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by琢枝

作者:琢枝  录入:09-23

辛远前半程实在是吐得太撕心裂肺,临近目的地时,总算是睡了过去,小暖赶忙让司机开慢一点。
回剧组复工这一个月,辛远一天都没休息过,有好几天为了赶进度,连着熬了三个大夜。中间好不容易有两天没戏,还回学校赶了几场期末考。
在医院修养那些天勉强长回来的一点点肉,又加倍瘦了回去。
眼下辛远侧头靠在座位上,下颌线都快要把那薄薄的一层肉戳破,小暖实在是不忍心叫醒辛远,不巧等在路边的工作人员看到他们的车,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呼,又立刻把辛远惊醒。
辛远第一次参加综艺,虽说林声事先已经叮嘱了很多,但具体的流程,还是只能跟节目组现场对接。
这档综艺名叫《寄宿人间》,有包括辛远在内的五位常驻嘉宾,任务是在十二期节目内,把梵安镇破败的旧楼改造成全新的民宿,并接待不同的素人游客,完成节目组规定的营业额。
前几天的拍摄内容,主要是嘉宾之间互相了解,合作完成对古楼的清扫,期间要分配不同的人去古镇帮村民干活,以此获得改造经费和工具。
等对完一系列流程单,已经到了凌晨。
辛远走回房间时,两条腿都是软的,快速洗漱完,连被子都没完全拉开,便偎在床边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为了配合节目组录制预告素材,所有嘉宾都起了个大早。
按照原定流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环节。
谁知院内的摄像机都已经架好,不远处突然传来争执。
“不是说好就摆拍两下吗?这还真让我拎这个镰刀去地里面割草啊,那万一里面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刮到我的腿怎么办?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辛远转过头,看见一张经常出现在各大广告上的脸。
这人名叫顾风然,早些年跟唐映帆同一个选秀节目出身,后面转型成演员,靠一张好看的脸可谓一路顺风顺水,在新生代中流量能排到前三。
甚至这档节目能在短时间迅速招到商,一大半都是靠顾风然的热度。
工作人员可不敢招惹这号主,卑微求全道:“顾老师,您别着急,咱们就是在田地边意思一下,我们都事先排查过得,保证不会让您……”
顾风然的经纪人先一步走上前,“你们保证有什么用啊?我们风然档期有多满你们也知道,这次要不是看在张制片的面子上,你们得排队到明年。”
隔了这么远,辛远都清晰看到了顾风然经纪人的鼻孔。
“你们也安排了不止一个项目,要不然就给我们风然换个安全的,要不然我就只能麻烦张制片再另请嘉宾了。”
项目确实有很多,但早已经都安排好。
除了辛远跟顾风然,剩下三位常驻嘉宾,一位是圈里德高望重的幽默男艺人,一位是国民妈妈级别的影后,还有一位出道不久,但背景大到连顾风然都不敢招惹的小花。
知道工作人员只会找辛远,小暖已经想好了拒绝理由,没成想辛远竟然主动站起身,一幅愿意换的样子。
小暖连忙摁住辛远,“凭什么跟他换啊,你脚还没好呢!他嫌累你就不嫌累啊,就会欺负我们。”
辛远小声回:“他们为难的那个工作人员,是当时A组的场助,一开始拍戏的时候,只有她每天会主动跟我打招呼。”
小暖定眼看了几秒,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
没想到辛远每天看着一幅两眼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其实心底的账记得比谁都清楚。
有辛远主动让出这一步,后面的拍摄都算顺利。
半个上午过去,需要的片花素材都录制完成。
短暂休息后,第一期正式开拍。
第一期的内容很简单,由大家合作完成清理工作,并收拾出自己当晚要住的地方。
这种环节听着麻烦,其实嘉宾只要提供几个干活的镜头,加起来都累不着二十分钟,后续全是工作人员收拾。
辛远也不清楚这些套路,被分到了打扫后院,便当真埋头干了半个下午。
中间小暖好几次想上前打断,都被跟组的剪辑师拦下,说好不容易有个真愿意干活的,求求再给他们多录点素材。
接下来的几天也是这样,各个FollowPD都羡慕死辛远的PD,每天不用求爷爷告奶奶,就能轻松地产出优质素材。
这天辛远抽到的任务,是要去古镇上采买食材。
梵安镇的采买方式很特别,这里没有统一的集市,每家每户都会把售卖的商品摆在自家门前,这也是节目组特意设计这个环节的理由。
七月的天已经完全热了起来,辛远的皮肤不能长时间地晒太阳,等挨家串巷地找到规定食材,整张脸红的像被烤过一般。
路边的婆婆看见辛远,好心地招招手,“小伙子,来婆婆家吃点西瓜凉快一下,别热坏了。”
工作人员立刻在镜头后比了个ok,想跟着进去录制新素材。
古村的建筑都很有特点,外墙大多是用特殊的黑石头砌成的,每一户有一方自己的小院子,为了通风采光,邻里之间的院墙也只砌了半个身子的高度。
辛远乘完凉,道谢完正准备离开时,无意回头,看见隔壁院落一闪而过的身影。
辛远的眼睛一瞬间像被定住似的,不可置信地追寻了过去。
虽然短的只有一秒钟,那道身影就回到了屋内,但辛远觉得他不会认错。
——那就是芬姨。
是他小时候被人欺负,被何叶打骂到不敢回家,发烧晕倒在屋子里时,唯一一个站出来保护过他,愿意对他好的人。
从十三岁那年,何叶强行将他从老家带走到现在,辛远都没有再见过芬姨。
这些年,他也试图找人调查过,但在何叶的刻意阻挠下,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辛远下意识就要跑向隔壁,被工作人员从身后叫住。
“不好意思辛远老师,咱们晚上还有篝火晚会的环节,要再辛苦一下,抓紧时间回去了哦。”
辛远差一点忘了,身后还有这么多眼睛和镜头盯着,这样贸然前去,只会给芬姨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默默记下地址后,辛远又跟着制作组回到了民宿。
就这样心神不宁的等到篝火晚会开始,这次晚会除了常驻嘉宾,还邀请了几对来梵安镇旅游的素人嘉宾。
晚会有老牌的幽默一人撑场,氛围全程都不错。
顾风然平时干活的时候不见人影,这种场合倒是很懂得如何把话题聚到自己身上,一个晚上下来,给足了各种爆点话题。
辛远心里始终想着芬姨,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到了录制尾声,大器材都已经收起,准备给嘉宾分开录一下个采就收工,民宿的院外忽然吵闹起来。
“里面的人都给我出来,不许再录了!”
众人转过头,看见院外不知何时已经乌泱泱聚集了几十个村名,每个人的手上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农具。
领头人直接将斧头夯在地面上,冲着众人吼道:
“就你们这群打着录节目幌子的骗子,现在就给我滚出梵安镇,不然我让你们好看!”
这一众明星都是被人哄惯了的,哪见过这架势,众人面面相觑半天,最后还是经验最丰富的执行导演先一步站出来。
“这位大兄弟,咱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导演舔着个笑脸,“我们节目组是来帮梵安镇做宣传的,到时候节目播出,肯定会有源源不断的游客进来,到时候对各位兄弟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帮忙宣传!?”领头人狠狠呸了一声,“我们当初就是被你们这种漂亮话给骗得!”
身后众人立刻跟着附和,“就是!你们都是一群骗子,来骗我们的房,我们的地,都给我们滚出去!”
这下导演也彻底迷糊了,他就拿钱干活录个综艺,这怎么还扯到房子跟地上去了。
“还在这装憨卖傻是吧!”领头人彻底怒了,“让你们那个姓项的负责人滚出来,给我们解释清楚!当时开发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会保护我们的房子,怎么刚一施工,就要来挖我们的路,掘我们的井!?”
辛远原本站在人群边缘,此刻倏地抬起头。
别人也许不清楚这一切的因果,但他知道,这件事背后肯定跟辛建业与项逐峯脱不了干系。
一旁有眼力见的工作人员,立刻偷偷溜走,去给张制片打电话。
张江此刻正在商K喝酒喝得上头,闻言一听当即吓醒了,忙给项逐峯打电话汇报情况。
好在瀚海开发团队的人就在附近,问询立刻赶来,用了好一番功夫先把围堵的人哄了回去,答应等项逐峯来了,一定好好处理这事。
经过这么一闹腾,制作组上下都像蔫了的萝卜似的,也没心思再录制,直接匆匆收了工。
等院落彻底安静下来,已临近晚上十点。
辛远凭着白天的记忆,一个人悄悄找到了芬姨的院子。
院内的倒水声隔着木门传来,辛远犹豫很久,才轻轻叩响门扉。
“谁呀……”
声音响起时,辛远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虽然距离分别那年,已经足足过去了七年,但即便再隔这么久的时光,辛远也不会忘记这道声音。
木门“吱呀”一声,闪开很小一道缝。
看清门外的人时,谢芬先是愣了几秒,先是双唇哆嗦起来,紧跟着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小,小远?”
辛远点着头,眼泪从下巴上一滴滴溅落。
被何叶强行带走那天,他拉着芬姨死活不肯放手时,额头还只能碰到芬姨肩头,可如今芬姨再替他擦眼泪时,已经要颤着手仰起头。
院内的小石凳上,芬姨像小时候一样扇着芭蕉扇,帮辛远驱走蚊虫。
二人都精挑细选的,把这些年好的事情说出来,争着让彼此放心。
只是说到最后,谢芬还是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当年你母亲带你走以后没多久,那片地就也被征用开发了,我跟你姨夫没办法,就只能回来梵安镇,本想着在这安安稳稳过完下半生,没想到这世世代代传了几百年的地方,也还是难逃被开发的命运啊。”
虽然经历了晚上的闹剧,但辛远总觉得事情也许还有另一面。
他不死心地握着芬姨的手,“您能跟我说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吗?”
“起先啊,是听说有人要开发我们这,乡亲邻里没一个是同意的。后来是村长和他儿子去杉城见了个人,回来说既能保护我们现在的地方不动,还能在四周发展,我们才同意的。”
说到这,谢芬又叹了口气,“紧跟着没多久,就有个姓项的小伙子来我们,人年纪轻轻,长得也正派,挨家挨户的跟我们商谈补偿协议,答应我们征用的田地,到时候都会换成新房子和商铺补偿给我们。”
“但是,谁能想到呢?”谢芬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当初态度那么诚恳,结果说出来的话全是假的。”
夜晚的温度并不算热,但辛远的胸口还是闷得透不过来气。
他甚至已经能想象,当项逐峯伪装出温柔可信的模样,去试图获得一个人的信任时,会多么轻易的就使人上当。
“所以,他当初承诺的这些,都是在骗你们?”
“我们哪里能懂这些啊,都还是前两天,其他家学法律的儿子放假回来,说这些全是骗人的,那合同上答应赔给我们的地,全都距离梵安镇几十公里,而且还限我们这个月底前就要全部搬出去,不然就默认为不要赔偿……”
辛远的指尖狠狠抠进肉里。
那些他过去刻意不去想的事情,此刻还是完整地连成了一条线。
很久之前,何叶就说过,她在和项逐峯争一个至关重要的项目,谁能先一步拿到手,谁就能先一步拿到瀚海最核心的权利。
所以为了赢得胜利,为了得到所谓的权利,项逐峯先利用他签了合同,抢在何叶前面策划了这个综艺。
再然后,又用这么无耻的谎言,把这些毫不知情的村民引入陷阱。
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摆在眼前,辛远想继续欺骗自己,都再找不出一个能为项逐峯辩驳的理由。
辛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的民宿。
一路上,口袋里的手机已经震动了五次。
早在半小时前,芬姨说出这些事时,辛远就看见了项逐峯打来的电话。
可辛远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看见项逐峯三个字就感到浑身恶寒。
又一遍电话挂断。
在辛远准备直接将手机关机时,身后忽然响起若隐若现的脚步声。
下一秒,项逐峯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辛远!你大半夜的一个人不声不响玩消失,很有意思吗!?”

先他一步在前的,是位双腿都喝到打颤的中年男人。
男人满面红光,一手搭在项逐峯的肩头,大舌头狂喷着口水,“你说说啊,你们辛总要早一点派你过来跟我谈事情,那梵安镇的项目也不用一直拖到现在是不是啊。”
“谢谢方局抬举,”项逐峯弯腰拉开车门,对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方局愿意高看晚辈两眼,那后半夜的安排,想必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方顺材咧着一口被烟熏透的大黄牙,晃晃荡荡地钻进车里,“回去跟你们辛总交个底,就说有哥哥我在,那梵安镇将来就是你们瀚海的后花园了。”
车门缓缓关上的同时,项逐峯的笑容凝结在嘴角。
梵安镇开发从开始竞标到最后立项,前后足足用了两个月。
虽说当地居民投票占比不小,但最后敲下红章的,还是杉城土地规划局的一把手,方顺材。
项逐峯第一次被人引荐见到方顺材时,是在一场私人音乐会上。
地点在一幢私人别墅,一直到进门前,项逐峯都只以为是一场单纯的演出。
直到大门缓缓打开,项逐峯才在幽暗的灯光中,看清屋内的景象。
房间正中央摆着精致的镂雕圆台,几十米长的水晶链条从顶端的悬梁上垂落,如半透明的牢笼般,将一个少女禁锢其中。
那女孩全身只披着一层薄纱,麻木地拉着小提琴,而圆台还围着一圈通体赤果的女孩子们,每个人脖子上都牵着锁链,半跪在地上,以方顺材为首的一群男人们,如玩俄罗斯转盘一样兴奋的轮换上阵,看见项逐峯的身影,还热情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加入。
项逐峯永远忘记不了那天的恶心,但也只有几天,他便也学会了这种可以讨方顺材开心的办法,并最终靠这样低劣的手段,帮辛建业拿下了最重要的一道批文。
项逐峯脱下沾满酒气的西服,狠狠扔在副驾座上,正要回公司再确认一些资料,忽然接到张江的电话。
项逐峯都没等到听完,便一脚油门奔向了梵安镇。
早在和村民商量开发赔偿协议时,辛建业就曾半开玩笑地跟项逐峯说,因为时间紧张,这群老古板们如果配合是最好,如果不配合,反正梵安镇靠着山,万一哪天雨天路滑摔下去几个固执的,也算正常。一切都让项逐峯自己看着办。
项逐峯最清楚,辛建业给的方案表面为了民众们考虑,但实则极不讲理,为了利益最大化,势必会有一大批居民失去自己的房子。
倘若直接说出真相,村民们一定不会同意。但如果这些村民拒绝,影响辛建业的利息,就算项逐峯想保护他们,辛建业也一定会用更狠毒的手段解决掉他们。
两相为难下,项逐峯不得已想出一个折中的手段。
他设计了一份重重嵌套的合同,在村民眼里,这些赔偿条件堪称完美;在辛建业眼里,又能满足他过河拆桥的想法。
但事实上,这份合同并不是真的要害村民们,而是对这些无辜百姓最后的保护。
没有人知道,在暗地里,项逐峯其实故意留了几个漏洞。
等到瀚海开发完毕后,项逐峯自然利用这些漏洞打官司,找人帮村民们打官司,从瀚海手中夺回自己原有的土地。
到时即使被辛建业追责,那也是很久之后,至少能保证这些村民眼下的安全。
可项逐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会有村民先一步来闹事。
都不用细想,除了何叶在背后作梗,根本不存在第二个有这份手段的人。
等项逐峯赶到古镇,和开发组的人商谈好第二天的应对方式,已经是午夜十二点。
项逐峯心乱如麻,半分困意也没有,不知为何,就走到了早已收工的录制地。
民宿的灯光已经熄灭,只有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光。
项逐峯站在路边看了许久,大抵是晚风清凉,心里的阴霾莫名少了一些。
正暗衬自己也真是无聊,刚要转身离开,院内传来一阵咚咚咚的下楼声。
小暖急匆匆的身影从院子内冲出来。
看见项逐峯,小暖吓了一大跳,都没等她开口,项逐峯先一步问:“怎么了?慌慌张张地干什么去?”
小暖又急又怕,犹豫几秒后才吞吞吐吐,“小远哥,小远哥他找不见了……”
“什么叫找不见了?”项逐峯声音拔然提高。
“我今天晚上一直在跟声姐对接事情,刚刚处理完,才想起明天还有个重要的环节没跟小远哥说,我去就敲他房间门,结果没人理我,打他电话也不接,有个工作人员说,十点那片,看小远哥往东边走过去了,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你哪都不要去,就在这等着,如果看到辛远回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项逐峯一声令下,凌晨十分,开发组所有的人都立刻打着手电出动。
梵安镇的东边都是小道,连大一点的三轮车都开不进去,最要紧的是那边紧挨着一座山,这个时段消失在那处地方,项逐峯都没有勇气去细想可能出现的结果。
他一个接着一个电话的打出去,又一条接着一条没有结果的汇报短信收进来。
就在项逐峯已经决定,再征调几架直升飞机一起来找时,路口的尽头忽然出现一抹细瘦的身影。
项逐峯眼睛发涩了好几秒,才有力气开口叫辛远的名字。
但由于他的语气很不好听,所以辛远也并没有回头。
项逐峯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气到还是累到,眼前真的飘出了几秒的金星,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抓住辛远的胳膊就要拽回身前。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大半夜一个人不吭不响地溜出来,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你又是在犯什么……”
后面更难听的话还没有说完,项逐峯忽然顿住。
他看见辛远被他强行拽回身前的脸上,布满了他意料之外的泪水。
项逐峯心头的火很快被浇灭了一撮,但也只有几秒钟,又变回了毫不在乎的样子,“你还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吗辛远,心里有情绪的时候能不能用不麻烦别人的方式发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找你,一直到现在连觉都没有睡!”
辛远看着这样的项逐峯,并不觉得自己的眼泪是因为伤心才留下。
他只是有一点失望,有一点后悔。
如果没有遇见过最初的项逐峯该多好。
如果没有见过他最热忱,最赤诚,最全心全意对他好的项逐峯该多好。
这样在面对现在面目全非的项逐峯时,他至少不会像被钝刀挫开般疼痛。
“你不是最讨厌说谎的人吗?”
辛远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在问项逐峯,又像在问自己。
“你不是因为我用那一点点小事骗过你,就一直讨厌我到现在吗?”
这样毫无前因后果的话,令项逐峯十分莫名。
他正想继续让辛远正视自己的错误,辛远却忽然抬起头,在黑夜中,分外清醒地凝视着他。
“你明明最讨厌说谎的人,为什么自己也要变成这个样子?就因为辛建业给了你好处,所以你就要这么不择手段的,替他去欺骗那些毫不知情的村民吗?”
项逐峯愣了一愣,终于明白了辛远今晚闹脾气的理由。
可他只觉得更加难以理解。
就算他变得更不择手段,更恶劣低贱一点,又跟辛远有什么关系,要得到他这种看似质问,但实则带着惋惜乃至同情的眼神。
“我用了什么手段,去欺骗了谁,跟你有什么关系?”项逐峯反问,“你这泛滥的圣母心,倒是一点都没有遗传你的母亲。”
辛远没有再说话,但眼中不断堆叠的失望,还是像铁锭一样压在项逐峯的心口。
“辛远,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项逐峯的心一瞬间像被凿开一道缺口,他咬着牙,钳着辛远肩膀的双手也更加用力,“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什么好人吧?你不过是当初跟我待在一起几天,就真觉得自己多了解我了吗?”
项逐峯冷笑一声,“你别因为自己被保护的很好,就理所当然的觉得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拥有现在的一切。如果我不这么做,如果我还是你想象中的那个项逐峯,我早已经不知道被你母亲害死过多少次了!”
项逐峯此刻的眼神化成具象的利刃,彻底割裂了辛远的心脏。
他一早知道只要跟在辛建业身边,项逐峯总有一天会变得。
可辛远总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凭借项逐峯善良的本性,一定还会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甚至在走回来的路上,辛远还在不死心地想,也许项逐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也许做出这样的事,项逐峯自己也很痛苦呢。
可直到此时此刻,辛远终于彻彻底底的明白。
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项逐峯的双手一直牢牢掐在他的肩头,甚至在他的一声声怒吼中,牵动着辛远的身体来回晃动。
但辛远已经感知不到多余的疼痛,在项逐峯的声音终于停下以后,沉默地抬起双手,试图尽快的,彻底的远离这个人。
然而这样的举动,只让项逐峯更加愤怒。
他恶狠狠地钳住辛远试图推开他的双手,只是在伪装成盛怒的慌张下,项逐峯也忘记自己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直到辛远下巴的泪水溅在他的指节,他才像被烫伤般猛地松开辛远。
项逐峯这次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可能因为辛远实在过于疲惫,加之他本身就处于小路下坡的位置,所以在项逐峯突然松开他的一瞬间,还是失重般像后栽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项逐峯想要抓住辛远的手刚伸到半空,辛远便已经狠狠跌落在了地上。
粗粝的石子搁在掌心,也许扎烂了,也许没有,辛远像失去对疼痛的感知,麻木地从地上撑起。
项逐峯看着辛远努力好几次才撑起的身体,看着他趔趄的背影,看着他虚晃到下一秒就要倒下的脚步,好几次想要上前抱住他,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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