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肯说。
楚慎眼中翻涌出泪意,除了莫大的悲哀,还有一种别样的情愫在他心头涌现。
看啊,这就是他的小瞿。
是指挥署如今最年轻的最高指挥官。
他当得起那枚联合徽章承载的荣耀。
也当得起指挥官应该肩负的责任。
若是十年前的楚慎,看到这样的瞿渚清,应该也会为他骄傲吧。
但现在,楚慎却是几乎要亲手毁了他啊……
瞿渚清在剧烈的痛楚下无意识溢出小声的哽咽。
喉咙里的血水模糊了他含糊不清的呼唤。
“哥……”
只此一字,便让楚慎手中的鞭子控制不住的停在了半空中。
再也没办法落下。
他呼吸都变得急促,一刻也不敢停留的逃离了牢房。
只留下瞿渚清在剧痛稍微缓和之后,才得以有力气缓缓抬起头,看向楚慎离开的方向。
瞿渚清此刻连呼吸都会牵扯到鞭伤。
然而他却仰头笑的凄惶。
根本不顾更多的血水从他胸膛的伤口中淌出来……
他其实只是想等楚慎一个相认,一句解释,还有一丝对他的在乎。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莫大的悲哀在瞿渚清心头翻涌,远比身上的伤要痛千倍万倍。
瞿渚清想不明白,当年那个指挥署暗网最高指挥官长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瞿渚清咬牙忍着痛,看着那少年一步一步瑟缩的走进牢房。
瞿渚清记得这个人,就是楚慎今天审他之前,在牢房外交流的那个异化者。
虽然那只是一眼,但瞿渚清能看出来,楚慎对他,很不一样。
带着别样的在乎。
瞿渚清看向余祝的眼神,是有怨气的。
楚慎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十年。
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然而楚慎现在却好像完全放下了曾经,却有了余祝。
好像就只有他停留在原地,却殊不知自己早已被遗忘。
“我,我是来给你包扎上药的,不会伤害你。”余祝怯生生的,“老大说了,不能让你有事……”
他不敢去看瞿渚清。
那可是指挥署的最高指挥官啊。
余祝在来到极域之前,每天最怕的就是暴露身份。
如果那时候的他遇上指挥署的人,几乎是必死无疑。
这样的阴影刻在心头,哪怕他现在身处极域,也仍旧会止不住的恐惧。
瞿渚清冷冷垂眸看着他。
没有抗拒,却也没有同意他靠近。
余祝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瞿渚清咬牙将一阵痛苦忍过去,然后才缓慢道:“崇幽,对你很好?”
余祝不解的抬头看向满身伤痕的瞿渚清。
像是不明白一个指挥署的指挥官,为什么要关心这个。
但他还是回答道:“老大当然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好。”
瞿渚清微微眯起眼,像是在掂量余祝的话。
“从我来了极域,老大就像哥哥一样照顾我。”余祝说起楚慎来,总是滔滔不绝,“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可瞿渚清听到这话,眼神却黯淡了下去。
“哥哥?呵,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捡小孩儿啊。”瞿渚清咬着牙,剧烈喘息时整个胸膛都火辣辣的痛。
余祝显然没明白瞿渚清这突如其来的怒气。
他只是低着头,有些失落:“老大不让我叫他哥。”
瞿渚清那自嘲的笑戛然而止。
神色和呼吸都僵住。
眼底的的暗淡中,似乎又有一丝倔强不愿熄灭的祈愿。
他的目光越过余祝,看向牢门外,楚慎离开的方向。
所以他在楚慎心中,还算是有些份量么?
可若是楚慎还在乎他,为什么要站在极域那边,不与他相认,而且什么都不说?
巨大的悲哀在瞿渚清心头蔓延。
余祝看他半天没有反应,全当默认让自己上药了。
他拿着楚慎给他的药,小心翼翼的蹲下,将冰凉的药膏涂在瞿渚清小腿那骇人的灼伤处。
瞿渚清在伤口被搅动的尖锐痛楚中颤了颤。
但很快也忍住了。
“崇幽……为什么会异化。”他沙哑的开口。
余祝歪了歪头,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
“老大生来就是异化者啊,不是因为A-31异化的。”余祝一边上药一边回答道。
瞿渚清屏息一瞬。
随后轻轻松了一口气。
所以楚慎不是被注射A-31异化的,那至少说明他没有因为A-31经历什么非人的折磨。
这个念头在瞿渚清脑海出现的瞬间,连他自己都在震惊。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在担心楚慎所受的苦……
相比较之下,他或许该担心担心自己才对。
余祝好半天才终于给瞿渚清一身的伤上完了药。
药都是楚慎选的,效果很好,立竿见影。
浑身的痛楚终于是缓解了下去。
可身上的伤痛减轻之后,心上的伤痛就更甚了。
余祝转身拿起一支针剂。
在瞿渚清戒备的目光中,他小声道:“只是营养剂,你如果不注射,要不了几天就会死的。”
瞿渚清却只是笑了笑。
楚慎现在,难道还怕他会死么……
此刻的楚慎,正走在实验室的长廊里,显得比瞿渚清还要疲惫。
这里是赤幽的地盘,戒备森严,他就算是暴露身份,也几乎没有带着瞿渚清杀出去的可能性。
他其实也想过,要不要与瞿渚清相认。
哪怕只是些许安慰。
哪怕只是告诉他再等等,自己没有放弃他。
但既然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即便是相认了,瞿渚清最后可能也会死。
而且是死在他的手里……
何必徒添那样的悲哀呢?
楚慎踉跄着回到他的休息室。
这里没有旁人,他才终于能流露出些许疲惫。
楚慎浅色的眼眸被泪水沾染,那是在外人面前绝对不可能流露的脆弱之态。
在瞿渚清被捕后,楚慎除了担心瞿渚清的生死,其实也担心过因为瞿渚清知晓他身份,而被迫暴露。
他怕的是卧底任务失败。
然而楚慎也没有想到,瞿渚清被伤到了这个地步,竟也舍不得拉着他陪葬……
这反而让楚慎如坐针毡。
他宁愿瞿渚清恨他。
而不是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死在他手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楚慎除了审讯,几乎不敢在牢房多停留。
他只是在审讯后,让余祝送去最好的伤药和营养剂,竭尽所能让瞿渚清少受些罪。
然而,瞿渚清还是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楚慎除了心疼,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赤幽都不止一次的过问他审讯情况,直到冥枭再也等不下去。
楚慎回到那间暗室,在中央跪下来。
“崇幽,指挥署那个指挥官,你审讯得怎么样了?”冥枭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却不见其人。
楚慎抬起头:“没了半条命,但什么都没有撬出来。”
他真的没敢手下留情。
极域常用的审讯手段都用上了,瞿渚清仍旧什么都不说。
楚慎眼睁睁看着瞿渚清眼中的光芒一天比一天暗淡下去。
瞿渚清看他的眼神,最开始还暗含着什么期待,现在却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冰冷。
他知道,他在亲手磨灭掉瞿渚清对他的那份感情。
以后,他的小瞿,再也不是他的小瞿了……
“既然问不出什么,那也不用审了。”冥枭冷声道。
这句话就像是给瞿渚清下了死刑,楚慎的心跳都仿佛要停止。
然而他却只听冥枭继续道:“杀了太便宜他,我记得赤幽的A-32已经基本稳定了对吧,那就注射一针A-32,然后把他废了,选个热闹的时间,扔回指挥署去。”
楚慎猛的一震!
异化后,废了,扔回指挥署……
这远比直接杀了更残忍!
楚慎从暗室回到浊镇实验室,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给瞿渚清注射A-32,那种短暂断药后虽然不会立即致命,但却成瘾性更强,心理依赖更强的改良药剂,将瞿渚清变成一个异化者……
不,绝对不能!
他才成为最高指挥官。
他那么恨异化者。
如果极域真的将他异化,那对他来说,便是一场贯彻余生的凌迟!
更何况人类对异化者普遍秉持强烈的抵触态度,就算瞿渚清自己能接受,他回去之后,也不会被其他人所接受!
就像张乾卧底任务完成之后,却再也回不去。
没有人能够接纳一个异化者……
一路上,楚慎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凭他一人绝无可能带着瞿渚清离开。
在冥枭这里,就没有求情一说。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杀了瞿渚清!
给他一个痛快。
也给他一个执法署指挥官应有的保有尊严的结局……
这个念头像烙铁蚀穿心脏,带来难以形容的剧痛。
由他动手,亲手杀了他守护了那么多年,思念了那么多年,刚刚才重逢,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相认的人……
他每走向牢房一步,都像是一场对自己的极刑。
但他别无选择。
牢房之中。
瞿渚清仍旧被绑在刑架上,他虽然能堪堪着地,但却已经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气息都已经微弱不堪,只有意识还勉强保持着一丝清明。
牢门被打开,楚慎走进来。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支注射器,还有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如同丧钟敲响在心上。
楚慎走到瞿渚清的面前。
他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有属于“崇幽”的那一份冰冷决绝。
那双浅色的眼眸缓缓抬起。
四目相对。
瞿渚清辨认出了那双眼底,是看不到尽头的绝望和死寂。
瞿渚清看到了楚慎手里的东西,也看懂了他眼底那铺天盖地的死寂。
一瞬间,他明白了。
冥枭下了命令,不是折磨,而是……结束。
而楚慎,是来执行命令的。
他会亲手,送自己上路。
瞿渚清凄然轻笑了笑,他看向楚慎,一字一顿的咬牙道:“对于向死而生挣扎在泥潭里的人来说,死亡应该也能算得上是解脱了吧。”
巨大的震惊和惶恐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冲垮楚慎的伪装!
他猛的后退半步,瞳孔都在急剧收缩。
这句话……
是他当年对瞿渚清说的。
那时候,瞿渚清问他,为什么异化者一定要被杀死。
当时的楚慎,便是用这句话回答他的。
但现在,瞿渚清却说自己是向死而生在泥潭里挣扎,说楚慎若是杀了他也是给他解脱……
瞿渚清死死盯着楚慎。
他看到了楚慎那一瞬间的失态。
“你……说什么?”楚慎的声音抖了,拿着注射器的手也抖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早就死了的故人。”瞿渚清却闭上眼,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痛苦之下的呓语。
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对死亡的恐惧。
反而是异常的平静。
楚慎拿着A-32在那儿站了很久,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瞿渚清睁开眼,对着楚慎微不可察的轻勾了一下唇角。
那是一个带着复杂情绪的笑。
有理解,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告别的意味。
这么笑,终于是彻底击碎了楚慎最后的防线。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好好活下去,可是所有的话在这一刻都何其苍白可笑。
最终,他只是用口型,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闭眼。”
像小时候哄他睡觉那样。
闭眼,很快就不疼了……
瞿渚清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顺从的缓缓闭上了眼。
全然信任的姿态,仿佛无论楚慎对他做什么,他都接受。
楚慎的心脏痛得麻木。
他拿着注射器的手臂剧烈的颤抖,泪水终于无法抑制的冲出了眼眶。
他举起注射器,对准瞿渚清颈侧的动脉——这是痛苦最少的方式。
至于那匕首,会在注射完成的一瞬、异化还没有开始的一瞬,就刺进瞿渚清的心脏。
楚慎已经想好了说辞。
瞿渚清在注射时挣脱束缚,情急之下不得不击杀。
这个理由,就算是冥枭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然而楚慎手里的针顿了好久,却迟迟没能刺下去。
瞿渚清睁开眼来看着他。
那双因为长时间负伤而被痛楚浸染得脆弱的眼眸,此刻正带着些微弱的光。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
哥,你还是在乎我的,是吗?
你下不去手,对吧……
楚慎心猛的一颤!
他绝对不能心软!
楚慎手里的针尖刺向瞿渚清颈脖那片脆弱的皮肤!
然而就在针尖即将刺破皮肤的刹那。
异变陡生!
在楚慎下定决心要杀他的瞬间,瞿渚清眼中最后的微弱光芒暗淡了下去。
本该虚弱无力的等待着死亡的瞿渚清,眼神猛然变得凌厉!
那双眼中没有濒死的脆弱,只有冷静到极致且沉默太久后骤然爆发的狠戾!
他原本被铐在两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束缚。
在楚慎的针尖刺过来的瞬间,瞿渚清一只手精准的格挡住楚慎手腕,另一只手扼住楚慎咽喉!
瞿渚清没有留情,腰腹发力点同时单腿直绞楚慎下盘!
果断,决绝,狠厉。
不惜一切!
瞿渚清哪里还有半分重伤垂危的样子?
楚慎瞳孔骤然颤动!
巨大的震惊甚至压过了悲恸……
他完全没有料到瞿渚清竟然还有反击之力,更没有料到瞿渚清的反击会如此狠厉决绝!
楚慎完全是凭借着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练出来的本能,才后仰躲开瞿渚清的攻击。
随后楚慎向一侧猛的反转身形,试图反制。
瞿渚清足够强,但若论起实战经验,楚慎无论如何都在他之上。
然而就在此时,这么长时日没有被动用过的Enigma信息素排山倒海般呼啸而来!
楚慎浑身一软,手里的注射器瞬间坠地。
瞿渚清趁机将楚慎彻底放倒在地!
一旁的手铐被瞿渚清取下,将楚慎双手反扣在身后。
随后,瞿渚清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将楚慎翻过身面朝自己,看向那双满是震撼的浅色眼眸。
瞿渚清俯视着他,胸膛因为剧烈动作和情绪起伏而变得急促。
那双充血的眼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有悲哀,有失落,有劫后余生的惊悸,还有彻底绝望后的恨……
而更深的,是被至亲之人亲手推向死亡的痛苦。
楚慎放弃了他。
彻彻底底的放弃了他。
甚至要亲手送他去死。
瞿渚清的呼吸抖得不成样,他单手扼住楚慎的喉,却到底是使不出力。
楚慎在震惊过后,眼底却骤然爆发出近乎狂喜的光芒!
瞿渚清没有死!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瞿渚清低着头,额头几乎要抵了上去,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瞿渚清眼中,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落在楚慎的脸颊上。
“想给我个痛快?”瞿渚清声音嘶哑,带着咬牙切齿的冰冷,“楚慎……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灭我的口吗?”
这句话如同利刃。
狠狠刺穿楚慎的心脏!
时隔十年,瞿渚清第一次在在他面前叫出他的名字。
然而说的,却是这样一句冰冷的话……
楚慎甚至连反抗都忘了。
他看着瞿渚清那双因为愤怒和悲哀而充血的眼,里面是难以掩饰的恨。
但他却又能感觉到瞿渚清掐住自己颈脖的那只手虽然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实际却并没有下死手。
瞿渚清舍不得他死。
就像之前舍不得在极域他人面前戳穿楚慎的身份,现在也舍不得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直接杀了楚慎。
牢房之外有什么喧闹传来。
但楚慎根本无心关注。
他看到瞿渚清捡起旁边那支A-32,缓慢将针尖推向他的胳膊。
瞿渚清的手在推进器末端摩擦了一下,随后便毫不犹豫的将针尖刺入楚慎体内!
“你那个小跟班说你生来便是异化者血脉,没有注射过这些药?”瞿渚清低声道,
他的声音太冷了,楚慎全身血液都仿佛已经凝固。
针尖刺破皮肉的痛并不明显,远不及楚慎抬头看到瞿渚清满腔恨意时的痛。
“我把你们极域自己研发出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应该不算过分吧?”瞿渚清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将针尖又推进了些许。
被刺入的剧痛和针尖传来的寒意异常清晰。
楚慎徒劳的仰头看着瞿渚清,浑身都在发抖。
他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又被Enigma信息素压制,根本没有分毫挣脱的可能。
外面传来混乱的交战声。
瞿渚清不但早有准备,而且并非孤身一人!
他早有接应,之前的虚弱乃至闭目等死,都不过是演出来的而已!
楚慎以一个毫无反抗可能的姿态被瞿渚清压制着。
他震惊之余,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和近乎荒谬的欣喜冲上心头。
瞿渚清比他想象的更强。
瞿渚清在指挥署呆了九年时间,一路厮杀到今天,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需要楚慎保护的小家伙了。
他早有准备,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楚慎。
楚慎垂眸看向瞿渚清抵着注射器的手。
他没有反抗,甚至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
他只是缓缓闭上眼。
只要瞿渚清活着,只要他没事,其他,好像都不重要了……
瞿渚清看着楚慎沉默的模样,越发的暴怒:“楚慎,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哪怕只是一句虚假的解释,哪怕只是说声对不起,或者再不济,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
什么都好。
只要楚慎说,他就都会听进去。
然而楚慎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半阖的眼眸看向已经刺入了自己血肉却没有被推入体内的A-32。
仿佛无论瞿渚清做什么他都接受。
这份沉默彻底激怒了瞿渚清。
“你们异化者注射了A-32,应该也会成瘾吧?”瞿渚清满眼都是恨。
楚慎目光微动。
没什么的,反正他早已异化,无非是每月多注射一次药剂的区别而已。
若是瞿渚清能活下去的代价,就只是被注射一针A-32。
他可以欣然接受。
但楚慎自以为足够平静的目光,却在对上瞿渚清满眼的恨意时,变得支离破碎。
他喉咙滚动好几遭,却到底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瞿渚清终于是忍无可忍,将那针药剂全部推进楚慎体内!
冰凉的药剂注入血液,感觉分外明显。
楚慎痛苦的闭上眼,肩头微颤了两下。
瞿渚清放开了他,他却只是整个人都脱力般的倒在那里,仍旧连一丝一毫的挣扎都没有。
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密集。
按理来说浊镇易守难攻,来的人再多也难以攻破。
但那些交火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了,爆炸声和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
“楚慎——!”瞿渚清当真是被楚慎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激怒了,可他的拳头却也只能落在楚慎头侧的地上。
瞿渚清扼住楚慎下颌,逼迫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楚慎看着瞿渚清染血的侧脸,看到的,是那双眼中的决绝和杀意。
他的小瞿,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了。
而是一个足以独当一面,甚至能将他逼入绝境的指挥官……
瞿渚清最终是在楚慎哀然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他起身仓皇的笑着,眼中有泪水滚落而出。
“楚慎,不愧是极域第一杀手。”瞿渚清精疲力竭般靠向身后染血的墙,“可我到底是做不到像你这么狠心!”
他猛的拔除留置在楚慎身上的针:“这不是A-32,东西已经被我的人换过了,就算你给我注射,我也不会怎样。”
瞿渚清舍不得的。
他只不过是想逼出楚慎一句真相。
然而……
他还是败了。
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
不止是指挥署的人,还有潜伏此地已久的卧底,所以才能那么轻易里应外合,将迟迟无法突破的浊镇彻底拿下。
孟同裳带队冲进来,在看到瞿渚清那满身伤痕时,也止不住倒抽一口寒气。
“瞿指挥!”孟同裳将早已备好的枪递给瞿渚清,“赤幽……跑了!”
瞿渚清像是早有预料。
他低头看了楚慎一眼,对孟同裳道:“把他带回去,其他异化者,格杀勿论!”
他也根本没有想过要反抗。
但在听到瞿渚清下令所有异化者格杀勿论的那一瞬,他却猛地挣扎起来。
“瞿渚清!”楚慎的声音在发抖。
瞿渚清转头看向楚慎,但却没再多说什么。
他此刻仍旧带着这段时间被用刑所受的伤,甚至那新旧交叠的鞭痕到此刻都没能止血。
被鲜血浸染的指挥官制服早已破损。
人群之中,他浑身的伤分外瞩目。
楚慎那一声带着急促的呼喊戛然而止,没说完的话怎么都说不下去。
格杀勿论。
这样残忍的指令,实在是太过于惨无人性。
楚慎那双满是哀然的眼看向瞿渚清,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是他发号的施令。
但瞿渚清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那双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疲惫的眼眸,带着对所有异化者毫不掩饰的厌恶。
楚慎没有说完的那些话,到底是再也说不出口。
若是一定要追究瞿渚清变成今天这样的原因,那也只能是因为他。
他没办法去谴责。
瞿渚清看着楚慎将所有的话都咽回去,冷冷转过头去。
“当然了,如果能吐出来有价值的情报,那也可以考虑留他们一条命。”瞿渚清对孟同裳交代道。
楚慎到此时才反应过来。
瞿渚清太懂人心了,他知道怎样才能用最少的功夫让那些参与实验的异化者吐出最多的有效情报。
他从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血腥的屠戮。
只不过他故意压了后半句话。
楚慎有些脱力的往后踉跄了两步,心悸的感觉久久未消。
他不知道瞿渚清在指挥署的这九年到底是怎么过的,才会磨练成如今的性子。
能在被引诱到浊镇的紧急情况下仍旧提前布置好所有,能在面对这些战俘的时候如此熟练的威逼利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