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单方面的狩猎宣言。
而是……共同的等待。
墨菲斯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那坚定而灼热的力度,没有挣脱,反而微微收拢手指,回以同样冰冷的、却毋庸置疑的确认。
幽影梦境中,糖果角的微光与休息区的黑雾温柔交织。
巨大的监控屏上,映照着现实风雪中悄然靠近的牺牲品。
神祇与恶魔并肩而坐,双手紧握。
他们的战争或许暂停。
他们的游戏即将换上新场。
而他们的羁绊,早已在无数次试探、妥协、冲突与无声的守护中,淬炼得坚不可摧,深入灵魂的核心。
从冰冷的囚笼与被迫的共处,
到危险的平衡与晦涩的牵挂,
直至此刻……
风雪废墟为背景,以无尽噩梦为舞台,
现实的时间之轮,碾过1990年末的风雪,驶入了1991年的初春。
废弃的奥尔斯汀精神病院,在季节更迭中并未焕发生机,反而在融雪后更显破败与阴森。
冬日积雪化作了浑浊的泥水,渗入地基,滋养着墙根处墨绿色的苔藓和某种更为隐晦的黑暗。
钉死的木板被水汽浸得膨胀变形,露出更大的缝隙,如同建筑睁开了无数双窥视外界的、腐朽的眼睛。
风穿过这些缝隙,声音不再仅仅是呜咽,时而尖锐,时而低沉,仿佛内部正在进行着一场永不落幕的、无形的狂欢。
而在那地表之下,最深沉的黑暗核心处,医院那老旧的保险柜内,冰冷的钢爪手套不再满足于微弱的悸动。
一丝丝几乎不可见的黑红色能量丝线,如同具有生命的触须,正从手套的金属关节处缓缓探出,渗透过厚重的钢铁柜门,与整座废墟的建筑材料缓慢地交融。
它们在吸收,在共鸣,将积压于此地数十年的痛苦、绝望、疯癫的低语与尖叫,一点点转化为纯粹而甜美的恐惧食粮。
新的猎场,正在无声地苏醒。
这里的景象与外界衰败的活力形成了更为鲜明的对比。
糖果角的宁静被完美维系,甚至那轮永不坠落的明月,洒下的光华都显得更加温润柔和。
然而,就在这片怀旧景致之旁,那由墨菲斯意志塑造、又经弗莱迪能量浸染的“休息区”发生了显著的变化。
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舒适的凹陷区域。
黑雾变得更加凝实,自发地架构、延伸,形成了清晰的墙壁与穹顶的轮廓,虽然它们依旧由流动的雾气构成,边界模糊却有了明确的空间感。
这里像是一个风格极其独特的房间,核心依旧是那张宽大的黑曜石平台,但平台对面,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此刻却悬浮着一面巨大的、由纯粹梦境能量构成的屏幕。
屏幕上并非单一的图像,而是分割成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画面,如同一个严密的监控中心。
每一个画面都对应着现实世界中斯普林伍德小镇的一个角落——某间卧室、某条街道、学校的走廊、废弃的厂房……画面中,偶尔会有孩童的身影闪过。
这就是弗莱迪的“猎场规划室”。
此刻,弗莱迪正站在屏幕前。
他的能量体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凝实、强大,红黑条纹毛衣与软帽的幻象几乎与实体无异,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暗红色的眼眸贪婪地扫过屏幕上每一个可能藏匿着猎物的角落,嘴角咧开一个充满恶意的弧度。
他抬起右手,那副闪烁着不祥寒光的钢爪手套已然具现在能量体上。
不再是虚影,而是凝聚了强大力量、足以撕裂现实与梦境壁垒的凶器。
他用最长的那根爪刃,在一个刚刚闪过一个红发女孩身影的画面上,重重地划了一个圈。
金属与能量屏幕摩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留下一个短暂存在的黑色焦痕圈。
“克莉丝汀·帕克……”
弗莱迪的声音沙哑而兴奋,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1989年,南茜·汤普森那群小混蛋里,就属她跑得最快,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的爪尖点在那个画面上,女孩的身影恰好消失,只留下一间摆满手工作品的温馨卧室的一角。
“漏网之鱼……”
弗莱迪嗤笑一声,爪刃缓缓划过屏幕,仿佛已经割开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玩了两年捉迷藏,也该腻了。这次,要把所有漏掉的、该死的鱼,一条不剩地,全都抓回来撕碎。”
他的语气里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戮欲望与复仇的快意。
两年的蛰伏与恢复,似乎并未磨灭他的残忍,反而让他积累的暴戾达到了新的高峰。
墨菲斯静立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背靠着由流动黑雾形成的“墙”。
他银色的长发在梦境能量流动带来的微风中轻轻拂动,苍银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弗莱迪,以及屏幕上那个被标记出来的女孩。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弗莱迪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完全沉浸在自己规划的狩猎盛宴中。
他猛地转身,能量带起的波动让整个规划室的雾气都震荡了一下。他看向墨菲斯,暗红的眼睛里闪烁着计划得逞的亮光。
“她的能力很麻烦,那个‘共享梦境’……”
弗莱迪咂咂嘴,似乎有些不满,但又带着一种即将克服麻烦的兴奋。
“上次就是靠着这个,差点又让她拉了别人进来碍事。不过现在……”
他拖长了语调,朝着墨菲斯走近两步,带着一种炫耀式的期待。
“我回来了。更强了。她的破能力,拦不住我。”
他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在寻求某种认同或保证。
墨菲斯终于动了。
他微微直起身,离开倚靠的雾墙,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那巨大的监控屏幕前,目光再次落在那间属于克莉丝汀·帕克的卧室画面上。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缓缓抬起手。
他的指尖萦绕起极其纯净而冰冷的银色光辉,那是不同于弗莱迪黑暗能量的、属于梦境本源的力量。
光芒流转,迅速在他掌心凝聚,压缩,最终化作一枚小巧精致的符文。
符文结构复杂而玄奥,中心仿佛有星璇在缓缓转动,散发出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波动。
墨菲斯的声音清冷平稳,他将那枚闪烁着银色微光的符文递向弗莱迪。
“这是‘梦境追踪符’,用我的本源能量所制。它能帮你精准定位她的梦境波动,无论她逃向梦境维度的哪个角落。”
他顿了顿,苍银色的眸子转向弗莱迪,补充道。
“同时,我会屏蔽她向外发送的‘共享信号’。在她呼救之前,她的意识就会被彻底孤立。”
这不是建议,不是询问,而是一个陈述。
一个主动提供的、极其强大的辅助。
弗莱迪脸上的炫耀和兴奋瞬间凝固了,转化为一丝真正的错愕。
他低头看着墨菲斯掌心那枚散发着令他既熟悉又陌生的纯净能量的符文,又猛地抬头看向墨菲斯的脸,似乎在确认这是否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主动提供帮助?
而且是直接针对一个特定目标的、堪称致命的辅助?
这完全打破了他们之间持续了数年之久的微妙“平衡”。
以往,墨菲斯或许会默许,或许会在最后关头以维持“规则”为由进行有限的干预,但从未如此直接、如此主动地递出能显著增强他杀戮效率的“武器”。
“……哦?”
弗莱迪的惊愕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很快便被一种更深沉、更玩味的情绪所取代。
他没有立刻去接那枚符文,而是拖长了语调,沙哑地笑了起来。
他伸出左手——并非那狰狞的钢爪,而是能量凝聚的、近乎实质的手指,指尖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轻轻划过墨菲斯递出符文的那只手的掌心。
冰凉的指尖划过温热的皮肤,带起一阵极其细微的战栗。
“这次怎么这么乖?”
弗莱迪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亲昵却危险的试探。
“主动帮我抓猎物?不怕我杀得太顺手,一不小心……玩过头,把整个小镇的孩子梦境都染红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墨菲斯的眼睛,试图从那片苍银色的冰湖中找出丝毫的犹豫或算计。
墨菲斯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对于弗莱迪划过掌心的试探,他也没有收回手,只是任由那枚银色符文静静躺在自己掌心,散发着稳定而柔和的光晕。
他没有直接回答弗莱迪关于“玩过头”的试探,而是做出了一个让弗莱迪再次愣住的举动。
他向前半步,靠近弗莱迪,另一只空着的手自然抬起,伸向了弗莱迪头上那顶标志性的脏旧软帽。
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他用指尖轻轻拂过帽檐上一处几乎看不见的能量褶皱,将其抚平。
那动作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与……所有权。
做完这个小小的动作,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弗莱迪脸上,苍银色的眼眸深邃如渊。
“只要你不滥杀无辜,”
墨菲斯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只要你的目标,依旧是‘那些该死的人’。”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什么,然后清晰地、缓慢地补充道。
“我就帮你。”
最后三个字,重若千钧。
弗莱迪瞳孔微缩。
他清晰地听到墨菲斯接着说。
“当年你说‘只杀该死的人’,我信你。”
这句话比那枚梦境追踪符更具冲击力。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种被弗莱迪深埋于疯狂与怨恨之下的闸门。
那些属于更久远年代的、模糊的碎片似乎闪烁了一下,但很快被更汹涌的黑暗吞没。
然而,“信任”本身,尤其是来自墨菲斯的、如此明确的信任,对他而言是一种陌生而极具诱惑力的毒药。
弗莱迪脸上的戏谑和试探慢慢褪去,转化为一种复杂的、近乎狰狞的动容。
他猛地伸出手,不再是试探,而是一把抓过了墨菲斯掌心那枚银色符文!
符文入手冰凉,随即迅速融入他的能量体,在他暗红色的意识感知中,一个清晰无比的光点骤然亮起——正是克莉丝汀·帕克此刻在梦境维度中的精确坐标!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强大的银色能量薄膜,以那个坐标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无声地屏蔽了一切外界的梦境连接请求。
绝对的猎杀舞台,已然搭建完毕。
“……哈哈……”
弗莱迪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哈哈哈……好!说得好!”
他再次抬起头时,暗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残忍,却比以往多了一丝奇异的、近乎疯狂的专注。
他看向墨菲斯,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足以让任何生灵战栗的笑容。
“我信你!”
他重复着墨菲斯的话,仿佛这是什么极其有趣的宣言。
“只杀该死的!这是我们的规矩!对吧?”
墨菲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但那平静的目光,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弗莱迪大笑着,猛地一挥利爪!
规划室的黑雾剧烈翻涌,迅速向中心汇聚,在那面巨大的监控屏幕旁,又凝聚出了一面稍小一些的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枚追踪符所锁定的、克莉丝汀·帕克的梦境坐标,它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在黑暗的背景中持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狩猎的路径,已被彻底点亮。
“狩猎……”
弗莱迪的舌尖舔过冰冷的金属爪尖,声音充满了血腥的期待。
“开始了。”
现实世界中,斯普林伍德的夜晚宁静得近乎祥和。
春日的微风拂过新绿的树梢,带来远处沼泽地淡淡的湿润气息和隐约的花香。
克莉丝汀·帕克卧室的窗户开着一道缝隙,白色的纱帘随着微风轻轻拂动。
房间内布置得温馨而整洁,书桌上摊开着课本和笔记,墙面上贴着几张乐队海报,床头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手工作品——用彩色纸张精心折叠的小动物、剪贴画,还有几个造型略显稚拙却充满心意的陶艺品。
这就是克莉丝汀的世界,一个努力维持着正常、试图将1989年那段恐怖经历深埋心底的少女的世界。
然而,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梦境的沃土中悄然滋生。
床上的克莉丝汀睡得并不安稳。
她的眉头紧蹙,眼珠在眼皮下快速转动,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停滞。
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打湿了红棕色的发丝,黏在皮肤上。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被单,指节泛白。
梦境之中,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并非全然陌生的恐怖场景,反而依稀能看出她卧室的轮廓,但却被无限放大、扭曲,并且完全由各种材质、颜色的纸张折叠粘贴而成。
墙壁是巨大的、印着花卉图案的折纸,地板是棕色的牛皮纸褶皱铺就,就连天花板上垂下的吊灯,也是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精心折叠的纸灯笼。
这是克莉丝汀的“折纸梦境”。
曾经,这里是她的避难所,是她用来对抗恐惧、凭借特殊天赋构筑的宁静堡垒。
她能用意志力让纸张飞舞,折叠成任何她想要的、美好安宁的事物。
但此刻,这座纸堡垒正被入侵,被玷污。
冰冷的、不属于此地的金属寒光,粗暴地撕裂了纸质的墙壁。
三道清晰的裂口突兀地出现,边缘焦黑卷曲,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和高温灼烧过。
裂缝之外,是深不见底的、翻涌着恶意的黑暗。
熟悉的、带着金属摩擦感的低沉笑声,从黑暗深处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如同丧钟敲响在克莉丝汀的意识深处。
梦中的克莉丝汀惊恐地后退,试图调动她的能力。
周围的纸张响应她的召唤,飞舞起来,试图填补那裂缝,折叠成护盾的形状。
然而,更多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利爪猛地从裂缝中探出,轻易地撕碎了刚刚成型的纸盾。
裂缝被粗暴地扩大,一个戴着脏旧软帽、穿着红黑条纹毛衣的身影,狞笑着跨入了她的折纸世界。
他的出现本身,就带着一种强烈的污染性。
他所踏足的纸质地面迅速变得焦黑、脆化,他呼吸带来的气息让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塑料燃烧般的刺鼻臭味。
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如同两簇地狱的火焰,瞬间就锁定了瑟瑟发抖的克莉丝汀。
“小克莉丝汀……折纸小公主……”
弗莱迪·克鲁格拖长了语调,声音沙哑而戏谑,他抬起右臂,那副寒光闪闪的钢爪手套在纸灯笼苍白的光线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你的小玩具屋,还是这么……脆弱不堪。”
他一步步逼近,靴子踩在纸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踩在克莉丝汀的心脏上。
“1989年,你和南茜那个小贱人,还有那群该死的小鬼,玩得很开心嘛……”
弗莱迪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焦黑牙齿。
“让你跑了,真是让我……想了整整两年啊!”
克莉丝汀脸色惨白,不断后退,直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纸质墙壁,退无可退。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几乎让她无法呼吸,更别提集中精神使用能力。纸张在她周围无力地飘落。
“这次……”
弗莱迪的笑容变得无比残忍,他举起了钢爪,那锐利的爪尖对准了克莉丝汀的胸膛。
“没有南茜来帮你了……也没有……”
他故意顿了一下,似乎在感知什么,随即发出一声更加得意和确认的嗤笑。
“……也没有‘他’来碍事了。”
话音未落,钢爪之上骤然缠绕起浓稠如墨的黑红色雾气,那雾气仿佛具有生命,蠕动着,散发出极致的怨毒与冰冷。幽冥鬼手!
弗莱迪猛地挥臂!
黑红色雾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抢先一步激射而出,并非直接攻击克莉丝汀,而是瞬间扩散,形成一个牢笼般的屏障,将她彻底困在原地。
与此同时,那冰冷的金属利爪本身,则撕裂空气,直插她的心口!
克莉丝汀发出绝望的尖叫,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猛地向旁边扑倒!
钢爪未能刺中心脏,却狠狠划过了她的左肩。
现实中,睡梦中的克莉丝汀左肩睡衣瞬间裂开,皮肉翻卷,深可见骨,鲜血迅速涌出,染红了床单。
而梦境里,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昏厥,被撕裂的不仅是她的身体,还有她苦苦维持的心理防线。
她瘫软在地,捂住鲜血淋漓的肩膀,泪水混合着冷汗滑落。弗莱迪的身影笼罩下来,投下死亡的阴影。
他似乎在享受她的绝望,并不急于立刻杀死她,而是像猫捉老鼠般,慢慢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
“……救……救命……”
克莉丝汀的意识开始模糊,极致的恐惧中,一段被深埋的记忆猛地浮现——南茜·汤普森的脸庞。
在她离开斯普林伍德前,南茜曾紧紧抓住她的手,神色严肃地告诫。
“克莉丝汀,听着!如果……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你无法抵抗……试着把能力传下去!传给值得信任的人!把力量留给还有希望的人!这是……我们最后可能做的事!”
对!传承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濒临崩溃的克莉丝汀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她不再试图攻击或防御,而是猛地将残存的、所有的意志力集中起来,不再是构筑折纸世界,而是向着梦境维度无边无际的深处,发出了一道强烈的、纯粹的求救与托付的信号!
一道寻找契合灵魂、传递“入梦”天赋的脉冲!
这道脉冲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连站在折纸梦境边缘、如同阴影般静立的墨菲斯都微微抬起了眼。
他一直在这里。
从弗莱迪撕裂梦境壁垒的那一刻起,他就如同一个沉默的幽灵,伫立在战场之外。
他苍银色的眼眸在梦境光怪陆离的背景中显得格外冰冷剔透。
他没有介入战斗,只是静静地看着,确保着某些“规则”不被逾越,或者说,确保着弗莱迪的狩猎按照“计划”进行。
当克莉丝汀爆发出那阵传承脉冲时,墨菲斯立刻感知到了其指向——一个与克莉丝汀梦境波动有着微妙契合度的、住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孩的意识。艾莉丝。
脉冲强烈而纯粹,包含了“入梦”天赋最核心的种子,甚至隐约带着克莉丝汀那份“共享梦境”能力的独特频率。
墨菲斯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拨,仿佛拨动了某种无形的琴弦。
一道极其细微、却精准无比的银色流光后发先至,追上了克莉丝汀发出的传承脉冲,如同一个精巧的过滤器,悄然覆盖了上去。
脉冲的能量主体顺利传递了出去,精准地投向那个名叫艾莉丝的女孩的梦境。
然而,脉冲中关于“共享梦境”、“组建连接”的那部分核心频率与技巧,却在银色流光的笼罩下,被无声地剥离、屏蔽、化为虚无。
传承完成了,但并非完整的传承。
艾莉丝得到的,将只是最基础的“感知梦境”、“一定程度影响梦境”的入门天赋,就像得到了一把钥匙,却失去了绘制地图和建造安全屋的能力。
她无法像克莉丝汀那样,轻易地将同伴拉入自己的梦境,或者主动接入他人的梦境寻求帮助。
她将是孤独的。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快得超越了时间感。
甚至濒死的克莉丝汀自己,都未曾察觉她的传承已被动了手脚,她只是感觉到某种东西“传递”了出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意识变得更加模糊。
一直在欣赏猎物最后挣扎的弗莱迪,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梦境波动变化以及墨菲斯那细微的干预动作。
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猛地明白了过来。
暗红色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喜和一种极度愉悦的光芒。
他转过头,看向梦境边缘的墨菲斯,脸上的狰狞都化开了一种近乎“赞赏”的扭曲笑容。
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响亮的笑。
“干得漂亮!我的小梦神……还是你想得周到!”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满意和一种……被取悦的快感。
墨菲斯不仅没有阻止,反而主动出手,替他剪除了未来最大的潜在麻烦——一个可能再次组建起团队反抗他的“新南茜”。
这种默契的“辅助”,远比直接帮他杀人更让他感到兴奋和受用。
“这样……就省事多了……”
弗莱迪舔着嘴唇,转回头,看向地上意识已经开始涣散的克莉丝汀,最后一丝戏耍的耐心也耗尽了。
他再次举起了幽冥鬼手,黑红色的能量剧烈翻涌。
“该谢幕了,小公主。”
这一次,没有任何停顿,利爪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刺入了克莉丝汀·帕克梦境核心!
仿佛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传遍整个折纸梦境。所有的折纸造物瞬间失去色彩和形态,化为漫天飞舞的灰烬。
温暖的灯光熄灭,整个世界急速收缩、崩塌,陷入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现实中,克莉丝汀·帕克躺在床上,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扩散,最后一丝光芒从其中彻底消失。
她捂着肩膀伤口的手无力地滑落,停止了呼吸。
床单上的血迹,如同绽放的暗红色花朵,凝固在她苍白的皮肤旁。
梦境彻底破碎。
弗莱迪站在虚无之中,满意地感受着猎物恐惧消散、生命逝去带来的能量回流。他甩了甩钢爪上并不存在的血污,发出惬意的叹息。
而几乎在克莉丝汀梦境破碎的同一时间,在邻近的一所房子里,名叫艾莉丝的女孩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心脏狂跳,额头上布满冷汗。
她刚才做了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噩梦,梦里有一个红发女孩对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什么,然后是一片刺眼的红光和撕裂般的疼痛……但具体细节却又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感和某种……奇怪的、觉得自己似乎能“感觉”到梦境质地的陌生直觉。
她喘着气,打开床头灯,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部分恐惧。
她下意识地认为这只是又一个普通的噩梦,虽然格外真实。
她揉了揉眼睛,试图将那些不快的残留影像甩开,并未意识到,某种命运的种子,已经悄然埋入她的灵魂深处。
在艾莉丝梦境的最边缘,一丝微不可察的银色能量如同水银般渗入,在她潜意识的海洋中种下了一颗“恐惧暗示”的种子——将一切异常归咎于“普通噩梦”,削弱她的警惕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