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威尔侯爵扶住窗户,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双目一片呆滞:“怎么、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自得到战报也不过一两个小时而已!
他的副官卢卡少校则已厉声嘶吼道:“快点!立马开启护城法阵,所有高阶术士都去对付龙群——”
但是已经迟了。
只见几个黑点脱离了巨兽的腹部,开始极速下坠,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朝向预定的目标——统帅府邸侧翼的军械库和负责护城法阵供能的法术塔——精准地砸了下去!
两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砖石、木片、金属碎片混合着冲天的火光和浓烟喷涌而出,军械库被点燃的火药顿时引发了接连不断的、大大小小的爆炸,近在咫尺的剧烈震动简直令整个统帅府邸都在摇晃。
天花板扑簌簌往下落灰,窗户已被巨大的冲击波震碎。拉威尔一时站立不稳,狼狈地摔倒在地,按在碎玻璃上的双手顿时满手都是血。他的下属和副官试图搀扶他,但又很快被不断掉落的碎石逼得趴在地上,等待爆炸过去。
待到如同噩梦般的声响终于渐渐平息,灰头土脸的众人勉强爬了起来。热浪夹杂着什么东西烧焦的臭味袭来,窗外是建筑物燃烧的噼啪声,传来了隐隐的哭喊。
卢卡少校勉强挪到窗前,只见远处高大的法术塔似乎在法阵的保护作用下勉强保持屹立不倒——然后又是一波俯冲和从天而降的弹药,这一次帝国军队里的术士用光链抓住了一只飞得过低的龙,那只庞然大物自空中失了平衡,歪歪斜斜着掉了下来,砸在火海中,发出震怒的咆哮声,然后翻身爬起,顽强地朝着试图抓住它的术士发起了冲锋——那只龙愣是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法术塔彻底撞断了。
“侯爵阁下,我们还有机会!”卢卡少校拖起身体发软的侯爵,咬牙提议道:“这群奴隶的弹药并非无穷无尽的,而且每次投弹那些龙都得俯冲而下,我们可以借此时机反击!只要将龙群赶走——”
他的话音未落,几名传令官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报!”
“据斥候汇报,奥雷·阿萨奇的队伍出现在了黑松林附近,离奥西里斯城还有三十分钟路程!”
“黎、黎民军来了!就在城外!黑压压一片!领头的是格雷文·沃里夫——”
卢卡少校的手上不由一松,拉威尔侯爵顿时软了下去,呆呆地瘫坐在地上。
完了,全完了。
驻守雾凇谷走廊的第三、第五军团回城至少还需两天时间,而现在奥西里斯城中精锐部队在新月堡折损了几近大半,现在他们又该如何对付看起来预谋良久、全副武装、更何况还有来自天空的龙群相助的黎民军?
……这本该是他们为新月堡的奴隶残军选定的结局啊。
拉威尔侯爵缓缓地、笨拙地爬向了翻倒的酒柜,摸索着捡起一瓶没被摔碎的烈酒。周围的副官和下属似乎在焦灼地喊他,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但他已经听不见了,耳中唯余有一片嗡鸣,只是颤抖着满是鲜血的双手,机械地拧开了瓶塞,对准瓶口猛灌起来。
“……”
卢卡少校深深地看了爱德华·拉威尔侯爵最后一眼,带领着六神无主的下属离开了统帅府邸的书房,并且贴心地关上了门,阻隔了其中模糊不清的、混杂着啜泣和狂笑的呓语。
等教授和阿祖卡到达奥西里斯城时,战局胜负已定,残存的守军如同无头苍蝇似的,士气全无,节节败退,一切已经走到了尾声。
黎民军的士兵们撞开了统帅府邸华丽沉重的大门,卑贱的平民与奴隶涌入了昔日庄严肃穆的统帅府大厅,华贵的挂毯被撕扯而下,精美的瓷器被砸得粉碎,象征拉威尔家族威严的家徽更是被拽了下来,被无数双沾满泥泞和血污的靴子踩得稀巴烂。
格雷文眉头皱起,他抬手,示意周围过于兴奋的手下人安静,抬眼看向前方。奥雷的身影自黑暗中缓缓浮现,刺客瞥了眼浑身血腥气息浓重的将军,不由咋了咋舌。
看起来最为沉稳温和好脾气的,在战场上的风格却是最狂暴的。看看这家伙快要被杀气腌入味的模样——在战场上和前世简直一模一样。
“爱德华·拉威尔那老废物就在书房里。”奥雷用下巴点了点走廊尽头,带了一点炫耀的意味,毫不客气地嗤笑道:“看到我们的人时还想开枪自尽,结果犹豫了半天又不敢。”
“做得很好,诸位。”
刺客愣了一下,抬眼望向人群之后。一个高挑瘦削的黑发青年出现在众多浑身戾气未褪的士兵间,人群不由自主渐渐散开,不少瞧见他的人,脸上都出现了剧烈的情绪变动,那是一种夹杂着激动、爱戴与敬畏的神情,低呼声此起彼伏。
“——幽灵先生!”
“是幽灵先生!”
他们面前的人,就是这场战争的总指挥官,无数场令人胆寒却又令人神魂颠倒的奇迹自他的手下诞生。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他的存在像是炉中烧得炽热明亮的铁水,人们却会不由觉得,触碰这样的东西将是一种无上的祝福与救赎。
奥雷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他瞥了眼默不作声跟在黑发青年的好友,却没有和人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而是收敛了方才懒洋洋的玩世不恭,骄傲的、带了一点调侃意味地向着教授微微俯身。
“当然,首席先生——幸不辱使命。”
第359章 勾结
拉威尔侯爵缩在书房的角落里,周身范围内的武器都已经被搜走了,他也看起来毫不在乎,只是死死抱着酒瓶,血腥味、焦臭味混合着洒落的酒水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闻起来并不美妙。
书房里一片狼藉,翻倒的雕花桌椅,满地的玻璃碎片,书籍和挂画倒扣在地板上,华贵的地毯被分不清内容的液体浸得呈现出令人作呕的粘稠感。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看守侯爵的士兵让开一条道来,拉威尔慢慢抬起浑浊的眼睛。
无数人影在他眼中不断晃动着,黑色的松林在迷雾中影影绰绰,那些鬼魂也一样。无声的、苍白的月亮升了起来,笼罩着同样无声的奥西里斯城,直到就像沙砾落下似的,那些松树,那些鬼影,那些月亮——终于汇聚成了一个灰色的身影。
一张曾多次在通缉令上出现的脸,平静地注视着他。
“啊哈,是你,幽灵,果然是你……”醉鬼口齿不清地喃喃自语着:“你在这里……哈哈哈哈哈!你就在这里!这就说得通了!我只是败给了一只幽灵!一只幽灵——”
他狂笑起来,逼得周围的士兵不得不用枪托狠狠给了他后脑勺一下,厉声命令他老实些,不要装疯卖傻。但是下一秒,也许是喝得太多,也许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拉威尔失禁了,屎尿的臭味漫了出来。
“啧,这家伙醉得太彻底了。”奥雷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一步,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将爱德华·拉威尔关起来,”教授瞥了失去神智的醉鬼一眼,冷声道:“等他清醒后,请转告我。”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传来了一阵骚动。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名黎民党的士兵粗暴地推搡着一名穿着高级将领衣服的人。对方尚且年轻,身上沾着血和泥泞,双手被扭到背后,往日一丝不苟梳起的头发此时凌乱不堪,沾满松针,笔挺的军装满是狼狈的皱褶。他深陷的眼睛布满红血丝,但好歹保持着强作镇定的姿态。
“首席先生,将军,这家伙带着亲卫要跑,被我们的人从城外的黑松林里逮回来了。”一名士兵汇报道。
“是西奥多·卢卡少校,爱德华·拉威尔的副官。”格雷文仔细辨别着这张脸,向教授低声道:“挺棘手的人物,一个冷血机敏的对手。”
能得到“不灭战车”如此评价,足以证明此人确实并非那些纯粹跑战场上混资历、混军功的贵族子弟。
扭送他的士兵停住了脚步,卢卡少校盯着眼前的黑发青年,很轻易便明白了这位究竟是谁。
“……久闻大名,幽灵先生。”他保持着贵族军官的优雅与风度,高傲地扬起下巴。
熟悉的调调,奥雷不爽地眯起眼睛。他有些想给这家伙的膝盖来上一脚,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好友们曾在帝国军队里混的那段“好日子”——那些所谓的“帝国名将”,私下里有一个算一个,绝大多数都是些讨人厌的傲慢混球。
更何况西奥多·卢卡这个名字还是挺耳熟的,似乎在抵抗暴君的灭世之战中很是活跃,这说明前世这家伙大概会有一番作为——不过这一次,此人的光辉估计要在今日截止了。
幽灵没有立即接话,而卢卡也被那双毫无情绪的灰眼睛看得心里发毛,浑身越发紧绷。
“你想去月牙矿洞联络‘庇护者’公司?”忽然,黑发青年毫无征兆地问道。
无视了卢卡剧烈收缩的眼瞳,他打量着那张越发惨白扭曲的脸,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被他们收买了?”
眼见那位年轻军官下意识往敞开的书房房门里看,教授懒洋洋地说:“别担心,拉威尔侯爵喝得烂醉如泥,听不见你‘背叛’他的事——就算他听见了,现在也对你做不了什么。”
“……我没有背叛拉威尔侯爵。”卢卡阴沉着脸沉声道:“我只是在权责允许的范围内,引导他做出最优的选择。”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同你未来的狱友兼前任上司解释了。”黑发青年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颇为刻薄地点评道:“也有可能是在同一个绞刑架上晃荡的‘死党’?”
周围不由传来了几声压抑的低笑,其中奥雷笑得最不加遮掩——他偶尔还是能欣赏一下这位陛下的黑色幽默的,尤其嘲讽对象并非他本人时。
而卢卡看起来终于有些破防了。
“你、您不打算用我们和帝国交换俘虏吗?”他急切地询问道:“我,拉威尔侯爵……我们的家族将会愿意付出十分昂贵的代价来换取我们的自由,帝国也不会抛弃我们,黎民党也有被帝国逮捕的俘虏吧——”
“这不是您此刻需要考虑的事。”教授冷淡地说:“况且这里有许多人想要你们的命,我们将不得不听一听他们的意见。”
卢卡看疯子似的瞪着他,只见黑发青年慢条斯理地数着手指,一条接着一条举例道:“比如奥西里斯城吃不饱肚子的平民,比如被克扣薪酬、被长官毒打的士兵,再比如,那些消失在矿洞里的酷刑下的无辜亡灵们……你这幅表情,是在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奥西斯里城和‘庇护者’公司之间令人作呕的隐蔽交易吗?”
他忽然猛地靠近了卢卡少校,在对方渐渐浮现出的、不可置信的惊惧眼神中,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是亡灵告诉我的。”
“——是那些被你们折磨至死的亡灵,亲口告诉我的。”
“带走。”见他骇得说不出话来,幽灵无趣地站直了身,提高声音冷声命令道:“把西奥多·卢卡关在爱德华·拉威尔隔壁,别让他死了。”
教授不想在这装潢华美却泛着浓郁血腥气味的统帅府邸久留,好在很快下属便帮他收拾出来了一处临时落脚的住所。
黑发青年安静地靠在靠背椅上,身体后仰着,后脑抵在座椅头枕的软垫上。他的书桌还没收拾齐整,上面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其中有一块被人把玩到十分光滑的白色方解石,还有一枚雕琢精美的金属残片。
教授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睛。
……一个认识了甚至不足一天一夜的陌生小鬼,他还不至于感到悲痛万分。
他只是有些……恍惚,还有些疲惫。
眼前突然一黑,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诺瓦愣了一下,他有些想要拿走那只手,但又不想动弹,只得皱眉道:“干什么。”
“拉威尔侯爵醒酒了。”救世主的声音自他耳边慢悠悠地响起:“应您的吩咐,他已经知道了西奥多·卢卡和‘庇护者’公司‘勾结’的事,现在他们开始互相指责对方,拉威尔怒斥卢卡无耻叛主,卢卡反讽拉威尔愚蠢透顶——要不是被监牢分隔开,这两人就要大打出手了。”
“……我知道了,再晾他们几天。”教授面无表情地说,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抓那只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掌:“可是这和您捂我眼睛又有什么关系?”
手腕被人握住了,有人轻轻吻了吻他的眉心,眼前的温暖手掌却依旧一动不动:“眉头怎么皱成这样?这可是一场令人欣喜的胜利,先生,您成功攻占了奥西里斯城,帝国的腹地将向您敞开大门。”
“尚未完全成功。”诺瓦严肃地纠正他:“还有两个军团没有回城。”
阿祖卡忍不住亲了亲自家宿敌那有些苍白的嘴唇,没有贸然深入,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轻轻碾磨,直到它变得柔软湿润、血色充盈起来。
“我想这不足以令您愁眉不展。”他爱怜地低声道。
失去视线让教授难得有些不安,他想将手挣出来——但那家伙的舌头狡猾地伸进去了,似乎毫无攻击性地轻柔舔舐着敏感的上颚,温柔地讨好着他。他很快又被人亲得有些迷迷糊糊,连那只盖在眼睛上的手什么时候被一条柔软的织物取代都不知道。
“……你干什么?”
终于回过神来的教授眉头紧皱,眼睛上的东西摸起来很柔软,并不透光,似乎是黑色的。于一片黑暗中,他试探着去摸脑后被系住的结——不是死结,只是被松松系着,仿佛随便一拽就能拽开似的。
“我认为您现在绷得太紧了,需要放松一下。”恋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轻柔诱哄道:“黑暗将有助于让您彻底放松下来,全身心地享受这一切。”
“……我不会。”黑色织物之下,教授掀起眼皮,冷声提醒道:“我对失去视力、陷入黑暗有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而你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这一次我没有绑住您的手。”结果那混账在他耳边煞有介事地解释道:“这代表着您可以随时将它扯下来,然后阻止我——无论是咬我一口,还是给我一巴掌。”
在教授看不见的视角里,救世主的视线格外贪婪地舔舐着恋人的面容——在众人面前明亮夺目得不可方物的黑发青年,此时正茫然而乖巧地半靠在他的怀里,彻底处于他的掌控范围下。那些柔软的发丝有些凌乱,黑色的布料衬得他的脸庞和脖颈越发苍白,遮去那双冷肃锐利的烟灰色眼瞳后,甚至显露出一种奇异的脆弱无助来。
但是此时,这位陛下依旧镇定自若地微微扬起下巴,对自己这幅仿佛陷入任人宰割的可怜境地的诱人姿态一无所知。
“你到底要干什么,以至于认为我会对你动手?”教授有些不满地提醒道:“姑且提醒一下你,现在太阳还没落山,房间也没收拾好……”
“所以只是放松。”某人满脸无辜地笑眯眯回答道:“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黑暗,眼前空无一物。
黑暗让他感到自己似乎变得格外渺小,就像一只忽然被从安全的洞穴里挖出来、丢弃在荒野里的动物。
耳廓边缘细细的绒毛在存在感突然强烈起来的空气里轻微地颤动着,周遭的一切声响似乎都在放大,这让他不由在意起门的情况——门被牢牢关上了吗?他不确定,在此之前是紧闭着的,但是他无法判断这唯一的访客究竟是何时进来的,所以也许此刻只是虚掩着……
教授愣了一下,两只手套被扯了下来,随后身上忽然一暖,一种带了点重量的、柔软堆叠着的东西掩住了他的胸膛,垂到了小腿以下。熟悉的气味包围着他,带来一种沉沉的安全感,他本能伸手去抓,略显粗粝的质感,但是很软,摸起来很舒服,似乎是龙骑士的斗篷。
“别紧张。”有人亲了亲他的手背,又亲了亲他的额头,声音低低的,带了一点笑意:“请全部交给我。”
我没紧张,教授本想皱眉张嘴反驳,但是下一秒,他的手猛然抓紧了身上的斗篷。
双腿膝盖处单薄的皮肤,陡然接触到了某种陌生的热意。他的双腿被人左右分开,而那家伙直接掀开了斗篷的下摆,从他的双腿间钻了进来,半跪在他面前,然后非常顺理成章地搂紧了他的腰。
“你——!”
教授织物下的眼睛陡然睁大,下意识想要将人推出去。
“嘘……不会忽然捏您腰侧的,别怕。”阿祖卡早有预见地将手挤入后脊和椅背间的缝隙,抱紧了那截线条窄瘦的躯体,感受着对方本能的紧绷和颤抖。
房间壁炉里烧着炉火,所以教授没穿厚重的大衣,上身仅有一件薄外衣和衬衫。救世主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自家宿敌外衣的纽扣,然后将脸埋进对方紧绷的小腹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又忍不住亲了亲,感知着腹部柔软且紧绷的单薄肌肉不安的呼吸与起伏。
他的手也顺势往上爬,探进外衣里,就像将人从衣物的裂口里剥出来似的,用手掌细细地一寸寸丈量着凸起的肩胛和后脊,仿佛一个最专业不过的医生,仔细按揉着每一处可能引发酸胀的部位。
“后背的肌肉也绷得好厉害。”阿祖卡叹了口气,怜爱地低声道:“您最近的压力真得很大。”
“……您要是别保持这样奇怪的姿势摸我,”诺瓦盯着眼前的黑暗冷冷地说:“我可能会更放松些。”
现在他的身体被迫前倾着,另一人所有温热的呼吸全部打在小腹上。他忍不住试探着伸出右手摸了一下,然后成功抓住了冰冷的桌沿,勉强稳住了身体,保持住了平衡。
身下人似乎低低笑了一下,教授忽然瞪大了眼睛,原本垂在腿侧的左手当即就想去拽眼睛上的布条,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按住了手背。
“你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地低下头:“你这个混蛋,这里是工作的——唔!”
扶在桌沿上的右手手指陡然用力抓紧,骨节和指甲顿时呈现出青白的颜色。教授忍不住想要合拢双腿,奈何被人挡住了,只得本能往椅子里躲,脊背也弓了起来。
救世主没有说话。黑发青年于一片黑暗中茫然地低头喘息着,他看不见,桌上的手只得无助地攥成了拳头。那只阻止他在突如其来的刺激下、立即扯下眼上布条的手已经离开了,转而轻轻用温热的手掌抚摸着他的后背,带有鼓励的意味,试图引导着他。
“……亲爱的,别揪我的头发。”阿祖卡动了动,无奈地哄道:“我希望这样能让您放松下来,先生,但是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也很乐意让出主导权,只需要开口告诉我就好。”
那只原本只是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发丝、带来些许坠痛的手安静了片刻,忽然带有报复性质地重重拽了一下。
他的宿敌没有开口骂人,大概是心知肚明此时一但张嘴,就会冒出来一些狼狈的、毫无威慑力的、在另一人听来却异常诱人的声音。
阿祖卡:“……”
他微微眯起眼睛,原本按在后背上的手险恶地滑落——果然老实了,被他箍在怀中的人猛地抽了口气,松开他的头发,整个人都本能剧烈蜷缩起来,将脸深深埋在桌上的臂弯里,试图借此阻止那些有些无法抑制的细微声响,简直浑身都在轻微的发抖。
但是他没有趁机扯去眼上的遮掩物,也没有终止这场越发过火的“放松”,而是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异常信任地将体重交付给了跪在双腿之间的人。
……好乖。
救世主的眼中不由闪过柔软的笑意,他带有赞赏与安慰意味地,温柔摸了摸自家宿敌的后背。
教授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去阻止越发荒唐的游戏。
黑暗中的一切感官,都被无形放大,木柴噼啪作响着,空气粘稠,他的皮肤仿佛被无数炙热而无形的蛇缠绕着,无穷无尽的、熟悉而陌生的海潮吞噬了他,像是正在坠入无尽深渊。
他本能感到恐惧,试图逃离,但也不过只是勉强支起脖颈,就又被人轻易拖进了更深的深渊,只得用双手撑着桌沿,压抑地喘息着,指甲求救似的徒劳抓挠着桌面。
椅子腿和地板忽然发出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剧烈摩擦声。阿祖卡顿了顿,忽然将人按紧了些,直到那些本能的挣扎在他怀中突兀地僵住,打颤,这才慢慢将人松开些,用手指随意擦拭了一下唇角。
黑发青年已经一把扯掉了眼睛上的布条,连带着那条在挣扎下彻底滑落的斗篷,全部一齐丢在地上。那双已经明显潮湿起来的灰眼睛带着恼意冷冷垂下,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耳尖、脖颈还有眼下轻薄的皮肤,全部泛着湿润的、柔软的血色。
“这次明显比以往要快些。”救世主若无其事地爱怜亲了亲恋人尚在痉挛不已的小腹,温柔地询问道:“喜欢吗?”
……下次把手也绑起来好了,他忍不住阴暗地想。
“您最好确定刚才有关好门,也没有弄脏我的文件。”教授勉强喘匀了气,黑着脸瞪他:“否则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拔你的头发,说到做到。”
阿祖卡:“……”
“真是别出心裁的威胁,先生。”他故作委屈地将脸颊贴人小腹上,坏心地蹭了蹭,当对方本能推拒他时抓住了那两只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甚至煽情地慢慢舔了一下:“不过我早已设下了结界,否则刚才首席的房间里传出这样大的动静,早就有人冲进来查看情况了。”
“虽然我也不是很在意吧,毕竟我不会让您被人看见这副模样……”阿祖卡截住话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随后满眼笑意地看着对方猛地抽回了手,在他的身上气恼地蹭了蹭,耳尖的血色明显有着蔓延的征兆。
“……够了,起来。”
教授试图并拢膝盖,将人挤出去。但是对方却是顺势搂住了他的后腰,将他托着屁股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黑发青年顿时本能搂紧了另一人的脖颈,而这反而落入了救世主的怀抱里。
背后忽然一软,他被人仰面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随后那家伙坐在他身侧,先是带有安抚意味地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心,然后在准备亲他嘴唇时,被教授黑着脸推开了。
“漱口去。”
见人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诺瓦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会嫌弃你的龙口水,我也嫌弃你现在的口水——别这么看我,我可没让你这么做。”
情迷意乱和神智清醒时是俩码事。
阿祖卡:“……”
他叹了口气,纵容地爬了起来,忽然有些怀念对方曾经在幻境中缠着他向他乞食的可爱模样。
教授保持着仰躺的姿势,耳边是清晰的水声,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缓缓将一只手臂盖在了眼睛上。
……某种角度来说,这混账确实成功了。他现在简直“放松”得要命,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而直到现在他的办公桌甚至还没收拾好——这对他这种工作狂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