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怨灵。
是所有怨灵。
叶行舟皱眉,“什么情况?”
“不知道。”
“难道城主府有限制?”
城主府时间流逝比城外晚一个时辰。
白虎立在城主府高墙上。
往下一看,尽是密密麻麻的脑袋。
地面、房檐、树梢……
挤满了怨灵。
怨灵低着脑袋,脖子呈现一个活人难以做到的折叠角度,脸面几乎贴在胸口。
血月侵染,这似乎是一场奇怪的仪式。
“先去找人。”
现在怨灵停止活动,是最好的找人时机。
白虎跃下高墙。
地面有一条长长的拖拽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井边。
一昏死的人倒在井口,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溢血。
只差一步,就能进入井中了。
他却昏死过去。
若今夜叶行舟没有出来,准成为怨灵盘中餐。
叶行舟从此人身披着的白色大氅认出了身份。
“柳归岸。”
他也被阵法传送到了北奠?
不对啊,柳归岸又不是衍天宗的弟子。
来不及细想,叶行舟将人扛起。
“走。”
白虎再次跃空而起,赶向地窖。
黑夜沉寂得可怕。
一声鸡鸣破空。
“快捂耳。”
梅忧也想到了规则上提到过,鸡鸣捂耳。
梅忧立刻捂住耳朵。
鸡鸣过后。
地上的怨灵脖颈发出咔嚓的骨骼清脆声。
所有怨灵。
仰起了头。
月,更红了。
怨灵空洞的眼眶,长出了一双双血红的眼珠。
空气之中,弥漫着浓烈血腥。
一声狗吠。
怨灵扭动僵硬的骨骼,开始缓慢的蠕动爬行。
爬行着,围向有活人气息的地方。
狗吠七声,亡不是亡,生不是生。
现在已经有了一声狗吠。
这声狗吠过后,北奠城中的一切,都放慢了。
白虎矫健的身姿,疾速的回赶受到了无名力量阻挡。
每踏出一步,抬脚再出第二步时,格外困难。
是狗吠作怪,还是红月搞鬼。
照耀满城的,就是月亮了。
连叶行舟的动作都受限。
满城人鬼,尽树懒附身。
死手,快掏啊!
那股阻力就像接亲宴上突然掏出一张保鲜膜,玩一场用脑袋顶破保鲜膜的游戏。
即便面目全非返祖,那层膜的咬合力还是极强,难以用头顶破。
叶行舟憋了一口气,使劲探手入储物袋。
他要挡住月光。
狗吠二声。
怨灵缓慢的速度加快了一点,开始叠叠乐爬上树梢。
而那股阻力面对人时,更强烈了。
叶行舟面目都狰狞了。
这是一场无声的比拼。
眼看着树梢顶端,一只怨灵伸手即将要抓到白虎尾巴。
梅忧连眼睛都在用力,想要挣脱束缚挥枪捅那只怨灵。
平安最讨厌被摸尾巴了。
怨灵这一抓,平安得成恶心好几天。
怨灵那只手将要抓住。
叶行舟终于抽出了只用过一次的史诗级大伞。
伞面撑开。
别说人了,连老虎都遮得妥妥的。
血红的月光挡去。
白虎虎啸一声,是前所未有愤怒。
那只抓尾巴的怨灵,以及高处堆叠的怨灵被灭成了渣。
风呼啸,白虎终于恢复速度。
叶行舟连喘两口气,劫后余生道,“我一开始就该把伞拿出来。”
梅忧这口气没松。
因为,狗吠忽而急促起来。
三声四声五声六声。
地面开始渗血。
血位极速攀升。
地面被血河吞噬的怨灵,直接与血融为了一体。
血河汹涌,淹没房屋。
北城之中,仅一处坍塌草屋未被血覆盖,那里是放置了伞的地方。
叶行舟出来前,在地窖口遮的伞起作用了。
狗吠第七声。
血河彻底吞噬北奠城。
月亮红得晃眼。
叶行舟几人,躺在地下喘着气。
“还好赶上了。”
叶行舟身子一歪,将柳归岸放了下来。
他手边,是一把烂得只剩骨架的油纸伞。
撑在地窖口的伞都被血河腐蚀了,刚才要是没赶上,估摸着几人也得融入血河,加入亡灵一员。
江客蹙眉,“柳归岸怎会在这?”
“可能看他在衍天宗,阵法连着把人也吸进来了。”
江客却摇头,“你下山后,柳归岸也下山了。”
江客去找玄长老的时候,正好碰到玄长老叮嘱柳归岸下山后按时服补灵草。
“所以他是自己进来的??”
叶行舟惊讶。
不是,这哥们走几步喘几口气,多走一点都能把自个累死。
你是说柳归岸自己进了北奠城,顶着病体还差点逃脱怨灵追杀?
叶行舟一时没有给人服修复丹,柳归岸这身体遭不住太强的灵力。
不过既然下山了,柳归岸肯定随身携带补灵草。
叶行舟掏掏几下,果然从柳归岸身上搜出一个没有禁制的储物袋。
补灵草不要钱似的往柳归岸嘴里塞。
叶行舟道,“苍水,出来。”
一道清水流光顺着柳归岸受伤的心口挤了出来,逐渐化成弓箭的模样。
“怎么回事?柳归岸怎么会来这?”
于遵守者是生路,于违反者是杀机。
就今夜怨灵的凶悍程度而言,叶行舟合理怀疑再来一个至阳气都抵挡不住。
于修士都是九死一生。
柳归岸却只身进来。
没有灵根还一身病体,唯苍水弓护身,居然还吊着一口气。
叶行舟实在想不通柳归岸闯入这死地图什么。
补灵草起效甚慢。
叶行舟扒拉开鲜血浸湿的衣物,柳归岸身上交错的剑伤毫无遮拦闯入眼眸。
尤其是心口那处伤,方才若无苍水弓修复,人真就死了。
血几乎要流干。
脸色也白得吓人。
三人同时沉下眸。
“这是剑伤,怨灵没有剑,他身上怎么会有剑伤。”
“很大可能是陆跃。”叶行舟出声,“城里有魔修。”
怨灵留下的黑气侵蚀印只能算皮外伤,真正致命的是这些刀伤。
尤其是心口这道,再往上半寸,人当场就得咽气。
还好有苍水护身,魔气侵蚀不了,勉强留口气。
人为的剑伤,还有未散尽的魔气。
叶行舟第一时间想到了陆跃。
陆跃也在北奠城,所以柳归岸在北奠城的行踪才会暴露。
陆跃自是寻之杀之。
为什么怀疑陆跃,很简单。
向修远同叶行舟讲过陆家的秘辛。
当初柳归岸身负重伤,又被魔气侵蚀太久,人已经差不多废了。
陆跃便是在那个时候,趁着人虚弱,挖了柳归岸的灵根。
而且,更重要的是。
陆跃的举动,陆跃的外形和个性都在有意无意模仿柳归岸。
陆跃向来忮忌心重。
向修远只是灵根有天赋,陆跃便能忘记所有的好,疯狂针对起人。
而柳归岸的一言一行,在陆跃身上都能看到影子。
利益和忮忌,让陆跃学得不伦不类。
在陆家,陆跃要取代风光无限的柳归岸。
但现在在北奠城,陆跃已经不是当初的陆跃了。
取代,不如杀之后快。
恨一人,忮忌一人。
作为抛弃道德的魔修,当然是寻到踪迹直接杀了。
杀了柳归岸,就像杀死过去模仿的柳归岸的自己。
杀掉人。
便是陆跃真正的新生。
作为魔修,肆意杀虐的新生。
陆家的关系很复杂。
叶行舟直觉柳归岸这次闯进北奠城,目的不单一。
虽说柳归岸是苍水弓选定的主人,最后一位传承者也正好需要水灵根,同叶行舟一起找到妖兽,收回召妖卷。
但,柳归岸本身就病弱,至少得等玄长老将人身体调理好。
叶行舟还是下意识觉得柳归岸进北奠城也有自己的目的。
柳归岸这人,从不做无目的的事。
就像当初恰到时机的用苦肉计,摆了叶行舟一道吸至阳之气。
总是一副笑眯眯又无辜孱弱的模样,但其实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完成自己的目的。
简单来说就是,脑子灵光又沾着点茶味,能合理将躯体的劣势转化为优势。
后来被叶行舟直言挑明制裁,柳归岸才在叶行舟跟前收敛了。
但其他人嘛,不一定了。
这一次,柳归岸的目的大抵同陆跃脱不了干系。
眼看着人还在昏迷,叶行舟干脆开口问苍水弓。
“怎么回事?柳归岸怎么会来这?”
苍水现形,恢复银渐层猫猫形态的白虎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舔舐毛。
一直跟着柳归岸的苍水弓肯定知道柳归岸此行原因,所以叶行舟拉出苍水友好问候了。
苍水要是敢隐瞒,叶行舟绝对肘死这器灵。
水光流溢。
两字,在空中成形。
〈因果〉
什么因果?
叶行舟眉一皱,一掌呼过去。
“说人话。”
苍水不言,一个劲隐匿。
平安喵了一声后,脑中自动漂浮一行字。
〈不可言〉
叶行舟眉心蹙起。
苍水说因果,平安说不可言。
梅忧撸猫的手一顿,提醒出声。
“因果,说出来就成了新的因果。”
未知的成已知。
人知的成天知。
而柳归岸的因果,就是不能被天知的。
某一瞬的记忆瞬间清晰。
叶行舟瞬间想到,玄长老曾无意呢喃过一句话。
‘柳织音还真有点本事,居然逃过了因果。’(338章)
而柳织音是柳归岸的母亲,她在帮柳归岸躲因果。
天不知人知的因果。
柳归岸这次到北奠,就是为了了结因果。
叶行舟心跳慢了半拍。
一个答案,缓缓在脑中成形。
因果,就在灵根上。
苍水弓在明知柳归岸没有灵根的情况下,还是坚定选择其成为契主。
北奠城,挖走柳归岸灵根的人也在。
柳归岸这次来,是取回本属于自己的灵根。
不能言的因果,大可能是沾了某种天诛的禁术。
那禁术又是关于什么的?
答案一旦成形,那些模糊不清的线索一点一点浮现。
叶行舟想到向修远说过,柳归岸是魔气侵蚀入体才回陆家修养的。
魔气侵蚀,很大可能是魔气污染了灵根。
挖灵根那么大动静,陆家的看守,不至于让一个心怀不轨的人躲过所有人监视,光明正大挖。
作为主母,虽不喜陆跃,但那么多年,陆跃就在眼皮子底下长大,柳织音怎会不知他的品性。
尤其是在陆家那样的龙潭虎穴中,柳归岸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肯定会加派人看守。
除非,柳织音早就布好了这盘局,默认陆跃那样做。
一切都刚好错过。
陆跃起的恶因,瞒过了柳织音所为的天诛禁术。
禁术,是清洗灵根的。
灵根清洗干净后,就该物归原主了。
柳归岸这次来,杀掉陆跃便是善果。
恶因善果。
柳织音布下的禁术,就躲过了因果和天道诛灭。
一切都巧合的在天道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
最后,瞒着天道了结因果。
难怪不能言。
这要是说出来,因果又成新的因果,日后柳归岸的修仙途准会走火入魔。
只要不说,柳归岸用自己的灵根,依旧能如以前那般修炼。
叶行舟心生敬意。
好手段。
从布局到实施。
柳织音这个幕后人掌局,柳归岸也不拖后腿。
没有一步出差错,隐蔽利落,还能躲过伪天道。
陆跃的沾沾自喜,也只是柳织音用人性布局的棋子。
叶行舟对这个素未谋面只知名的女子,连连佩服。
柳归岸的脑子好使劲,完全遗传了自家娘亲。
陆跃这次,八成是逃不脱了。
当初取走的,而今还回来。
“疼……咳咳咳……”
呼痛细弱蚊声,失去血色的面庞是那般脆弱,下垂的眉尾都沾上了几分孱弱。
衣物上的血迹犹如红木槿绽放,苍白与血红交织,柳归岸就那般蜷曲躺在铺开的大氅上,让人止不住生出怜惜。
眼皮沉到抬不起,柳归岸无意识地探出手,追寻那道能让自己舒服的气息。
那只手,落在叶行舟腰腹。
手背的血迹已经干涸,泛白的指腹轻轻摩挲腰腹温热的软肉。
叶行舟啧一声,将那只爪子拍开。
“只剩一口气了,还挠痒。”
叶行舟骂骂咧咧,手直掏掏储物袋。
补灵草修复伤口慢些,大氅太重会压到伤口,叶行舟翻出件薄外衫铺他身上。
柳归岸跟捡破烂似的,专捡叶行舟穿过的衣物。
江客侧眸。
叶行舟这个态度,突然对方才的因果只字不谈,明显是已经猜到了。
猜到了不主动告知,那江客自然也不会去问。
梅忧看了一眼叶行舟,闭眼假寐。
她的想法同江客一样,而且,她也没有干涉别人因果的兴趣。
一时间,地窖又恢复了安静。
安顿好柳归岸,叶行舟伸了个懒腰,面露疲倦。
“困就睡一会,我守夜。”
“好。”
忙碌半夜,还被一堆怨灵追杀,这会安定下来疲倦滋生,叶行舟也没推辞。
“江师兄我睡会,有什么动静就叫醒我。”
江客点头。
灵石光照亮地窖,墙角不知名虫子爬动。
江客抬眸,目光透过地窖缝隙,计算着时间。
天亮了地下就是怨灵的地盘,若没及时出去,待在地下只会被怨灵同化。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忽而入耳。
江客顺着声源望去。
本躺在大氅上的柳归岸正在一点一点挪向叶行舟的位置,缓解疼痛。
方才被叶行舟拍开的那只手,再次攀附上了叶行舟的腰腹。
睡梦中的叶行舟只觉有一股蟒蛇盘绕的窒息感。
被水玉君缠出阴影感的叶行舟,早已在睡梦中练成了反肘的习惯。
眼看着两肘就要冲着柳归岸脑袋杵去,江客及时出手,握住叶行舟的手腕止住动作。
这肘击落柳归岸身上,准得给人肘死。
届时柳归岸也不用出地窖了,直接成怨灵,逮着叶行舟肘回来报复。
江客以为握住一只手就没事了,刚分神想要将柳归岸那只手掰开,叶行舟零帧起手一肘杵在了胸膛。
跟开倍速似的,连续肘击。
杵得咪咪肉痛。
不是,这睡个觉还能自动导航肘击附近人啊。
江客将柳归岸拖开后,搬起自己的小垫子,在离叶行舟远了三步距离重新坐下。
真是个奇人。
江客眸光扫过叶行舟熟睡的脸。
又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柳归岸,和闭眼打坐的梅忧。
确定人不会突然睁眼,江客面无波澜的脸终于多了丝变化。
他抬手,揉了一下左胸膛。
不置可否。
有点痛。
而且,他胸口比常人更敏感些。
这几肘下去,火辣辣的,还伴着一丝陌生难言的感觉。
江客取出一颗修复丹,刚要服下就觉察到一股视线。
不会这么巧吧。
方才长时间没人睁眼,这会他刚准备吃修复丹,就有人醒了?
江客动作一顿,缓缓抬眸。
对上梅忧睁开的眼睛。
“……”
气氛有些许尴尬。
江客不知道,刚才抚胸口缓解疼痛有没有被发现。
有点坏执法堂的硬汉形象。
梅忧换了个坐姿。
面无异常。
应该是没发现。
江客刚要侥幸,下一秒梅忧就出声了。
“吃这个。”
梅忧从储物袋里取出一颗丹药。
看清是美颜丹,江客眉一皱。
美颜丹美颜什么?
美颜咪咪吗?
怎么的,他得整个粉嫩桃花瓣啊。
“道友留着便好。”
这对江客来说有些许冒犯,江客语气有一丝冷。
梅忧却挑眉,意味深长地扫过江客。
“修复丹只能修复一时,美颜丹有稳固的效果。”
修复丹修复过后,再次碰到还是会疼,只能不停吃修复丹稳固。
美颜丹就不一样了,江客只是牺牲点咪咪颜色的选择权和触感权,再撞到就不会痛了。
江客没有接。
偶尔会碰到而已,吃什么美颜丹。
“建议说在那,你做不做自行决定便好。”梅忧顿了一下,“刚才看到的我会忘记。”
梅忧也不多言,收起了丹药,重新合上眼打坐。
江客看了看,默默收起修复丹。
一点小痛,缓一下就过去。
不出三秒,江客重新将丹药取出吃下。
这和伤口不一样,整得浑身难受。
硬汉什么的,也有软肋,也不算什么出奇事。
江客这么安慰着自己,脚趾还是抠地。
被看到了。
虽然有保证不透密,但还是坐立不安。
江客抬眸看了一眼熟睡的罪魁祸首。
撞到的瞬间是疼痛直冲大脑,疼痛散去,是遍布全身的麻意。
一阵一阵的。
陌生到难以言喻,连灵力都疏导不了。
江客吐出一口浊气。
垂眸看向痛处时,瞳仁狠狠一颤。
那是黑色衣料都遮不住明显的凸起点。
江客不可置信,揉了揉眼睛。
凸起的点还在,并不会因为揉眼睛而消失。
江客抿唇。
地窖已经有了一丝光亮照进。
天要亮了。
白日里,恐怕会更明显。
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江客思虑再三,抬手设了一个结界,结界成挡去外界光景,他从储物袋中取出纱布,飞快褪去衣物开始缠。
纱布一圈一圈,堪堪挡住。
褪去的衣服重新穿上。
这次,江客勉强从储物袋里找出一件相对宽松点的常服穿上。
以往在执法堂时,为了方便行事都是穿稍微贴身的黑色衣衫。
江客储物袋里都是清一色的同型号黑衣。
这次教训让江客长记性了。
不管需不需要,储物袋里一定要多装几件衣服。
这和受伤被迫缠纱布不一样,虽然也是受伤,但含义不一样
第一次裹总是不太适应,但还是勉强挡住,江客低头确认了一遍,这才消去结界叫醒人。
“醒醒,天亮了。”
叶行舟叫住了几人,“我看看地下是个什么情况。”
叶行舟说着,趴在地窖口,凑着木板的缝隙往下看去。
江客见状,将昏迷的柳归岸暂时放在墙边靠坐着。
而后他掐诀。
灵力作风。
卷起周遭的木蝴蝶。
旋转堆叠落地,仅在一刹。
梅忧扫了眼江客道衣襟,原地坐下开始搓木蝴蝶。
跟开盲盒似的。
有一半是普通的木蝴蝶,剩下的大部分都能搓出纸条,会闪光的木蝴蝶简直就是绝品盲盒的存在。
稀之又稀,少之又少。
一大堆搓完,梅忧也只搜集到五片。
“给。”
她把那五片木蝴蝶一起交给江客。
“谢了。”江客收起木蝴蝶。
今儿白日看梅忧,总觉得她眼神哪哪不对劲。
江客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
侧眸一瞧,叶行舟撅着个大腚,正全神贯注瞧着地下。
地窖光线很是昏暗。
不过修士视力好,尤其是已经进阶过的叶行舟,看起来还挺清晰。
阴湿的地窖里,从土层开始,渗出黑色的黏液。
黏液有意识似的,从分散的一堆又一堆开始聚集在一起。
紧接而来的,是离奇一幕。
黑色的黏液堆,逐渐挤出了人形。
是一个佝偻的,神色麻木的老头。
也是昨日被拦路的,卡在树杈上的老人头。
是江客的亲人。
此时此刻,老人就如最初所见的亡灵那般,麻木地在地窖徘徊。
昨日被平安虎啸消灭的老人头,又于今日以亡灵方式复活存在。
叶行舟掸掉身上的灰,站起来。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
“你看到了什么?”江客见叶行舟状态不对,便开口询问。
“阿公。”
叶行舟抬眸,继续说出刚才看到的,“他又活了,从黑色黏液变成了亡灵。”
江客心跳一滞。
“你可还记得,昨日他都说了些什么?”
怎会记不得。
那时亡灵从地下探出头,阻拦他们往出城的方向走。
阿公还用幻象,试图挑起江客软肋,但江客没上当。
阿公开始变得狰狞,口中还嘶喊着。
不能出城。
出城他会死。
只有出城,这些怨灵才会真正死去。
在城中一日,灭掉的怨灵都会在第二天复活。
白日的时间在缩短。
夜晚的时间在增长。
那么怨灵呢?
叶行舟试着往出城的方向走。
一个脑袋在脚下挤了出来。
昨日还是从地下探出手,今天就已经能探出头了。
“怨灵也在变强。”
叶行舟一脚跺碎那颗脑袋,说出自己的结论。
“要是北奠城的白天彻底消失,规则就失效了。”
届时无处可藏身。
江客凝眸,“趁着白日,快些收集木蝴蝶。”
叶行舟嗯了一声。
木蝴蝶只是其一。
方荣的魂魄,必须要在铃响三声前带走。
但偏生封印方荣魂魄的地方,还封印着‘它们’。
它们,会是不灭吗。
北奠城诡异实在太多。
叶行舟脑中再次浮现那日三面对立的局面。
风雨来,右护法,魔尊。
这三个人,以对立的方式出现在北奠城。
北奠城的局,北奠城一切的诡异,究竟是谁的手笔?
从进城开始,被封印的妖兽也未露面,甚至连气息都感应不到。
这一切不像妖兽搞出来的事。
更像是,设的局。
叶行舟沉吟。
假设‘它们’是不灭,那么井口的结界封印就是右护法布下的。
想要救走方荣,就得先破坏结界封印,封印一破,必然会被不灭发现。
这是一个死局。
还有铃铛声的时间限制,叶行舟只能在一旁抓耳挠腮干着急。
这很符合右护法的顽劣性,是把叶行舟往疯路逼的顽劣。
可右护法已经被封印了。
叶行舟眸光微闪,压下心底的猜测。
那么北奠城的亡灵变怨灵,又是谁做的局?
叶行舟脑子飞速转动,片刻后一个答案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