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色————羽羽羽

03
言色·紫之篇

7月8日　星期六　9∶45
“叮咚－－你好－－请开门－－”
“你好，哪位找？”对讲门的扩音器付出声音。
“您好，是白紫董事吗？我是这次采风的助理，我叫青绿。”青绿尽力让自己更专业一点。
“噢，上来吧。”“嗒”的一声，是开门的声音。
“如果您准备好了，我就在这里等一下好了。”青绿并不想去白董事的家里，只是有礼貌地回绝着。
“好，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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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董，您先休息一下，晚饭前我来叫您。”青绿把白紫送到房间，就想赶紧回自己的房间去打电话。
“等一下，”白紫叫住了青绿，“青绿是吧？出来玩嘛，叫白紫就好了。还有，玩得开心点，还要太紧张了。”白紫实际上有点心烦，火车、汽车，一路上，这个青绿可真是问寒问暖，关照无比，让你很不习惯。
“好的。”青绿点头后，就出去了。
白紫看了一眼表，3∶14，想了想，拿起手机来，拨了一个号码。铃响之后，一个柔美的女声：
“您好，请问多少号？”
“179076。”
“请留言？”
“我到了，景色和心情都还好。”
“‘我到了，景色和心情都还好’，还有别的留言吗？”
“没有了，谢谢。”
“请挂机，再见。”
紫放下手机，走到窗户边，向外看去，过了一会，他从行李里拿出了一些东西放在房间里，然后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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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79076是RGB配色中179的黄76的红合成的色彩，很迷人的橙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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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住在紫的隔壁，他迅速地收拾好东西，用馆的袋茶泡了茶，拿想手机要给青蓝打电话，诉说自己一路的紧张和兴奋。
“铛，铛，铛，悟空，你终于想通了，给为师打电话了……”青绿听着青蓝手机的彩铃，嘴角噙着笑，这个铃声是他选的，青绿完全可以想象青蓝被人问询时的苦笑，可青蓝从来没跟他提起过，因为对于青蓝而言，只想接到青绿一个人的电话。
“……给为师打电话了，为师现在不接电话是为大家好，我接了，你要花四毛，我要花四毛……铛，铛，铛，悟空……嘟……嘟……嘟……”
没有人接，青绿的笑容还挂在嘴角，想着青蓝对他的宠溺，他笑得更深了。也许蓝很忙吧，那么，我也一定要努力才行，赶紧收拾一下去订餐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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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　星期二　18∶21
“白先生，青先生，我是本酒店的客房部经理，鄙姓陈，有点事情想跟二位商量一下。
“是这样的，这两天游客突然增加，有几个旅行团都出现了单数的女客，我们已经尽是协调了，但房间上还是有一点困难，可不可以请二位先生换到一间双人房呢？
“做为道歉和补偿，考虑到双人房和单人房的差价，我酒店愿意免费再为二位先生提供一天的住宿，这样二位就不用赶7月11日晚上的火车了，在7月12日中午有一趟车次，二位可以更从容轻松一点。
“请二位先生考虑一下，希望能够帮我们这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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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
“您好，请问多少号？”
“179076。”
“请留言？”
“我会晚回去一天，入夜前。”
“‘我会晚回去一天，入夜前’，还有别的留言吗？”
“没有了，谢谢。”
“请挂机，再见。”
“白紫，你在打传呼啊，现在还有人用传呼吗？”青绿很好奇，手机话费，他一个普通人都消费得起，白紫可是一家报社的董事啊，他认识的人会那么穷吗？经过这几天的接触，青绿发现白董事真的像青蓝说的“很好相处的”，不干涉他的安排，对于他的疏忽也在道歉后很容易地就原谅了，真的很好相处，所以他就捺不住好奇的开口问了。
白紫笑了，带着一种青绿看不懂的意味，“这个传呼是我的。从前我有心事的时候，就打传呼留言，只是为了倾诉，想象着有人在听。后来，认识了他，他把传呼拿走了，想让我对他说，可我还是打传呼，我不需要有人在我倾诉的时候安慰我，只要有人听就好了，真实存在的他和我想象中的人没什么区别。”白紫的笑容加深了，却是一个自嘲的微笑，更何况他虽然一直给予我温柔但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被他需要的，这样我如何能够去依赖他。在心中叹息着，他继续说，刻意用明快的语气：“有几次，我找不着他，索性就留言了，反正他一定会看到，我发现这个办法很方便，不会没人接，也不会找不到人。”
“那手机短信也可以啊，还比打电话便宜呢！”青绿追加了一句。
“哈哈。”白紫笑出声来，真是有意思的孩子，这几天……实在很有意思，刚见面时，拘谨无比却又装专业；来的路上，紧张得不知道在十分钟内问了我三次渴不渴；这两天不那么紧张了，又经常走着走着路就不知想什么了，不是不动了被吓一跳就是走路绊一下，今天还摔了一跤。现在又好奇起来了，用传呼有那么可惊讶的吗？年轻人真是的，总觉得别人跟不上潮流，殊不知是他们看问题太片面了，实在是不……
白紫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刹那的时间，我想什么呢，又偏激了，看来今天看见的事情太让我无法接受了，思维方式转换不回来，嗯，先解决眼前这个问题。
“第一，他是做客服的，手机经常关机；第二，我习惯打传呼；第三，不是要紧事；第四，不用我自己摁。明白了吗？最重要是第四点，呵呵呵，我先用浴室了。”白紫拿了睡衣走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打开水，在“哗哗”声中，白紫从卫生间的小窗户向外看，不要想，不要想……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呢，若是别人就罢了，若是来旅游的人就罢了，他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啊，保护环境是他们的工作啊，怎么可以这样在景区里把瓜子皮、饮料瓶、塑料袋遍地乱扔呢，这个景点是给他们挣钱的地方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太过分了……不要想，不要想……看风景，看风景……
透过那个小小的窗户，只能看见这座北方的山的一小部分，这座山简直就是北方的代名词，大块的岩石堆积在一起，粗糙，开阔，简单，即使是一小部分，也拥有不可抗拒的打开心胸的作用。白紫看向远方，天还没有完全黑，灰蒙蒙的天和暗黄色的岩石连成一片，白紫专注地看着，努力将注意力投注其中，渐渐的，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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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绿凝神听着，听到水声响起的时候，拿起了手机。
“蓝－－”长长的余音。
“今天怎么样，又看到什么了？”青蓝的声音中蕴着笑意。
“一条修于十年前的古栈道。”青绿有一些生气，被烧毁的古栈道是历史的损失，但修复的时候，怎么可以用水泥呢？那是木栈道啊！
“结果呢？”
“……”青绿沉默着，不想告诉爱人自己今天走神摔跤了。
“结果呢？”青蓝的声音肃然了一些。
青绿知道，自己早晚得说实话，“走神摔了跤。”
“好，真好！”
青绿听着青蓝那危险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蓝，宾馆说房间不够，”他不等青蓝把话说完，赶紧插嘴提起他打电话的目的，“给我们换了一个双人房，我们可以多住一宿，所以会晚回去一天。”
“……”没有回答，青绿隐约听到了纸张翻动的声音。
“蓝？我会晚回去一天。”
“也就是说，你现在和白董事在一间屋子里了？”青蓝的声音中有着什么青绿听不出来的东西。
“呃？”青绿对于青蓝的问题有些奇怪，“是啊。”
“他在旁边吗？”
“不，白紫在洗澡。”
“白紫？”低低的声音，电话这头的人并没有听到。
“林林，听好了，白董事和你我一样，看好你自己。”
“什么？”青绿吓了一跳。
“他的手机是开着的吗？”青蓝不去理会青绿的惊讶，问了他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是开着的，刚刚他还打电话来着，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青先生找他。我还有事，挂了。记着，看好你自己！”
“嘟……嘟……嘟……”
青绿放下手机，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连着逃过两劫，摔跤、晚回去都没挨骂，太好了。至于白紫也喜欢同性的问题，他并不担心，就算是喜欢同性，也不至于见人就扑上来吧，更何况我跟白紫是朋友，他不会怎么样的。而且，哈哈哈哈，也不用担心睡裙的问题了，大大方方地穿就是了，真好。
青绿正想着，白紫出来了，他穿的是一件短袖的浴衣，露出来的地方，胳膊上，腿上，胸前，都是红红紫紫的印迹。
白紫往床上一躺，对青绿说：“我洗完了，你随意。”打开了电视。
青绿脸红了，那些，分明是……都来了那么多天了，还那么明显……难道是新的？蓝是知道这一点，才说“看好自己”的吗？他刚才说“你随意”，那是什么意思？青绿抓起睡衣，冲进了浴室。
“砰”的一声，白紫笑出声来，真好玩，看来身上的痕迹吓到他了，难怪，看他的样子，不会超过二十岁。
白紫忘了，他今年，也只有二十二岁。

04
言色·绿之篇

7月8日　20∶24
紫在晋市介山旅游区的宾馆里接到了电话。
“紫吗？”一个穿透力很强的男中音。
“青先生。”
“紫，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哦？”
“那个青绿，是我资助的孩子。他有些时候，跟你很像，希望你能教他缓解的方法。”
“跟我很像？”
“是啊，注意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说，在京郊看到流水旁有根钢管，就说水是抽上去的，河是假的，是欺骗；在岱山，看见人家把电视塔建在山顶，说电磁会对树木有影响，在徽山，说索道破坏景色，运行的噪音使流水声、鸟鸣声不和谐……总之，他一出去旅游就牢骚不断，有时会很伤心，一连几天调适不过来，甚至影响吃睡。”
紫听着青先生的话，在脑子里想着绿这几天的行为。嗯，第一天发呆是在看见一片水泥竹林时……第二天……是在看到传说中的神龙居然是砖砌的时……今天……对了，是讲解员说脚下的栈道在五十年前被烧光了时，走神走得连脚下的石头都看不见。
这个孩子，好纯净，这样的念头，并且会为之伤心到影响自己，真是……紫在心中拿了主意，但声音却换上了几分玩世不恭，几分不以为然。
“这次呢？有什么好玩的事？”
“这次？我听说今天摔了一跤，详细情况嘛，还没来得及问。”电话中传过来的内容好像很紧张，可是青先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连语速都没有加快。
“不过，青绿在你身边，以你的观察力，应该早就注意到有什么事了吧？”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好像是称赞，却把紫的火气挑了起来。
缓缓地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让电话彼方的人听到，紫继续不以为然地说：“是啊，这三天，我都看见了。青绿是个好纯净的孩子，真不应该如此啊。”青先生明白紫的意思，他不想帮忙，而且还想再多刺激绿一下。
“我年纪也大了，想想也该享受几年了，你看是你找人接手，还是我找人接手？”
电话中的声音依然是平静，陈述着自己愿意放下手上的位子，这，是妥协吧？
“我知道了，让您百般操劳，实在是愧疚，但是我看并没有人能够有能力接手您的位子，而且您正当壮年，还应该再多掌握一些权利啊。”紫居然换了很诚恳的语气，浑然忘记了前几天他想把青先生换掉的事，也好像他刚才的冷嘲热讽、多方留难不存在，完全诚恳的语气。
“那就拜托了。”青先生一点不意外紫的反应，“玩得开心点。再见，紫。”
“再见，继母。”紫放下电话，眼中全是恨意，青东，你休想推掉工作整天和父亲在一起，当初你用替父亲打理事务换得父亲的接纳，今天就不要想摆脱你选择的繁重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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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个，景区的朋友不要骂我，喜欢这些风景的朋友也不要骂我，文字需要，文字需要……
京郊是指十渡还是野三坡我记不清了，那根管子是确实有的，至于抽水嘛，是我编的。
岱山就是泰山了，说实话我挺佩服在山顶修电视塔这个主意的，想想广州要修世界第一高塔才不过580米高，泰山上的电视塔居然自备海拔1545米，太恐怖了，不过，打雷时应该更恐怖，嘿嘿。
徽山是黄山，这个索道当初可把我气坏了，我照像的时候，怎么也躲不开，害得我放弃了一半，另一半是辛苦修图改的。
晋市介山是山西的绵山，我不会形容的啦，总之到了那大山之中，就会觉得，世上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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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紫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并且想到了解决绿的问题的办法。而当他看到绿的时候，决定多捉弄他一下。因为绿穿了一件裙子！无领，中袖，长到小腿，平时扎起来的头发放开来，整体形象的评语是－－
“听说前几年日本流行裙装，身材纤细的就会直接从女装部拿下来穿，今天终于知道是什么样子了。”
紫的话把绿窘得脸全红了，该死的蓝，非得让我丢这个脸。他站在浴室门口，实在没有勇气从紫面前走过。
紫看了他一分钟，发现青先生的被资助人打扮得像个人妖这件事对他而言一点可利用的地方没有，决定维持原来的计划，在最后一天，捉弄青绿。
紫关上了电视，淡淡地说：“明天，我想再去看看第一天玩的那个地方，我喜欢那的水。”说完，关上了自己那边的床灯，做出一副睡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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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9日
今天紫的兴致特别高，一路上跟绿说着路上的景色。紫去过许多地方，不断指点着绿这里的风景如何，比起哪里哪里风格异同在哪里，美在哪里，有些地方绿也去过，现在一一听来，觉得确实是美丽如斯。
两个人谈论着，游览着，一直到回来，绿也没有注意到第一天影响他心情的那个“竹林”。
中午吃完饭，紫拿着手机打了几个电话，都是一些“方小姐，下午几点有时间啊”“张先生，我一会儿去排放你啊”之类的，然后，就告诉绿下午有事，让他自己安排去玩。
绿想起紫那满身的吻痕，心里很纳闷，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答应宾馆的经理换房呢？不由的忐忑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上午美景的思维所占据，决定下午再去游玩一番。
晚上，紫和绿都是精疲力尽的样子，紫只是简单地告诉绿明天下午去那个古栈道就睡觉了，绿也忘记了给青蓝打电话。
7月10日
早晨，绿起迟了，但紫在绿道歉后并没有说什么。
吃完中饭后，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准备消耗半个小时再去景点。
“对了，白紫，我听说你是社里的自由撰稿，是哪个栏目的？”
“很多啊，我都是随意投稿的。”紫其实并没有给绿答案。
“噢，很多栏目啊，那你的笔名是什么呢？”
“这个嘛，最常用的是卢范阳。”紫考虑了一下，告诉绿一个写社论的笔名，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大概不会看政经版吧。
“卢范阳？”绿惊叫起来，“我最喜欢看他的社论了，好犀利。”
“啊？”紫小小地吃了一惊，判断失误，是啊，青东培养的人，不会不关注政经版的，笨了。
“你就是卢范阳？真的好意外啊！”绿还沉浸在惊喜之中，他几乎是有些崇拜卢范阳的，他总是最尖刻地指出社会中最阴暗的事件，完全客观的文字却能勾起读者全然的共鸣。
“很高兴你喜欢我的文字。不过不要太惊讶了，毕竟这个名字并不受欢迎。”
“怎么会呢？”绿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不受欢迎呢？
“是啊，就是因为‘好犀利’。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个时候出来旅游，大热天的，在家吹冷气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