神差的听话了,微微仰起脸,迎上去,吻在那双唇上。
这当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谭玄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变换角度,加深了这个吻。
谢白城也没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反正回过神来,他已经揽着谭玄的肩,衣衫被他褪了一半。
谭玄俯身吮|咬着他的脖子,他一边咬住嘴唇,一边想着这要是留下了印记明天一早该如何是好。
吻渐次向下着。当谭玄埋下头去的时候,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是同谋。
床发出轻微的吱嘎声。他心里依然没忘记惦记隔壁,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拾起一缕发丝咬在嘴里,逼迫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气息交缠,耳鬓厮磨。谢白城仰在被褥间,只觉得好像已经提前上了船,似乎帐顶、灯影甚至地板都在摇晃,让他渐渐迷失。
他不是不担心别人听见动静,但这份担心好像化作了肌肤上一层层的战栗。他的气息在战栗间破碎了,他开始弄不清究竟身处何方。发丝终于从他的唇间滑落,但紧要关头,谭玄从身后伸来两根手指塞进了他嘴里。
他顾不得了,下意识的用力咬住。
过了片刻,谭玄笑着拨开他被汗水濡|湿的发丝,轻轻印了一记吻在他额角。然后把手指递到他面前,上面有鲜明的齿印。
“谢老板,我好吃吗?”他笑嘻嘻的问。
谢白城挥手拍开他,闭着眼睛倚在他颈窝歇息了一会儿。
待气息渐渐平复,他只觉得嗓子渴得厉害,便翻身披衣下床,去倒水喝。
谭玄跟着他下来,凑在他身边。他喝完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递过去,谭玄低头就着他的手喝。
四下里万籁俱寂,夜已经深了,希望两侧隔壁的人都早已睡熟才好。
谢白城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服,缓步走到窗边,微微推开一点窗扇,一阵清凉的夜风涌了进来。
到底已经是春天了,即使是夜风也不再像冬天那么凛冽,而是带上了一股缱绻缠绵的温柔。
他俯身向楼下望,楼下沿墙有一排花圃,种了几棵玉兰。一朵朵洁白匀净的花,像一群振翅欲飞的鸟栖在初春的枝头。
“还记得十几岁的时候,我们一起策马江湖吗?”谭玄走过来轻轻揽住他的腰。
“怎么会忘呢?”谢白城微微一笑,“就像昨天的事一样,一晃眼十年都过去了。”
“再一晃眼说不定又过去十年了。”谭玄道。
“那我们就都老了。”
“还不到说老的时候。”谭玄伸手覆在他撑于窗框的手上,手指下潜,跟他交缠相握。
“还能再一起策马江湖,看朔北日落,看江南烟雨。”
“能吗?”他含笑回身望向谭玄。
“能的,一定能。”谭玄握一握他的手。
一时两人都无话,只静静地看着窗外升上半天的皎月,听到猫儿跃过墙头,发出一声“喵呜”的低语。
“对了,下午你和时飞去查看尸身的时候,孟红菱对我说了些话。”
“说什么了?”谭玄扣着他的手,目光收回来落在他身上。
“她说,听到黄掌柜说的那一番话,她突然觉得她并没有很了解她爹,她从不知道她爹说出去跑生意其实是一个人不知去向。她开始有些害怕了。”谢白城也回过头来,看着他,“她没说她害怕什么,不过我想,她应该是怕她爹,并不是她一直以为的那样。”
谭玄沉吟了一会儿,轻轻拍了拍谢白城的手:“是我欠思量了,应当背着她问才好。以后若没有必要,一些事也不必让她知道。”他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孩子已经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总不能连点念想都不留给她。”
谢白城轻轻叹息了一声,伸手把窗户关严了。
“睡吧。”他说,“明天还要早起去赁船。”
帐幔垂下,室中渐渐寂然。只有窗外摇曳的花枝,在春风中发出簌簌的轻响。

清早谭玄就挨个敲门把三个年轻人都叫了起来。
在饭桌上谢白城悄然观察,孟红菱面无表情的埋头吃饭,程俊逸伸头过去问她:“孟姑娘你昨夜睡得如何?药吃了吗?可有效用?”孟红菱咬着一只包子只嗯了几声应付他。时飞瞧着他们笑,拈了块胡饼慢悠悠的嚼。
唔,看来应该没有发觉什么。
谢白城把悬起的心稍稍放回了肚里。
饭毕退房出店,径直往城外去。
还是谭玄谢白城携着孟红菱坐车。上车前谭玄找了个机会交代时飞向程俊逸简要介绍下经过,时飞便拉着程俊逸骑马缀行在后,一路上捡紧要的说了。
才过两日,城外柳枝上的绿意似是更浓了,道旁甚至有几朵迎春已经迎风绽放,明黄的娇小花朵,在绿叶衬托下显得亮丽又活泼。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条水光澄碧的长河出现在眼前,十数条码头延伸到河面上,停泊着的船只挤挤挨挨,舳舻相接,还有许多短衣打扮的粗豪汉子,正忙着运货。
河岸边更是热闹非凡,有卖鱼鲜的,有卖饭食点心的,还有卖时兴玩意儿的,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
他们一行人在这里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车马不便带走,便着随行的庄众带回屿湖山庄去。
谭玄和时飞去找合适的船只,谢白城与程俊逸陪着孟红菱。游走在此的商贩们见他们几人品貌不凡,料想非富即贵,纷纷上前兜售。
孟红菱是本地人氏,这码头她以前也来过几次,并无什么兴趣,反觉有些伤怀,只撇过头不理。程俊逸倒是瞧着什么都新鲜,买了好几样小玩意儿。
谢白城买了一支小小的珠花,用蚌壳料子做的叶,配上几颗绿玉珠子攒成的小花,成色一般,胜在颇为别致,送给了孟红菱。她正是青春年纪,骤然离家,什么装饰也没有,跟同龄少女比,未免可怜了些。孟红菱乖乖接了,低声对他道谢。
不一会儿,船也找好了。船在笒川码头的客船里算挺大的,两层的舱房,船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并两个船工,船主的一对儿女也跟在船上,姐姐约摸十四五岁,弟弟大概七八岁。
上船后,几人分好了房间,谭玄谢白城一间,时飞程俊逸一间,孟红菱同那船家女住一起。
谭玄银钱给得很足,只嘱要快要稳,船老大答应一声,即刻就拔锚启航。
客船从船堆中滑出来,轻盈地扭转拐弯,不一会儿就行到了河中央水深处,再往前行一段,河面上的船只都有次序的排成了队,每一艘间隔着一定距离,向下游驶去。
船工测测风向,两人搭手升起了帆,惠风和畅,送着这艘小船越发轻快的分水向前。
谭玄一上船就钻进了舱室里。
他生于西北边陲之地,小时候压根没有过乘船经验。长大后虽然学会了水,乘船却还是不大行,虽不至于呕吐,但总容易晕晕乎乎的。
其他人却都没有这个毛病。谢白城与程俊逸生于江南水乡,时飞长于海边,孟红菱自幼随父东奔西走,旅途漂泊早已习以为常。于是撇下谭玄,他们四人都聚在船头眺望风景。
澄江如练,青山隐隐,时有嶙峋怪石靠近水面,仿佛举手便可攀援。靠近山顶处有烟气迷蒙,间或传来几声清越的鸟鸣,留下一道振翅长空的影子。
孟红菱自从随父亲定居到笒川县后,倒是没怎么出过远门,此刻看了这般如画风景,精神也不由一振。再加上清风拂面,长天空阔,一时间竟也稍稍忘却了心中的悲恨苦闷,有了几分畅快之意。
前三天的旅途就这么过去了。每到傍晚船家会靠岸泊船,上岸采买些菜蔬回来做饭,休息上一两个时辰再继续出发。生活虽简单到有些枯燥,但两岸风景总在不断变化,盯着出一会儿神,船就又驶出了好远。
更何况他们也会自己找些事做,程俊逸就给船主夫妻并两个船工都瞧过了病。水上讨生活的人,多少都有些关节肿痛的毛病,常靠喝烈酒熬痛。他又是给他们讲解为什么喝烈酒不好,又是给他们开方子可抓药敷贴。连船家姑娘,他都相赠了一瓶香膏,说风吹日晒伤皮肤,可以涂一涂保养。船家少女一下子羞得小脸黑里透红,躲到孟红菱身后去了。时飞在一旁嘿嘿笑着,伸手拿过香膏扔给孟红菱,叫她转赠给船家小姑娘。
他们三人年纪相近,几日下来又没别的事可做,就很快混熟了。
谢白城到底年长了他们不少,不太掺和他们的玩闹,常在舱内陪着谭玄。程俊逸倒问过谭庄主怎么不出来赏赏风景,谢白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他忙着思考问题,帮谭玄遮掩了过去。心里感到自己真是十分善良。
到了第四日,他们来到了桐州港。按谭玄吩咐,船在这里停靠半日。
港口码头本就是鱼龙混杂之处,更何况桐州港这样一个地处要道的繁华大港。靠码头和水路讨生活的帮派就有两三个。船停靠后,谭玄带着时飞一起上岸打听情况,谢白城就带着程俊逸和孟红菱在港口四处逛逛。
一个多时辰后,谭时二人回来,从桐州港第一大帮派渡水帮得来的消息,曾有一名老家在宣安的小头目于码头上看到过一个很像陈溪云的人,但来往人实在是多,一错睫的功夫就不见了踪迹。
陈溪云年纪虽轻,这两年名气上升却很快。除了他自身个性争强好胜、爱出风头以外,百川剑门对他不遗余力的宣传也有功劳。他被誉为百川剑门中五十年一遇的少年天才,宣安附近会点武的,不可能有不知道他的。
那小头目还在向人吹嘘见到这位风头正劲的武林新秀如何风姿出众,便被谭玄找上了门。
对于这些在灰色地带混饭吃的小帮小派而言,屿湖山庄更是不能得罪的真佛。见帮主亲自陪着前来,那小头目哪敢隐瞒,赶紧一五一十的说了。
虽说他一个没盯住,就没看到陈溪云究竟往何处去,但到底坐实了他们先前的猜测,且确实捕捉到了一点踪迹。桐州港地处笒川和雎江的交汇口,进入雎江往下游走,不出五六日就能到宣安。这四人去了百川剑门的可能性又增强了几分。
当下就又抓紧启航。船入雎江,和在笒川看到的风景又不一样。
跟雎江比,笒川不过是一条小河。雎江水面宽阔,往来船只更多,甚至不乏四五层高、二十丈长的艨艟巨舰。
几个年轻人都没怎么见过这般景致,全聚在船头看个新鲜。孟红菱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几日间看了许多新鲜事物,终于也不是一昧愁苦,眸子灵动活泛了许多。
等到他们跟一艘逆流而上的客船交错而过时,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那艘船上载的全是胡人,穿着异族服装高鼻深目的少男少女,聚在船舷边有说有笑,指点着两岸的风光,嘴里叽里咕噜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说不定是要去衡都表演的胡人杂耍团呢。”时飞倚在一旁,闲闲的拨弄着手里一根芦苇穗,也不知他是从哪里拔来的。
“真好啊,我都没有去过衡都。”程俊逸也看着那艘渐行渐远的船,目光中流露出明显的欣羡。
他说出了孟红菱想说的话,孟红菱就闭嘴不吱声了。
“去玩呀,”时飞兴高采烈的说,“等这件事查完了,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回衡都,我请你们去看杂耍,有喷火的,有吞刀的,有能凭空变出小鸟的,可好玩了。再请你们去吃好吃的,白城哥的东胜楼菜很好吃,还有别的好多馆子,还能吃到外国的菜呢!”
“我想去我想去!”程俊逸一脸兴奋之色。
“我跟你们说,那些胡姬啊,特别不一样,有的眼睛是绿色的呢!跳起舞来,那圈转的,人看着都要晕了,她们没事人一样!”时飞兴致勃勃的给他们比划。
程俊逸和在一旁悄悄听着的船家少女春秀都露出神往之色,孟红菱忽然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也见过,还会说几句他们的话呢!”
时飞奇道:“在哪里见的?你还会说胡语?”
孟红菱绞了绞衣服下摆,抿了一下嘴唇:“我很小的时候跟着爹在一个地方住过,就有不少胡人。”
时飞又问:“什么地方?”
孟红菱却答不上来了,她那时才五六岁光景,哪里说得出。
“那你会说什么胡语?教我几句呗?下次我去跟跳舞的胡姬小姐姐搭话!”时飞笑嘻嘻的问她,“你好怎么说?”
孟红菱想了想:“撒拜诺!”
其他三人都念了几遍,时飞再问她:“那‘你真漂亮’怎么说?”
孟红菱白了他一眼:“这太难了,我不会!”
时飞笑道:“这你就不会了?也算会说胡语呀!”
孟红菱不服气道:“原先应该会的,过好多年了当然就忘了!”
时飞还要笑她,春秀却怯生生的道:“你们真好呀,去过那么多地方,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去衡都看看呢!就听人家说,像神仙住的地方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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