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着眉,半阖的眼睫轻颤着,看上去很不舒服,即便车内的空调已经被调到最高,还是不断抱紧自己的双臂,用指尖来回摩擦。
像是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辛远的咳嗽也很小声,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噪音,然而不断簌抖的身体,还是明显到项逐峯无法忽略。
在辛远又极为压抑地深咳了一声后,项逐峯打了双闪靠边停下,转身扯过后座位上自己的风衣,扔在了辛远身上。
凭借十多年的独立生存经验,项逐峯很清楚如何在淋雨后尽量避免发烧。
只是在打开所有浴暖,又给浴缸放满热水后,项逐峯开始犹豫,是该先脱掉辛远身上凉透的衣服,让他尽快回温,还是直接把他扔进热水里,等他自己清醒回来。
几秒后,项逐峯选择了后者。
浴室很快布满雾气,辛远歪着脑袋,靠在浴缸边缘,虽然眉头还是皱着,但脸色已经渐渐有了生气。
项逐峯甩了甩手上的水,扯了条干毛巾,毫不停留地关门离开。
只是刚回到床边,还没刚擦两下头发,浴室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项逐峯眉头一皱,将毛巾扔回床上,又转身走了回去。
一打开门,就见辛远跪在瓷砖上,一幅直接摔傻,连痛都不会叫了的模样。
项逐峯真怀疑辛远是不是在故意找事,否则怎么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有从浴缸里爬出来的力气。
辛远茫然地眨着眼,还没分辨出自己在哪里,眼前已经出现一个很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他身前。
辛远下意识向后缩去,但还没等他挪动两步,身体倏地一轻,被人横空抱了起来。
项逐峯的湿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哪怕手脚并不算冷,也把怀中的辛远冰的又是一哆嗦。
这样的凉意反让辛远清醒回来,然而在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项逐峯后,辛远像受到很大刺激似的,突然挣扎起来。
在辛远的记忆中,一切还停留在项逐峯要把他绑起来那刻,眼下看见项逐峯这么凶的表情,下意识就想从他怀里跳下去。
“老实一点,不要乱动!”
没有把辛远直接丢到床上自生自灭,已经算项逐峯仁至义尽。
眼下被辛远这么一折腾,项逐峯为数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他也不管辛远是否舒服,直接掐着辛远的领口,把他重新摁回水里。
辛远像只被丢进水的小猫,接连呛了好几口水,更加用力地挣脱开来:“你走开…我不要你……”
“走开?你以为我很想在这里管你吗!?”
浴缸又湿又滑,项逐峯把辛远摁进去的同时,自己半个身体也泡了进去。
他控制着自己想直接把辛远掐死的冲动,一手钳住辛远两只手腕,死死扣在胸前,另一只手摁住辛远的膝盖,彻底掐断他挣扎的空间。
一番折腾下,辛远的衣服都已散开大半,堪堪漂浮在水面上,露出大半边肩膀。
项逐峯并不想看,只是过于近的距离下,视线还是无可避免地落在上面。不仅看清比视频中真切百倍的肌肤,更看见了落在上面,若干处细小但刺眼的红痕。
先前视屏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在脑海。
无论项逐峯多不愿意去回忆,都还是想起任淞以薛怀江的身份,在辛远身上留下痕迹时的模样。
“……嘶!痛呜!”
直到辛远的呜咽响起,项逐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放在辛远肩头,像想要洗去那些痕迹似的,用拇指狠狠搓着,片刻间,已经留下了一大片血红的淤痕。
辛远连后缩的空间都没有,只能痛得在原地发抖。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受到伤害的是他,项逐峯却像是那个更加生气的人。
尚未消散的酒精就像是助燃剂,把辛远先前积攒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通通点燃。
“……骗子!”
辛远双眼通红,瞪着项逐峯。
“你就是一个骗子!”
辛远用尽全身力气,做好哪怕下一秒就会被项逐峯丢出去,还是要吼出来的决心。
只是在不停地啜泣下,这些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性,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你是个假的,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项逐峯!”
辛远看着眼前的项逐峯,已经没有办法分辨到底是喝醉后出现的幻觉,还是项逐峯真的又出现了,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想再管了,也没有力气再管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奢求能从项逐峯身上得到过什么。
是项逐峯先答应他不会走,不会丢下他,还说愿意给他时间,等他想说的时候再说出自己的秘密。
可是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他是隐瞒了一些事情,是有错在先,可项逐峯连一个道歉和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比当初许下承诺还要更轻易的讨厌了他。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说到的话都不做到,为什么要让我相信你了,又这么对我……”辛远整个眼眶都是红的,脸上分不到到底是水还是眼泪,成串的往下滴。
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辛远从没像此刻这般表露过情绪,像是一头愤怒到极致的小兽,让项逐峯一时定在原地。
项逐峯的手还僵硬地摁在辛远身上,下一刻,辛远毫无预兆地凑到他身前,低下头,在他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辛远以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实际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相比较于微不足道的疼痛,项逐峯更震惊于辛远的行为。
他觉得自己可能也被辛远传染了醉意,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和辛远继续争辩。
“我骗你?辛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骗你?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在一直说谎!?”
项逐峯的双手扣着辛远的肩头,盛怒之下并没有收住力气,这样凶的语气比肩膀的疼痛更难以忍受,让辛远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的神智再次混乱起来。
眼前的项逐峯好像扭曲成很多圈幻影,一些像从前一样,很温柔地看着他,另一些则很凶很凶地欺负他。
辛远试图找到自己认识的那个项逐峯,可是没有成功,最后也只能对着那个看起来最凶的项逐峯说:
“可是你都没有愿意听我解释,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还这么的讨厌我,是你先不讲道理的!”
即便是在失控的状态下,辛远还是在发泄完的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了些更惹人讨厌的话。
辛远看不清项逐峯的眼神,试探性地抓住了项逐峯的衣角,试图做出一些弥补:“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一直这样欺负我……”
项逐峯原本想推开辛远的手,霎时顿在半空中。
知道辛远对他的喜欢,和亲耳听到这个答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项逐峯每每想到他曾经对辛远生出的好感,想起一次次忍不住对辛远好,照顾辛远的那些举动,都觉得无比嘲讽。
可直到这一刻,看见辛远因为他失魂落魄,忍不住说出真心话的样子,项逐峯又转而变得痛快,庆幸。
辛远对他的喜欢,说不定在某一天,会成为他手上最大的底牌。
像是感知到项逐峯并没有要推开他,辛远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凑上前,直到侧脸完全贴在项逐峯的胸前,才敢再开口:
“项逐峯,我不需要你喜欢我,但是你别讨厌我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说到最后,辛远的声音哽咽的几乎听不清,只有肩头还一颤一颤的,缩在项逐峯怀里,慢慢没了动静。
在辛远的体温升起来前,项逐峯叫得退烧药已经送到了门口。
他都不用拿温度计再确认,单是看辛远面色潮红,缩在被窝里不停发抖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发起了烧。
“张嘴,把药吃了。”
项逐峯接好温度适宜的水,回到床边,单手拍了拍辛远的脸,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几秒后,项逐峯坐下去,把辛远的头掰到自己腿上,用力捏开他的嘴巴,将水和药直接灌了进去。
辛远这会已经烧得迷糊起来,没什么力气再反抗,只是被这么突然一呛,还是咳了项逐峯一身水。
项逐峯烦躁地抽出纸,把自己的衣服擦干,又胡乱地蹭了蹭辛远的脸,把他重新塞进被子里。
房间的空调温度已经打到最高,两床被褥也都盖在了辛远身上,但辛远还是在不停发着颤。
项逐峯坐在一旁,又确认了一眼体温计上的数字。
明明只有三十八度多一点,是送去急诊都会被暗骂浪费医疗资源的程度,却还是摆出一幅如果再得不到更多的温暖,就会直接哭出来的委屈模样,真不愧是天生当演员的好料子。
好在辛远此刻昏睡着,看不见项逐峯嘲讽的眼神,才敢循着温暖的源头,一点点朝项逐峯身边蹭去。
模糊中,辛远觉得身前的温暖忽远忽近,好不容易得到了一点,又被毫不留情地推开,但他实在是太冷了,在反复坚持到第三次后,那股暖意终于没有再消失,辛远满意地哼了一声,在足够舒适的温度中安稳睡去。
天色将明未明,微弱的晨光从窗帘底缝渗进屋内。
房间内有些凌乱,地上掉落着几条已经被空调烘干的毛巾,还有半床因为温度过高而被掀下去的被子。
床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项逐峯已经尽可能避到床边,但辛远还是非常不识时务地抱着他的胳膊,毛茸茸的头还时不时动一下,发梢来回挠向项逐峯的下巴。
因为距离过于近,项逐峯确认辛远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
不仅如此,辛远还睡得非常好。
像是很满意自己找到的临时抱枕,项逐峯刚试图抽出胳膊,辛远便瘪了瘪嘴角,并紧跟着,把项逐峯早已麻木的手臂抱得更紧。
为了让辛远对自己的得寸进尺感到后悔,项逐峯没有再进行多余的动作。
他闭上眼,假装自己也睡得很安详。
约莫二十分钟后,项逐峯听见身前的呼吸乱了乱,辛远的脑袋在他怀来回滚了滚,然后迷糊地哼唧了起来。
项逐峯又很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在某个节点处,一直紧贴着他的身体果然猛地一僵,紧接着像触电般扔掉他的胳膊,慌乱地向后弹去。
足足好几秒钟,辛远都没有任何动静,像是被眼前的一切彻底吓傻。
此时的辛远如果能仔细观察一下,能轻易发现项逐峯装睡的漏洞。
但由于在项逐峯怀里睡了一夜这件事过于冲击,所以辛远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如何在不惊动项逐峯的情况下迅速逃离,以至于在后退的过程中,连胳膊肘碰到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都没发现。
“——啪”一声脆响。
玻璃杯掉落,碎了满地。
辛远吓得猛一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退到了床的最边缘,并以一种无可躲避的姿势,向玻璃碎片的位置摔去。
然而比疼痛更先到达的,是身前猛然掀来的风。
项逐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坐起身,并在他完全掉下去之前,飞扑上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昨天晚上还没折腾够,一睁眼,又准备给我添新麻烦是吧?”
项逐峯一个用力,把怔忡的辛远狠狠拉回身前,脸色很臭地看着他。
接二连三的惊吓中,辛远本就晕乎的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
提到昨天晚上,乱七八糟的记忆忽然如走马灯般挤进脑子里,他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时间根本想不起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他喝醉后产生的幻觉。
“对,对不起……”
不管其他事情是真是假,至少在项逐峯怀里睡了一夜这件事是真的。
辛远不敢看项逐峯的眼睛,拼命回想记忆中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
“昨天晚上我在剧组,是不是喝多了,所以小暖给你打了电话,让你把送我回来的?”
面对这样的明知故问,项逐峯连冷笑都懒得发出。
辛远也知道自己又说了句废话,头垂得更低:“那我昨天晚上,有没有……”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辛远声音已经开始发颤,他安慰自己一切也许只是幻觉,才又找到一点勇气问:
“我喝的太多了,有点不太清醒,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其实不想再提到昨晚的不止辛远,也有项逐峯。
但此时看到辛远这样紧张的样子,项逐峯忽然觉得昨夜也没那么糟糕,于是收回已经准备好的答复,转而反问:
“你昨天晚上胡言乱语,跟我说了那么多话,现在问的是哪句?”
项逐峯慢慢靠近辛远,语气故作随意,“是说我很讨厌,让我别碰你呢,还是突然哭哭啼啼地扑进我怀里,跟我说,你……”
“什么?”
辛远倏地抬起头,瞳孔急剧收缩成小小的圆孔,紧盯着项逐峯,“我跟你说了什么?”
在项逐峯沉默的几秒内,辛远体验到人生迄今为止最漫长的等待。
辛远根本不敢想,如果那些记忆不是幻觉,那他就是在明知道项逐峯讨厌他的情况下,还那么没自尊的求项逐峯原谅他,并且告诉项逐峯,他喜欢他。
不要说项逐峯会对他有多么轻视与鄙夷,就连他自己从今以后,都没有办法在面对项逐峯一分一秒。
像是知道辛远内心的想法,项逐峯故意延迟了沉默的时间。
他盯着辛远发颤的睫毛,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掌管辛远生命的刽子手,只要他说出任何一句有关于昨晚的真相,辛远就会即刻崩溃。
在辛远的双唇都开始控制不住,和眸光一起抖动起来之前,项逐峯终于回答:
“你昨天醉成那样,谁能听清楚你的话。”
项逐峯眼中又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反问:“所以呢,你原本是想跟我说什么?”
由于记忆中的画面太过真实,辛远还是不敢放心的,又盯着项逐峯看了几秒。
直到确定项逐峯眼中真的只有不解,才敢完全确定,项逐峯没有听见他的恳求,没有听见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喜欢。
“没有,我也不记得了。”
辛远快要调出胸膛的心脏终于又落回原位,他低下头,不留痕迹地拉开和项逐峯之间的距离。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项逐峯冷哼一声,“原来你也知道要用‘又’这个字。”
昨晚邱行邀请的饭局,原本是主动递给项逐峯台阶,可以将辛远与邱雨之间的争端彻底翻篇。
但巧不巧辛远专门挑这时候发酒疯,让项逐峯只能被迫爽约。
虽然项逐峯不是故意为之,但这一切放在不知情的邱行眼里,那就是他项逐峯不给这个面子,反让他陷入被动的局面,欠邱行一个人情。
想到接下来还要再为辛远处理这些事,项逐峯好不客气,“你是觉得我的工作内容太轻松了,所以才故意在剧组里招三惹四,好提升一下我的应变能力吗?”
辛远知道项逐峯指的是什么,刚想解释,又被项逐峯的话堵回去:
“我告诉你辛远,不论是你,还是你母亲,如果你们想把我从现在的位置上挤下去,下次最好换一些更高明的手段,否则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你们自己。”
项逐峯的这些话犹如细针扎进耳朵,一直到出完妆进到剧组里,辛远脑子里都还回荡着痛意。
他没有任何理由能去反驳项逐峯。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正如项逐峯所说,他母亲不仅讨厌项逐峯,还一直想方设法给项逐峯添麻烦。
无论辛远有多不想参与这些争端,在母亲为数不多打来的那些电话中,都还是会一遍遍怒骂项逐峯最近又做了什么,用了哪些手段,使得辛建业越来越相信他,不断夺走她手中的权利。
而每一次通话,也总是以他务必要离项逐峯远一点,不要再轻信这个人说的任何话为结尾。
哪怕是没有母亲参与其中,项逐峯都已经对他厌恶至极,如今再加上母亲的各种设计与阻挠,辛远更是找不到任何一条,可以让项逐峯对他有好脸色的理由。
“辛远,你昨天没休息好吗,怎么状态一直不对啊?”
在现场第三次cut之后,向来对辛远满意的王沐歌终于皱起眉头。
这场戏是柳云梯和陈发轫的对手戏,也是拍戏这么久以来,辛远第一次单独和唐映帆搭戏。
剧情中,柳云梯获得薛怀江信任,被薛怀江带回府上后,终于能按照计划进一步搜集信息,等着有朝一日找到薛怀江的命脉,一举铲灭。
而直到这时,观众才第一次知道,柳云梯这一环接一环的复仇计划,全都是陈发轫在背后出谋划策。
虽说为了替家族报仇雪恨,柳云梯不得不按照陈发轫的指令做事,但对于陈发轫种种卖国求荣的行为,柳云梯也是嗤之以鼻。
眼下这场戏,既要演出两个人在暗中合谋的阴寒,又要表现出柳云梯表面听令,实则内心不屑的反差。
好在辛远虽然前几条没发挥好,但稍作调整后,又很快找回状态,赶在午餐放饭前,平稳地度过了这场戏。
辛远的戏份并不算特别多,有时半天拍完收工,余下的时间就继续跟着各种老戏骨学习。
今天下午还是任淞和唐映帆的对手戏,辛远本想着继续观摩,但不知道是昨天酒的刺激,还是今早又因为没胃口而背着小暖没吃饭,眼下胃又开始隐隐难受了起来。
为了不让小暖担心,辛远只说下午想休息,让小暖去忙自己的事。
他撑着回到房间,刚进门便无力地滑落在地,靠着门缓了好久,才有力气去找止痛药。
辛远就着凉水胡乱吞下,迷迷糊糊晃到床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等再醒来,房间已经暗了下去。
窗外只剩零星的夕阳,像一块褪色的颜料板。
胃部的刺痛感已经好了很多,辛远找到手机,想看看时间,但屏幕刚打开,便接连跳出了数条未接来电和信息。
——全是项逐峯发来的。
辛远的脑子还有些迷糊,但身体已经反射性地坐直。
他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没敢直接播回去,只是先紧张地点开了消息。
项逐峯的头像孤零零地靠在同一边:
「收工回去以后,看一下你房间里有没有我的东西。」
「那条红色腰链。」
中间约莫间隔了二十分钟,项逐峯又发来:
「不论找没找到,看到以后,回我的消息。」
剧组拍摄地虽然在杉城周边,但距离瀚海在杉城的总部,还是有好一段路。
项逐峯一大早离开酒店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直接赶去公司开会。
这段时间,瀚海集团上下异常的忙碌。
辛建业上个月得到消息,杉城政府准备开通一条新的轻轨线,专门通向杉城周边几个风景优美的村镇,准备大力发展当地文旅业,并即将面向各大企业招标。
这消息虽然不止辛建业一人知道,但是在杉城,只要是瀚海集团看中的项目,其他企业向来只敢眼馋,而没有上前分羹的胆子。
按照惯例,这种大型项目招标,决定因素都是规划方案和企业的自身资质。
可偏偏这一次格外特殊。
由于这几个村子都是世代相传的古村,所以要将当地民生意愿放在重要位置,甚至在最终评选阶段,要找当地居委代表一起投票。
应对上面的法子,辛建业可谓是轻车熟路,可要哄好这帮子顽固的村民,辛建业着实没有太大把握。
何叶知道辛建业为这事心烦,主动请缨,去帮忙联系村委。
但大概是对方这段时间被骚扰过太多次,连面都不愿意见。
倒是项逐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消息放出短短几天后,就约到了当地最有威望的村长。
为了这次会面,瀚海集团上上下下磨了一周,才拟定出一份很有说服力的企划案。
项逐峯第一次跟这种级别的项目,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从大清早一直到下午,辗转在各个部门间,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
邻近会面前,考虑到那辈人的性格,越是正式的衣着,就越容易引发对方的戒备,项逐峯又特意赶回家,找出从前常穿的体恤衫。
只是脱下衣服后,项逐峯才发现,他的腰链竟然不见了。
都不用细想,除了昨晚被辛远蹭掉,基本上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平日有关辛远的大小事宜,项逐峯向来通过小暖处理。
但眼下这种涉及私人物品的事,无论项逐峯有多不想联络辛远,都还是不得不找他本人。
项逐峯甚至怀疑,辛远也许早就发现他遗落了东西,只是因为清楚这条腰链对他的重要性,故意没有提醒他,好等着他主动打去电话。
在一连串的电话和消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后,项逐峯更加坚定了这个推测。
就在项逐峯烦躁不已,打算找小暖去敲辛远的门时,终于收到了回复。
辛远:「我找到了,已经帮你收好了。」
辛远:「图片.jpg」
辛远在房间里找了很久。
从浴室到客厅,从床上到窗边,连地砖缝隙都趴在地上一一检查过,还是没有找到那条绳子的踪影。
辛远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是因为他的原因,弄丢了项逐峯最重要的东西,项逐峯又会在讨厌他的小本本上添上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辛远焦急地扣着手腕,刚好没多久的疤再次变得殷红,然而像是受到某种感应,辛远的余光忽然瞥向对面电视柜的底缝。
刚才仔细看过几遍,分明没有的地方,如今凭空出现了他要找的东西。
辛远发出消息的同一秒,项逐峯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你下午在干什么,这么久才回消息?”
没想到项逐峯第一句话会说这个,辛远滞了两秒,才回:
“……我下午没戏,就回房间睡了一觉,刚刚才看到你的消息,不好意思。”
“把东西收好,放在酒店前台,我有空了回去取。”
感受到项逐峯并不想和他多废话,在项逐峯挂断电话前,辛远鼓起勇气道:“我现在没什么事了,可以直接给你送过去的……”
怕项逐峯觉得他有多余的目的,辛远又补充:“你给我一个地址就行,我送到就会立刻走的。”
项逐峯怎么会不知道辛远的真实想法。
辛远喜欢他,小心翼翼地讨好他,想抓住一切机会靠近他。
可是辛远越是这样,项逐峯就越觉得讽刺。
他厌恶林声对他的利用,厌恶辛建业做事的不择手段,可他当初何尝不是利辛远的喜欢与愧疚,才得到被辛建业信用的机会。
项逐峯迟迟没回话,辛远又保证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收好的,我……”
后半句话没说完,电话已经被直接挂断。
辛远的手举在耳边,大脑还没有感知到太多难过的情绪,双眼却已经莫名的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