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横秋揉了揉眉心,略显疲惫地颔首:“带路吧。”
簪星自然而然地跟上前来。
魔侍长眉头一皱,横臂阻拦:“尊上,此人也要随行?”
未等铁横秋开口,簪星已悠然抱臂,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怎么?若是不让我跟着,到时候打算怎么应付我父亲呢?”
魔侍长闻言一窒:莫说他们十二魔侍了,就算一百一十二魔侍,也不够疆万寿一手指弹的。
铁横秋这个临时魔尊,更是指望不上。
众人一路无言,终是来到了那座隐秘行宫。
与阴森诡谲的魔宫截然不同,这座行宫格局开阔明朗,亭台楼阁间透着几分人间烟火气,格外清雅。
簪星新奇地环顾四周,忍不住问道:“原来魔尊还有这样一座行宫吗?我都没听过。”
魔侍长神色黯然,低声道:“这是月尊特意修建的。”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月尊说魔宫阴冷曲折,怕某人住不惯,便命人仿人间样式建造了这座行宫。如今想来,这个‘某人’说便是铁尊吧……”
铁横秋闻言,身形微僵。
那行宫的防御大阵倒也做得极好。
十二魔侍各司其职,很快就将这座保护大阵启动。刹那间,整座行宫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连带着所有人的气息都消隐无踪。
魔域的风烟依旧呼啸,却再寻不到半点行宫存在的痕迹。
簪星站在廊下,望着这精妙的隐匿大阵,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铁横秋则负手而立,面具下的目光晦暗不明:这般周全的布置,竟全是为了我么?
他想明白了很多,历代魔尊皆短寿,这绝非偶然。月薄之继位后,想必早已洞悉其中关窍。他是不是……早就算到自己命不久矣?
他是不是想到,自己可能不能陪伴铁横秋太久……
所以才会不厌其烦地训练十二魔侍,所以才会耗尽心血炼制那件刀枪不入的玄袍,所以才会打造这张如我亲临的铁面,所以才会……在魔域深处,建起这座保护周全的行宫?
铁横秋将万千思绪压入心底,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冷静。他先是将簪星安顿在东侧厢房,吩咐好十二魔侍各司其职,待确认一切周全后,才独自走向行宫最深处。
那儿是整座大阵最中心最安全的地方,原是为了铁横秋准备的,不过现在,倒是给月薄之自己便宜了。
铁横秋将月薄之从芥子袋里放出来,放在暖榻上。
月光透过特制的琉璃窗格洒落,为月薄之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铁横秋单膝跪地,铁面映着清冷的光,终于在这一方无人得见的天地间,流露出深藏的痛楚。
他缓缓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月薄之面颊时生生停住,最终只是替他拢了拢衣襟。
他眼瞳一颤:那四年,月薄之就是这样,日日守在他的榻前,对么?
那四年,铁横秋昏迷不醒。
如今倒是易地而处了。
“原来……这就是你当时的感觉。”铁横秋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不过,现在不是沉湎在伤痛的时候。
铁横秋闭了闭眼,发动血契,联系夜知闻。
夜知闻很快传来回音:我现在在初霁城,一切安全!
铁横秋放心了:那就好。霁难逢可有跟你打听我的身份?
夜知闻道:问是问啦,但我装傻充愣,他就笑着说‘不说就算了’。
铁横秋略感意外:他倒是好说话。
夜知闻嘿嘿一笑:可不是嘛?我早说了,他是一个好人。
铁横秋还是很难相信【】狗魔将是一个大善人,但想来,夜知闻和他既然关系不错,留在霁难逢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
倒不似在这儿危机四伏,朝不保夕。
铁横秋便撇下这个话头,说道:当年我昏迷时,月薄之想必搜寻了不少良方灵药,你可知存放在何处?
夜知闻答道:你可去了行宫没有?
铁横秋颔首:已在其中。
夜知闻语气轻快:那便好了。行宫那儿储存了不少好东西,你进库房里一看便知。
铁横秋来到库房前,伸手轻触石门。
门上的禁制纹路感应到他的气息,立刻如水波般漾开,沉重的石门无声滑开。
刹那间,扑面而来的灵气让铁横秋呼吸一滞:眼前哪里是什么库房?分明是一方被生生开辟出来的小洞天!
远处青山如黛,云雾缭绕间,灵田广袤,一望无际,各色灵植在灵气氤氲中舒展枝叶,千年雪参,九转金莲……更有许多他都叫不上名字的珍稀药草,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铁横秋步入中央的藏经阁,只见阁内经卷堆积如山,各类法器异宝琳琅满目,数量之多简直数不胜数。
如此丰富的资源,实在令人惊叹。但月薄之仅仅担任了六年魔尊,绝对不可能积攒下这般庞大的资产。
铁横秋略一翻看,顿时明白:这里是梅蕊族的传承。
月薄之……把月罗浮的全部遗产都交给自己了。
铁横秋呆坐原地,眼眶发涩。
面前静静躺着一套剑谱,翻开来看,一片枯叶书签忽然飘落。
拾起一看,干枯的叶面上只写着一行小字:
“死别若至,我之灵骨,卿当自取。”
铁横秋强撑的冷静瞬间崩塌,持叶的手不住颤抖,滚烫的泪珠终于夺眶而出。
这一方洞天的好东西甚多,若是之前,铁横秋肯定一头扎进去,不修炼到化神境界都不会出来了。
可此刻他心中唯有一念。
他径直寻到药典,按方采撷灵药,为月薄之疗伤。
月薄之始终昏沉不醒,苍白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几近透明,仿佛一触即碎的薄瓷。
铁横秋却甘愿就这样守在榻前,目光一寸寸描摹着那张熟悉的脸。偶尔低声说几句,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不在月薄之床前的时候,他便一头扎进梅蕊传承里修炼。
窗外年月流动,药香在室内萦绕不散。
在这行宫深处,一面墙上整整齐齐码着坊间搜罗来的话本。铁横秋偶尔也会信手取来翻阅,却也很难像从前那般沉浸了。
这日他随手翻了两页话本,只觉索然无味,便丢在一旁,和衣躺在月薄之身侧。连日来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很快沉入梦乡。
梦中,月薄之依旧昏迷不醒,苍白的面容如同冰封的湖面,毫无生气。而铁横秋则在继承梅蕊传承后,修为一日千里。他戴着冰冷的铁面,身披玄色长袍,举手投足间威压如山。旁人见他,无不战栗俯首,俨然已是魔尊之姿。
他并未否认这个称呼。
他还记得月薄之说的,这个尊位,他们一人一半。
既然应承了那一半,他便要替月薄之守上另一半。
不过,他和月薄之的守法不太一样。
月薄之向来独来独往,如神龙隐现云端,以莫测之威震慑群雄。众人只闻其名,难见其踪,却无人敢质疑那血诏碑前立下的威严。
而铁横秋却成了魔域里的异数。他广开山门,收纳弟子,对弱者多有照拂。这般做派在弱肉强食的魔域堪称离经叛道,但当他执剑而立时,足以让所有非议者噤若寒蝉。
最终,他开宗立派,修为臻至化境。
月薄之却已油尽灯枯。
铁横秋倒是平静,长年的岁月里,他已经看到了这个可能。
他只是默默将尊位传给下一代,便在月薄之坟前就地坐化,顷刻长成一棵参天的铁树。
这铁树不开花,不结果,只是沉默地伫立。烈日为坟前投下荫凉,暴雨在枝叶间化作细流。
——总该轮到我替你挡挡风雨了。
梦境戛然而止,铁横秋猛地睁开双眼。
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而起,指尖急切地探向身侧的月薄之。触到那人微凉的腕脉时,指尖不自觉地发颤:还好,那平稳的脉搏依旧在薄薄的皮肤下跳动,呼吸绵长如旧。
铁横秋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啊,是梦啊。
松了一口气,他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窗外晨曦微露,他恍惚记起:月薄之已在这般沉睡中度过了四个春秋。
他到底……要多久才会醒呢?
总不会和梦中一般……
这个念头刚起,铁横秋便猛地摇头,仿佛要将这不祥的预感甩出脑海。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前去开门,却见是一个长发蓝衣的少年,正是簪星。
“你怎么来了?”铁横秋端起和平常无差别的温和笑容问他。
“你怕是不知道,我父亲又问你什么时候伤势能好了。”簪星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般推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四年了,再拖下去,保不齐他哪天就耐不住打上门来!”
铁横秋苦笑一声:“你看我现在,像是能打得过他的样子吗?”
簪星目光如炬,在他身上打了个转:“你是不是有藏锋印呀?我感觉看不出来。”
铁横秋摸了摸额头,他的确是有藏锋印,还是“汤雪”给他下的。
想到月薄之对自己的种种保护,铁横秋又心弦发紧。
铁横秋将照料月薄之余下的时间,尽数投入梅蕊族传承的参悟中。月薄之精心整理过的功法要诀,让他修为精进神速。
只不过,和疆万寿的差距还是比较大的,所以他不敢托大。
簪星此刻问他,他也只能苦笑:“就算我藏锋了,这锋难道还能比令尊锐利吗?”
簪星长叹一口气:“唉,这可真不是办法。”
说着,他好奇问道:“到底薄之哥哥去哪里了?他果然是闭关了吗?这都多久了,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
铁横秋身形一僵,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内室方向。那里躺着的人,此刻正被重重禁制遮掩着气息。
他沉吟片刻,哑声道:“他在参悟一套要紧的功法。”
簪星笑了笑:“真是骗鬼呢。”
铁横秋沉默不语: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谎言非常拙劣,一戳就破。
但出乎意料的是,簪星并未继续追问。
他只是迈步出门,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似有深意,最终只是轻轻带上了房门。
铁横秋缓步踱至庭院中,驻足在桥头。桥下清溪潺潺,几尾锦鲤在睡莲间悠然游弋。他仰首望向天际,那里悬着一轮暖阳,将细碎的金光洒在廊檐翘角上。
魔宫无日,这片天地里的天光乃是阵法模拟出来的,完全仿造的人间景观,大约是月薄之知道铁横秋喜欢晒太阳。
铁横秋胸口蓦地一酸,却在这酸涩间忽觉灵台清明。元婴似有所感,骤然绽放出璀璨金芒,将周身经脉照得通透。
他一怔:我……我要突破了?
这是要再度踏入半步化神之境了。
梅蕊族的传承确实玄妙非常,但他心知肚明,此番突破更多是源于过往积累。传神峰那场大战前,他本就已是半步化神的高手,只因身坠传神鼎才导致境界跌落。
如今重走修行路,像是将走过的路途再踏一遍。曾经参透的玄机,突破过的瓶颈,都格外清晰。
修行如登山,既已见过山顶风光,再登时自然知道捷径。
铁横秋当即盘膝而坐,手掐太虚护心诀,周身泛起一层清光。他抬头望向天际,只见劫云缓缓凝聚,却不如以往那般黑云压城、雷霆万钧,反而透着几分中正平和之意。
这景象让他心头一震:昔年每次破境,天劫都来得格外暴烈。只因他夺骨修行,有违天道,故而劫数深重。
如今这云淡风轻之象,是月罗浮以通天手段,为他抹去了这段因果。
铁横秋正凝神抵御天劫,第一道雷光劈落时,他从容抬手化解,心中暗喜修为即将更上一层。
突然,魔侍长神色慌张地冲进庭院:“不好了!”
簪星立即闪身挡在他面前,低声道:“你们尊上在突破呢,有什么先别吵他。”
魔侍长一跺脚:“坏就坏在他此刻突破!”
簪星微怔。
魔侍长解释道:“魔修渡劫向来是暗度陈仓,不引天雷,如今这煌煌天雷当空,方圆百里的魔修都知道这里有个正道修士要突破了!”
簪星闻言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天际:耀眼的雷光在魔域灰暗的天幕上格外醒目,简直就像在昭告四方,有个不识好歹的正道修士胆敢在魔域修炼!
修士靠灵气修炼,这一点是无分正邪的。
正道修士在魔域突破,就会消耗魔域的天地之气。
也就是说,铁横秋此刻每吸纳一分灵气,就相当于从魔域生生攫取一分天地本源。
这化神雷劫引动的浩荡灵潮,简直就像在魔修们的眼皮底下抢夺他们的修炼根基。
霎时间,行宫外围的隐匿大阵被天雷硬生生劈开一道裂隙,原本笼罩在迷雾中的殿宇楼阁顿时显露无遗。那精巧的亭台水榭、雅致的回廊院落,在这魔域之中显得格格不入,更成了最醒目的靶子。
远处天际已现出数十道遁光,魔修们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般蜂拥而至。
最先赶到的几个魔修凌空而立,待看清行宫格局后,顿时发出刺耳的怪笑:“啧啧啧,这些正道伪君子,占了人间福地还不够,竟敢在魔域筑巢!”
魔侍长面如土色,正要召唤魔侍们列阵。
却在此时,铁横秋分神出声:“你们不能去!”
“为何?”魔侍长急声问。
“你们要守住此阵。”铁横秋蹙眉,未尽之语就是:要他们护住的,是仍在阵心昏睡的月薄之。
魔侍长急声问:“可是,尊上你正在历劫,如何能对抗这些魔修?”说着,他目光落在簪星身上,还带几分希冀。
簪星连连摆手,一脸无辜:“我年纪小,不能打群架的。”
魔侍长:……大名鼎鼎的“鬼面蝎”不能打群架?
你当我没听说过天地虿盆是么?
铁横秋却微微颔首。
他明白簪星能相护至今已属难得,若要人家以命相搏,终究是强人所求。
“无妨,”雷光中,铁横秋缓缓起身,戴上玄铁面具,“我即魔尊。”
玄铁面具覆上脸庞的刹那,他周身气势陡然一变,仿佛与这方天地间的雷霆融为一体。
虽然魔修们大多独来独往,各自修行,但在这弱肉强食的魔域之中,强者为尊的铁律始终未变。此刻聚集而来的散修们已不自觉地分出了主次,隐隐以三位元婴老魔为首。
这三位魔头各踞一方,气势惊人:
东首那位浑身缠绕着白骨锻造的锁链,正是以“百骨锁魂”闻名的枯骨老魔,已是半步化神;
西侧凌空而立的是个妖艳女子,脚踏一具莹白如玉的骷髅法宝,红唇似血,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骷髅”玉娘子,乃是元婴巅峰;
而正北方那个身高近丈的魁梧巨汉,周身魔气凝如实质,赫然是凶名远播的“黑山老怪”,也是一个元婴大能。
铁横秋心知不妙——莫说此刻尚在渡劫时刻,即便全盛时期的半步化神修为,也难敌这一众魔修的围攻。
玉娘子眯起那双勾魂摄魄的媚眼,红唇轻启:“那人戴着铁面,莫非就是魔尊……?”
新任魔尊向来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以一张玄铁面具覆面,更添了几分莫测之感。
枯骨老魔却摇摇头:“呵呵,魔尊乃是魔修,怎么会引天雷渡劫?”
玉娘子却道:“就算不是魔尊本人,但魔尊曾有令‘见此铁面,如我亲临’。”
她意味深长地环视四周,“自魔尊上位以来,这条铁律可是从未有人敢违背呢。”
众人闻言,神色顿时变幻不定。
倒是黑山老怪快人快语,放声大笑,把众人的心里话洪亮地说出口:“呵呵!谁不知道四年前魔宫崩塌,魔尊不知所踪?这四年来,魔域乱成一锅粥了,也不见他出来调停。要我说,他早死了!”
这话说得粗鄙,却让在场不少魔修眼中闪过异色。确实,这四年来魔域群龙无首,各方势力明争暗斗,却始终不见魔尊现身主持大局。
玉娘子和枯骨老魔对视一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躁动,仿佛某种长久以来的禁忌正在被打破。
枯骨老魔浑浊的眼珠滴溜一转,高声说道:“诸位且看!此人引动天雷,分明是正道修士在渡劫!正邪自古不两立,他定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捡来这铁面具,想要假冒魔尊,欺世盗名!”
此言一出,群魔顿时骚动起来,纷纷应和:“老魔说得在理!”
“正道修士也敢来我魔域撒野!”
雷光之中,铁横秋却岿然不动,玄铁面具下传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呵,一群有眼无珠之徒。见着天雷就说是渡劫?”他负手而立,声音陡然一沉:“你们且看看本座,可有半分渡劫之人的模样?”
众魔修闻言皆是一愣:确实,自古以来修士渡劫,哪个不是如临大敌、盘膝而坐?哪有像眼前这人一般,不仅挺立如松,还能从容对答的?
有念及此,就连那三位元婴老魔也不禁露出迟疑之色。
铁横秋的气势其实也是硬扛出来的。
他暗自庆幸,多年对抗逆天雷劫的经验让他早已习惯天威浩荡。而此次渡劫因灵骨因果消散,威力大减,反倒让他觉得比预想中轻松许多。
更何况,这已是他第二次冲击半步化神之境。重走旧路,自然驾轻就熟。
这些,都是那些虎视眈眈的魔修们万万想不到的。
他们怎会知道,眼前此人能在天雷中从容自若,竟然是因为他早已在更猛烈的天劫中淬炼过?
第159章 月尊苏醒
铁横秋的威势确实震慑住了部分魔修,场中气氛为之一滞。他抓住时机,声音陡然转冷:“此刻退下,本座饶你们一命。”
魔修群中顿时响起窸窣的议论声,本就各自为政的散修躁动不安。
然而,为首的元婴老魔头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玉娘子笑道:“那还请阁下赐教,若非渡劫,您这番引动天雷是在做什么?该不会是皮痒了想要天雷挠一下吧?”
这番调笑顿时引得众魔修也笑起来,原本肃杀的气氛为之一松。
铁横秋适才营造的威势,在这片哄笑声中顿时消散了大半。
然而,铁横秋依旧是不缓不急,不紧不慢。
他淡淡道:“这是本座正在琢磨的新杀招,你们这个水平,不理解也很正常。”
众魔修闻言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此起彼伏:“杀招?”
“什么杀招要用天雷来练?”
“真是闻所未闻!”
“用天雷成杀招,岂不是非常强大?”
“我说他八成是唬人的,正道的嘴,骗人的鬼!”
众人狐疑不定。
因为铁横秋身上种着藏锋印,即便是在场修为最高的枯骨老魔也看不出他的深浅。更别提,枯骨老魔年纪最大,为人却也最谨慎,绝不轻易出手,只是眯眼看着。
玉娘子虽然还在娇笑,但眼波流转间多了几分审视,显然也被铁横秋这番话说得将信将疑。
黑山老怪倒是按捺不住,粗声嚷道:“好啊,那就让俺来看看你这杀招的厉害!”
话音未落,他那小山般的身躯已裹挟着滚滚魔气直扑向前。
魔修群中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尤其是玉娘子和枯骨老魔,二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修为虽高,却故意按兵不动,就等着这个傻大个先去探路。
谁能想到,玉娘子等人盼着黑山老怪先出手,铁横秋却也和他们心同此念!
面对群魔环伺,铁横秋心知若被围攻绝无胜算。而这三个元婴老魔中,就数这黑山老怪修为最浅,性子最急,头脑也最为简单——正是最佳的突破口!
玄铁面具下,铁横秋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负手而立,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全身灵力已在暗中运转至极致。
黑山老怪性子直爽,一腔子勇武和暴脾气,哪里知道这些算计,抡起砂锅大的拳头,魔气凝成实质般的黑雾,狂笑着朝雷光中的身影轰去:“吃俺一记黑煞拳!”
铁横秋也暴喝一声:“雷蛰于渊!”
这一招他早已驾轻就熟——当年正是借雷劫之威,以此招越阶斩杀化神期的柳六。如今故技重施,更是得心应手!
只见漫天雷光骤然收束,化作一条狰狞雷龙缠绕在他右臂。玄铁面具下,他嘴角微扬,迎着黑山老怪的拳势不避不让,同样一拳轰出!
轰——!
雷光与魔气相撞的刹那,整片天地都为之一震。
待雷光散去,只见黑山老怪那魁梧的身躯竟倒飞出数十丈,重重砸进山壁之中!
而铁横秋依旧岿然不动,在雷光中长袍猎猎作响,真有几分大魔头的风范。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
修为较弱的魔修早已面如土色,有几个甚至双腿打颤,悄悄往后挪步。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魔修们,此刻眼中尽是惊惧之色。
玉娘子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心思电转:此人难道真的是魔尊?
即便不是魔尊本尊,但实力也是深不可测,自己与他本无仇怨,何必平白树此大敌?
枯骨老魔也沉默不语,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铁横秋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面具下的神情终于稍稍放松。他负手而立,任由残余的雷光在周身游走,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还有谁要来试试本尊的新杀招?”
这一问,问得众魔修噤若寒蝉。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已彻底逆转。
众魔正要退下。
却在此时,朗朗笑声从远处响起:“好俊的杀招,让我来领教领教!”
浑厚笑声如雷霆般自远空传来,声浪震得云层翻涌。只见一道丈二高的魁梧身影破云而出,转瞬间已至众人上空。
待看清来人面容,众魔修顿时哗然:
“是魔将大人!”
“是魔将疆万寿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
一看到疆万寿,铁横秋的脸都绿了。
疆万寿凌空而立,铜铃般的眼睛盯着铁横秋,咧嘴露出森白牙齿:“哦?看来你的伤势已大好了?正好咱们战一场!”
此言一出,在场魔修顿时骚动起来,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听这对话,难道他们之前认识?”
“那么说来,眼前的人的确是魔尊!”
“那看来我们真的搞错了!这人不是正道修士,而是魔尊本尊啊!”
铁横秋此刻真是进退两难。
若说自己伤势未愈,就是在这群狼环伺中露怯。
若说自己已经大好了,就要正面对战疆万寿!
怎么都是一个死!
然而,疆万寿却不给铁横秋更多的思考时间,身形猛然下坠,宛若一座魔山倾塌而下!那滔天魔威压得四周空气都为之凝固,修为稍弱的魔修直接被震得口吐鲜血,踉跄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