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告诉我,这些是我母亲让你准备的,她不知道这些的。”
辛远其实也不清楚何叶是否知道,只是故意试探小暖一下。
小暖果然瞬间怔住。
这一切还要说回辛远进组前,项逐峯跟她交接任务的时候说过,辛远的体质比较特殊,受一点点伤都很麻烦,所以平时要时刻看紧辛远,不要让他出问题,还顺带给了她一份医药箱。
项逐峯当时的表情非常公事公办,一幅反正他已经交代好了,万一出什么事也跟他无关的样子。
她当时还以为这些是辛远母亲叮嘱的,现在被辛远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以项逐峯的行事作风,说不准就是他自己准备的。
“额,就是,当时吧,当时……”
小暖脑子在一秒内转了三百次,终于想出个能不暴露项逐峯的借口。
“对!当时进组前,是我去给你买的商业保险,系统调了你这几年所有的病历单,我就都给记下来了,然后去医院开了药。”
辛远心中一时既感动,又失落。
感动是小暖为了他,竟然会这么用心,失落是愿意这么对他的人,也只有一个小暖。
小暖打量着辛远的反应,看他没有怀疑的意思,才又开口:“所以你快吃呀,吃了血才能止住啊。”
“没事的,这么小的伤口,再过一会就好了,用不着吃这些。”
辛远主动安慰小暖,“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而且我打回去的那一巴掌,力气也超大的,不算吃亏。”
其实就算邱雨没有往手里塞刀片,辛远也打算把那一巴掌还回去。
只是被邱雨这么一折腾,辛远打回去的愧疚心反而还少了一点。
看辛远不当回事的表情,小暖反而更气,“那个死邱雨,就是仗着自己家里有关系,才敢这么无法无天,要不是你当时正好躲了一下,这伤口就正好划你脸上,接下来的戏都没法拍了!”
小暖越想越气,“也就是项总这段时间有事去外地了,让那个邱雨觉得咱们背后没人帮衬,才敢这么为所欲为!”
还好项逐峯不在,辛远暗衬。
否则项逐峯看到他主动还手,大概只会觉得他得理不饶人,在讨厌他的理由清单中再多加上一条。
“你答应过我的,这件事项逐峯不可以说,我母亲也不可以说,你要说话算话的。”辛远再次确认道。
毕竟项逐峯知道了,只会觉得他故意找麻烦。
而母亲知道了,也只会警告他老实一点,不要在剧组里惹是生非。
“知道了,知道了。”小暖气哄哄地应付道。
当晚,小暖遛回房间,点开若干张背着辛远拍下的照片,将伤口,巴掌印,以及纸篓筐里一堆沾着血的纸,用美图软件狠狠地锐化加深,然后点开了项逐峯的私人微信。
一键发送高清原图后,又附送了500字添油加醋的小作文外加一堆哭哭表情包。
片刻后——
项逐峯的电话打了过来。
休息了一晚上,辛远脸上的红肿总算消了下去,下颌线的伤口却更加明显。
好在当天辛远没有戏,等隔天再出工时,已经结了一道浅浅的疤。
化妆师小心翼翼补了很久遮瑕,才算是盖掉痕迹。
“辛远老师,上午好~”
“您来了呀辛远老师,里面还在准备,咱们这边麻烦再稍微等一会哦。”
刚到剧组,就有几个从没说过话的工作人员主动打招呼,辛远略带疑惑地点点头,没往前走两步,又是一拨接一拨的招呼声。
辛远不明所以,一旁的小暖却挺起腰板,得意洋洋地一路摆手示意。
“辛远老师,谢谢您这周请客的自助餐车。”
A组的场务师刚好走过来,笑呵呵道:“我在剧组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豪华的餐车,真是让您破费啦。”
……餐车?
什么餐车?
“你是不是为了气邱雨,故意瞒着我安排的这些。”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辛远立刻抓住小暖问。
小暖不以为然的“嗯哼”一声,“小远哥,这剧组呢,就是个看人下菜碟的地方,要是不做点派头把自己撑起来,就算没有邱雨,也早晚会有别人欺负到咱们头上。”
辛远皱着眉,表情看不出是赞同还是不赞同,“……那,这些东西得花多少钱呀?”
小暖倒是没想到辛远会关心这个,“一天的话,设备费加食材费,差不多三四万吧。”
“这么贵!”
辛远瞬间瞪大眼,摇着头,“不行不行,那最多请两天,一个星期太多了。”
小暖“噗”地笑出声,“你想什么呢小远哥,这些当然不是花你自己的钱啊,公司会全额报销的,不用心疼。”
公司的钱是辛建业的,报销批准是要经过项逐峯的,这两个,哪个也不像是愿意甩几十万替他在剧组撑腰的人。
“别胡思乱想了哈,”小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我在,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其实那晚上给项逐峯发消息告状时,小暖心里都还没什么底。
虽说项逐峯是辛远老板,看着对辛远也还算不错,但她在圈内这么多年,见惯了各种会做表面功夫的人,要说真对艺人好的老板,还真没有几个。
只是没想到晚上十一点半,消息发出后几秒内,项逐峯竟然直接打了回来。
小暖绘声绘色地复原了全过程,起先还说的十分起劲,察觉到项逐峯气压越来越低后,稍稍收敛了几分。
“邱雨借戏出气,故意打小远哥几巴掌就算了,还往手指缝里藏刀片,一刀划下去,小远哥脸上的伤口到晚上都没止住血……”
小暖屏气凝神,等着对面的反应。
话筒那端迟迟没有回音,只是隐约传来一阵类似纸被团起来的摩擦声。
过了好几秒,小暖都快要放弃希望时,才听项逐峯说:
“剧组里的事怎么安排最合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需要的费用直接找公司报销。”
项逐峯声音没什么起伏,小暖却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有,在我解决完事情之前,不要再出现任何意外。”
辛远原本是没什么胃口,但一想到几万巨资已经花了出去,还是忍不住去餐车拿了块漂亮小蛋糕,想骗嘴巴吃一点进去。
诱骗过程不算顺利的进行到一小半,被身后一声叫喊打断。
“——辛远,是不是你找人干的好事?啊!?”
餐车周围还有别的工作人员,但邱雨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捏着剧本指向辛远,“我的戏份剧本上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的,昨天晚上都还没人通知我有变动,怎么今天一到场,就全被飞页给改了?”
辛远嘴上还沾着一点奶油,一脸茫然又无辜的神情,看得邱雨更是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撕碎这张伪善的嘴脸。
“喂,你这人讲不讲理啊!?”
小暖一步冲上去,挡在辛远身前,“你好歹也拍这么多年戏了,不知道飞页都是编剧和导演现场商讨好改的吗,你要有意见也是去找编剧,找王导,关我们家辛远什么事啊!”
邱雨不服气,“那为什么这么多场不改,偏偏改我在的这场,还把那些高光戏份都加给辛远了?!”
哦豁?小暖心中大为窃喜。
看来项总的手段,比她想象的还厉害一点,连邱雨背后的势力也能制衡。
想到这,说话底气变得更足,“可能这是拍电影,不是拍杂志吧,光是妆画得浓没用,得演技好,才能有更多镜头。”
“你!你们俩——!!!”邱雨双眼通红,又迟迟你不出个下文。
辛远绷直身体,默默咽下卡在喉间的半块蛋糕,做好了邱雨要是又来打人,第一时间拉着小暖跑路的准备。
但还没轮到邱雨真的冲上去,助理已经拦腰抱住了邱雨,低声劝阻:
“邱邱,你忘了昨天你哥怎么说的吗,先别跟他正面起冲突,后面时间还多着,不急这一时。”
被辛远反打一巴掌后,邱雨气得一整晚都没睡着,连哭带闹回家找了他哥,让他哥一定要帮他出这口恶气。
他哥最看不得他哭,本已经答应了他,谁知隔天却又突然变了卦,说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辛远,竟然是瀚海集团老总的小儿子。
他们集团最近跟瀚海有个项目合作,前后磨了好久才正式定下来。
好巧不巧,项目负责人还是辛远公司的老板,项逐峯。
眼下这个关头,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关于突然被加戏这件事,辛远也十分费解。
按照小暖的说法,单纯是因为他发挥好,王导喜欢,剧情需要,不然这么大的制作,怎么可能专门为了他一个人调整。
辛远隐隐觉得不止小暖说的这么简单,又找不到其他反驳的理由。
剧组内,辛远开始紧急准备新加的戏份。
另一边的瀚海集团办公室里,项逐峯也没有一刻闲下来过。
上午刚跟进完一个新项目,下午便又立刻赶去法院,处理林声官司的终审。
因为林声案子里涉及的合同很复杂,原定半天的庭审直接延长到第二天继续,等走完所有流程,已经到了第二天傍晚。
虽然宣判书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但毫无疑问的,项逐峯又办成了一件很漂亮的事。
在外人眼中,项逐峯上位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几个月前还只是刚毕业的研究生,几个月后就被辛建业特批,成为八位数项目的负责人。
只有项逐峯自己才知道,这期间辛建业暗中试探了他多少次,给他埋了多少坑,而他又要忍着多大的恶心与仇恨,变成自己都厌恶的模样,才一点点得到辛建业那种老狐狸的信任。
在辛建业身边伪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地狱被凌迟。
一想到辛建业脚下踩着的真相,想到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抹去别人的生命,项逐峯就恨不得直接跟他同归于尽。
但项逐峯又清楚,只靠愤怒,靠一时的冲动,他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有藏得更久,埋得更深,他才能拿到更多有用的筹码。
太阳穴再次胀痛起来,项逐峯坐在车内,烦闷地揉着眉心。
半小时后,他还要再去赶一场晚宴。
邱雨哥哥的邱行,因为邱雨的事份外抱歉。
为表歉意,邱行特意挑了个剧组收工早的日子,约着项逐峯,张制片和王导一起,吃个闲饭赔不是。
回忆起辛远受伤的那晚,项逐峯因为头痛失眠,正翻看着奶奶和妹妹唯一留下来的一张合照,突然接到小暖发来的消息。
看见那些刺眼的血迹,项逐峯心脏下意识紧了一秒,但随即又想到奶奶和妹妹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只觉得无比嘲讽。
辛远只是受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便有人守在他身边照顾他,担心他。
而奶奶和妹妹直到死,都没有人在乎过她们到底有多绝望,多害怕。
项逐峯关上手机,只当做没有看见。
但紧跟着,当小暖发来事情的前因后果,项逐峯又开始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直到此时此刻,他还是会因为辛远受伤而感到心烦。
但好在项逐峯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烦躁的根本原因,不是辛远,而是辛远背后的何叶。
从辛远进组那天开始,何叶便一直紧盯着他,想找到他的纰漏,好找个理由把他从辛远身边踢开。
眼下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一旦他处理不好,何叶一定会借机闹到辛建业面前,给他添更大的麻烦。
正要准备开车赴约时,一旁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几声。
这个时间点,惯例是小暖发来的图片和视频。
每天收工前后,小暖都会发来一些粗剪片花和日常花絮,一是给项逐峯汇报情况,二是提前准备好林声以后需要的营销素材。
项逐峯程式化地点开,准备随意看几眼。
然而刚点开第一个视频,眉头便立刻压了下去。
屏幕上,辛远脸色绯红,双目迷离,镜头慢慢推向他散落的衣领,聚焦在他瓷白的皮肤上。
而他像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像猫一样倒向任淞怀里,一边勾着任淞的脖子,一边不停地往上蹭。
几秒之内,项逐峯的呼吸立刻沉了下去,都没细看后面几个尺度更大的片段,便狠狠将手机甩向副驾。
然而下一秒,手机再次响起。
小暖直接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求救声:
“项总,小远哥今天拍了场醉酒戏,结果一不小心真给自己喝多了,现在就蹲地上看蚂蚁搬家,看半小时了一动不动,我拉都拉不起来,这天马上就要下暴雨了,你能不能帮我出个招啊!”
电影开拍以来,王沐歌对现有的成果都很满意。
作为职业生涯的收官之作,王沐歌可谓倾注了全部心血,其中恢弘激扬的战争场面也好,风橘云诡的派系争斗也罢,每一场都精彩刺激,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但一部成功的商业片,既要能调动观众情绪,也得给观众喘息的机会,所以柳云梯作为剧中文戏最多的角色,便担起这个关键任务。
眼下即将开拍的这场,是全片尺度最大的一场戏。
薛怀江从戏院救下柳云梯后,并未直接将人带回薛府,而是以宾客之礼,将其安排在附近的别院中。
为了进一步接近薛怀江,柳云梯决意趁薛怀江再来听戏时,利用床笫之事,引薛怀江进一步入局。
“柳云梯每走上前一步,身上的衣袍便散开一分,距离薛怀江最后两步时,用水袖击中薛怀江的胸口,而后一路慢慢滑向薛怀江的下身……”
房车内,小暖沉浸式地朗诵着即将开拍的内容,嘴角的笑容十分开朗。
“紧接着,薛怀江反手扯住柳云梯的水袖,一把将人揽入怀中!隐忍地看着柳云梯,道:你今日喝了酒,尚且不清醒,我不愿趁人之危,做出将来让你记恨我的事。”
“好了好了,你别再念了……”
赶在小暖说出更露骨的台词前,辛远终于忍不住打断。
桌上放着瓶已经被喝掉大半的酒,为了提前进入状态,辛远只能借用一些物理手段。
只是马上开拍了,酒劲是一点没有,脑子反而愈发清醒,反复放映着那些不可细说的场面。
正式开拍前,先是一段试戏。
这段时间合作下来,任淞和辛远配合的越来越默契,台词部分很快便顺完,紧跟着开始排演最重要的肢体动作。
看出辛远的紧张,任淞只是先坐在床边,等辛远准备好主动走上前,才按剧本的要求,将辛远拉到身前,用双腿夹住辛远的膝盖。
任淞的动作已经算很克制,辛远还是忍不住绷紧身体。
他下意识想喊暂停,但是所有机位已经对准了他,只好忍着那股不适,任由任淞的掌心从他的后腰一路上移。
按照剧本描述,薛怀江起先十分克制,等在柳云梯眼中看见同样的情愫后,才一个用力,将人猛地扣向怀中,反身压在身下。
“这段整体的张力是可以的,但感觉还是少了点什么。”
王沐歌回看着走戏片段,琢磨着:“辛远啊,你的领口要不然再松开一点,最好是身体被薛怀江压下去的时候,衣领能跟着一块散开。”
昨天晚上收工前,王沐歌还打趣地问辛远,最大尺度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秉持着对工作的尊重,辛远说只要拍摄效果好,都可以。
只是说归说,真的面对乌泱泱几十号人的注视时,辛远还是紧张的四肢都不知道怎么摆。
喝下去的酒终于发挥功效,辛远浑身都燥热起来。
他烦闷地喘着气,本想再缓一缓,但在王沐歌眼中,这份若有若无的醉意,反而更加勾人魂魄,随即喊了开始。
“一号机位往前推,离柳云梯再近一点。”王沐歌紧盯着监视器。
起先辛远的身形还有些僵硬,但一正式开拍,便像是凭空变了个人。
镜头从柳云梯赤洁的脚尖缓缓上移,一路拂过他的衣摆,对上他迷离的双眼。
那双杏眸仿佛笼着层薄雾,分不出羞赧和邀请哪个更多些,眼梢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每向薛怀江走进一步,身上的衣袍便散开半分。
薛怀江的呼吸愈发粗重,等柳云梯的水袖滑落在身前时,终于忍不住将他拉到身前。
一拉一扯中,柳云梯的的领口已经彻底散开,松散的衣袍顺着肩头向后滑去,隐约露出肩胛骨的线条。
这一幕王沐歌给了特写,慢镜头从柳云梯的肩膀一点点推向后腰,在烛火映照下,只能窥见衣袍下盈盈一握的腰身,却又无法探全真容。
“你可想好了,不怕来日后悔?”薛怀江声音沙哑。
柳云梯的衣袍终于彻底滑落在地,他的双手缓缓攀向薛怀江肩膀:“遇见你之前,我本就是没有什么来日的人,非要说怕,也只怕今日错过。”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
镜头下,柳云梯双眼湿红,灯光师适时追上几缕柔光,尽数笼住他的眉眼,水汪一样的双眸中杂糅着各种欲望,镶在那张干净到极致的脸上,毫不费力地让人深陷其中。
张制片在监控器后看着,忍不住感慨:“佳乾传媒还真是捡着个宝啊,这个小孩,以后了不得啊。”
一旁的小暖一手捂着嘴,一手颤抖地录着屏幕,将视频陆续发给了项逐峯。
等这场戏完全拍完,天色已经走向傍晚。
拍摄过程比预想中顺利很多,王沐歌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宣布报销所有人的夜宵。
剧组难得早收工一次,除了还要善后的工作人员,基本是一哄而散。
“小远哥,咱们还不走吗……?”
本以为辛远是需要一点时间出戏,看他一个人蹲地上,小暖一开始也没敢去打扰。
但眼看最后几个工作人员也要离场,辛远还是半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根树杈子,不知道在地面上乱画些什么。
小暖终于忍不住凑上前,竟然看见“项逐峯”三个字凌乱地躺在土堆里,立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
辛远却突然抬起头,直直看了小暖好几秒,说:“我知道的。”
“……啊?”
小暖一下愣住,“知道,知道什么?”
“你就是他派来的,负责盯着我的,对不对。”辛远用树杈指了指地面。
没等小暖回话,辛远又说:“他讨厌我,怕我给他添麻烦,所以要你在我身边时刻看着我,防止我再做坏事情。”
说着又拿起树杈,在项逐峯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叉叉。
直到此刻,小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刚才镜头下,辛远惊为天人的发挥不是单纯的演技好,而是真的喝大了。
在尝试各种手段都哄骗无效,并且看见天上横空劈过一个大闪电后,小暖终于选择了找项逐峯求救。
二十分钟后,在瓢泼暴雨中,荣幸等来了脸色比天色还黑的项逐峯。
影视城内没有办法开车,项逐峯走了很长一段才进来,大约是赶来的太着急,项逐峯微微喘着气,胸口很不愉悦地起伏着。
辛远毫无危机意识,仍然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小小一团,即便小暖努力撑着伞,身体还是被暴雨浇得透彻。
“你电影还没拍够吗?现在已经没镜头对着你了,还在这演戏给谁看。”
项逐峯的话混在嘈杂的雨声中,依旧能听出来很不客气。
“这么喜欢演,要不要我把任淞叫回来继续陪你一起?”
辛远这会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抬起头,顺着不真切的声音看了项逐峯一眼,随即又垂下去。
真是没救了。
辛远以为只要不回房间,不要一个人待着,就不会一直想着项逐峯。
但是没有用。
清醒的时候没有用,喝醉了也依然没有用。
项逐峯连见都不想见他,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赶走项逐峯。
面对辛远这样的沉默,项逐峯更是火上心头,“喜欢淋雨是吧,好,我看你能在这待多久。”
说着直接拨开小暖的伞,让辛远整个人暴露在暴雨之中。
小暖惊呼一声,想再上前,却直接被项逐峯拦住。
“司机在外面等着,你跟着先回去,今天不用再管他,就让他一个人在这淋个够。”
小暖第一次见项逐峯这么怒气冲天的样子,也不敢再久留,又看了一眼依旧一动不动的辛远,战战兢兢地离开。
天空恰好又划过一阵闪电,照在辛远苍白的脸上。
暴雨中,辛远的身影只剩下一圈模糊的轮廓,他耷拉着脑袋,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水珠,不断流向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在雨中。
一秒,两秒,三秒。
在辛远很明显地打了一个哆嗦,又紧跟着喷了一个喷嚏后,项逐峯终于弯下腰,一把钳住辛远的胳膊,把他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
辛远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项逐峯扣在胸前。
但大抵是真的醉了,辛远忽然想试一试,推开一次项逐峯又怎么样呢。
凭什么每一次都是项逐峯说出现就出现,而他永远都只能是等待的那个人。
这样想着,辛远不自量力地挣扎了一瞬,却随即被搂得更紧。
“你放开我!”
辛远努力握着拳头,以为自己很用力地砸在项逐峯身上,但实际是软绵绵的,和他的声音一样。
“放开你?你以为我很想碰你吗!?”
项逐峯虽然打着伞,但半边身体也早已湿透,看辛远还想反抗,干脆直接把伞扔掉,打横着抱起辛远。
和别人演那种尺度的戏都可以如此自然,如今被他碰一下,倒像是粘到了什么极为恶心的东西,真是可笑至极。
见辛远还要挣扎,项逐峯狠狠收紧臂弯,“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现在就把你绑这根柱子上,待到你淋够为止!”
说着,作势就要把辛远往柱子方向送。
辛远这下仿佛真的被吓到,立刻用双手勾住项逐峯的后颈,并用通红的双眼表示一些微不足道的愤怒。
无论是装醉还是真醉,项逐峯都不想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继续跟辛远耗下去,他加快脚步,抱着辛远就往门外走。
辛远确实没有再挣扎,只是很轻的,缩回项逐峯怀里,发出一声声压抑的抽噎。
以前的项逐峯不会再回来了。
就算是在幻觉中,那个曾经对他很好很好的项逐峯,也不会再回来了。
在项逐峯怀里睡过去,也可能是昏过去前,辛远终于明白了这个早就该认清的事实。
这场雨来的又大又急,车前的雨刮器已经开到最快,却还是追不上雨滴溅落的速度。
副驾座上,辛远始终垂着头,将身体缩成很小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