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齐铁嘴迟疑之际,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了他的肩膀:“八爷,愣着干嘛,该进去了。”
齐铁嘴手指微蜷,隔着防毒面罩朝着他笑,然后狠狠地在他腰间一拧,低声骂道:“狗腿子。”
张日山眉宇一紧,真疼啊…齐八对他是一点也不手下留情啊!
他们再次进入列车里面,这才发觉这最后一节车厢外面不止是被铁皮包裹,里面还有一层阴木。
亲兵们正拿着枪托将这层阴木砸出一个狭窄的小洞,刚好每次能通入一人。
张启山一把按住想要率先进去的江落,带有警告意味勒了下他的腰,然后提着风灯从那洞口钻了进去。
江落怔在原地,低垂着头,神情有些恹恹。
直到里面传来佛爷的声音:“进来吧。”
他这才打起精神,钻了进去。
齐铁嘴与张日山两人也紧跟其后。
然而当他们进去之后,就愕然发觉这里面很不对劲。
只见诡异的血色稻草铺了满地,正中间的漆黑棺椁上隐隐约约有些复杂怪异的纹路。
张日山刚想上前一步,就被佛爷厉声制止:“别动!”
张日山心下一凛,赶紧稳住身形。
齐铁嘴蹲下身,拿着风灯仔细一照,那血色稻草下满是被黑狗血浸润的“镇钉”!
他想到什么般,神情大骇,猛然看向那中间的棺椁。
等接下来进入的亲兵们将那镇钉上铺上一层厚厚的石板,他们这才走近那具棺椁。
待看清这具棺椁全貌后,齐铁嘴深吸一口气:“佛爷,这是哨子棺,这明显是冲着您来的。”
西南地区谁人不知张大佛爷的威名,以及那双指探洞的绝学,而这“哨子棺”的处理方式更是张家先祖定下的规矩。
张启山没有应答,他知道齐铁嘴还有半句,那就是这件事也是冲着他这个齐家神算来的!
凭证正是那面破损的青铜古镜!
齐铁嘴被面上扣着的防毒面罩闷的难受,他深吸一口气,复而叹出:“佛爷,这次恐怕是要用上您张家的绝技了。”
张日山闻言,眉眼一寒,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口,想要制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见此,他赶紧走到佛爷身侧低声劝道:“佛爷,这极有可能是日寇设下的陷阱,先不说这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值得冒险的价值,单说这里万一…”
但他话未说完,就被张启山摆手制止。
江落在此时也反应过来,他看向这具棺椁的眼神越发幽暗,眼底的冷意几乎要溢出。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好似在等待着什么时机一般…
张启山站起身,拿起风灯,命令道:“出去后,将这节车厢继续拆了,然后把这具棺椁抬出去。”
齐铁嘴闻言,本想说这具棺椁不能轻易移动,但想到刚才自己的失言,也不敢再多嘴。
进来的亲兵应道:“是,佛爷!”
几人出去后,张启山摘掉面罩,沉声道:“回去后将那把琵琶剪请出来。”
张日山神色一变,眉宇紧锁,但他又知道佛爷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或许有,他看了眼一脸懵懂的江落,可惜江落不知道这件事的风险,他只能垂头应道:“是,佛爷。”
齐铁嘴听到“琵琶剪”三字后,心中暗愧,刚才自己真是失了神志了,居然当着那么多弟兄的面将张家给架上去了!
却忘记了,这哨子棺的凶险,也忘记了佛爷从关中带过来的大多数张姓族人都死在了战场上…
长硰张家如今青黄不接,他们还都是血脉相近的兄弟,自己刚才却那么轻易地将极有可能会让张家人断臂丧命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佛爷身侧,一脸惭愧:“佛爷,刚才是齐八思虑不周,说错了话,您…”
然而他也被佛爷摆手制止。
张启山此刻眼神如炽,却并未动怒,他只是朝着齐铁嘴淡淡地点了下头。
齐铁嘴看了眼贴在佛爷身侧眼眸澄澈无比的人,心中愧疚更甚,他明白佛爷的意思,不想让小落儿知晓他接下来要做之事的风险。
第233章 乖乖,安心地睡上一觉
(老倌就是张老倌,最开始江落被佛爷交与张老倌调教身手,也是为了监视有无异动。在文章最开头前几章的内容。)
亲兵们取来铁铲,开始拆卸最后一节车厢里面包裹的阴木。
随后又有一小队人手扛着几根圆木走了进来,堆放在一旁。
齐铁嘴见张日山要往那边走,顿时明白了,那几根圆木大抵是要扛那具棺材用的。
他想要出声告诫,但他刚才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如今办起事来还有了股小心劲儿了,正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然而他脸上的纠结暗愧神情却被张日山瞧个儿分明,知道齐八是有话要说,却又因了刚才的事有些瞻前顾后。
张日山心中微叹,齐八这样还是因了他的缘故,他转身走到齐八面前,用掌心拍了拍他的后脑,故作轻松道:“八爷,真该给您拿一面镜子来,让您好好瞧一瞧现在自己的模样,脸上的五官都纠结地跟个小老头似的,您再这么皱眉下去,可就真要变老了。”
齐铁嘴对上他俊逸的眉眼,微蹙着眉,并没有像往常那般跟他互怼,也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放松。
毕竟这事确实事关重大,还是因为他的一句话将张家给架上去的,若是到时真因为他害了哪个张家兄弟残了胳膊甚至丢了性命,他恐怕真没脸再待在城主府了…更没脸与张日山一起了…
张日山对上他微皱的眉眼,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唇角挂起笑意,垂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凑到他耳边,咬着他的耳垂,轻声道:“八爷勿要忧心,这种事本就是我们张家人的宿命,碰见了就避不开的,您又何必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的呢?即便今日您没说出那番话,佛爷他也会认出那具哨子棺,总要有人去做啊!逃不掉的!”
齐铁嘴感觉到耳垂上的灼热与湿润,他脸颊一红,这大庭广众之下…他赶紧扫视了眼周围,果然有几名亲兵见他看过来,慌乱地别过头去…
“张日山这是在外面!你赶紧起开!”齐铁嘴红着脸,用手推拒着面前的身躯,有些底气不足的呵斥道。
张日山嘴角笑意更浓,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处,话语里带了点逗弄:“八爷…难不成您的意思是只要不在外面…就任由我做了?对吗?”
齐铁嘴只觉这道无耻的声音恍若裹挟着电流的鹅羽,径直闯入耳畔,最终直达脑海,而这一段路径都被刺的烫的有些发麻发热。
“在外面,你自己要点脸。”他只能状若镇定地呵斥道。
张日山看他这张俊秀白皙的脸庞红的跟年画娃娃般,眼底的笑意更甚,他起身快速揉了下他红的发烫的脸颊,温声和煦地说道:“好八爷,我先去处理下那棺材,您先跟着佛爷他们上车吧,我随后再回去。”
说完他就要转身朝着那小队亲兵抬着的圆木方向走去。
齐铁嘴反应过来后赶紧追出去两步说道:“你让人挪动那具棺材时小心点!里面的东西不简单!凶得很!”
张日山回头瞧着他,眉梢微扬,回了句:“八爷封建迷信不可取。”
然后就转身继续朝着那边走去。
独留齐铁嘴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说我封建迷信?!!”
“你个死呆子,好好好!就我封建迷信,你们不迷信一天大早把道爷我薅起来!”
齐铁嘴一脸憋屈地小声嘟囔着,瞧了眼好似正在跟亲兵交代什么的张日山,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站外走去。
然而在他转身后,张日山也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干净的匕首,往自己的掌心上划了一刀,猩红灼热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他将这些能够镇邪的血印在了圆木上。
那棺材里若真有东西,这也算是一种预防手段。
一会儿将那棺材抬走时凭借这些血手印怎么也能在这青天白日下镇压住里面不长眼的东西。
齐铁嘴坐上车前,回过头望了一眼,就见张日山好像正在往手上缠着纱布。
他眉宇微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他刚想回过头跟小落儿聊上两句,就惊愕发觉…这…佛爷这辆车前座与后座的空档被铁皮给封住了???
就中间有扇玻璃小窗,但在后座那边还被黑色布帘遮挡…
见此情景,齐铁嘴脸上的惊愕藏都藏不住,这是什么操作?
他扭过头看向一旁坐在驾驶座位上的亲兵,两人大眼瞪小眼…
亲兵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齐铁嘴是懵逼不解。
可能是觉得太过于尴尬,亲兵主动开口道:“八爷,还没吃早饭呢吧?”
齐铁嘴嘴角抽了抽,淡定回道:“嗯…还没来得及吃。”
…接下来就是尴尬的沉默,齐铁嘴也在这沉默中渐渐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姓张的人,无论表面多么正经严肃,实际上都是个顶个的大闷骚…还一个比一个会玩!
张日山那些手段莫不是都跟佛爷学的吧?
坐在后面的江落此刻很乖很乖,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乖巧地贴在佛爷身侧,将自己的脸蛋埋靠在佛爷的手臂处。
然而张启山却知道少年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少年正在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
张启山主动抬手搂住少年的腰,手臂用力将他抱到腿上,垂头吻了吻他的眼睫,看着他恹恹的神情,温声询问:“乖孩子,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沉闷不乐?”
江落低垂下眼睫,不想让佛爷瞧出他心中所想,于是双臂紧紧环住佛爷的腰身,将脸蛋埋入佛爷的怀里,瓮声瓮气地说道:“佛爷…小落儿只是觉得好困,昨夜没睡好…脑袋晕乎乎的…想睡觉…”
张启山并未揭穿他拙劣的谎言,只是紧紧地抱着他,耐心拍抚着他的背部,嗓音温和低沉:“那小落儿就睡吧,别担心,有我在呢。”
江落搂着佛爷的腰身,埋在佛爷怀里的眼眸灰紫色的暗芒从眼底一闪而过,他知道的,他都知道,这哨子棺的危险老倌曾经一嘴带过…
因为他不是张家人,那时的他没有被教予张家人真正的绝学,但他依旧知晓其中的风险…
他不想让佛爷冒险。
哪怕是自己经历无数磨难甚至是死亡,他也不想让佛爷承受任何风险,更不想佛爷受到半点伤害…
待那具棺材被安全搬运到皮卡上后,张启山就下令带着部分人开车回城主府。
余下的亲兵们开始处理后续的事宜,将那辆列车全部拆毁,又用消毒水将火车站里里外外喷洒消毒一遍。
下了车后,张启山抱着怀里看似沉沉睡去的人,转过身看向一脸神情怪异的齐铁嘴,开口问道:“八爷您觉得这口棺材在什么时候开比较合适?”
齐铁嘴微微一愣,眉宇微皱,神情变得严肃,低头掐指一算,又抬头看了眼太阳的方位,沉声回道:“回佛爷,在两个时辰之后,午正上四刻,金乌悬于中空之际,是为阳气最足之时,正是开棺的最佳时机!”
张启山一手托着他家乖乖的小屁股,一手搂着他的腰,他甚至能感受到怀里的乖乖在听到齐八所言之语而猛烈跳动的心跳声,在这一刻他已然明了他的乖乖心中所想,遂即他点了点头,下令道:“好,就按照八爷所说,在午时上四刻前备好一切,准备开棺!”
“是,佛爷!”亲兵颔首应答。
张启山抱着怀里的人,朝着楼内走去。
见到这一幕,齐铁嘴此刻又莫名焦虑起来,自己这张嘴啊!以后可万万不能像今日这般乱说话了!
回到二楼主卧,张启山将怀里看似熟睡的少年轻柔地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鞋子与外衣,又把他头上的发冠取下,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顿时散落开来。
他坐到床边,将被子给少年掖好,深深凝望着少年的脸庞,心中一片酸涩滚烫,真是个傻孩子啊!随后,抬手捏了捏少年脸颊上的软肉,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乖乖,安心地睡上一觉。”
说完,张启山就起身离开,将卧室的门悄声合上。
然而待脚步声逐渐远去后,躺在床上的江落蓦地睁开双眸,眸子里面清亮无比,没有丝毫困意。
他赤脚走下床铺,来到窗边,看着正从皮卡上往下抬运棺材的亲兵们,又看了眼他们一路在上方蒙起的黑布,最终的地点是城主府西边那间空旷的礼堂。
江落眸光微沉,指尖蜷缩握成拳,在掌心留下几枚浅色的月牙儿。
第234章 你不乖了
江落脸上神情有些紧张,一双乌润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墙上的挂钟,以及外面巡逻的守卫。
还有…那座礼堂外正准备一切的亲兵们。
他紧张地指尖都有些发颤,墙上挂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地走着,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
最终在只剩下半个钟头时,礼堂周围驻足的大部分亲兵们终于退走。
江落也在此刻,从二楼窗户翻身而下,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他抬头朝着佛爷书房的落地窗方向望了一眼,随后赶紧将身体借着楼体,穿过长廊,朝着礼堂方向急步奔去。
待快到礼堂门口时,他停下来,蜷缩了下指尖,接着状若镇定一脸严肃地踏上台阶。
两名守在门口的亲兵看到他,赶紧敬礼问好:“江副官。”
江落点了点头,淡淡道:“佛爷让我来看看里面准备的物件,你们不必跟来。”
两名亲兵对视一眼,眉宇微皱,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但还是颔首应道:“是。”
江落进去后,就将礼堂的大门关上了。
转身的瞬间,目光便落在落正中央停放的这具棺材上,瞧见了被铁锁悬浮在孔窍之上的那把巨大的闪着寒光的锋锐琵琶剪,在此刻,江落眼神里的寒意更重了。
他缓缓走到这具诡异的棺材旁,彻底看清这把琵琶剪的全貌。
只见其身有成人手臂之长,刃面甚至能将人的面貌清晰映照,通体如冷镜般闪着寒光,柄端被系着一根粗大的麻绳,显然是一会准备探棺时,要绑在军马的尾巴上的。
一旦探棺之人面色有异,就会有人立刻敲响金锣,军马也会应声而动,到时这琵琶剪将会以极快的速度将探棺之人的胳膊全然剪断。
从而断臂求生。
江落黑白分明的瞳孔带着深冷的寒光,他用手摸着棺材上的怪异花纹,眼底的厌恶之意越发浓重,那抹神秘的灰紫色也再次浮现,他感觉里面好像存在着污秽的东西,就像当初在湘山城宰杀的那群肮脏的怪物一样,令他厌烦作呕。
就在他的手臂要探入这具哨子棺的孔窍时,礼堂暗处传来一道令江落浑身一颤的低沉带着薄怒的声音:“江落,我允许你这般做了吗?”
闻言,江落眼眸颤动,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那道令他无比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从暗处缓缓走出。
“佛…佛爷…”江落不禁后退半步,腰刚好磕在了身后的哨子棺上。
张启山如同一只逼近猎物的凶兽般,每一步都令江落眼眸颤动不已。
他走近后,一把捏住江落的下颌,那双凌厉的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声音也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反而带着股森寒:“江落,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如今你变得不乖了,我很不喜欢你不听话的样子。”
这短短的两句话却令江落脸色发白,喉咙发堵,想要解释,可…却也没什么可解释的…毕竟他确实是不乖了…
“江落你是不信任我吗?你认为仅是一具哨子棺就能令我失去一条手臂?还是你认为我会因此丢掉性命?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无用吗?”张启山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意,盯着他的眼眸逼问道。
面对这样的佛爷,江落刚才被影响的情绪瞬间消散,眼底异色隐退,此刻的他唯剩满心的惶然与无措,他只能无助地摇着头,晶莹的泪珠从眼尾滑落,一滴接着一滴,很快就濡湿了钳制下颌的手掌。
“佛爷对…对不起,求您别生我的气,我错了…您别动气…”江落不敢与这样陌生的佛爷对视,这让他蓦然想起自己被抛弃的那一日,佛爷也是这般冷漠的神情,好似他什么也不是,只是个多余的物件。
张启山感受着那滚烫的泪珠,松开了他的下颌,转而捏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贯到胸前,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语气依旧森冷:“给我去后面跪着,等这具棺材解决完,我再来惩戒你这个不听话擅自作主的…坏孩子。”
第235章 开棺(一)
江落直到听到佛爷话里所说的最后三个字时,脑海里那根岌岌可危的即将崩断的线这才得以挽留,佛爷不会不要他的…
即便他是个不乖的坏孩子。
他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想要伸手抓住佛爷的衣袖,却对上佛爷阴沉沉的神情,他被吓得又将手缩了回来,只能复又低敛着眼睫,小声啜泣。
然而,张启山好似依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盯着这只哭红了眼的不乖小狗,捏着他后颈的手用了下力道,薄唇微动,继续冷硬地呵斥:“怎么现在连话都不听了吗?”
低垂着头的江落瞳孔轻颤,又是一滴眼泪从嫣红的眼尾滑落,划过脸庞留下新的泪痕。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抓住佛爷的衣袖,哽噎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一连串的气音,卑微祈求:“佛…佛爷,我…我听话的…求您,让我先试试吧,我也能开这哨子棺的…您知道的我的体质是不会有事的…”
少年眼圈都哭红了,一双乌润的眼眸被朦胧的泪雾覆盖,世间的光亮都被阻挡,照不进去,也出不来。
朦朦胧胧的好似水中摇曳的残月,虚幻美好却又异常空寂。
“我说了,去后面跪着。”张启山垂目冷然地看着哭得可怜的少年,好似真动了气般,嗓音很冷,吐出来的平凡字眼都带着冰渣。
江落想要像以往那般,朝着佛爷撒娇讨饶,可偏偏佛爷冰冷的神情让他心神畏惧,此刻的他就如同惹了神明动怒的信徒般,明明那般狂热虔诚,可偏偏用错了方法,怎么也不得自己信仰的神明垂怜爱抚…
他抽噎不止地从佛爷怀里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可怜样子,期盼着佛爷能心软让他回来,用宽大温热的手掌摸着他的头,将他抱到腿上,温声和煦地哄着他…
可是直到他走到角落里的柱子后面,整个人都陷入阴影里,佛爷也没有开口…
越想越委屈,他扑通一声跪在了那,低垂着头,哭得越发凄惨,整个礼堂都要被他这可怜的哭声所充斥。
可偏偏那位高高在上的神明不为所动,他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少年,反而越发冷情地训斥:“你若不想在这跪到明日,那我劝你把声音收一收。”
江落闻言,不可置信地从柱子后面探出头来,下睫毛上还挂着珍珠一样大的眼泪,哭得越发水润的眼眸里满是委屈与惊疑。
仿佛不敢相信佛爷真的会这般对他一样。
但他刚抽噎一声,就听到长指轻叩那具哨子棺的声音,吓得他赶紧缩回柱子后,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但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连串地往下落着。
很快就将自己脖领处的衣衫浸湿。
张启山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还差几分钟就金乌悬空了,他迈着步伐朝着礼堂大门方向走去。
将门打开,光亮照了进来。
两侧的亲兵见佛爷出来了,赶紧问好:“佛爷。”
张启山点了下头,吩咐道:“将人召集过来,所有东西都连接好,叫八爷前来。”
“是,佛爷!”亲兵立正站好,颔首应道。
齐铁嘴来到礼堂时,周围的亲兵们已经将连接琵琶剪的麻绳绑在了军马的尾巴上,一座红木雕花的架子上倒挂着脸盆大小的金锣,一位神情肃穆的亲兵正手里拿着锣槌,眼神凝重地看着前方那具哨子棺。
他们这些在场的亲兵都是追随佛爷许久的张家人,他们更是将自身的信仰寄托在佛爷身上,所以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想看到佛爷以身犯险。
他们每一位都可以代替佛爷去探那具哨子棺,他们也应该这样做,可佛爷这次却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予他们。
哪怕是他们以试炼的名义,也并未被准许。
而张启山并未应允的原因就在于角落里那只不乖的小狗,小狗的警觉与异常让他明白这具棺椁里怕是真有东西存在,无论是危险与否,都是个污秽的脏物。
所以他没必要再让这些年轻的亲兵冒险,因为这种危险程度已经当不得试炼了。
此刻,张日山正站在佛爷身侧,眉宇微皱看着佛爷将上衣褪下,用烈酒喷洒肌肤。
齐铁嘴在踏入礼堂的这一刻,就感受到了这里凝重的氛围,他老老实实地走到两人身旁。
“佛爷,恕罪,齐八来晚了。”他拱手抱了抱拳。
张启山转身看向他,一时间有些失笑,他一直都知道齐八有些怕他,但从未见过齐八此刻这般老实的模样,他又用眼神不经意地看了眼一旁的张日山,随即正色沉声道:“八爷哪里的话,是我请您来坐镇,更何况您来得时间刚好。”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朝着中间那具哨子棺走去。
齐铁嘴紧张的同时,又有些疑惑怎么不见小落儿的身影?莫不是佛爷怕小落儿担忧,将小落儿哄骗了出去?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佛爷的手入棺了!
第236章 开棺(二)
一时间,礼堂内所有人神情都变得紧张起来,目光皆是紧紧注视着那道伟岸的身影,时光与空气都好似在此刻凝滞。
静得人心头开始发慌,针落可闻。
张启山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如同鹰隼般犀利,喷洒的烈酒顺着手臂上结实劲瘦的肌肉线条缓缓流淌,当手臂完全探入哨子棺时,他一双眼眸微眯,腕部使用了巧劲在里面摸索。
忽然!他脖颈青筋跳动,眸光晦暗无比,里面有东西在动!
两根修长的手指探入哨子棺里的那具干尸的口中,好像在咽喉处触碰到了一团类似头发丝一样的丝状东西,但这个东西却在动!
察觉到危险,张启山周身的温度迅速升高,赤裸的上半身,隐隐有暗红色纹路浮现,周身喷洒的烈酒在这一刻被极速升高的体温蒸腾,化为丝丝雾气浮现在这具精壮的身躯表面。
所有人见此情景皆是瞳仁一紧,目光紧锁。
那名手持锣缒的亲兵掌心已经满是湿汗,但他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锣缒,用力的手背上青筋都跟着鼓起,他紧咬着牙关,紧张的面色发红,呼吸急促,此刻他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而跪在柱子后的江落,视线虽然被阻挡,哪怕是将头偷偷探出去也被齐铁嘴与张日山两人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他看不到佛爷此刻的状况,但却能在这紧张凝重的氛围中察觉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