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瑷马上转嗔为喜,上前一拉方南的袖角,"走,方哥咱们去玩捉迷藏,这个你昨天可是答应人家了。"
殷明低声笑道:"玩捉迷藏?你都多大了,还玩这幼稚无聊的玩意,而且现在天寒地冻的,昨天又下了那麽厚的雪,你去玩也不怕冻掉了你的小鼻子。"
殷瑷耍赖道:"有什麽关系,方哥昨天都应承陪我了,方哥,对吗?"说完用小狗般乞怜的眼神看著方南。
方南对这种眼神最没辙了,他叹笑道:"好吧,不过瑷妹若是感到冷了就快快进楼。"
"好!"殷瑷兴奋的拍手大笑。
一旁的殷明倏地站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掺一脚吧。"
殷瑷马上抗议道:"不要!你最狡猾了,我才不要跟你玩,以前跟你玩捉迷藏,我总是找不到你。"粉唇嘟起,模样可爱极了。
殷明挑起眉佯装惊讶地道:"哎哟,殷大小姐何时变得这麽脆弱?而且三个人玩不是更有趣?"
方南轻笑一声,殷瑷见了,马上对殷明红著脸咬牙道:"谁示弱了?好!让你参加!"
语毕三人定了范围与规则,然後猜拳,可怜的殷大小姐输了,做大鬼准备找人,只见她扁著小嘴,认命的转身数起数来,方南见状有些不忍,刚要过去说还是我当鬼吧,就被身後的殷明一把扯住,拉著他就往门外跑,方南被殷明托得脚步踉跄,说道:"明?你等等,瑷妹她......"
话还没说完,就被殷明打断,"瑷妹?"然後是一阵低笑,他的声音还是那麽缓慢忧雅,可不知为什麽方南忽然觉得皮肤像被无数牛毛细针扎了个遍一样刺痛紧绷,一股强烈外溢的气笼罩住两人,这股无名气势,将方南弄懵了,这种感觉是"不悦"?难道刚才看到殷明眼中那抹另人不舒服的幽光不是眼花?可是他为什麽生气?现在只看到殷明的後背,看不到他的表情因而揣测不了他的怒气是对谁?
两人来到花园里的大假山旁停下,殷明手腕看似纤细却有很大的力气,其不由分说就将方南推入假山的一个密洞里,他自己也跟了进去,假山的洞又深又窄,从外面看方南完全不知道这里有个洞穴,两人一进来就必需蹲坐著紧紧挨在一块,才不至於撞到头,殷明将方南固定在他的两臂与洞墙之间,方南刚要动,就听殷明轻声道:"嘘──来啦。"
南心中疑惑,但马上就听见殷瑷在外面叫道:"方哥!明哥!我看到你们了,快出来!"
南一听才知道原来游戏还在继续,听殷明刚才的声音似乎也没事了,不觉松了口气。
方南又要起来,殷明制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吧,她没找到咱们,这各虚张声势是她惯用的技量。小妹的性格平日活泼好动,她只要对一件事情产生了兴趣,必定会将全身心所有的热情都投入其中,恨不得用上所有的心力去做,但这种热情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对这件事又会很快失去兴趣。"
方南只觉殷明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里,好痒,他差点笑出来,有些不在的缩肩歪头,脸上温度的上升,只觉这里越发气闷。而外面的殷瑷果然只喊了两声,见没有动静,便愤愤的直跺脚,然後一扭小蛮腰,转身远去,看样子是到别的地方去找。
方南心想还真是让殷明料中了,将瑷妹看得这麽精,不愧是奸商。又等了一会,见再没什麽风吹草动,便低声对把头窝在自己肩颈上微微摩挲的殷明道:"明咱们出去吧,她找不到该著急了。"第一次与殷明靠得这麽近,那近在咫尺俊美逼人的脸庞,另他心慌,努力忽略心中被殷明挑起的怪异感觉,微微推开他。
殷明抬头,暗处只见他细长的美眸承载著烁烁星辉,不紧不慢地说:"她找不到我们自然就会回去,你不用替她担心。"低沈的声音传进方南的耳鼓,也许是空气稀薄,方南只觉心跳的好快,他又缩了缩肩,甩甩头想甩掉这种粘腻的要化不开的气氛,谁知用力过猛,嘴唇刷过殷明的脸颊,柔软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住了,方南嘴上残留著殷明脸上的又冰又润的感觉,微痛,他想装作是意外的无所谓,可一看那张完美的脸,相信谁都不能毫不在乎,所以方南控制不住越来越红的脸,浑身没力,糗得不得了。
殷明一阵轻笑,"真是放不开你啊。"原本抵住洞壁的手改搂住方南的腰。
"啊?"正精神混乱的方南,没听清他说的话,也并没发现两人间的姿势有多麽的暧昧,方南只当这里本来就窄,双方难免会有肢体上的挤碰。
"我是说你不觉得咱们像两只互相摩蹭的猫吗?"殷明低低悦耳的嗓音如水波一样在狭窄的地方荡漾开来。
方南听了,只觉他说的别扭,口中发出一个单音,并没说话,但脸颊烫得可以煎荷包蛋。
殷明忽然沈声道:"方南,我会让你快乐的,你永远都跟我在一起吧。"
方南微愕,想到这几天跟殷明在一起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快乐,便毫无心机的点点头,"好。"他当这是朋友的约定。
殷明蓦地紧紧拥住方南,"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要与别人在一起,否则会人很可怕的後果哦。"後一句以轻松玩笑的语气道。
方南一笑,虽觉殷明的力气好大,有点弄痛了他,但也并没当真,他是很喜欢殷明表兄,觉得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谁会真正与他这麽亲近了,连舅舅都感到似乎与他有种长辈与小辈间的疏离感。
殷明的双眼在黑暗中闪著耀眼的璀灿光芒,那似乎是欣喜的讯息,却更像是得知猎物落入陷井的猎人一般兴奋且危险的眼神,可惜方南因殷明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没有看到。
两人回到夙昔楼时自然被找不著人的殷瑷埋怨了一通,小姐脾气一发不可收拾,又哭又闹的还说再也不理他们了,然後就摔门而去。方南要追,却被殷明拦住,"不用追了,她明天就会气消。"
"可是......"方南迟疑道。
殷明漂亮的眉毛微挑,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答应我只跟我在一起吗?干嘛还理她?"
方南也笑了,"你说什麽啊,她可是你妹妹。"
殷明高深莫测地道:"即使是她也不行。"
方南以为他只是随口开玩笑,并没在意,转头见殷瑷早跑没影,也就算了。
可日後,他不只一次後悔自己为什麽那麽轻易就与恶魔签定了契约。
危情魔祭 第二章 独占(中)
次日上午,阴云蔽日,如黑色巨龙在天上肆意翻滚,长躯上的银色逆鳞夹著隐隐声威,凛凛飘落。
方南与殷明此时见天色不善便结束这天的闲逛准备回府,殷正风为了让殷明多陪陪初来乍到的方南,将大部份生意揽回自己身上,只当是给殷明放大假了。所以殷明空出许多时间与方南在洛阳城中游玩。途中经过两人身边的路人一见骨秀绝伦的殷明皆频频回首,脸上惊为天人表情一如方南初遇殷明的傻样,想到这方南不觉笑出声来,殷明见了问道:"怎麽了?"
"没什麽。"方南敛容,可看到街上行人的表情一不小心又笑了出来,见殷明的美目闪出疑惑的光芒,他才决定招供,"我只是突然想到第一次看到你时,大概与他们一样变成呆子。"
殷明听了,嘴角上扬,形成一个完美优雅的弧度,他说:"这张脸若长在女子身上,必定会为人们的侧目而沾沾自喜,但长在我的身上,对於他们惊豔的神情,却没什麽好高兴的,对我来讲,甚至觉得美貌是一种防碍。"
"哦?为什麽?"方南奇道,一幅好看的皮相不是应该感到自傲?必竟有些人是求都求不来,像他就曾豔羡过他那使花月失色的美脸庞。
殷明淡淡一笑,"因为会被别人看轻。你可知我因为这副相貌与商场上那些狡猾的人打交道,首先就输了一筹,人家第一眼看到的是我的脸而不是我的能力,一谈道我就会说,哦,那个殷明啊,不就是长得好看受家族庇护的纨!子弟嘛,"顿了一下望向听得认真表情微讶的方南,"当然我的手段让他们深深了解到我有的可不止是皮相这麽简单,让他们永远也不敢小瞧於我。"殷明说完一瞬间身上隐露出一种可以称得上是霸气的东西,与秀丽的身姿成反比,这种极不协调却又溶合在同一个灵魂里的气质,产生另一种无与伦比的怪异魅力,让方南心神震慑,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还是第一次听你说生意场上的事。"方南叹道,"商场上的诡谲多变,而谀我诈,还真是有点恐怖。不过我可从来没看轻过你。"末了又加一句,"而且还很羡慕。"不论他的才能还是引人的容貌。
殷明微愣,然後大笑道:"南弟,不用羡慕我,你也有你的动人之处啊。"
方南呸了一声,绷起脸,"什麽动人,那是形容姑娘的。"他的长相额宽唇厚,虽然个子不算太高,但他年纪轻相信以後还会长的,所以绝没有一个敢摸著良心说他像个女人。
殷明瞟了他一眼,笑道:"瞧,这不是不高兴了吗?"
方南恍然,原来如此,果然让人心中不舒服,想到这与殷明相视一笑,看来他所羡慕的也是有利有弊。
方南突然瞥见街角紧靠墙处,有一灰色毛团在微微抖动,仔细一瞧是个大概才出生几个月的小狗,怜悯之心犹然而生,他跑过去蹲在小狗面前,只见那小狗双眸紧闭身上落著点积雪,浑身因冷冽的寒风抖个不住,可怜极了。
殷明从後跟来,探头问道:"怎麽了?"
方南将小狗抱在怀中感受著他的微颤,扶起它的小脑袋,心中不忍,"这只小狗,如果不管他,过了今晚一定会冻死街头,这麽可怜我怎能见死不救,究竟是谁这样狠的心把它丢在这?"
殷明脸色微沈,紧盯著方南怀中的小狗,薄唇勾起,一股危险的气散发而出,小狗似有所觉,动了一下耳朵,潮湿且黑溜溜的大眼睛往殷明这边瞧来,殷明忽地一笑,绽出阳光般的笑容,一扫适才的阴霾,"这小狗倒有福气遇上了你这个大善人。"
方南刚好回头,"你又取笑我。"接著求道:"我们养这个小狗行不行?不然它太可怜了。"
殷明笑得更加灿烂,他的脸却更加白的透明,"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而且我也很喜欢这只狗。"
方同猛点头,兴奋道:"太好了!"对於这只小狗,他不由得联想到自身,他若不是跟著舅舅来到洛阳,此时他的境地说不定比这只狗更凄惨无依,此刻他衷心的感谢给了他幸福生活的舅舅。
就这样方南搂紧怀中的小狗与殷明从殷府的後门进入,直奔清风轩,照殷明的话说,就是掩人耳目,因为阮夫人怕狗等大型动物,虽然殷府没有禁止养狗,但这以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殷明说等小狗状况好一点再秉明爹娘,那时他们见到一个健康可爱的小狗,说不定阮夫人心一软,就会同意养了,而且在清风轩那些下人也不会乱说话。
方南满心欢喜的抱著小狗上了清风轩二楼,脱下披风挂在一旁,然後找来一个厚厚的锦垫铺在地上,把小狗往软垫上一放,又在屋中的盆火里添了几块炭,他下定决心以後一定要好好照看小狗。他怜惜的抚摸著小狗灰色柔软的短毛,小狗感激般的用舌头舔了舔方南的手,可爱的模样逗得方南呵呵直笑。
进屋後一直没说话的殷明忽然说道:"南,你到厨房去弄点吃的来,小狗可能饿了。"
方南醒觉拍头,站起来道:"瞧我这记性,只顾得高兴居然忘了这麽重要的事,小狗你等等,我去找好吃的过来,喂饱你的肚子。"又转头对殷明笑著说:"你先照顾它,我去去就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下楼,连披风也顾不得穿上。
看著方南兴冲冲地模样,殷明在後面似自言自语地轻声道:"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锦垫上的小狗不知为什麽突地浑身乱颤,发出一声不安的低鸣。
天,大雪飘飞,风势颇凶。
方南顶著风前进,脸颊被冻得泛红,每一次呼吸都会从嘴里跑出千变万化的白气,最终消散於空中,正如人生的命运般变化无常,朝著一个扭曲而残忍的方向发展。
方南端著一个食盒,里面有一碗热乎乎的羊奶和一碗零碎的熟牛肉,嘴角愉快的上弯,边走边想要给小狗起什麽名子好,根据小狗的毛色叫它小灰挺贴切的,可转念一想这是不是太俗气了?还是一会和殷明好好商量商量,他那麽聪明一定会想到好名子的。正寻思间,以来到清风轩,刚要推门进去,蓦地发现二楼原本紧闭的窗户被打了开来,方南心中奇怪,这大冷天的要干嘛?退了几步抬头望去,就此看见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窗子内忽然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臂,那种惨白的颜色简直如传说中的鬼魅,而手掌中正拎著小狗颈後灰茸茸的毛皮,方南心中纳罕,他认出那支手是属於殷明的,可这是要做什麽?小狗本来就够冷了,他还将小狗拿出来吹风,而且那种姿势太危险了吧,方南刚要出声招呼,却被殷明出现在窗边的脸打断,那是明?只见殷明嘴角噙著一丝动人但冰冷的微笑,看著手中的小狗,眼神就像万年不化的寒冰.
方南震惊的看著殷明,这诡异的一幕,让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就像母亲的眼神,小时候曾经有一次不小心掉入河里,明明那时母亲就在岸上,她甚至一伸手就能抓到脚抽筋不能游回的方南,但她没有动,不管自己的呼叫挣扎,那种像玻璃珠一样反射著无机质的光辉,眼神凝固了一样,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死物般完全无动於衷。虽然在方南以经绝望快要淹死的时候,那对瞳眸终於动了动有了感情,然後如由一种极至又到了另一种极至似的哀恸大哭著,猛地伸出冰冷的手将他救了上来,可那种毫无感情的眼神以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上,不可磨灭。方南浑身一哆嗦不能抑制的寒颤袭卷过来,他从没想过会在温和开朗的殷明身上看到这麽可怕的眼神,所以他要脱口的叫声又被硬逼了回去,他竟然不敢出声。
殷明看著手中的小狗,却看不到小狗眸中的乞怜与恐惧,如慢动作般他一一松开惨白而纤细的手指,小狗发出嗷地一声哀鸣坠落下去,接著重重的摔在地上,惨号尖锐的划破虚空,小狗抽搐几下,就不动了,血泊泊的流入皑皑白雪中,暗红溶化了一方雪地,触目惊心!
方南惊悸中抓著胸口,心田如被腊月的寒水浇灌凉了个透,手中的食盒掉落在地,里面的碗滚出,奶白流了一地,方南挪著僵硬的步子来到那团灰影旁,将它抱在怀中,小狗骨骼稀软完全没有一点还活著的迹象。腾地,心中的悲怒排山倒海般澎湃而至,这是为什麽?殷明为什麽要这麽做?方南震怒的抬起头,入眼却是殷明灿烂如朝阳的笑靥,楼上的他还对他轻轻挥挥手,举止潇洒闲适,神情间找不到一丝内疚不安,就像什麽都没做过一样,刚才将狗扔下楼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方南心头焚起一把炙焰,烧得他双眼亮如火炬,他抱著小狗的尸体冲入清风轩,一见殷明就揪住他的衣襟,愤恨的叫道:"你为什麽要这样做?它究竟有什麽错你要把它摔死,它这麽的可怜......"方南眼中转著泪花,仿佛透过殷明看到另外一个人,娘,孩儿做错了什麽?娘要打孩儿?以往的心酸一幕幕闪现眼前,心中沸腾著的痛弄得他几欲疯狂。
殷明轻轻拨开方南的手,整了整衣襟,笑道:"因为这只小狗咬了我。"方南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像在看一个恐怖的怪物,"你说什麽?它咬了你?"为什麽殷明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笑得出来,没有一丝迟疑,没有一丝杂质那麽纯粹的笑脸。
殷明笑吟吟地道:"当然,他咬了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