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重点是,哪怕已经换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因为缺乏正确的经验,我怀疑自己依旧没有建立正常人际关系的能力。”教授将人推开一点,慎重地盯着另一人温柔真诚的眼睛:“友谊对我来说不会太过严苛,我会努力模仿曾在书籍和影视中见过的东西,尽量达成一种足够公平的互利合作,从而促成它的维系。”
“……但是我不理解‘爱情’。”在这一瞬间,他竟悲悯而冷酷得像是一位神明:“在我看来,这种被荷尔蒙操纵的冲动产物,与我奉为人生运行基本逻辑的理性彻底相违。”
“——换句话来说,我很有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爱’,甚至可能会在今后伤害你却不自知。”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轻轻笑了起来。
“您可真是……”
他叹息着,爱怜地揉了揉另一人的头发。
“那又如何呢?”他轻轻吻了吻对方的额头,低声安抚道:“我曾说过,您只要转向我就好,余下的部分可以全部交给我,我会主动向您走来。”
——况且对方会因为某种尚且不曾发生的欺骗的可能性而难过,也会因为他的亲吻与情话感到羞涩与不安,甚至会因为可能带给他的伤害而恐惧……他的指尖已经触及了他的月亮,谁知道月亮会不会坠入他的怀中呢?
“您还记得我的神格究竟是什么吗?”阿祖卡将自家宿敌的右手抓起,将其抵在他的胸口。那些游动着的神格纹路,正欢欣鼓舞着在另一人的指腹下流淌,风的图腾盘旋着,咆哮着,直到一柄锋锐的长剑彻底破开了那些无序狂乱的风暴。
“我一辈子都在寻求变数,一辈子都在和既定的命运相搏,或者说,一辈子都在您设定的局里挣扎反抗。”一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坚定明朗的力量在他的身上凝聚,他是色彩鲜明的,像是远古史诗中走来的英雄。
“——所以我是抗争与变革之神。”
“我的先生,前世能在您的手下活下来,您也该相信我与您‘抗争’的经验与本事,您所说的那些‘伤害’绝不会杀死我。”见人微微睁大眼睛,有些呆愣地望着他,救世主忍不住笑了起来,凑过去亲了亲对方紧抿的嘴唇。
没有任何反抗,这让他的眼神越发柔软。
“而且您其实并不讨厌我的亲近,不是吗?”
得知兄长要离开白塔大学,对于波西·布洛迪来说简直宛若晴天霹雳。
更让波西无法接受的,是哪怕离开自己所热爱的事业——尽管他看不出这群平民到底哪里值得他的兄长浪费时间——兄长也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布洛迪家族。
出于理性,他明白对方无法在白塔大学久留,波西·布洛迪又不是真得看不清形式的蠢货。而布洛迪家族过于弱小,说要庇护对方,他自己都说不出这话。少年天才确实难得可贵,但是对于那些庞然大物来说,也不过是可随时抛弃的耗材。
在无人瞧见的角度,面容精致的黑发少年眼神幽暗森冷如同深潭。
入学圣巴罗多术士学院以来,那个天真又别扭的贵族小少爷所渴望的,其实也不过是证明自己并不比兄长差,什么爵位,什么名誉,都不过是甜美胜利的战利品——但是现在,一种对于权力与地位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在他躯体深处如毒沼般阴暗翻滚。
如果他能进入王庭议会,如果他能令布洛迪家族强大,重归先祖的地位,甚至比以往更胜……如果他能让任何人都不敢欺辱布洛迪家族的血脉,哪怕是国王都得为此付出代价——那么他的兄长是否会选择向他寻求庇佑,而不是将他当做一只丑陋的雏鸟,丢在安全的“巢穴”里,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长和其他不相干的人站在一起,离他越来越远?
但是表面上他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露出要哭的表情,试图去牵兄长的衣袖——他发现了,他这位看似冰冷无情的兄长其实很心软,也并不擅长应付他的眼泪。每当他露出这幅表情,也许对方自己都没意识到,但是语气总会缓和一些。
“哥哥,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吗?”波西可怜巴巴地询问道。
“不能。”教授皱眉后退一步:“你是布洛迪家族的家主,至少现在,铁棘领还需要你。”
“我宁愿不当这个家主!”他故意发小孩子脾气,和人撒娇耍赖:“哥我错了,我不该和你抢这个家主的位置,当家主有什么好的?我连自己想做的事都做不了……”
“别说蠢话。”诺瓦被他磨的嘴角一抽,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真的你以为这是你自己抢到的?如果我想要这个爵位,你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吗?”
言下之意是既然这是他已设定的局,那么对方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暴君就是这么独断专行。
换成以前的波西·布洛迪,这句毫不客气的重话也许会气得一向心思敏感、骄傲又自卑的贵族小少爷扭头就走。
但是现在,反正早已在人面前丢尽了脸,再说这是他的哥哥——波西只是兴高采烈地说:“但是你最终还是没有杀了我,不是吗?”
他甚至还十分惊喜地做出如下总结:“所以哥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诺瓦:“……”
他难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次想要扭头就走的人换成了他。
然后教授忽然听见愚蠢的堂弟小声问他:“哥哥,还有一点我不明白。”
“如果你想要对付教廷,而白塔镇的这些学生和镇民已经对你言听计从,为什么不趁机掌控这些人,作为筹码和王庭谈判,以此为契机恢复贵族身份进入权力中心,与你想要对付的人相抗衡?”
他盯着兄长那双如玻璃一样剔透的烟灰色眼睛,发自内心地真诚建议道——但是不知怎的,他越说越没底气,莫名的心慌让他声音都变得小了起来:“无论怎么看,贵族的身份都更有利,也更方便,不是吗?”
良久的沉默后,就在波西开始怀疑自己说错了话,他忽然听见他的兄长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有没有看过我发表的东西?”
原来是这个,波西松了口气:“我有。”
“无论是《黎民报》,还是哥哥你发表在论文期刊上的东西,我全部都看过!”他邀功似地说道:“包括这一期神史,我觉得哥哥你说得很对,神明就是人类……”
另一人依旧不动声色:“对于《黎民报》你有什么想法?”
“很有煽动性……?”
波西有些茫然,见人不说话,他又急切地补充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让一群愚昧无知的平民真的为了你的话去反抗教廷,包括这一次的白塔镇暴动,那些学生和镇民在你手中简直如臂指使,教廷被逼得吃了大亏——不必动武,仅凭一些文字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波西·布洛迪。”教授平静地注视着那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年轻面孔,波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方才在人面前的那些勇气与胆量忽然熄灭了。
在某一瞬间,他又觉得对方似乎早已看透了他,轻而易举地剖开他的躯体,将他灵魂深处的那些扭曲、脏污与阴暗全部漫不经心地翻了出来,冷酷无情地逐一进行审判。
那个人在波西·布洛迪剧烈缩小的瞳孔深处,一字一句地宣布道:“至少现在,你的想法已经注定了你和我不是同路人。”
心脏忽然停跳了一瞬,他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说:“哥、哥哥……为什么要这样说……”
“不过这不是你的错。”对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波西甚至开始憎恨起这种平静——他想要将它打碎,哪怕让那个人对他满目憎恶与仇恨。
“这是你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导致的恶果。”
波西呆呆地看着他:“……哥?”
对方并不接他话茬:“你应该已经认识了伊凡·艾德里安。”
“……我知道他。”波西小声说,他本想和人告一状,比如对方不让他进入自家兄长的办公室,自己却偷溜进去偷饼干什么的——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撒娇的好时机,他只好勉为其难夸了对方几句:“他是个挺擅长演讲的人,也很勇敢……如果不是个卑微的平民,哪怕不是普通人的话,也许会有些成就。”
“也许他没有你强大,也没有你身份‘高贵’。但是在领导才能方面,你比不上他。”在另一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教授冷淡地说:“攻占异端裁决所一事基本上是由他和达尼加负责领导计划实施的,我只负责远程点拨了几句。”
波西强压着突如其来的、如附骨之疽般的嫉妒,勉强赞同道:“他确实挺不错。”
但是接下来对方的话让他的表情彻底扭曲起来。
“而且他是我的同路人,但你不是。”他的那位兄长如此问道:“你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他现在一定很难看,波西绝望地想,可是他忍不住。那是他的哥哥,和他天然有着一致的高贵血脉。那个强大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神秘强者也就算了,但是总有一天他也要将人踩在脚下。可是一个平民,一个普通人——凭什么?
小布洛迪任由指甲刺进手心里,逼迫自己继续思考:“……因为他是你的学生,是平民,也是普通人,和哥哥你现在一样?”
“因为我们都是为了平民,为了对抗世间的不公。”教授认真地注视着另一人分外苍白的脸色:“也许你会觉的,这只是一句虚伪又可笑的口号,但是如果你真的认真看过《黎民报》的话,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从不会否认我在文字中刻意展现出来的煽惑,也不会否认我在挑动利用民意——但是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波西,不要被上位者刻意灌输给你的东西迷惑了双眼,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
波西只觉得自己被那双如荒月般的眼瞳震慑了,他不由微微战栗起来,只能站在原地,被迫听着那个人冷漠的宣判:“你比平民高贵,却比大贵族和王室低贱。这么说来,大贵族和王室看待你,和你看待平民又有什么两样?就像我现在也是平民,难道你会觉得我这个人立即变得卑贱肮脏了吗?”
他急切地反驳道:“我怎么会觉得哥哥你卑贱肮脏?!”
对方的语气变得和缓了一些:“所以究竟什么是高贵?什么是低贱?这是同为人类的我们生来就由‘血统’决定的吗?还是说只是剥削者为了巩固地位,分裂被剥削者,从而故意制造的对立的谎言?”
“所以多思考,波西,永远不要放弃辩证思考。如果有想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见他呆愣着,他的那位兄长罕见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我并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刀剑相向的敌人。”
——他早已看透了他。
然后诺瓦忽然听见面前人小声问道:“……那个人,也是你的同路人吗?”
他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你说阿祖卡?”
见人轻轻点了点头,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他是我的合作者。”
“……只是合作者吗?”
突然听到莫名熟悉句式的诺瓦不由眉心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反应过来眼前不是某人。
“为什么这么问?”他警惕地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
“……他很危险,我只是担心你,想知道哥哥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另一人咬了咬嘴唇,脸色分外苍白。
“利益相关的深度合作者,志同道合、互相信赖的最好的朋友。”教授迟疑了一下,又想起那人说过的话。
——我不会强求您现在就接受我,抗争与变革之神温和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指却是向着后颈轻柔滑落。
不必对此产生压力与负担,他低声说,您可以将我看作……您的一位忠实且虔诚的信徒与追求者,我向您保证,我们之间的相处不会有太多改变。
不过他不太喜欢“信徒”这个很有当地特色的说法,还是认真地选择性补充道:“外加并不讨厌的追求者。”
但是小布洛迪看起来忽然变得摇摇欲坠,在诺瓦莫名其妙的眼神中,黑发少年颤抖着问他,声音都有些发飘:“所以你们真的,接吻了?”
“没错。”教授皱了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救世主:没错,可以亲亲抱抱舔舔的追求者,计划通.jpg
教授:被人吸得炸毛,但又因为被顺毛顺得太舒服了,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趴了回去
第160章 航道
起航前往莫里斯港时,气温已经开始渐渐回升。航路上大大小小、挂着各色船旗的船只越来越多,有渔船,有商船,还有贵族们专属的巨型船只,教授甚至瞧见了一艘隶属于极北之国费尔洛斯王室的巨船,船头被细细雕琢成冰霜系巨龙“白噩梦”的模样,咋一看还真像一只冰霜巨龙正在浪涛中嘶吼咆哮。
上一次匆忙前来莫里斯港时还是飓风季,航道上船只较少,这一次可称得上大饱眼福。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乘坐的船只堪称简陋,大概属于“在足够幸运的前提下足够横渡远洋”的下限,并且挂了面代表着银鸢尾自由民的船旗。好在船上还有一位风系神明和一位水系武者保驾护航,也不知那些来自深海的魔兽和四处劫掠的海盗是否隐隐觉察到了威胁,一路竟然出奇的顺利。
唯一的不愉快是即将进港时,他们被一艘大型商船粗暴地强行抢道,要不是负责掌舵的玛希琳转向及时,他们这艘小木船差点被撞得粉身碎骨。
“灰域联盟阿兰部落的商船。”玛希琳仔细辨认了一下船尾那面描绘着狮头鹰身蛇尾的怪物纹路的船旗。她自幼在卡萨海峡观察过往船只长大,辨认船旗和旗语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红发姑娘不由皱了下眉头:“他们刚在巴兰朵城吃了大亏,还敢在银鸢尾帝国的海域上这么嚣张?”
“莫里斯港属于自由港口,只要上缴足够多的税收,哪怕在战时都有特殊豁免权。”奥雷冷笑一声,脸色格外阴沉:“谁能阻止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前来做生意呢?”
——不管是明面上的正常生意,还是暗地里见不得人的“生意” 。
突如其来的转向导致的剧烈晃动没有对主角三人组产生任何影响,却让正在船舱里写信的教授从一侧踉跄着跌向另一侧,不过好在他被一阵柔软的风垫了一下,行李却是直接砸在地上。
忽然听到叮里咣啷碰撞声的玛希琳和奥雷面面相觑,然后便瞧见某人迅速离开甲板,进入了船舱。
“怎么了这是?”玛希琳有些茫然地看着金发好友的背影,奥雷则翻了个白眼。
“害怕某人把自己摔死了。”他言简意赅地回答。
忽然反应过来那位陛下似乎是普通人的玛希琳沉默了一下:“普通人……原来这么脆弱吗?”
她已经脱离普通人这个身份太久了,加上天生力气惊人,以至于对于“普通人脆弱程度”这个概念相当模糊。虽说玛希琳知道自己现在暂且掌握不好力量,以至于和常人相处时分外谨慎——这么看来,对待那位时,她似乎应该更小心些?
奥雷:“……”
他瞪了红发姑娘好一会儿,某种分外熟悉的无语凝噎,让他恍惚间想起以前三人的那段“好时光”。
刺客头子头疼地深吸了口气:“……不,我这是在嘲讽他俩,而不是指的暴君真会因此摔死——好吧,似乎也有可能?比如不小心摔到后脑勺什么的……”
说着说着他自己竟也迟疑起来。
“但是你为什么要嘲讽他俩?”玛希琳怀疑地盯着他。
“……”
奥雷沉默了片刻,投降似的别开头去:“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你们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但是红发姑娘依旧执着地揪着他不放:“如果你要学阿祖卡那家伙的坏习惯,至少也要学得像一点——装模作样不适合你,你现在简直满脸都写着我有一个小秘密。”
……就知道瞒不过她。
“好姑娘,别问我,我真不能说,除非你想看我挨揍。”奥雷告饶道,并且熟练得祸水东引:“你可以直接私下里问阿祖卡,注意是私下,只要你能问出来——”
他忽然截住了话头,玛希琳扭头一看,恰巧对上了那位陛下的脸。早于理智,她的躯体下意识紧绷起来,肌肉蓄势待发,在反应过来此人现在是己方阵营时,才渐渐变得放松。
对方大概是看出来了,但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只是毫无波动地略过她,转而走向船侧,仔细打量着阿兰部落那艘嚣张的大型商船。
……这种应激反应大概还要很久才能消失,玛希琳苦笑着想,只能寄希望于这位陛下没有背后拍人的习惯,否则她真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
她的那位金发好友则走到对方身边,态度温和地和人轻声交谈些什么,并且分外自然地伸手帮人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得凌乱翻飞的外袍,蓝眼睛在阳光下如波光粼粼的海面,温柔专注得不可思议。
玛希琳沉默了一会儿,一路上隐隐的怪异预感,加上奥雷的含糊其辞,此时此刻,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吓了自己大一跳的诡异念头。红发姑娘扭过脸来,趁着那俩人没注意,拼命向奥雷使眼色——结果那家伙在装看不懂,若无其事地晃到了船侧,借着阿祖卡的身形挡住了她的视线。
玛希琳:“……”
欠揍的混蛋。
“阿兰部落的旗帜,周围的钱币纹路代表着经商者身份,应该是隶属于王室的商船。”教授仰起头来,细细打量着这艘彻底毁了他写到一半的信件的罪魁祸首,慢慢眯起眼睛:“阿兰部落的卡戎王有两位王子,其中小王子哈迪最得宠——这位小王子是圣者塔隆的学生,现在这二人有极大可能性正在这艘商船上。”
“您是怎么知道的?”阿祖卡温声问道。
教授面无表情:“吃水线不够深,而出海需要钱,船越大越贵。依据阿兰部落的经济情况,出现空运一趟的情况可能性不大——如果货物不够多,何必派遣这么奢侈的商船?最大可能是船客身份尊贵,或者别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更何况真心做买卖的商人会在即将进港的时候横冲直撞吗?”他冷飕飕地说,似乎对对方的行径颇为不满:“他们生怕货物出现任何一点问题,恨不得要多平稳有多平稳,不可能为了赶这点时间就冒风险——看来这位小王子心情极其不佳,大概是和人吵了一架,也许是他的父王?”
阿祖卡笑眯眯看着自家宿敌,他看起来似乎还挺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奥雷和玛希琳则是面露惊色,尤其是第一次正面见识大魔王的威能的玛希琳——教授瞥了他们一眼,又冷淡地补充道:“至于为什么塔隆在这艘船上,奥雷·阿萨奇应该可以解释。”
忽然被点名的奥雷愣了一下,迎着其他人的眼神,他沉默了一下,只好不情不愿地承认道:“船上确实有一位黑暗系圣者,我可以隐隐觉察到理念的共鸣——不过不必担心,那家伙似乎本源受了伤,无法轻易觉察到我。”
——但是对方一个普通人究竟是如何辨别出来的?
那家伙却没有解释的意图,只是露出一个“我就说”的讨厌表情。玛希琳不明所以地鼓起掌来:“好厉害!”
见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她,红发姑娘愣了一下,手也渐渐停了下来:“呃,我不该这么说吗?”
暴君却是淡定得很,在奥雷便秘似的表情里优雅地冲人点了点头:“多谢夸奖。”
灰域联盟阿兰部落的商船上,气氛却远没有这么“和谐”。
和卡戎王用水晶球通话后,小王子哈迪大发雷霆,砸碎了水晶球,踹开了试图劝阻的奴仆,怒气冲冲地直往二楼的驾驶台。
眼见他的老师正站在船长身边,皱眉望着眼前连绵成片的船只,他直接气冲冲地推开船长,操控着船只朝着一艘正准备正常行驶的小船冲了过去——结果被对方险之又险地躲开了。
算他运气好,小王子满怀恶意地想,该死的银鸢尾人,
“哈迪。”塔隆低声警告自己的学生:“不要在莫里斯港惹事。”
“老师我气不过!”哈迪感到自己胸膛都在剧烈起伏:“该死的银鸢尾人将我们困在灰域荒原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反击,老头子只会让我隐忍再隐忍——”
周围所有人都低下头来,大气都不敢出,以免引起一向暴虐嗜血的小王子的注意。
“哈迪。”塔隆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的五官意外的平凡,脸色阴惨惨的发着白,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普通中年人。但是小王子哈迪似乎很看重他,甚至比待他口中的“老头子”都要恭敬得多。
“不要忘记我们是为何而来。”他严厉地警告道:“如果你再这样肆意妄为,那就我一个人去,你自己呆在船上好了。”
说着说着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随后嘴角竟溢出些微鲜血。刚成为圣者便强行使用两次禁咒,最后一次还被撕碎了,塔隆的本源终究是受了伤。
小王子哈迪赶紧扶住了他,态度迅速软了下去:“老师,我也只是为您鸣不平。”
“谁能料到银鸢尾人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巴兰朵城居然会突然出现——”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对神明颇为不敬,勉强吞下了尾音后,转而愤愤不平地骂道:“结果我那蠢货大哥借题发挥,说什么都是您的问题,把老头子忽悠得开始疑神疑鬼……”
“够了,哈迪。”塔隆打断了他,神情异常阴郁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瑟瑟发抖的船员和奴仆——这些人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已经是群死人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徒增杀孽……可惜他信奉的那位神明,是黑夜与死亡之神。
作者有话说:
救世主:看,我家猫(溺爱)
第161章 礼貌
奥雷是个地道的莫里斯港当地人,尽管他在少年时期和父亲决裂后,就带着一帮伙伴出走,从此天南海北到处闯荡,或者说搞事情。
当地土著分外娴熟地带着他们避开港口看起来热情得过分的人群,并且逐一进行专业判定。
“被帮派掌控的小偷。”
几个小脸黝黑、满脸讨好的瘦弱孩子。
“挑选商品的奴隶贩子。”
一个点头哈腰、笑容满面的肥胖男人。
“伪装成吟游诗人的骗子。”奥雷杀气森森地瞥了那家伙一眼——对方立即讪笑着让开道来,他忍不住吐槽道:“话说这人十年前就穿着这套衣服,站在这里骗外地人,怎么直到现在话术都不变?”
“……您发现了什么?”阿祖卡看向身旁的教授,轻声问道。
一行人中,他是唯一一个用宽大兜帽和衣领将大半张脸遮住的人,仅仅露出眼睛。这幅打扮在莫里斯港并不显眼,但美人就是美人,哪怕只是露出一双眼睛,还是有路人在无意瞥见对方的脸后,不断回头张望,露出做梦般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