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幸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昨晚你说梦话念叨的。”郁玄接过重锦递来的围裙系上,“还踹了我一脚,说我抢你的肉。”
满屋子哄笑中,闻琬音抹了抹眼角:“小郁还是这么惯着他。”
她伸手整理郁玄微微歪斜的衣领,这个动作,从郁玄刚来亓家时就开始了。
晚餐时,郁玄很自然地坐在亓幸和亓佑中间——这个位置他坐了十年。
不同的是,现在他的膝盖始终贴着亓幸的,在桌布掩护下轻轻摩挲。
“小郁尝尝这个。”闻琬音给郁玄夹了块红烧肉,转头把鱼腩放进亓幸碗里,“你最喜欢的。”
亓幸瞪大眼睛:“妈!不是说好给我——”
亓希忍着笑道:“你碗里的最后不都进小郁肚子?”
亓幸一噎。
这倒是真的。
亓靖突然敲敲杯子:“下个月董事会,小郁一起来。”
这不是邀请,是通知。
十年前他把浑身是伤的郁玄从福利院接回来时,就存了这个心思。
亓佑皱眉:“爸,他才大二——”
“小郁做的量化模型,”亓靖打断他,“上周帮集团对冲了八百万风险。”
满桌寂静中,祈雁突然举杯:“双喜临门。”眼神在郁玄和亓幸之间扫过,带着笑意,“是不是该改口了?”
亓幸一口汤喷出来,郁玄边给他拍背边无奈道:“姨父……”
夜深人静时,两个年轻人溜到后花园。
秋千椅上还刻着他们小时候的身高标记——郁玄十一岁时还比亓幸矮出一截,现在已经反超四厘米。
“其实…”郁玄突然开口,“今天重锦告诉我,我的房间被改成电竞房了。”
亓幸心虚地摸鼻子:“我姐说…反正你现在都睡我……”
话没说完,郁玄已经偏头吻了上来。
接吻过无数次,这个角度,两人都太熟悉了。
亓幸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张开了唇,却在最后一秒使坏地往后仰了仰。
果然,郁玄的手立刻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指尖在他发根处轻轻一挠。
亓幸的卫衣带子不知何时缠在了郁玄的手指上,随着亲吻的节奏被轻轻拉扯。
郁玄的虎口抵着他的下巴,亓幸报复性地轻咬郁玄的下唇,听到对方喉间传来熟悉的闷哼。
这个声音可太耳熟了,在宿舍楼道里,在图书馆角落,在他们偷偷溜进空教室的时候。
郁玄的手滑到亓幸腰间,拇指正好按在他卫衣下摆露出的那一小截皮肤上。
亓幸立刻弓起背——那里是他的死穴,每次被碰到都会腿软。
郁玄当然知道,所以每次接吻到最后都会故意停在那里,像按下暂停键一样。
夜风掠过玫瑰丛,带着数年积攒的温柔。
二楼某扇窗前,亓佑冷着脸放下酒杯,轻轻拉上窗帘。
一更鼓过,沉香木窗棂被雨丝叩出细碎声响。
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在穿堂风里摇晃,惊醒了案头将熄的鎏金烛台。
烛泪蜿蜒而下,在青玉笔山上凝成琥珀色的钟乳。
亓幸仰躺在锦衾间,桃白中衣的系带早已松散,露出大片如玉的肌肤,青丝散乱铺了满枕。
郁玄单手撑在他耳侧,玄色广袖垂落,在枕上圈出一片阴影。另一只手正慢条斯理地解他腰间蹀躞带,银质扣环相击,发出清越的声响。
“叮——”玉带钩坠落在青砖地上的声响,惊动了窗外芭蕉叶上栖息的夜鹭。
亓幸眼尾洇开薄红,像宣纸上晕开的胭脂。
当郁玄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腰窝时,亓幸眼尾立刻泛起薄红,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声喘息。
“躲什么?”郁玄轻笑着,拇指碾过他微张的唇瓣。
常年练武的指腹带着薄茧,蹭得亓幸唇上一阵酥麻。
亓幸偏头咬住那作乱的手指,齿尖在指节留下月牙状的浅痕,眼底却漾着潋滟的水光。
“噼啪——”烛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亓幸锁骨那颗红痣上艳得惊人。
他俯身时松垮的衣领滑开,露出周边未消的暧昧红痕:“郁兄……”
尾音猝然变调,化作几声呜咽,咽进交缠的唇齿间。
郁玄突然扣住他后腰往下一按。亓幸猝不及防仰倒在枕上,软了腰肢,喘息得急促。
散落的衣带不知何时缠住两人手腕,在动作间越收越紧,勒出蛛网般的红痕。
窗外雨势渐急,打在瓦当上的声响像千万颗珍珠滚过玉盘。
雨落青檐,烛火又暗了三分。
二更梆子敲过三重檐时,一道闪电劈开云层。
郁玄抚在亓幸腰间的手突然僵住,指尖在雷光中显出几分苍白。
亓幸察觉到,立刻反握住那只微凉的手。
“怕了?”他声音还带着情动的沙哑,声音却软了下来,已经撑起了身子。
郁玄不答,只是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呼吸喷在颈窝,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亓幸轻笑,指尖穿过对方散落的发丝,轻轻将人拥入怀。
他哼起娘过去常唱的小曲,许是因为时隔多年,记忆模糊,并不成调,音色却软得出奇,像江南三月的柳絮。
亓幸手掌在郁玄背上轻拍,节奏恰好合着漏壶的滴水声。
“不怕,不怕……”方才的欢愉让他此刻声音微哑,但刻意放低的声音更多几分缱绻和温柔。
“郁兄,有我呢……”亓幸轻声安哄。
窗外雨丝斜织,檐角铁马突然叮咚作响,郁玄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犹记多年前,少年蜷在床脚,盖着半幅锦被,指尖死死攥着被沿微微发抖。
房梁上悬着的一对铜铃在雨中轻吟,惊得他猛地缩进更里侧,后背抵上冰凉的窗棂。
那时,亓幸一句清浅的“怕打雷吗”,便让他触电般弹起半寸。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亓幸的眉眼镀层银纱。
窗外炸开一道惊雷,少年抖得像风中叶。
而亓幸毫不迟疑,翻身将他捞进怀里,用锦被将两人严严实实裹住。
这个动作太过熟练,仿佛过去他也为别人如此过。
而那时少年虽然敏感地想到这一点,却掩不住心生隐秘的欢喜。
少年贴着亓幸的胸膛,听见心跳声混着雨声一声声敲进耳膜。
织锦蹭过鼻尖,呼吸间尽是暖香。
温热掌心覆上双耳,少年脸颊红透。
他蜷在亓幸臂弯里,指尖无意识绕着锦被流苏。
记忆里的雷声与当下重叠。
郁玄莫名将人搂得更紧了些,似是害怕。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芭蕉叶尖滑落,“嗒”地一声砸在石阶上。
亓幸忽然笑起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的手指穿过郁玄的发间,“我当时就想,这孩子好可怜,我要带他回家好好养着。”
郁玄也笑了:“可怜?”他垂下眸子,睫毛在烛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模样看上去的确多了几分难言的惹人怜惜。
他声音闷在亓幸肩窝,温热的呼吸拂过锁骨,略显郁闷:“你对谁都这样吗?”
“诶?”亓幸一愣,随即笑开。
醋味好大。
“本公子救过的人数不胜数,但你可是第一个爬上本公子床的。”亓幸忍着笑道,指尖顺着郁玄的脖颈滑至心口,在他骤然加快的心跳处轻轻一点,又补充一句,“也是最后一个。”
郁玄轻哼一声。
他心里如明镜一般,此刻听亓幸这样好脾气地哄着,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我知道。”郁玄轻声道,望进亓幸灵动的眼,那里盛着的笑意五百年未改,“一直都知道。”
只是想听他说而已。
亓幸怔然,随即低头,吻在郁玄眉心。
这个吻轻如蝶栖,却比任何言语都来得珍重。
夜更深了,风雨缠绵,烛火渐渐暗下去,将未尽的爱意都酿成了枕畔温存。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将银辉洒在交缠的衣带上。
一树桃花被夜风吹落,几片绯红花瓣穿过半开的窗棂,轻轻落在锦衾之上。
“你看,”亓幸拈起一片花瓣,放在郁玄掌心,“是春风。”
郁玄垂眸,看着掌中那抹娇艳的绯色,忽而想起那年春日。
院中桃花开得正盛。
亓幸立在花树下,落英缤纷间朝他伸出手:“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而我,会是你的家人。”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身上。
那些年少时的惊惶,那些深埋心底的恐惧,都在这一刻被温柔抚平。
就像院中那株被风雨摧折过的桃树,终在春日的暖阳里,绽出最美好的鲜妍。
“睡吧。”亓幸的声音轻若梦呓。
他的唇轻轻擦过郁玄的额角,如春风拂过新桃,带着无尽的怜惜。
夜风轻拂,送来远处桃林的芬芳。
亓幸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相爱之人相拥而眠,呼吸同频,青丝纠缠,分不清彼此。
也无需分清彼此。
这一生,他们注定要携手走过。
就像交缠的风雨,再难分离。
童年时的阴影要用一辈子弥补。
但所幸,往后悠悠,亓幸会陪着他的爱人。
而那些曾经的伤痛,终会在这份深情里,化作最温柔的印记。
窗外,星河渐隐,东方既白。
新时将至,春风拂过桃枝,又吹落一地绯红。
他们的故事,正如这满园春色。
年年岁岁,生生不渝。
(作者os:郁亓99!!!————)
(若她没有改命——大婚版,看得人心暖暖的)
“诶,年姑娘,你可知今日为何这般热闹?”街边茶肆里,小二擦着桌子,笑呵呵地问。
年瑾岁捧着茶盏,眉眼弯弯:“天上办喜事呢!听说是玄水神君和霁风仙君的大婚。”
“嚯!”一旁的肖灵泽一拍大腿,忙不迭道,“那我可得修书一封,沾沾喜气!”
人间正是华灯初上,烟火璀璨时,孩童们举着糖葫芦指着天:“娘亲快看!神仙在放烟花!”却见漫天星子突然大亮,银河倾泻而下,化作万千流光。
鬼域的彼岸花开得正艳,孟婆熬汤的勺子都换成了新的,还系着红绸带,喜幡随风轻扬,艳得灼眼。
九重天上,祥云铺就十里红妆,仙鹤衔着红绸盘旋,金铃在风中轻响,一声声荡开喜气。
三界同庆,共贺良缘。
“歪了!歪了!”应不染叉着腰,仰头指挥着悬挂喜联的小仙童,手里的扇子扇得呼呼响。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新衣裳,十分引人注目,结果指挥挂喜联时太激动,袖口沾了朱砂也顾不上。
浔安抱臂站在一旁,嗤笑一声,余光瞥见身侧的李昭阳正默不作声地调整喜联,立刻收敛了神色,伸手扯了扯联角,不耐道:“好了没?”
应不染左看右看,终于满意:“嗯,这下齐了。”
堇情默默举手,指了指:“那里……有点皱。”
应不染瞪大眼:“我去!我竟然没看见!”
乐丞斜倚在案边,看着文卷在纸上勾勾画画,忽然伸手戳了戳她脸颊:“皖娘,等咱们成亲时,也要这么热闹。”
文卷头也不抬,笔下不停:“嗯,我记下了。下月初八宜嫁娶,巳时接亲,未时……”
“噗——”乐丞一口茶喷出来,“我开玩笑的!”
文卷抬头,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没开玩笑。”
见文卷真的在记事玉简上批注下,乐丞失笑:“那我……期待一下?”
“嗯哼。”文卷心情颇好地回。
金术歪头看着伏案的尘玉,把玩着他的笔,无奈道:“哥哥,今日大喜,你还忙公务?”
尘玉被晃得写歪了字,无奈搁笔,叹气:“帝君尚年轻,却说放权就放权……唉……”
“小晏!”祁遂望着精心打扮的伶舟晏,情不自禁唤道,“今日……真好看。”
伶舟晏耳尖微红,却忽然凑近,笑问:“平日便不好看?”
祁遂一愣,随即笑开:“一直都好看。”
柳慈站在店铺门口,冲小满招手:“小满,要去找朋友?”
小满点头:“对呀,约好了的。”
柳慈笑着递来一只锦盒:“替我转交给清瑶仙君,可好?”
清瑶仙君亓希,素来以温柔闻名,人己一视,曾开辟长元新界收留无家可归之人,是柳慈的仰慕之人。
小满接过盒子,脆生生应道:“好!”
他迈出青铜鬼门,三个好友已在外等候。
“快快快!再晚赶不上了!”祈繁急得直跺脚。
青枝与木楝对视一眼,同时跃起:“走!”
亓幸大婚,祈繁这个表弟着急得很,因此他们早早便架好了云车。
车辕上缠满了明媚的桃花,恍若摇曳于空。
“爹,灵网我查了八百遍,绝无问题。”林返景无奈道。
林徵头也不抬,仍盯着灵网台,摆摆手:“去别处盯着点,小亓的大婚,容不得半点差错。”
林返景看着他折腾,叹气:“……行吧。”
重锦翻看着礼单,挑眉:“长安国主的贺礼?倒是大气。”
江枫凑过来瞧了一眼,笑道:“小皇帝挺上道。”
一旁的宋彧仰头望天,懒洋洋道:“真热闹啊。”
重锦瞥他:“公子让你清点贺礼,你倒清闲。”
宋彧耸肩,理直气壮:“能者多劳,我是废物。”
江枫笑着捶他一拳,宋彧“嘶”了一声:“下手真重。”
当年亓二老爷亓箫将亲儿子宋彧送出府养病,接回时阴差阳错带了江枫回来。见这孩子乖巧,索性收为养子,又将宋彧接了回来。
琼华执笔记录贺礼,笑意盈盈:“这绝对是我经手过最盛大的婚宴了。”
令跹点头:“火君大人说了,亓小公子的婚事,必须办得风风光光。”
琼华扬眉:“放心,包在我身上。”
琼浆玉液映着星辉,璀璨夺目。
商夏扭头,见燕长生正欲开溜,挑眉:“生生,这就要走?不喝喜酒?”
燕长生笑道:“今日是年轻人的主场,况且——”
他顿了顿,眼中带笑:“我们许久未一道下凡游玩了。”
商夏一愣,又听他道:“走吧,夏夏。长雪已在人间等我们,方才传灵来说被个老人家缠上了,不知是何状况。”
商夏一听便知是谁,脸一黑:“快走快走!那老东西又丢人现眼!”
“师姐,别哭了。”楚步泠无奈地为亓希拭泪。
沈千竹难得手足无措:“小亓得偿所愿,该高兴才是。”
亓希笑着点头,泪却止不住:“我知道……幺儿幸福,我自然高兴。”
楚步泠抿唇,亓希的泪又滚了下来。
美丽的人该流幸福的泪。
幸好这次,是喜极而泣。
亓佑不知第几次警告郁玄:“别忘了你的承诺。”
郁玄声音平静:“自然。”
——往后,以亓幸为江海行止,为云岫归依。春秋代序,此心不移;轮回往复,此情长系。年年岁岁,生死不渝。
虽然不知道亓佑从哪儿找来这般肉麻的誓词,还逼郁玄重复百遍,立下心魔誓,听得亓幸本人都一愣一愣的。
但郁玄照做了。
“什么时候才拜堂啊?我想郁兄了。”亓幸扯了扯婚服,不耐道。
伶舟晏立刻按住他,严肃提醒:“小亓哥哥,注意仪态!”
亓幸嘴角一抽。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琼华朗声高喝,明明不是第一次做司仪了,可还是掩不住兴奋。
听她说完,满堂宾客顿时安静下来。
亓幸被郁玄牵着往前走,大红喜服衬得他格外俊朗,只是眉眼间还带着几分不自在。
“郁兄,这衣裳好生繁琐。”他低声抱怨,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袖口的金线纹绣。
郁玄神色未变,指尖却轻轻拢住他不安分的手:“别动。”
“一拜天地——”
亓幸刚要俯身,忽觉郁玄的手在他掌心微微一紧,似是不愿他弯得太低。
他侧头看去,入目是同样大红婚服的爱人。
“二拜高堂——”
亓佑和亓希端坐于上首,前者脸色略黑,后者眼眶微红。
楚步泠在一旁悄悄递帕子,小声道:“师姐,妆要花了……”
“夫夫对拜——”
二人相对而立,亓幸刚要低头,忽听席间有人起哄:“后抬头的管家啊!”
亓幸一听就知道是金术说的,当然好像也有应不染和乐丞的声音。
虽然郁玄入赘是众所周知的事,但是这群人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亓幸嘴角一抽,刚要抬头瞪过去,却见面前的郁玄已蓦然直起身。
郁玄眸中含笑,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后脑,动作干脆利落。素来冷峻的眉目此刻都柔和了几分,连唇角都微微扬起。
亓幸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只听满堂宾客顿时哄笑起来。
他只觉耳尖突然烧得发烫,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
亓幸下意识想后退,却被郁玄不动声色地扣住了手腕。
“郁兄……”他压低声音,尾音几乎带了点恼羞成怒的意味。
郁玄却神色自若,指尖在他腕间轻轻一摩挲,低声道:
“礼成了。”
嗓音依旧清冷,可那三个字落在耳畔,却像是裹了红烛暖光,莫名缱绻。
红烛高燃,良辰美景,觥筹交错。
不知是谁打翻了酒坛,醉了的仙鹤开始跳奇怪的舞。
月老偷偷把两人的红线又多缠了几圈,被财神爷抓个正着。
而在长安金樽楼,肖灵泽终于写好了贺帖,正愁怎么送上去,忽然一阵清风拂过,信笺化作只小雀儿,扑棱着翅膀飞向了九霄。
年瑾岁望着天空轻笑:“要幸福啊。”
星河璀璨,映照着三界欢颜。
喜房内,红烛高烧,映得满室生辉。
亓幸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绣的并蒂莲纹,平日里张扬的眉眼此刻低垂,长睫在烛光下投出浅浅的影。
郁玄抬手取下他束发的玉冠,青丝如瀑垂落。指尖穿过发丝时,亓幸轻轻一颤。
“躲什么?”郁玄声音低哑,掌心抚过他后颈。
亓幸耳尖通红,不知是烧的还是被满室红映衬的,却强撑着抬头:“谁躲了?”
话音未落,郁玄已俯身吻上他眉心。
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
交叠的衣袂扫落床畔合卺酒,琥珀色的酒液浸透大红锦褥,洇开深深浅浅的痕。
亓幸仰头望着帐顶摇曳的流苏,只觉得头晕目眩。
郁玄的吻落在他的喉结,齿尖轻轻研磨,惹得他闷哼一声。
“郁兄……”亓幸喘息着去推他的肩,手腕却被扣住按在枕上。
郁玄眸色愈深,映着他绯红的面容:“叫我的名字。”
亓幸浅浅笑起来,带了几分狡黠道:“郁玄,好哥哥。”
郁玄喉结轻滚,烛影在他俯身的瞬间剧烈摇晃,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茜纱帐上,如同宣纸上晕开的两笔浓墨。
亓幸的呼吸滞了滞,感受到带着薄茧的指腹正摩挲着自己腕间脉搏,那处皮肤烫得惊人。
“好哥哥……”他又唤了一声,尾音却陡然变调。
郁玄的唇正沿着他颈侧游移,在命门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激得他腰肢微颤。
散落的青丝铺了满枕,有几缕缠在郁玄的玉带上,随着动作轻轻曳动。
亓幸下意识去抓床帐流苏,指尖却碰到郁玄散开的衣带。
玄色锦缎如水般从肩头滑落,露出肌理分明的后背,以及数道旧疤。
亓幸怔了怔,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那些痕迹。
郁玄动作顿了顿,撑起身看他。
烛光在那双惯常清冷的眼里融成一泓温水,映着亓幸绯红的面容。
他忽然握住亓幸的手,带着那纤长食指按在自己心口:“跳得快吗?”
掌下传来稳健有力的震动,亓幸正要说话,窗外忽然传来“咔嚓”轻响。
郁玄眸光骤冷,扬手挥灭烛火。
黑暗中只听“哎哟”一声,接着是应不染压着嗓子的训斥:“说了非礼勿视!”
杂乱的脚步声渐远,还夹杂着金术“我就看一眼”的嘀咕。
亓幸伏在郁玄肩头闷笑,笑着笑着忽然被捏住后颈。
温热的唇压下来时,他尝到合卺酒残留的桃花香。
这个吻比想象中温柔,郁玄的舌尖描摹着他唇形,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直到亓幸主动加深这个吻,才听到对方喉间溢出的低喘。
烛花又爆了个双蕊,喜房内光影摇曳。
亓幸仰躺在锦绣堆里,看着郁玄取下最后一支束发的玉簪。
郁玄指尖滚烫,顺着他的脊椎一路描摹至腰窝。
亓幸刚要开口,忽然浑身绷紧——那双手正解开他腰间玉带,动作慢得折磨人。
金镶玉的扣头“嗒”地轻响,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交叠的衣袍窸窣滑落,亓幸恍惚想起幼时在自家院里见过的景致:春雪覆着红梅,层层叠叠地化开。此刻郁玄的唇正像那消融的雪水,一寸寸浸透他每一处战栗。
“郁……”
亓幸声音发颤,手指插进郁玄散落的发间。
回答他的是骤然收紧的怀抱,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连心跳都渐渐同频。
窗外忽有夜风掠过,吹得烛火低伏。
光影明灭间,亓幸看见郁玄额角沁出的汗珠正欲坠不坠,忽然福至心灵,仰头去够。
这个动作让两人同时闷哼出声,锦褥上的红枣被碾出清甜的汁水。
“亓幸。”郁玄叫他,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气息却乱得不成样子。
幔帐上金丝绣的比目鱼随着摇晃活了过来,在红浪里交颈而游。
五更梆子响时,残烛终于泪尽。
亓幸困得睁不开眼,却还固执地攥着郁玄一缕头发。指尖缠着那缕墨发轻轻绕了两圈,像是怕他跑了似的。
朦胧间,有人用温帕子擦拭他汗湿的额角,又往他嘴里渡了口温水。
“去沐浴……”亓幸眯着眼,懵懵懂懂恍恍惚惚道。
郁玄低笑一声,指腹蹭过他微湿的眼尾,嗓音还带着情事后的低哑:“你倒是松手,我去打水。”
亓幸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手指却半点没松,反倒往自己这边拽了拽,含混道:“……不准走。”
郁玄失笑,俯身在他唇上轻咬了下:“嗯?”
亓幸被咬得轻哼,终于舍得掀开一点眼皮。
烛火早已燃尽,唯有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映着郁玄的轮廓。
他懒洋洋地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下郁玄的小腿:“……腿酸。”
郁玄挑眉,掌心顺着他的小腿一路揉上去,指节力道适中地按捏着紧绷的肌理。
亓幸舒服得眯起眼,喉咙里溢出一点低低的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