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个出气筒,哪有不用的道理。
以隔绝利益为前提,双方关系达到一种诡异又微妙的平衡,谁也不越界。
可就是这么个情况下,左护法越界了。
不是一步两步,是抛开了自我安危的越界。
反常,太反常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作为魔修,左护法不该对叶行舟有好感,更不该因为那点好感就抛弃自身安危。
而且,叶行舟的行径也不可能让人生出好感来。
叶行舟开始重新审视此人,重新审视起左护法。
他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让左护法愿意涉险告知一切。
叶行舟实在找不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更找不到一个能说服左护法的理由。
直到,叶行舟第一次认真注视左护法的眼睛。
眼睛,会语。
叶行舟在左护法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小孩。
一个蜷缩哭泣的小孩。
是叶行舟当初,没有找到的小孩。
左护法是水散凉。
一切说通了。
水散凉出手帮这次,是在偿还当初的恩情。
得到这个结果,叶行舟第一时间是惋惜的。
惋惜当初那么个单纯又善良的小孩,再见之时竟然成了魔修。
惋惜过后,叶行舟又开始唾弃自己。
站在自己的角度,话倒是说得轻松。
而事实,不容许水散凉选择。
当年在桃花村相遇,水散凉对生的渴望强烈到,让叶行舟出手帮了他。
一个小孩颠颠撞撞,好不容易逃脱水蛊族,刚进了天渊,又遇变异的水蛊族和魔修绞杀。
水惑族满族都快死光了,水散凉这么个小孩又能有什么办法。
生路难寻,生路难开。
左护法与魔尊是一个阵营,当年那种情况,很大可能是魔尊将他带走了。
这是那种情况下,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叶行舟指腹捻着一片木蝴蝶。
曾经,叶行舟牵着水散凉进天渊。
今昔,杀戮满身,双方是对立。
叙旧,是叙不了的。
水散凉不想,叶行舟也不想。
但心软。
无论是谁。
心软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有害死自己的可能。
偏生左护法先心软了。
退一步,难。
叶行舟只能说出那句。
左护法一直等待的,从一开始就显露的目的。
待叶行舟修为恢复,双方来一场比试。
战死,是双方的荣耀。
也是了结。
叶行舟松开手,木蝴蝶顺势滑落,即将落地时又顺风飘扬。
也不知道纸条左护法收到没有。
他可不想和他对战的人,穿着条烂裤衩。
打到关键时刻因为卡裆喊停。
瞧瞧他多体贴啊。
还时刻关心着左护法有没有新裤衩穿。
有叶行舟这么个体贴的人,左护法就偷着乐吧。
叶行舟收回思绪,燃烧指尖的安魂符。
目光流转间,四下场景纳入眸。
荒草凄凉,房舍破败。
街道陈年发黑的血迹尚在。
满城游荡的亡灵,成日徘徊的亡魂,不见了。
城中无声息。
空荡荡。
是空城,也是死城。
那么,水散凉说,不要让它们发现。
它们是谁?
是亡灵吗?
亡灵去了哪?
叶行舟敛住气息,没有贸然走入街道,他往偏僻容易藏身的地方走。
一步踏出,风拂面。
魂魄似有抽离的错觉,一瞬后又安稳下来。
安魂符起作用了。
叶行舟从储物袋中,取出引魂灯。
魂灯未燃未引。
水散凉说,要两物引魂。
魂灯,和沾着方荣气息的物品。
沾着方荣气息的物品。
他有吗?
叶行舟想了想。
他还真有。
手探入怀中,一张纸条摊开。
纸条上,最后三个字就是方荣留下的。
〈快跑啊!!!〉
叶行舟将那三个字剪下。
撕开的纸条与魂灯接触的一瞬。
叶行舟眼睛被熏得发酸。
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放下手时。
一条丝线,缠在了指尖。
只有他能看到的丝线。
魂灯烛火晃了晃。
丝线的另一头,横穿城中,循循绕绕。
而初始这端,就要迈过街道。
叶行舟观察三秒。
街道依旧没有亡灵游荡。
北奠,似乎真成了空城。
叶行舟脚尖点地,刚要跃上围墙。
身后一只手在此时忽然落在他的肩上。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叶行舟回头。
是个意料之外的人。
和叶行舟一样,有活人气息的江客。
江客眉目沉肃,松开手时对叶行舟摇了摇头。
叶行舟了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跟在江客身后,弯腰迈进一间坍塌的草屋。
墙塌成一个三角,树荫遮蔽了大部分光源。
两个人进去,空间有几分狭窄。
魂灯的光源,点亮了矮小的房屋
江客此时才出声。
“你来北奠城做甚?”
“带方荣的一魂一魄回宗。”
叶行舟看了看江客,“江师兄,你怎么会来这?”
“如果我说,我没有来你信吗?”
江客这句话,叶行舟一点没听懂。
突然来个这档子事,实在太突然了。
叶行舟一阵心悸,“江师兄,你在这里多久了?可有遇上其他人?”
“两天。”
江客将擦净的剑收回剑鞘,抬眸看着叶行舟。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人。”
第一个人?
“那么之前遇上的都不是人了?”叶行舟问出声。
江客嗯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条。
看清纸条的内容时,叶行舟眼皮一跳,也拿出一张一样的。
是贴在城主府门上的那张规则纸条。
“这里到处都是一样的纸条。”
江客顺手捡起墙角的木蝴蝶,指腹捻了捻,又是一张纸条同样的出现。
“第一天,我在夜里出来过一次。”
“亡灵成怨灵,扑来撕咬我。”
“我按照纸条的方法,入井暂时避过一夜。”
“白日,我试着出城,有一股力量,在拉扯魂魄。”
江客垂下眼眸。
“出城的路,走不得。”
“会吃人。”
江客提起裤脚,脚踝处是发紫的手印。
深深嵌入肉中,似要将人拖入底下。
叶行舟想到了什么,“所以白日亡灵藏进了地下,夜里亡灵又成了怨灵在地面追杀活人。”
“而活人,白日在地面活动,夜晚藏地下躲避。”
这不正好相反。
白天亡灵躲地下,活人走地上。
夜晚怨灵走地上,活人藏地下。
江客没反驳。
但,衍天宗的人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北奠?
什么力量能有这么大本事,凭空转移一大堆活人。
叶行舟想到了什么,“其他宗呢?其他宗可有消息?”
他发灵讯给燕禾,燕禾也没有回。
该不会,玄灵宗的人也凭空北奠了?
江客:“不知。”
叶行舟抓了抓头发。
“那也就是,白日只要不走出城路就不会被亡灵拖,对吧?”
“是这个意思。”江客又补了一句,“但白日也不建议四处走动。”
“你走的每一步,都有一股力量在拉扯魂魄。”
江客话说到这个份上,叶行舟怎么会不懂。
拉扯多了,一魂一魄留在城中。
届时又像方荣那般,疯疯癫癫出城。
但,叶行舟是什么人啊。
金丹修士!
“放心吧江师兄,我是符修,准给你魂安得妥妥的。”
叶行舟从储物袋里取出纸笔,在江客逐渐惊讶的目光中,行云流水画出两张安魂符。
“你修为……”
江客属实惊讶。
这一眨眼一个样的。
从炼气越到筑基,又越到金丹。
人家修炼是积少成多,几十年几步。
叶行舟跟跳台阶似的,撅着腚一跳,嚯,修为升了。
轻而易举就追上了别人几十年或百年的努力。
叶行舟那不得臭屁一下,“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隐形高手。”
“平日只是太低调而已。”
一嘚瑟,叶行舟又顺手画了两张。
江客无言,默默将安魂符用上。
现在叶行舟修为稳定,有灵力加固,一张安魂符起效两日。
叶行舟弯腰,从坍塌的墙壁破口走出去,“走吧,出去找方荣,顺道找找其他人。”
江客跟在其后,他回头望了一眼,抱起草垛掩盖缝隙。
“江师兄,等会不一定会来这。”
“我知道。”江客收回眸,“那里,以前是我家。”
江客轻描淡写,跟说天气好坏似的。
叶行舟自觉说错了话,主动捧起一垛草帮着掩盖。
倒是忘了,江客是北钿城人。
江客山淮,都是北钿城人。
叶行舟动作一顿。
风雨来当初说。
北钿只有两个小孩跑了出去。
江客与山淮,就是那两个小孩。
所以江客才会知道风雨来的长相。
无法挣脱的桎梏,又缠绕上来。
拼命想改变的过去,就是现在经历的未来。
魔尊给叶行舟救北钿的机会,但叶行舟却在试错中失去了机会。
北钿亡城的命运,就如当初水惑族灭族那般。
是既定的未来。
也是,已经改变过的结局。
这股无力感,摆脱不了。
为什么当时脑子会迟钝。
要是快些发现风雨来的计谋,北钿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那股烦躁的情绪,又在滋生。
隐隐,有一股破坏欲。
把江客,推进井里会怎么样?
叶行舟愣愣盯着江客后背。
江客毫无防备,此时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他的手,不自觉抬起。
又在江客回头前一瞬,飞快落下。
叶行舟猛地摇头。
他刚才在想什么?
居然想把江客推进井里!
这不是害人么!
该死的风雨来!
“江师兄,快快打我一拳。”
江客不明,见叶行舟态度奇怪,还是抬手挥出一拳。
一拳下去,肚子里的蛔虫都成了粉。
叶行舟爽到翻白眼。
好吧,其实是疼得要晕了。
这拳和向修远的拳头没什么区别。
都是见太奶级别的。
叶行舟这会哪还有什么心思作恶。
叶行舟撑着口气,“江师兄,你要是看到我眼神不对,立马给我一拳。”
江客蹙眉,“何意?”
“我沾了魔尊的戾气,到城里会诱发。”
叶行舟捂着肚子,“江师兄,还有一事。”
“魔尊其实有两个。”
“灵剑峰藏的,是杀我的那个魔尊。”
“百年前屠城的是另一个,名叫风雨来。”
“也就是,画像上的那人。”
江客眉心一凝。
两个魔尊。
搞什么?
叶行舟下一句的补充,让江客更甚不明。
“藏在灵剑峰的魔尊,是我三个师兄中的其中一个。”
“他不是人,已经死了,大有可能是鬼修。”
巨大的消息量砸下,定格在最后一句话。
无涧仙尊座下,有一个亲传弟子是魔尊,并且这个魔尊是鬼修。
这些,是从未查到过的线索。
江客正色,“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叶行舟没有过分失望,大致有了个底。
今儿他也不抱着能全部坦明的心思去说,毕竟有个伪天道摆在这。
所以,刚才他没有急着先回答江客那个问题。
而是先试探天道态度,看看具体能透露多少。
现在能说的都说了,有这么多线索指引,剩下的交给江客。
他相信江客的业务能力。
而江客。
满眼疑。
叶行舟几句语无伦次的话,道出条条爆点。
如此巨大的信息量,叶行舟全部吐露。
这一秒,江客眉都不会皱了,罕见CPU卡壳。
江客现在,满腹狐疑。
只觉跟梦游一样。
在叶行舟口中。
从两个魔尊。
到一个鬼修,一个怨灵。
鬼修能越过衍天宗结界藏在灵剑峰,怨灵虽被封印在鬼市但能无限复活。
无限复活,多么超脱常理的能力。
看样子,叶行舟似乎还想继续说,但又被什么强制闭上了嘴。
叶行舟从哪得来的消息。
这些消息,又可靠吗?
江客揉了揉眉心,抚平皱起的纹路。
细细一想来,从百年前北钿灭城后,魔尊的踪迹似乎隐匿了。
平日高调的屠杀,自那夜过后,似乎沉寂了一般。
那之后的魔尊行径与风雨来简直就是两个人。
同样也给了江客山淮养精蓄锐的机会。
修炼,日夜不分的修炼。
这些年过来,仇恨不但没减,还日益增长。
江客想着,总有一天,会找到魔尊报仇。
手刃仇人。
为北钿满城人,为亲人。
任他用何种手段都找不到魔尊的踪迹。
直到最近几年,魔尊又开始无规则的屠村又或者杀人,近半年来,魔尊屠杀越发频繁。
各个宗都在加强警戒,接任务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每一次赶到时只剩满地尸骸,魔尊同魔修早已人去楼空。
不过,那些尸体的伤口都很利落,是一击致命那种。
而风雨来不同。
江客亲眼见过。
见过风雨来的各种残虐手段。
活剥皮,挖筋骨,剜心口……
太多太多,几乎不重样。
风雨来喜欢慢慢折磨,杀人的手段可谓残忍至极。
现在细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叶行舟说,有两个魔尊。
两个魔尊。
多么离奇的事。
连他审问魔修,都审不出来的消息叶行舟就说出来了。
同样的,这也是一切异常最合理的解释。
当初屠城的魔尊风雨来被魔尊杀死,成了怨灵。
而魔尊成了鬼修,还藏在灵剑峰。
他不得不信。
江客呼吸渐平,目光流转间再次回到叶行舟身上。
“灵剑峰藏不了鬼修,他应该有什么手段躲过气息探查。”
他没有再继续问叶行舟从哪得到的消息来源。
叶行舟本身就有太多谜团。
就如十二年前,叶行舟误闯天渊禁地那般。
幼时的叶行舟,与现在的叶行舟回答的都是同一个答案。
掉进无尽深渊,出来后就到了天渊禁地。
藏在灵剑峰的魔尊又执着的杀叶行舟。
一桩桩,一件件。
太多太多了。
叶行舟能知道,定是有知道的本事。
江客收回眸,“今日多谢你告知我这些,我会一一查清。”
“好。”
叶行舟点头,旋即又问,“江师兄,话说衍天宗弟子都到了北奠城,那方荣可有来?”
玄长老不知道将人藏去哪。
方荣本就少了一魂一魄,醒来若是继续疯疯癫癫在城中跑,很容易被发现。
“我到北奠前去看过他一眼,他安好。”江客道。
叶行舟有些诧异,“玄长老把他藏去哪了?”居然能躲避那股不知名力量?
难道这就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含金量吗?
“天清水泛月明。”
江客回了这么一句。
叶行舟只觉耳熟。
他似乎在什么物品上看过江客说的这句话。
但一时想不到。
直到,脚踩到浅坑。
水溅湿鞋尖。
叶行舟忽而明。
水月镜。
玄长老把人藏进了水月镜中,那面放置在功崖,平日用来转播画面又或者当镜子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水月镜。
水月镜的边口,刻的就是这么一行字,以前他去找向修远的时候看到过。
镜子能保护方荣?
还是说,那股力量有镜子的阻挡进不去?
镜子能挡住什么?
叶行舟眉心微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定了定心神。
“江师兄,沙长老回来后可有将右护法封印?”
影子是光的缺失,倒影是光的反射。
影子,无法在镜中成像。
水月镜能挡住的,第一个可能是影子。
叶行舟瞬间就想到了右护法。
难道右护法从留影石里逃出来,用手段将衍天宗的人传送到了北奠城?
不灭都这么逆天吗?
好在江客给了叶行舟另一个答案。
“封印了。”
“沙长老把留影石放进了丹火里,又设了三道禁制。”
四重保险,要逃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个答案被否定,叶行舟一时没想到其它答案。
他张了张口,“他真的,逃不出来吗?”
为什么一提到右护法,内心总是有几分不安。
他杀不死右护法。
水散凉又为什么说,他该知道为什么杀不死右护法。
还说,一开始就该知道。
叶行舟抓了抓头发。
问题聚在一起,一时间想不到。
躁意再次滋生。
叶行舟立刻转移注意,抬眸之时就见江客定定看着他。
“我很肯定告诉你,他逃不出去的。”
他回应的声音很沉稳。
亦如四年前忘川崖时,向叶行舟承诺一定会抓到黑袍人一样,那双眼睛在皑皑风雪中,坚定而有力量。
叶行舟嗯了一声,“走吧江师兄,去找方荣的魂魄。”
说话的空隙,日头已经西移了。
城外时间流逝比城主府更快一个时辰。
现在,只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下去了。
引魂灯散的一缕青烟引路,两人跟随青烟行。
行于空城,行于死地。
“江师兄,你在城中,可有听到铃铛响?”
江客动了动眸,压下职业习惯即将问出口的冲动。
叶行舟能知道,那他便按照叶行舟知道的行动便是了。
至于‘不要让它们发现’,它们是谁叶行舟一时只能想到亡灵。
北奠城中的亡魂,白日是亡灵,夜晚是怨灵。
两种形态切换,亡灵不会去干扰活人,而怨灵只会厮杀一切活物。
厮杀活物。
叶行舟眉心一动。
那晚他和燕禾从城主府中出来,魔尊守在门外。
而怨灵无视了魔尊,径直攻击人。
原来,那个时候就有迹可循了。
因为是鬼,因为死了。
所以怨灵不攻击。
风无涧只是将这个事实,提前告诉了叶行舟。
青烟引路。
尽头是一棵枯树。
枯树边,还有一口枯井。
不知从哪来的黄纸,随空飘洒。
隐隐绰绰。
还有模糊不清的回音。
随着走近,隐约听见伴着泣声的,癫狂的笑。
那笑声,在泣血。
叶行舟和江客相视一眼。
江客侧身挡住叶行舟,上前半步探查。
“井口有一层结界,引魂灯引不出方荣的魂。”
他将看到的情况告知了叶行舟。
确定没有危险,江客才侧身,让叶行舟过来。
叶行舟探出脖子,向井下看去。
漆黑一片,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这层结界很薄,要解开没什么难度,但关一魂一魄足矣。
只关魂魄,所以不在乎结界吗?
要是结界繁琐捆束叶行舟或许此时已经在解结界了。
但眼前这更像是个圈套。
引诱叶行舟快点将结界破掉,将人救出的圈套。
好在,叶行舟和江客都是警惕的。
两人没有第一时间去破掉结界。
“方荣,你能听见吗?”
叶行舟先试着喊了一声。
井底,依旧是笑。
时笑时哭。
似未闻外界声音那般。
“方荣?”
第二声喊名,井底的声音逐渐停止。
在寂静一瞬后,爆发吼声。
“结界不能破!”
吼声贯穿,声音一圈一圈回荡井底。
“不能弄破结界!”
“结界一旦破裂,它们就会出世!!!”
井底没有光源,方荣激动的声音贯彻双耳。
“它们是什么?”叶行舟问。
然而,方荣又开始重复吼出那三句话。
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般,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
一魂一魄能记住的不多,但这三句反复提及的定是十分重要的。
叶行舟一时陷入两难。
方荣人是寻到了,但眼前有一个结界阻挡魂魄出来。
要是弄破这个结界,方荣说它们会出来。
它们,到底是什么?
叶行舟的纠结江客看在眼里,他启唇。
“去找玄长老。”
“说不定他有办法。”
衍天宗弟子的数量很多,这一路过来却没遇到任何一个人。
不说玄长老,叶行舟连孟枳他们都没遇见。
要找玄长老,还得赶在天黑前,赶在三声铃响前,没有丝毫头绪。
可谓难上加难。
但,这是眼前能用的办法了。
叶行舟又发了几条灵讯,依旧石沉大海。
那股力量把衍天宗的人转移到北奠城究竟是何目的?
江客及时出声,打断叶行舟的烦躁,“城南那片区域我昨日搜寻过,现在去北面找找。”
“好。”
叶行舟尽量稳住心态,设了一个结界护住枯井,防止结界被意外破开。
而后,打开神识拓宽搜寻范围。
就如江客所说,神识所过区域净是空,无一人踪影。
连个屁都感应不到。
更别说人了。
偏生木蝴蝶满天飘洒。
过一次落满身。
晃得眼睛疼。
叶行舟顺手拍掉肩头的木蝴蝶。
就在此时。
城门开启的声音传来。
又有人进来了。
现在有了安魂符,叶行舟与江客一同前往出城那条路。
他要去看看,是谁进来了。
脚下的路是硬的。
至少刚开始走是硬的。
走出三步时,地面忽而变软。
有什么,冰凉发寒的东西,抓住了脚踝。
是只手。
在抓住叶行舟脚踝的刹那,被灼烧起一阵白烟,叶行舟顺手一剑斩落。
江客看到灼烧的白烟,眸光转动。
叶行舟的至阳之气能灼烧怨灵。
而后踮脚跃起,腾在半空。
无数双鬼手探出。
叶行舟低眸。
此时的地面。
此时的出城路,是无数手铺成的。
从地下探出地表的手,或惨白,或有血迹,或残缺。
他们凭空抓着。
抓替死鬼。
抓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