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松田阵平立刻侧头看他,“着凉了?”
“不知为什么,从刚才起就感觉喉咙有点毛毛的。”萩原研二郁闷的摆手,眼底却是有些忧虑,“刚才那一幕……你觉得正常吗?”
松田阵平没有立刻回答。
店长靠在一旁的墙上,金棕色的眼睛不断望着周围的人群,“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人……好像太多了?”
虽说新宿堪称东京最繁华的地区之一,但今晚既不是重大节日,又不是周末,人竟然像源源不断一样,不断地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宽敞的街道甚至挤到看不清一两米外的景象。
已经是可能出现踩踏事件的拥挤程度了。
“搞什么……”松田阵平站起来,利用身高优势迅速查探四周,墨镜后的眼睛冷静沉着,他观察了几秒,断然道,“不对劲。”
萩原研二拨了几次电话,都没有打出去,他放下手机,“人太多了,信号不好。电话打不通。”
他们的背后其实就是地铁的出口,走几步路就能离开这里。
但两个警官和一个乐于助人的糕点师,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迅速判断着人群的流势,尽自己所能来到了人群的上流疏导人群。
耳边咳嗽声不绝于耳。
人群里不时的传来抱怨声。“我喉咙好痛啊。”
“刚才那个章鱼小丸子是不是吃坏了,我好难受想吐!”
“宝宝,宝宝你去哪儿了?”
“别挤啦,我动不了了,我被挤的不能呼吸了!!”
纷乱嘈杂的环境,拥挤的人群,烦躁的交流声,将这片繁华的区域的上空形成了桡乱而不详的交响曲。
18点58分。
第一个人忽然跪下去,用手扣着喉咙,呕出了大股鲜红的血。在水泥地上印下了可怖的深色粘稠痕迹。
喧哗声陡然尖利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松田阵平望着这一幕,心里极为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
同一时刻,某一个二次元手办店内,一只娃娃从某个没拆封的盲盒手办里扒开了包装,翻滚到了无人在意的货架角落里。
几秒后,一个灰色长发的少年从货架底部爬出来,走出了角落,他甚至来不及整理头发,将那头显眼的灰发藏起来,只随手摘了一个鸭舌帽戴上,就快步走入人群里。
眼前到处都是人。莫时鱼咬紧牙根,目光急切的在人群中一个个搜寻过去。
他们人呢?为什么看不到他们?
该死的,这条街怎么这么多人?!
哪里都是咳嗽声。莫时鱼先是挤到了他们约定的咖啡店,他推开了大门,风铃在身后轻响。
咖啡师站在店的中央,背对着他。
莫时鱼看了一圈,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店里空荡荡的,只有那个背对他的咖啡师。他想转身离开,却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一步步走到了咖啡师的身后。
“你好……”莫时鱼低低的叫了一声,用极其警惕的、阴冷的视线望着这纤弱的背影,“请问,你有见过两个青年,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是半长的头发?”
咖啡师慢慢的转头。
“那两个帅哥啊。”她一边转头,一边缓缓的说,“我记得呢,他们人真好啊,还帮我打扫了店。可惜我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他们,我感冒太严重了,咳得好厉害,连我特意化好的妆都弄花了。”
莫时鱼望着她转过来的脸,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咖啡师的背影是一个黑长直的小姑娘。几乎看背影就能猜出来,她的正面一定是个秀气文静的女孩。
可现在,她的五官、指甲缝、毛孔里不断地长出鸟的毛绒羽毛,鲜艳的血色不断地从她的齿缝里涌出来,像一个太过溢满的道具,她张开嘴,溢出鲜血的同时,发出了一阵空洞的咳嗽声。
“你看,我的妆都花了。”她不断地扯着从五官长出的羽毛,羽毛黏连着血肉的黏膜,她一边发出难以忍耐的痛呼,一边厌恶的说,“怎么拔不干净啊?我最怕鸟了。”
莫时鱼一声不吭,默然望着这一奇诡的一幕。
“你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她睁着黑洞洞的眼睛,依稀能看清精心画过的眼线,和血一起顺着眼角往下流,她朝着莫时鱼的方向歪歪扭扭的走过来,“你认识他们的话,帮我谢谢他们吧。”
“你好好闻啊。”她说。
她说话颠三倒四,已经不讲逻辑了。
走到莫时鱼跟前的最后一步,她张开了嘴巴,羽毛哗啦啦的从她的喉咙里挤出来。莫时鱼反应迅速的避开,伸出手按在她裸露出来的肩膀上。
污染,的确是污染。
可是……
黑长直的女孩忽然抓住他的手,一只纤细的手背冒出了青筋,“咖啡豆?要几成——熟?”
污染迅速从她身上褪去,顺着他们接触的部位,吸进了莫时鱼的身体里,可那些鸟类的羽毛竟然还在。那女孩的五官依然是黑洞洞的流血的模样,羽毛不停地挤出来,往莫时鱼的五官处飞过来,试图钻进去。
莫时鱼只能后退。
他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露出的手腕上赫然是刚才被女孩抓出来的、清晰的血色手印。
是污染,但不止是污染。他吸收了污染,但依然没办法救她。
这是能够传染的污染。
加上另一种病毒。
“啊——”小姑娘忽然发出了尖利的尖叫声,死死盯着莫时鱼,眼神陡然变了,“有鸟,别过来——”
“杀了鸟!”
她猛地扑过来。
莫时鱼从旁边的吧台抽出一把水果刀,食指和拇指握住刀尖,一刀投掷直中女孩的头颅,女孩瞳孔放大,直勾勾的盯着他,慢慢仰倒在了地板上。
“咖啡店……妈……”
莫时鱼从地板爬起来,抓着门框,捂住喉咙,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萩原警官,松田警官……”他死死盯着骚乱的人群,站起来,往外走去。
“有,有东西在往我身体里钻!”
西餐厅内,一个正在切割蜗牛的客人忽然满脸痛苦的站起来,桌子上的餐碟被撞在地上帅的粉碎,他卡着喉咙,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肿脱落而出。
旁边的侍从惊慌失措的试图扶住他,大声道。
“有医生吗?请问这里有医生吗?”
在场的客人里,有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将手中的白色餐布扔在桌上,大步走到了那个客人的身边,他扶住客人,简单检查后冷静的说,“没关系,你应该是呛住了,我现在用海姆立——”
他的后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眼前的客人喉管里肉眼可见有个凸起的物体,似乎是软骨动物的模样,能清晰看到其在蠕动的痕迹。
这是什么东西?!
寄生物?有这么大的寄生物吗?
倒在地上的客人眼白里满是因恐惧而蹦裂的血丝,他死死抓住了医生的手臂,忽然张开嘴,呕出来的殷红粘稠的鲜血喷了医生满头满脸。
仔细看,能发现鲜血里混着蜗牛□□一般的粘稠液体,里面竟然有一些小的白色虫子在缓缓蠕动。
医生顶着满脸的血,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他忽然捂住嘴,难掩惊恐的爬着后退,“有什么,有什么东西钻进我嘴巴里了!”
他张开嘴,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抓住了离他最近的侍从的裤脚。
侍从被抓着裤腿摔在了地上,他眼睁睁看着医生的脸发生异变,属于人类的黑色眼珠,慢慢从里面伸出了蜗牛的触角,往餐厅外的某一个方向倾斜,他呆呆的说,“那里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侍从惊叫起来,他惊慌失措的一脚踢开了医生的手,手脚并用的往外爬,“救命,救救我啊啊啊!”
四散在大厅里的人疯狂的往外涌去,而街道上也满是惊惶拥挤的人群。
松田阵平随手拦住了一个客人,“怎么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被恐惧笼罩的客人一句话不说只想走,直到看到他展示的警徽,才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说,“是寄生虫!”
“这家无良店的食物里有寄生虫,好几个客人被蜗牛寄生了——”
“警官先生,你赶紧进去看看啊!”
“蜗牛?”一旁的店长满脸问号,“这里不是伊藤润二的漫画吧?”
松田阵平安抚了客人几句,立刻试图和警局联系,但依然是一阵忙音。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是这里人太多,还是别的原因?
心里有一丝不详的预感,这时他望见了店内摇摇晃晃走出来的人。
他们的眼睛里钻出了蜗牛的触角,触角在空气中胡乱的搅动,带动他们的身体摇摇晃晃。
“……”松田阵平短暂的失语了一秒。
“我靠,真是啊。”店长呆呆的说。
萩原研二捂着嘴咳嗽几声,他的发丝有些散了,凌乱贴在被汗水沾湿的面颊上,他望着这一幕,喃喃道,“不,不是一般的寄生,是污染。”
“蜗牛根本没有寄生到人体的能力。是污染凭依了蜗牛上,而使它有了寄生的特性。”
原来这就是小时鱼竭力阻止的污染研究。
这种研究继续下去,人类就是在自掘坟墓。
萩原研二脸色难看的望着周围,“小时鱼人呢?”
一夜之间出现的如此大规模的污染投放事件,地点还是和小时鱼行踪重合的东京,幕后黑手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莫时鱼绝不能来这里。
必须赶紧通知他。
就在这时,身侧的一个美甲店忽然被推开了门,一个戴着口罩的长发女郎,穿着鲜艳的绿裙,挂着流苏的高跟鞋,跌跌撞撞的走进了人群里。萩原研二下意识的望向那里。
“唔,黏住了……”
她茫然地撕扯着脸上的口罩,可偏偏口罩像黏在面颊上一般,哪怕她用力到口罩边缘将脸皮扯起,也依旧无法取下来。
萩原研二下意识扶住了绿裙的女士,透紫色的眸子望着她被恶意黏住的口罩,瞳孔收缩,“女士,冷静下来,这不是可以扯得动的,不要伤害自己!”
可女人根本不听他人的话,她一把推开了萩原研二,后者竟然被她推的踉跄了一下。
只这么一瞬,他们就被拥挤的人群分开了。
女人的力气比受过训练的成年男人还要大得多,和她的体型完全不符,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力气大了。
女人在人群里垂着头,一动不动,任由人群拥挤推搡,只有手中撕扯的力气越厉害,随着口罩被撕开,她脸上的伤口越来越大,血色汹涌的涌出来,将上半身碧绿裙子的布料染成了湿润的红色。
萩原研二满手都是女士的血,他竭力的朝女人的方向挤过去。
“不要——”他失声道。
隐约间,他似乎透过吵闹的人群,听到了女郎含糊的低语,“怎么回事,好黏啊……”
她在不解中愈发用力的扯口罩,直到下一秒,口罩被“撕拉”一声清脆的撕裂声中扯了下来,变成了上下两块,她的脸也变成了上下两个泾渭分明的部分。
头顶暖色的灯光照在地上。半长发的警官愣愣的望着这一幕。
女士捂着嘴,低下头,呆呆的看着手里剩下一半的滴着血、黏着半张脸皮的口罩,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口罩一直摘不下来?
因为已经和她的脸长在一起了。
她终于明白了身上出现的诡异,可已经晚了。
她的眼睛变得惊惶和恐惧,尖叫声卡在了喉咙里,她竭力的挣扎,尖叫,仿佛是一场静默剧,外人甚至听不到一点声音。
渐渐地,她的眼里慢慢变得浑浊,阴冷,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侧过头,望着某一个方向。
好香啊。
她调转了方向,手里握着口罩,歪歪扭扭的往那个方向走去。
到处都在发生不可名状的诡异事件,大规模的、可传染的污染。
人多的不可思议,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因为异变发生,被污染的人数越来越多,人群变得更加惊惧,甚至某些角落里已经形成了踩踏事故。
人类脆弱的宛如易碎的瓷器,他们的□□无法承受如此高浓度的污染,变成怪物、失去理智,“横滨大坑洞”类似的惨剧也许要再次发生。
这样的可怖的闹剧持续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幸存的人类终于意识到,人越多的地方污染蔓延的越快,他们找到了无人的角落里躲藏起来,街道安静了下来。
一声惊雷之后,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头顶是雾沉沉的天空,细密的雨幕笼罩了整个新宿。
下雨了。
喉咙痒的好像有什么要钻出来。
莫时鱼一只手撑着玻璃,侧过头望着玻璃里的自己。
灰发,似乎长长了一些。灰色的瞳孔像兽类一样收缩成一根针,又似乎爬出了树状的血丝。非人感越来越强了。
这是当然的,整个新宿到处都是高浓度的污染。对人类是生命禁区,但对以污染为食的巢母来说,就是自助餐现场。
可莫时鱼却连一点污染都不敢吃。
因为这些污染里似乎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刚才,莫时鱼吸收了咖啡师身上的污染,发现污染中存在异类的未知物质,无法被他吸收,反而会成为累积在身体里的毒素。
简单来说,饭里有毒。
这也是新宿污染恶化的如此快的原因,本来有巢母在这里,污染根本不会蔓延到这种地步。
莫时鱼撑着玻璃的手一寸寸发紧,脸色白的发青,眼神冷的可怕。
他无法救那些被感染、死去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里的污染比昨天在并盛看到的更加可怕。
如果说并盛投放的污染只是初级的传染性较强的实验品,这里投放的就是成熟的生化武器。
“这就是组织药厂的产物……?”
这种科技的延伸程度,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造物,只有组织有能力造出来。
等等,这里可不是没有政府管辖的混乱地带,这样毫无顾忌,根本不顾普通人死活的投放生化武器,做出这样屠杀性质的恐怖袭击,得罪的不仅是他,乌丸莲耶应该是更小心谨慎的风格,他做得出出这种事吗?
饮料罐里看到的纸条里的语气,更像是白兰那个小疯子。
莫时鱼心里一直觉得白兰和乌丸莲耶的联盟里,乌鸦的主动权是更高,小疯子次之。
可如今,他似乎要更换一下想法了。
白兰和乌丸莲耶合作,哪边占据的话语权更多?假如是前者,他的手里握着什么牌?
和刚才恐慌热闹的景象比起来,此时的街道安静到了死寂的程度。没有警笛声,没有外来人,新宿就像被隔离出来的一片单独时空一般。
繁华的街道空落落的,地上洒落了许多行人慌乱间落下的东西。钥匙,包包,小熊,透明的玻璃上残留着几个血手印。一具尸体都没有,血腥味却浓郁的像化作实体。
莫时鱼的手里攥着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打开手机屏幕,是一条短信,仅仅只有一个字,“你。”
紧接着,下一封短信也发了过来。
“在。”
“哪里?”
语气呆板,诡异。
手机壳散发出了极为磨人的凉意,好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
莫时鱼冷冷的看着屏幕。半晌,他直接将手机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闭上眼。
无数白色娃娃在阴影里爬过,像羽毛划过空气,它们将每一个角落翻过,钻进柜子,桌子底下,打开茶壶盖,钻进水管道,每一个房间,藏匿的人和数量,都清晰的映在莫时鱼的脑海里。
雨淅淅沥沥的下,打在地上,形成了一圈圈荡起的涟漪。
灰色的发丝黏在面颊上,他眼里的树状血丝往皮肤上蔓延了一些。
没有,到处都没有。和他约在这里见面的两位警官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心里不祥的预感让他愈发烦躁。
手机没法用了,代表着即便等会儿有信号,萩原研二他们也无法联系上他。
他的脚步顿了顿。
前方的街边蹲着一个长发女人,暖色的灯光照在她铺散了一背的棕色长卷发,铺上了一层暖绒绒的光。
她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话。上衣的衣裙破破烂烂的,凄惨可怜的样子。
“喂……”旁边的楼梯间传来了压低的声音,“别过去!那个女人是怪物!”
莫时鱼往他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了一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少年,那少年在朝他招手,“快过来!外面很危险!”
莫时鱼目不斜视的绕过那个女人,走到了离楼梯口不远不近的距离的地方,站定望着那个少年。
他问,“请问,你有见过两个青年,一个戴着墨镜,一个是半长的头发?”
少年歪了歪头。“没有。从诡异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找了个角落躲起来了,没有见过他们。”
“是吗?”莫时鱼说,“谢谢。”
“喂,你还准备往前走吗?”那少年见他准备离开,连忙叫住了他,“前面的怪物更多!这里还稍微好一点。你来我这里吧,我已经报警了,你来我这里,我们一起等警察来救我们。”
莫时鱼无声的侧头看向他,少年有一双亮如星星的眼睛,漂亮的琥珀瞳,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一看就是极为开朗的少年。
安静了半晌后,莫时鱼说,“你为什么……只露一个头出来?”
少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那是因为……”
他迟疑的说,“我好像卡住了。”
“这里的电线垂下来了,还挺长的,我躲在这里的时候,不小心被缠住了。”
“你能帮我解开吗?”
莫时鱼长长的、艰涩的呼出了一口气。
“你不是被卡住了。”他轻声说,“你是被电线勒死了。”
“啊咧?”那少年呆呆地歪了歪头。
他艰难地回头,似乎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可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很久都不听他使唤了,他花了好大的力气,终于将脑袋扭到了身后,这才看到——
他脑袋之外的身体被拉的长长的、细细的,和落下的黑色电线缠绕在一起,像一团无法解开的黑白线团。书包落在地上,书本撒了一地。
怪不得不能动啊。
他恍惚间回忆起了一些事。
他是一个在附近读书的中学生,诡异发生的时候,他刚巧从补习班放学,本想找一个拉面店解决晚饭的,可周围奇怪的人越来越多,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开,他慌不择路的逃进了这个楼梯间。
这是一个还没有建设好的建筑区域,用了一半的油漆桶放在角落里,地上有很多垃圾,头顶的电线很乱,有几根垂落在窗前,好像有生命一样微微晃动。
他躲在角落里,不断地打报警电话和家人的电话,可一个也没有打通。
像陷入了一个异空间。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脑袋是什么时候被缠进电线里的。他越挣扎,被缠绕进去的部分就越多。到最后,他再也无法动弹,安静的楼梯间里,只剩下一个憋得青紫的脑袋低低的垂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奇的问,“我明明只露出了一个头在外面。”
莫时鱼没有说话,那少年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你过来一点呀,再过来一点,我就能缠住你了。”
“你好香啊。”他亮闪闪的眸子因为长时间不眨,被他青紫色的脸颊一衬显得愈发诡异起来,“我好远就闻到了。”
“我一直祈祷你走这边,结果你真的来了。”
莫时鱼垂着眼。
“抱歉。”他沙哑的说了一句。
“没关系。”那少年说。
莫时鱼步履缓慢的一步步后退着远去。那少年就安静的看着他。
“我今天做的模拟卷,一道题都没错,拿了满分。”他喃喃着说,“可惜还没来得及和妈妈说。”
莫时鱼视线艰涩的凝在半空中,半晌,他低低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你过来一些,我告诉你。”
莫时鱼没有再说话。
还有胆子出现在街上的人,不是有本事,就是被污染弄坏的人类。
晚上八点整。
头顶高楼的大荧幕忽然亮了起来。
莫时鱼捂着嘴咳嗽着抬起头,望着那从黑暗里渐渐亮起了屏幕。
一个打着伞的小丑在雨中孤独的跳着舞,他将伞作为跳舞的工具,舞步滑稽又高超,像一场静默的高级哑剧。
跳完一曲后,他将雨伞撑起,染成猩红的嘴唇高高扬起,画着泪珠和星星的眼睛垂着,有些温柔的看着屏幕,白发在身后松松系了一个麻花辫。
“莫桑~”
他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扭曲的痛苦,“可怜的、没有自由的莫桑。”
“为什么美丽的东西总是被关在笼子里?”
有些耳熟的声音,有些眼熟的面孔,但一时记不起来是谁。
莫时鱼盯着屏幕,没有任何犹豫,瞳孔猛地变幻,发动了「巢母」的能力。
对视即污染。
下一秒,小丑捂住嘴,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的溢了出来,明明一瞬间被重创,他的眼睛却更加亮了,像染上了狂热和幸福的味道,“啊……原来被莫桑污染是这种感觉,真是奇怪而幸福的感觉。”
“真是有恃无恐,你不怕我直接杀了你?”
小丑嘻嘻轻笑,“当然,请便。”
“你知道我有能力确定你的位置在哪里。”莫时鱼冷冷的盯着他,“你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在吸引我到你那边去吗?”
“莫桑……”小丑不置可否的弯起唇,“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他夸张张开了手臂,语气抑扬顿挫,“盛大的宴会即将开始,你在意的人,就在这里,那么提问,你要来吗?”
屏幕到这里就再一次黑屏了。
莫时鱼咬着牙关,怪不得娃娃们找不到萩原研二他们,这些人能在这么大的商圈投放这种程度的污染,把几个人圈在一个地方太简单了。
目标是他,他该怎么办?
哪怕他束手就擒,也根本救不了萩原研二他们。
新宿的现状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可如今这里似乎呈了一个独立异空间,外面的人根本进不来。也许是变异的玛雷戒指造成的——他知道玛雷戒指的属性是空间系。
萩原研二告诉过他,不要总想着自己一个人,莫时鱼想听他的话,可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对了,我想起来他是谁了……”莫时鱼的目光划过一个娃娃店时,忽然从记忆的犄角疙瘩里回忆了起来。
“是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
快三年前遇到的白发明星,之前还是少年的模样,如今却长得很高很成熟了。加上那么浓的妆,他第一眼竟没有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