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她自幼聪慧过人,三岁能诵诗百首,七岁便通晓四书五经。
父皇常叹她若为男儿身,必是储君不二人选。
今日微服出宫,正是想看看民间才子究竟有何能耐。
酒盏顺流而下,恰恰在她面前打了个旋儿停下。
于是,她起身,略一沉吟,道:“一泓春水照晴岚,万树新绿染远山。”
“不及君家墨池畔,何如共写碧云笺。”少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周围几人听见。
公主转头,对上了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
那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青衫洗得发白,却掩不住通身的气度。
他唇角含笑,眼中却带着几分幽意。
溪畔众人先是一静,继而爆发出喝彩声。
公主心头微动,这少年文采不错。
“在下浔安,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少年拱手问道。
“我姓...”她略一迟疑,“姓安,单名一个岁字。”
李安岁,是她的本名。
“安岁?”浔安笑道,“以姑娘这般才学,可不该‘安岁’啊。”
公主挑眉:“那你说说,我应如何?”
“‘昭苏唤起千山翠,阳律吹开万花荣’。依我之见,‘昭阳’二字,很衬姑娘。”他笑意朗朗。
公主愣了愣,“昭阳”是她的封号。
怎会如此巧合?
诗会继续进行,二人却渐渐落在人群之后。
两人沿着溪边漫步,从诗词歌赋谈到治国方略,竟发现彼此见解多有契合之处。
“安姑娘见识不凡,想必出身书香门第?”浔安问道。
她笑而不答,反问道:“浔公子才华横溢,为何不去考取功名?”
浔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功名如浮云,不如寄情山水。”
之后,公主不得不告辞回都城。
临别时,浔安送她一枚亲手雕刻的木簪,簪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他日若有缘再见,望安姑娘不吝赐教。”浔安拱手道。
公主接过木簪,心头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一定。”她轻声应道。
一年后的春日,启明都城万人空巷。新科状元游街,红袍加身,帽插宫花,端的是春风得意。
昭阳公主站在宫墙上,远远望着那骑马游街的身影。
自去年诗会一别,她再未见过那位少年郎,却时常拿出那枚木簪把玩。
不知那才华横溢的少年,如今身在何方?
“公主殿下,国主召见。”宫女匆匆来报。
御书房内,启明国主笑容满面:“昭阳啊,新科状元才貌双全,朕有意招他为驸马,你意下如何?”
公主心头一跳:“父皇,儿臣连那人都不曾见过…”
“诶。”国主摆摆手,“你见了定会喜欢的。”
公主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好像被当成物件一样,任人随意地安排了一生的去处。
不多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公主躲去屏风后,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当那袭红袍映入眼帘时,她猛地滞住。
那张脸,那双眼睛,不是浔安又是谁?
国主显然对这个新科状元十分满意,寒暄几句后便直入主题。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浔安竟果断推拒:“陛下厚爱,小民惶恐。公主千金之躯,小民自知配不上殿下。”
昭阳公主自是不愿随随便便把自己的余生都交付他人,闻言不由得松了口气。
此后三年,两人同在都城,时不时碰面,也只是点头示意,再无当年溪边论诗的亲近。
直到三年后,启明国朝政渐显颓势。
国库空虚,官吏腐败,民间怨声载道。
这日早朝,李昭阳破例出现在金銮殿上。
她一袭大红宫装,不施粉黛,却掩不住通身的气度。
“父皇,儿臣有本奏。”她声音清亮,回荡在大殿中。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女子干政,自古少有。
昭阳公主不慌不忙,呈上一卷奏章,原来,她竟是拟了十几条改革方略。
奏章中,她提出裁撤冗官、整顿吏治、减轻赋税等一系列措施,条条切中时弊。
国主翻阅奏章,看向昭阳公主的目光愈发复杂,慢慢带上惋惜。
昭阳公主知道,他在惋惜自己是个女子。
殿中一片寂静,明明昭阳公主提出的方案极其完善,可满朝文武却无一人站出来认同。
反对之声渐起,昭阳公主站在殿中,孤立无援。
她早料到会如此,挺直脊梁,却忍不住攥紧了衣袖。
他们不是不认同她的新法,是不认同她,不认同她女子的身份!
可为什么?
天上名扬四海的神,不也有女子吗?
既然不信女子,为何要拜她呢?
就在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臣以为,昭阳公主所言极是。”
义无反顾,掷地有声。
这一声,打破了朝堂上的偏见之墙,亦打破了昭阳公主的心防。
退朝后,昭阳公主在宫道上拦住了浔安:“为何帮我?”
浔安看着她,扬眉道:“方才臣便说过了,公主所言极是。臣——钦佩不已。”
昭阳公主也笑了,笑得是那样肆意。
她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答案——因为她是对的。
不该因为她是女子而被全盘否定,亦不该因为她是公主而被阿谀奉承。
——因为她是对的,她本身就是对的。
昭阳公主眼角闪着泪光,却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痛快:“多谢。”
那夜梅园,两人对月小酌,仿佛回到了初识之时。
浔安比三年前更加沉稳内敛,言谈间却仍不失锋芒。
“之前我一直好奇,”昭阳公主为他斟酒,“当年你为何拒绝父皇赐婚?”
浔安微微一笑:“看来殿下如今知道答案了。”
昭阳公主盯了他片刻,点头:“确实知道了。像你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得。”
浔安笑道:“殿下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奇人。”
两人关系日渐亲密。
浔安时常入宫,与昭阳公主品茶论政,赏花吟诗,一如从前。
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只等着一场盛大婚礼。
又是三年,终于有一天,浔安神情认真地看着昭阳公主,郑重其事道:“臣爱慕殿下许久。”
欢喜吗?定然是欢喜极了的吧。
她虽不满世人对女子的偏见,却也渴望身后有一个愿意陪着自己爱着自己的人,能在她高谈阔论朝政时笑着接话,亦能在她作画刺绣时夸一句精妙绝伦。
而浔安,便是她的知己。
她应下了,二人请了启明国主赐婚。
国主欣然赐婚,满朝文武纷纷道贺,都说这是天作之合。
相识七载,将要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何其幸福?
可,婚礼前夕,浔安却借口有事暂且离开了都城。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婚期也延迟了三个月。
昭阳公主站在宫墙上,望着远方出神,
“殿下,天冷了。”宫女为她披上斗篷。
昭阳公主有些失神,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早已磨得发亮的木簪,仿佛这个动作早已做过千遍万遍:“他不是那样的人。”
一年光景过去,她还在等。
又一年,她依旧在等。
驸马人选名单递了一批又一批,昭阳公主始终在等她的少年郎回来。
一年再转瞬飞过,她终于不用等了。
因为,他回来了。
可当她满心欢喜地赶到大殿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血液凝固——
浔安手持染血的长剑,而她的父皇母后倒在血泊中!
“浔安…浔安!你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
这辈子从未失态过的昭阳公主此刻歇斯底里,而发怒的对象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等了三年的爱人。
浔安回头,对上她通红的双眼,瞳孔骤缩:“昭阳…”
“够了!你一直在骗我吗?!”李昭阳浑身发抖,“什么聪慧…什么爱慕...都是为了今天?你是不是觉得我就像个傻瓜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
浔安想要解释,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他踉跄几步,跪倒在地,竟是再不辩解,只是唤:“昭阳…”
昭阳公主跪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衣襟:“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们…我们明明…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父皇母后?!”
浔安艰难地抬手,似乎想抚摸她的脸,最终却还是放下了。
他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说道:
“殿下,爱上你,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一旁的金术尘玉眼睁睁看着浔安在硬抗下二人合力一掌后还拼着命带走了启明国主皇后,又瞧见这一番苦情戏码,只觉得无奈。
他们看得明白,一切不过是个骗局。
昭阳公主……被骗了。
金术斟酌着道:“所以……”你还念着他?
他说不出口,李昭阳却知道他想问什么,点点头,又摇摇头:“神君,他从前是我的爱人,但现在已是仇人。当日我已将一切情绪尽数发泄,如今的我已经没什么伤春悲秋的情怀了。不过,我还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他,所以还请给我一点时间,待我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才能更好地解决我和他的问题。”
该说不说这位昭阳公主实非凡人,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要么崩溃,要么疯癫,要么执迷不悟,要么心生怨恨,可她居然直言自己“已将一切情绪尽数发泄”,且如今还能面无表情地坐在这里与他们交谈,足以见其魄力惊人。
应不染神色复杂,暗道这位昭阳公主比自己理智得多。
这就是文化人吗
李昭阳继续道:“曾经,他说有仇要报,或许……”
正是如此。
莫非…浔安与清莲、启明两国国主有仇?
莫非…他这十年一直在两国间周旋,便是为了报仇?
只是,什么仇呢
浔安此人实力不凡,既有清莲国师的武艺,又有启明状元的文采,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佼佼者。
几人面面相觑,是越来越猜不透了。
“只是…如今年迢国师已死,还好查吗?”李昭阳有些迟疑地问。
文卷抚摸着案上白玉兰,道:“麻烦了些,不过文卷殿办事请放心,会尽快的。”
应不染拍拍李昭阳的肩:“殿下,咱也是同病相怜,交个朋友?”
李昭阳“啊”了一声,点头。
于是众人先各回各殿暂作休息,昭阳公主也由仙侍领到了临时宫殿,不出意外今晚文卷又要挑灯苦战了。
文卷殿已派了仙君下凡调水救灾,清莲国皇后也已经安顿好。
至此,这件事便暂作了结了。
后续调查依旧是文卷殿负责,众人都很放心——毕竟没人能比文卷更尽职尽责了。
这一点,从她眼下浓重的乌青便能看出来。
“风哥哥!”木楝在霁风殿内百无聊赖,一看到亓幸回来,眼都亮了,忙奔过来。
“诶哟,这么想我啊?”亓幸朗笑,暗道木楝果真是孩子心性,“来来来,小木,让我看看,你法力长进了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木楝的法力又往上窜了不少。
“我去,厉害呀小木,几日不见法力见长啊。”亓幸惊叹。
木楝“嘿嘿”一笑。
亓幸对着他左看右看,有些好奇地捏捏他俊秀的脸蛋,道:“小木啊,你们树精也分男女吗?”
木楝回:“不分啊,不过我飞升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风哥哥你呀!所以就仿着你的样子为男相了。”
亓幸点点头,这他倒是知道:“小木能有本公子几分英姿,那可就能算是气宇不凡了啊——”
木楝还挺高兴:“是吧!我也觉得自己好看!”
陪木楝玩了会儿,送走了这位依依不舍的小朋友后,亓幸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
没喂鱼吗?可他走之前交代过仙侍喂鱼了。
没浇花吗?可他刚才进来时还看见木楝提着小壶在浇花。
没睡觉吗?…对!没睡觉!
天都黑了,再不睡觉可真的要变丑了。
“不能变丑不能变丑不能变丑不能变丑不能变丑不能变丑不能变丑千万不能变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亓幸一边揉揉自己的脸一边念念叨叨,一倒头,开始呼呼大睡起来。
另一边,沉着性子耐心等待的某人在殿内来回踱步,殊不知自己已经被完完全全地抛去脑后了。
金术捂着头:“老亓,别晃来晃去了行不,我眼要——诶我操操操——你他妈别烧我头发了!——”
亓佑停下来,面无表情盯着他。
金术试探着摸了摸自己的秀发,长舒一口气:“要我说,老亓你呀,应该赶紧助小亓归位,我听说他这次在清莲国差点被刺一剑…”
“什么?”亓佑眼神瞬间冷下来。
金术道:“不过老水给他挡了。”
亓佑神色稍稍舒缓:“那没事,郁玄抗揍得很。”
金术“哈”了一声:“他抗不抗揍暂且不说,就说小亓。你有没有觉得他近些年修炼越来越慢了,虽然他以前修炼速度也不快,但是…法力好歹也是在涨的?最近,却是一直停滞不前…”
亓佑道:“不错,这次我也是想同你谈谈这事。幺儿向来心大,也不爱修炼,过去也是运气好…才有如今的境界。”
金术道:“拜托,老亓,据我所知小亓十六岁飞升,这可是咱们天庭如今飞升最早了的…小木就不说了,他作为树也活了几百年了…小亓天赋绝佳,不修炼真是可惜了。”
亓佑沉眸:“是啊…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
金术一愣:“什么?”
亓佑缓缓说道:“为什么…他的修炼停滞了呢?…”
金术觉得他这模样有些诡异,忙拍拍他的肩:“老亓啊,你也别太担心,也别太赶着小亓修炼了…毕竟他要是真归位不了,还有咱护着他不是?”
亓佑垂下眼:“幺儿他…朋友还真是多得很呐。”
金术挑眉一笑:“也不能像你一样,为了做点生意把天上地下的都得罪了个遍吧?让我想想啊……”
他摸着下巴道:“绛面诡鞭的鬼幽城被你的人大闹过,青伞飞花的青竹山被你炸了一角……还有那次小亓在北海那边丢了,玄溟水域被你掀了半边天,愣是把那玄溟沉影喊出来跟你大战三天三夜……最后还是老水浑身挂彩把小亓带回来的。你呀你,四极你得罪了三个,小亓不多交点朋友等着被你遍天下的仇人追杀吗?别说小亓了,我都怕哪天被什么神仙人鬼找上门问‘你是不是亓佑的朋友’,一答是肯定当场去世。”
金术耸了耸肩,看着他。
闻言,亓佑嗤笑一声:“那你别收我的香火?”
金术立马大惊失色:“别啊亓哥,你是我亲哥,我是你的朋友啊!我可太是了!”
四极中,绛面诡鞭为鬼幽城主。而传闻鬼幽城悬于阴阳交界之处,血雾弥散,城中万鬼低语。要想进入,须得每月望日前往中原,待到四下无人之地,在丑时念咒:“血为引,骨为阶,百鬼夜游,鬼幽城开”,地面会裂开一道深渊,浮现出一道骇人的青铜鬼门,据说城内长街铺满人骨,两侧悬红灯笼,灯芯是活人眼珠,火光青绿。无脸白衣人提篮叫卖,篮中盛放各种肝脏。而其城主更是奇人——绛面诡鞭之所以得此名,是因其常覆一绛面,手握一条骨鞭。鞭长九尺九寸,通体暗红如凝血,鞭身蜿蜒似活蛇。并且据说,这条骨鞭,乃是其用自己的骨头制成的。此鞭一出,阴风怒号,万灵战栗。一鞭下去,肉身碎裂,魂魄如遭千刀万剐。
青伞飞花的地盘在青竹山,地如其名,青竹环绕,山间终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若要寻他,需得在雨日撑一把素伞入山,沿溪而行,待听到风中传来三声铃响,便停步闭目,心中默念“青伞引路,飞花为凭”。再睁眼时,眼前便会出现一条由青竹叶铺成的小径,这便是上山的路了。传闻青伞飞花性情孤傲,不喜生人打扰,于是,每有人来,他都会问出一个问题,若回答得令他满意,或许会见上一见;若是不满意——那就再寻不见下山的路,只能在山间徘徊,直至枯骨,成为漫山青竹的养料。青伞飞花向来面带和煦笑意,若开了杀戒,一把青伞离手,悠悠飞向敌人,伞边一触那人脖颈,一瞬便能割掉脑袋。
玄溟沉影盘踞于北海一隅,单划出一片地盘称玄溟水域。这是一片死海,海水黑如浓墨,水下暗影幢幢,似有巨物游弋。水域中有一孤岛,上有玄溟宫殿。而玄溟幽影最令人闻风丧胆的,便是他那一面玄溟幡:“一幡动,万魂寂;玄溟出,仙神避。”玄溟幡乃至阴至邪之物,招魂夺魄,灭灵于无形,实是一样绝世凶器。即便仙神之体,若无至宝护持,亦难逃此劫,故天庭诸仙闻幡色变,轻易不敢涉足玄溟水域。只是,也有人听闻此幡有灵性,会择主而噬。可谁也没真的见过玄溟沉影本鬼,便只道此幡凶性太盛,其主必定心性狠绝、绝非善类。
至于这最后一位紫幻藤谲,行踪不定,且据说容貌千变万化,从不以真容示人,只是有一双标志性的紫瞳,杀人也常以紫藤为器,便有了这个称号了。
四极凶名妇孺皆知,可谓是令人谈其色变,闻其丧胆。
天庭每位神仙都有各自的领地。
五元神君领地最广,木君辖东,火君辖南,土君辖中,金君辖西,水君辖北。
毫无疑问,水君郁玄的活最难干。
毕竟人家玄溟沉影的老巢就在北海那,郁玄也不好真连带着人家绝也一起管了不是?
不过好在玄溟沉影孤傲冷淡,行事低调,因此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郁玄,你就是个灾星!看看你给我弟害成什么样了!”亓佑指着郁玄鼻子怒骂。
亓幸浑身是血靠在亓佑怀里,而郁玄冷笑一声,竟是直直凝聚掌力打过来!
“啊!——”
亓幸猛地惊醒,然后惊疑不定地看看自己白净的手,又拍拍自己的脸。
“我的天,这也太吓人了…”他喃喃道,“看来我最近真的太累了,居然能做这么个噩梦…”
亓幸念念叨叨,翻身下床,洗漱好后往外走去。
刚一出门,迎面撞上一位仙侍:“风君大人,灵网修好了。”
灵网是传信要器,若无强大的禁制,三界之内皆可用它通讯。
并且,灵网有法力基础,不比一般传灵,还需额外耗费法力。
只是前阵子出了点故障,如今总算修好了。
亓幸颇为高兴,抬脚便往灵网台去。
到地方,远远看见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蹲在灵网周围不知在干什么。
此人正是灵枢仙君林徵,负责搭建三界灵网。
“林叔,干嘛呢?”亓幸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林徵抹了把额头,站起来,捶了捶蹲麻了的腿,道:“在排查漏洞呢。”
亓幸打量着灵网,无边法力如线,丝丝缕缕有序排列,看上去就像一张巨大的网。
中空的内部,便是让人通讯的位置。
林徵又看了半晌,长舒一口气:“应该没问题了,不知道能不能和鬼幽城的灵网通上…”
亓幸有些惊讶:“诶?鬼幽城的居然还在吗?”
林徵道:“可不是吗,咱们这的灵网破损得太厉害,鬼幽城的灵网可好太多了。”
突然,天雷大作,狂风骤起,林徵大惊失色:“谁把天雷引到灵网边上了?!”
两个时辰后,林徵,亓幸,江枫和被劈焦了的重锦在破了一个大洞的灵网旁面面相觑。
重锦尴尬地笑:“抱歉抱歉…我本来要下凡渡劫的,可是这天雷老往这来…我只能过来接雷了。”
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灵网台法力充沛,天雷自会误将其当成要飞升的人,便朝着它劈来了。
林徵脸比锅底还黑:“你这孩子…怎么这个时候飞升…你是小亓家的吧?算了算了,不用你赔了…”
亓幸忙道:“别,林叔,你费了这么大力才重修好灵网,该赔该赔。”说着,他就要掏香火,又被江枫按住:“堂哥,重锦自己惹的祸,你别替他收拾了。”
重锦难得和江枫站一边,认真道:“叔,我会照价赔偿的,您报个数。”
林徵瞧了瞧这小伙子,摆摆手:“你这孩子倒是实诚,不过说不用你赔就不用你赔了。这种情况特殊,文卷殿能核销,哪用得着你赔?”
重锦讪讪笑道:“谢谢叔了。”
亓幸也松了口气,毕竟他估计灵网上这个洞补一下怎么也要五千万香火了,要是能核销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几人目送着林徵往文卷殿离开之后,亓幸悠悠道:“重锦,你这就飞升了啊?”
重锦笑了笑:“卡了两年了,总算飞升了,总不能一直在次琼庭待着不是?”说着,还侧头瞥了身旁人一眼。
江枫立马炸毛:“看不起谁呢?!”
许是刚飞升,重锦心情好得不像话,闻言颇和颜悦色地道:“没看不起谁啊,毕竟——你比我还大一点不是?——”
江枫怒道:“你怎么不跟堂哥比!堂哥十六岁飞升都没这么你嘚瑟!”
“哈?”亓幸摇着折扇的手一顿,随即半张脸隐到扇面后去。
他依稀记得,当年他好像……比重锦嘚瑟多了?
“说起这个,我想起件事啊。”亓幸道。
两人齐刷刷停下嘴里的话,转头看向他。
“呃,你们还怪捧场…”亓幸轻咳一声,道,“我听说啊因为近几十年飞升的仙君飞带上来的人太多,次琼庭有些…房屋紧缺?于是好像新添了规矩,说是在次琼庭待满五百年的,可以到白玉京来与朋友同住。”
江枫额角一跳,重锦倒先忍不住笑开了:“哈哈哈,在次琼庭待了五百年还没飞升的…不就江枫一个吗?”
“重,锦!”
“诶哟,说了你还不高兴,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反正整个天庭内江枫认识的也没几个,就和亓幸和重锦两个最熟,也没什么道理不上白玉京,于是便搬去了霁风殿。
亓幸忍不住问道:“江枫,你真要住我那?每天来霁风殿的人挺多的…我记得你比较喜静?”
江枫道:“堂哥,重锦刚飞升,来巴结的人肯定也不少,我哪好去他那讨人嫌呢。”
重锦道:“什么‘巴结’?说话真难听,我还不欢迎你呢。”
亓幸无奈:“怎么就讨人嫌了…算了算了,随你吧…话说重锦你要摆飞升宴吗?”
凡人飞升,由琼华仙君主持设宴;次琼庭的小仙飞升,可自己摆宴。
按说,李昭阳飞升该设宴庆祝,琼华仙君询问过她,她却不愿大肆招摇,便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