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你根本不适合做杀手。”
“可是有无数的人告诉过我,我是天生的杀手。”
因为不管是什么技巧,我都学得很快做得最好,只要能把对象想象成没有生命的物体,就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我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你对我这次表现的不满吗?”
我笑着问明,气氛太沉重,沉重得窒息,不想再讨论,只想快点逃开。
在明的面前,我的心就好象放在光洁的瓷盘中,无所遁形,除了血淋淋地撕开自己,显露所有以外,没有别的出路。
晚餐的气氛同样地沉闷,我想,明有事想要告诉我,但是,不想太早说。
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坏事永远是早知道比晚知道好,我想明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蜷缩在舒适的单人沙发里,我在书房等待收拾完的明来告诉我答案。
看到我的出现,明没有怎么表示他的惊讶,只是习惯地隐藏起情绪,总结了这次的工作。
“你成功了,但是对方没有放弃寻找凶手……”
“所以?”
打断了明的话,我只想知道自己之后的安排。
“为了不惹上麻烦,以后必须按昨天的身份生活,等调查结束。一切我会安排好的。”
了解我的没耐心,明很快结束了解说。
是说,必须每天都要象昨天那样过吗?
不怎么喜欢,不过,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吧。
“现在就走吗?”
我从舒服的容身之处离开,慢慢站直,把探询的目光投过去。
弥漫的短暂沉默。
“就现在。”
五分钟后,我坐在了明的车上,带着的唯一行李,就是昨天从明的衣橱中得到的衣服。
手中握着手感不错的明的名片,反面留着流畅手写的地址,电话,和签名。
茧 第六章
百无聊赖地靠在长沙发上,虽然改变了地点,喜欢把自己埋在柔软的地方然后一点点陷落的习惯还是没有一点改变。
在酒吧的生活算不上有什么节奏,几乎整天就懒洋洋消磨时光,最难以忍受的,不是每天不得不在陌生也永远不会熟悉的人身下辗转呻吟,而是……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因为晚上都没有办法睡,所以常常出去闲逛晒太阳的爱好变成了牺牲。
皮肤,也越来越白,以至于常常在灯光下有半透明的错觉。
当初把手里的名片递给这里的老板,桂叔的时候,只是得到了一句“以后每天晚上都到这里来上班吧。”以及微微的诧异。
明在这里的身份,应该不只是一个小律师这么简单吧。
“昕,楼上有客人指名找你。”
异常清脆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
是毓的声音,是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男孩子,我不知道能不能用红牌来形容一个男孩,不过毓的确是这里最受欢迎的男孩之一。
纯真,有时候会有些腼腆,笑的时候好象有阳光在眼睛里闪烁。
当他看着你的时候,就好象看见一汪清澈的泉水,没有一点杂质,象镜子一样反射着眩目的光芒。
单纯得不懂得怎么去说谎,就象刚才的话,带着一点点颤音和不安。
“是杰吗?”
“反正我也瞒不过你。”
毓的坦白是他身上我最喜欢的特质。
杰,应该算是我的固定客人之一吧。
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看上去并不象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总是冷眼看着旁边的朋友轻浮地抱着年轻男孩,微带自嘲地说自己还是最喜欢柔软的女孩子的身体。
然后,我就发现了他的视线,越过了疯狂的人群,落在了我的身上,混杂着讶异与惊艳。
之后,理所当然,我成为了那天他身边的男孩,被带到他所喜欢的旅馆。
从那以后,他开始变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次来都只追寻同样的名字,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并不是总空着。
总是能在不算太偏僻的角落里看见杰的身影,虽然并不会和我打招呼,也不会要求指定我去陪他,但是只要他在,执著的视线就不会有别的方向。
面对这样的人,我该怎么办呢。
该视而不见吗?毕竟来这里却又从来不曾赤裸裸表现欲望的人并不多。
最后,我选择的是上前搭讪。
既然,你不愿走近,那只好由我来缩短距离。
杰从来不愿意在店里过夜,总是很执著地把我带离这里,尽管每次出去的目的地都不一样,有时是熟悉的旅馆,有时是漫无目的的游荡,有的时候只是停车在安静没有人在的深夜的路边,紧紧地抱我在怀里,什么都不说,只有近似疯狂的占有欲透过肢体语言和皮肤的接触传递过来。
分不开,扯不断的联系,仿佛执意割断就不再完整的彼此,热切的互相需要,燃烧着让我安心的火焰,是欲望的火焰。
“为什么不喜欢在店里抱着我?”
某天,裹着薄被的我笑着问杰,纤细的手指捧起他的脸,望进他的眼,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因为,我总觉得你不适合那里。”
深棕色的瞳孔深处的水流,泛起了微微的波纹。
“是假话,你的眼睛这样告诉我。”
逐渐加深了脸上的笑意,我凑得更近,企图威胁他一定要说出真话。
可惜,我好象忘记了他的体力优势,太近的距离往往也是一种危险。
下一刻,他已经成功地用深吻结束了这个话题,并且企图用更进一步的行动让我完全忘记一切。
坐在杰送我回去的车上,他没有再说什么话,今天我的话好象对他的影响要比对我的影响大得多。
交织的路灯的光影在车内不断地掠过,在我和他的轮廓之上不断地变幻,就象我感觉到的思绪,纷杂,不安,动摇和挣扎。
车在店门口停了很久,杰都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示意我下车。
我能做的,就只是微笑地问。
“有什么要对我说吗?”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没有吗?那只好再见了。
甩上车门的一刹那,看到了他复杂的眼神,和没有出声的话语。
因为,在店里的时候,无法感觉到你属于我,总是沾染着很多人味道的你,总是没有我的味道。嫉妒,想要你完全变成我的,只为我笑,只在我的怀抱,即使只是我的自欺欺人,马上就会醒的梦,也想着只要抓住这一刻就好。
就象我常常问杰他难以回答的问题一样,他也常常会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问得最多的问题就是……
“昕,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好难的问题,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问过,连自己都快要忘记的答案,其实没有人给得起,除了自己伸手努力去够以外谁都没办法帮忙,连你也是一样吧。
所以我的回答只有沉默。
杰常常会给我买各种各样的东西,籍此发现我的好恶。
而我的表现总是让他失望,我总是高兴地收下,然后环住他的颈项,给予一个深深的吻,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来答谢他的慷慨,不管礼物是昂贵的波希米亚水晶器皿,还是便宜的饰物,都没有分别。
每到这个时候,总能看到他迷惑的眼神,感到惶然和痛苦的情绪。
“昕,你到底想要什么?”
在没有开灯的黑暗中,一点明明暗暗的火光在闪烁,变幻的烟圈飘忽不定,泛起意义不明的波纹。
“什么都好,让我看重的只是谁送的而已。”
黑暗中,不必再保持无意义的微笑,我安静地注视着天花板,说着彼此都清楚明白的谎言。
“也就是说你想要的,永远不是我能给的吗?”
一丝苦笑浮上了我的嘴角。
一定要把话说的那么清楚吗?为什么不能继续欺骗自己,不能继续表面的光鲜美丽?
在我张开嘴,想要把他最想知道的答案说出来的时候,湿热的唇堵住了我的嘴。
沙哑的嗓音在耳边轻轻的呢喃。
不要说,不要让我听见你的回答,我不想听。
上次杰来找我是上个星期,坐在他的车里,惯常的平静,惯常的熟悉,惯常的亲热。
只有彼此看得见在表象之下的真象。
车停下来的时候,是新建的别墅区,我疑惑的神情,让杰露出好笑的表情,还带着刚刚绑好缎带的礼物等着被拆封的期待和喜悦。
“不去看看吗?”
他轻笑着指向最近的一栋白色建筑。
仍然带着新鲜的乳胶漆的气味,年轻稚拙的楼房象虚幻的梦境一样,但却是真实的。
静静躺在原色木桌上的黄铜钥匙,还有愣愣在发呆的我,还不能从梦境中回到现实。
带着些许温度的呼吸热热地吹拂我的颈后,环抱住我的腰的手臂,和今天突然让我有些陌生的声音。
“怎么了,还没有反应过来吗?还是不喜欢呢?”
“为什么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
“因为,我想要每次和你出去不用再找地方,想要有个地方只有你的味道,想要有个地方只属于你和我。”
努力想要在他的眼睛中找到一丝一毫属于谎言的波纹,但是,却只有平静,和澄澈。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发现他的眼睛除了欲望以外,开始渗透出别的一些什么。
难以把握,难以驾驭的东西,让我惶惑,害怕,退缩的东西。
那次,我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烈地拥抱杰,疯狂地做爱,激烈到让他惊讶。
因为,从明天开始,我就必须学会遗忘,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那天,我把他带着不能自制的笑意递给我的钥匙留在了他的身边,没有等到他送我就离开了只属于了自己一天的礼物。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杰,即使他仍然常常到店里来找我。
抑制不住嘴角的苦涩笑容,我回应毓的声音。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过去了。”
茧 第七章
毓的眼光写满了好奇,还有一点点不满。
在他单纯的眼睛里,也许是觉得我开始变了,变得喜欢装模做样,喜欢任性地随便晾人,开始端架子。
没有人知道背后的事实。
我就是想要这样的假象,想要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只要这样,就没有会再来打扰我的心,连他也会认识到我丑陋的本质而放弃吧。
“为什么要放弃呢?”
毓站在我的面前,象个泼妇的样子叉着腰,咬着嘴唇,开始责问我。
我的表演好象很失败呢。
连单纯的毓也骗不过去,恐怕不要说别人了,还是乖乖呆在这个角落算了。
“好可爱。”
我撑着下巴仔细地端详着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