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游戏一场梦（网游）——月落猪蹄

　　话刚刚打出去，满分便点我交易，原来他又给我整来一套高级些的装备，除了等级增加之外，这些装备还是经过加工的，比白装属性要高了不少。

　　我有些迟疑，久久没有按下那个“同意”键。

　　满分又道：“拿去吧，这些都只合你用，算是过度装。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又不是钱存银行还有利息，对不？”

　　经他这么一说，我再扭捏便不好意思了，就索性爽快得同意，打出了笑脸，也终于打出了“谢谢”。

　　装备所需的等级是二十五级，我在接受的同时便暗下决定，这个晚上来个通宵，应该就能冲到级了。

　　正在考虑是支走满分，还是顺水推舟请求他带我练级——虽然这不合我的个性，但是看起来满分似乎一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镖局的公共聊天频道里突然有人刷屏求援，说在苍翠山谷处与另一镖局的数人发生争战，情况危急，可能失镖，希望所有在线的兄弟姐妹能够速速一伸援手。

　　满分见状，打上一句“再坚持会”就要往出事地点赶，此时我鬼使神差，也叫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没用。”满分扔下这句不客气但实事求是的话来，迅速离开。

　　从这次突发事件看，满分的这个镖局实际成员实在不算太多，应声而去的也就那么四五个人，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但比起之前游戏中动辄十几、几十甚至上百人的大混战，这场遭遇战的规模实在小得可以。

　　这促成了我的前往观战的行动。我想着，打不动，难道还躲不起么？反正就那么点人，总能藏到个角落去的。看看这个游戏里的PK是怎样一种模式，也是为了日后任务更好的完成么。

　　从官网上查找苍翠山的位置，山长水远，不过还好城中有传送NPC，我忍痛花掉身上的一半大洋，瞬间移动到位，再根据镖局里所提供的坐标，小心翼翼得寻找战场。

　　很快，我便从几棵树后目睹了那场小型遭遇战。原来江河天下的PK模式也是采取即时的，只不过战场之上，加上满分在内也就四个人，他是一对三，打得颇为艰难，只是游走的打法，对方一时间也不能拿他奈何罢了。

　　想来共同前来的战友们都已经壮烈牺牲了……这让我从另一个侧面了解到这个镖局是多么弱小……

　　即使我已看出了满分的处境不太妙，但让我白白去送死，可也非我所愿。继续做旁观者大概又有两三分钟，我还是从树后偷偷潜了出来。

　　以系统所允许的最大距离，施展一把最低等最无用的远程攻击飞石术，砸到三个敌人中的一个身上，蹦跳出极大的一个MISS。

　　我不禁苦笑，仍不愿放弃，飞石术的施展时间是瞬发，连着五六把，倒也能打对方个五六点的失血数。终于，那个被我不断挑衅的朋友恼羞成怒，放弃了对满分的围追堵截，一边用脏话刷屏一边追我而来。

　　逃，是菜鸟永远的真理，还算及时得抢敌先机，我脚底抹油飞窜到对手的攻击范围之外。

　　但显然，那人不过是作“狼来了”吓唬一把，见我逃开，他又加入了战团。

　　只不过么，我也是深得游击术的精髓，对手缩两步，我进一步，再次用起那可怜兮兮的初级武功。

　　接二连三的故伎重施之后，对方的忍耐力终于突破极限，义无反顾得甩下满分，直奔我而来。

　　这一回，我心知估计是在劫难逃，鼠标在桌上快速得滑动，“花眼”也疾跑在苍翠山谷的密林之间。

　　但……等级差距还是巨大，约莫跑了有那么一小会，在后方追赶的人骤然间逼至身后，掌中的刀一挥，亮光闪过屏幕，我的“花眼”再次倒下，呜呼哀哉。

　　这本是意料之中，但另有一事却在意料之外：系统限制，四小时以后方可登录。

　　我只能咧嘴，这通宵冲级计划嘛……

　　（8）、

　　……看来是只能实现一半了，看看时间，现在刚过九点，四个小时以后，也要凌晨一点了。

　　夜晚的黄金时间，我却只能对着电脑发呆。呆了有一会儿，怒从心起：这个游戏的设置未免过分，现在就是以PK为主的游戏，也不至于鼓励恶意PK，特别是这等杀小号的无耻行为。但从我的两次遭遇看来，怎么都觉得无辜被杀，反而更受系统的惩罚：限制时间登录！而且限制时间居然还会累加！

　　这无疑是让一只小菜鸟成长的经历更加坎坷么，这个设置，恐怕得要驱赶不少初来乍到的玩家——被恶意杀死也就算了，还不能立刻复活……

　　究竟游戏公司将游戏设计成这样，有什么用意呢？

　　我浏览着官网资料，想从中找出答案。

　　首页倒是有PK系统介绍一栏，可惜鼠标一点，跳过去的网页画着血淋淋的大字：本区建设中，请稍后再访。

　　再度无言，这游戏让让人不想骂脏话都不行啊。

　　平常在网上晃荡，时间倒是易过，如今任务在身，却逼得空闲，我胡乱点开几个网页，又匆匆关掉，只觉得四个小时，实在漫长，无聊难耐至极。

　　离开了网络，我几乎没有熟人，还好也只是几乎，于是想起死党，在几个聊天工具上一路呼唤过去，没有回音，便爬回床上，拔通他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死党的声音压抑着，我开他玩笑：“喂，是不是正在跟女友搞什么啊？找你不是时间？”

　　“对，不是时间，”死党哼笑，“我明天要考试，难得自发来晚修一把，就被你抓住了。有事？”

　　“没事，就是无聊，有没有空，出来溜达溜达？”

　　“小子，你少害我啊，都说了明天考试。”死党叹了口气，言语中颇有不满。

　　我差点脱口而出“考试算啥”，到底还是管住了自己的嘴巴，闷闷一笑，道：“行吧，那不打扰你读书，省得你被当了来怨我。”

　　死党又说了些什么，我已经懒得再听，速度切断了电话。

　　所谓……寂寞如潮么？

　　我重新坐到了电脑前，继续开网页，开游戏，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番事情。

　　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每一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轨道，包括曾经与我一起，在中学时无所事事的死党。

　　可是现在呢？看看人家，也有了必须要努力的事情，我都要忘记了，他是个学生，除了网络，他还有更加真实的世界，在网络的工作之外，他还有读书，还有考试，还有……而我呢？

　　离开了网络，我去哪里寻找自我存在的感觉？又要如何去满足与人交流的渴望？

　　越想，就越是郁闷，其实我自己也知道，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整个生活寄托于网络之上，也想改变，没有银子也没有方法。

　　网络游戏全是一群孤魂野鬼的临时庙宇，现在连庙宇都拒绝我了，我飘……

　　飘着飘着，倏然电话铃声大响，我差点连魂魄都给震荡出去，谁啊这是！难得我陷入多愁善感的感伤之中，动用一下好久没活动过大脑，干嘛在这时候来骚扰我？

　　但是看到来电的名字，所有的恼怒又都随铃声散去：“喂，书读完了？”

　　“……及格没问题，也就那样。”死党笑，“你干嘛？蔫萝卜一样，难道是遇上硬点儿了？”

　　彼此笑骂了一回，我将到目前为止在江河天下中遇到的种种事情一五一十得告诉了死党，死党听着也是惊叹，待他得知“考试全满分”那在我眼中异常的举动时，却笑着开导起我来：“我说你也太多疑了吧？不，应该说太容易讨好了。一点小装备就让你感动得稀里哗啦？拜托，他那是有求于你才这么做的啦。相信我吧，互相利用是个很好的开始，抓住机会，发挥人妖本色，上吧！”

　　“你才具备完美的人妖本色！”我大笑，反唇相讥，只觉一晚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对游戏的怨恨也消失大半，重新对任务充满了期待与干劲。

　　挂断电话之后，心情得以好转的我没有再飘荡于网页之间，而是玩了一阵的单机游戏，耐心等待时间限制的消除。

　　果然啊果然，光有个ID还是不够的，我需要……

　　一点了，我差不多是欢呼着冲进游戏，可爱的小菜鸟“花眼”，通宵也要把你整到二十五级去，受够了这天下的乌烟瘴气！

　　（9）、

　　进去之后，并没有看到满分，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颇有些失落，尽管分量只是微小。毕竟，起飞点那么高，连累人的期待也跟着高起来。

　　“江河天下”这个游戏最大的特色就是官网的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加莫名其妙，要对应着官网来寻怪练级简直就是一件痴心妄想的事情，还好所有的网络游戏都不乏认真仔细且慷慨的玩家，无私得在论坛奉献他们的经验，所以比照地图，我还是轻车熟路得找到了适合我这个等级的人该去的地方。

　　怪物当然已经不再是粉红兔子跟圆溜溜的棉花球，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依然Q版，换成了眼睛大大的馒头状物体，连颜色也是白中带点淡黄，而且脑门上冒着热气，怎么看都是刚刚出炉的热腾腾软绵绵香喷喷的大馒头……

　　我盯着这些缓慢移动过来的小怪物们吞咽了一口眼馋的唾沫，还好牛肉面的威力犹在，只是若能馒头加小菜送清粥，边享受边练级，也不啻人生一大快事。

　　虽然是凌晨，但如我一样的夜猫子还是不少。想想这个游戏还是挺体贴周到的，据说这个风景如中餐馆的地图早中晚刷的怪物都不一样，如今已经算是早上了，放出来的怪物都是可爱的小馒头。

　　有人组我入队，我尝试了一下，经验少且速度慢，还是决定单练了。七八个人在地图里乱转，馒头成群，这场面看着也是妙趣横生。

　　有时候我会想，这些半夜游戏的，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没有白天的活动么？还是像我一样，依托网络，尤其是网络游戏而生存？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职业玩家”这个行当，但看着身边的诸人在馒头群中大呼小叫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职业”吧……

　　尽管怪物都很可爱，但是整个练级的过程还是颇为单调，每个玩过网游的人都该略知一二。只不过，也恰好是因为这种单调，反而令时间易过，匆匆也就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其间除了厕所，我没挪动过位置，也没更换过姿势。

　　本游戏的升级之路堪称漫漫，两个多小时我也才升得两级半，伸了个懒腰打算烧水泡咖啡，倏然好友栏闪烁起来，提示收到即时信息。

　　我心中一动，快速点开，竟然真的是满分那家伙。

　　风格未变，还是照样的恶心，先是一束玫瑰，接着喜悦表情：“太好了，你果然在。我还怕我睡过头了。”

　　这是啥意思？

　　不待我更多寻思，对方已经滔滔不绝：“嘿，你知道么？之前的那场PK，我赢了哦。这都亏你把其中一个家伙给引走了，哈哈，那些笨蛋，也太沉不住气了，三对一输了还不服气，简直笑话。眼眼你在哪里？我找你去。”

　　“……等下，你说你怕睡过头了……难道你之前去睡觉了？”

　　“是啊，我知道连续被玩家所杀有时间限制的叠加，不过这个叠加是在一定范围内随机的，也不晓得你会不会一怒之下就不来了呢。呵呵，挺着急的，但可以肯定在三个小时以内你不会出现，我一个人守在电脑前越守越闷，就先去睡一觉，也省得烦嘛。”

　　满分乐呵呵得又送来一个开心的表情，并道：“幸好，你还是上来了。”

　　我的双手搁在键盘上，不知从何敲起，连几个馒头靠近，也直到它们主动攻击了方意识到。不禁咧嘴，这又算啥事？按照死党的说法，对方乐意接近我，是快速完成任务的一道曙光，不过果真如此吗？

　　——我承认，此时我已经开始在恶劣得盘算着什么时候、到什么程度才给满分致命一击了。

　　等到……等到他发现，没有了“花眼”，这个游戏将索然无味的那时吧，我看着他发过来的玫瑰花，以及与他的角色无比般配的笑脸，心中暗道。

　　满分再次追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了他地方，不到两分钟，满分就出现在我面前。我颇为惊讶得发现，他已然换了一身装备，颜色由浅蓝而深蓝，护肩处长出两个小牛角一般的弯状。

　　他还是先点我交易，这回是给我一笔不菲的游戏币，我没有再不识趣得拒绝，果然听他道：“这都是战利品，你可以拿得心安理得。”

　　我在游戏外轻笑，不错，不过接触两次，已经知道我无功不受禄的秉性了。

　　他环顾四周，突然又问道：“你喜不喜欢这些怪的样子？喜欢的话，我给你抓个来养着玩。”

　　“若能吃的话，我不介意。”

　　我也不错，接触几次，也多少感觉出他喜欢装大照顾人的习惯。

　　果然，满分又露出一个巨大的笑脸，眨眼间，一条绳子就已经在人物手上了，他要我亲自挑选馒头，这些怪都是一母同胞，哪有什么区别呢？我顺手一点，就指上了某个头上戴花的雌性馒头……附带说一下，此地馒头也分雌雄，雄性的……在馒头的四分之一处打了个小领带。

　　满分二话不说，直接挥舞着绳子朝馒头直扑过去，我眼前一花，原来在地上蹦跳的小怪便告消失。

　　将馒头宠物给了我，我点开宠物栏又是一阵好笑：真的，我实在没想过要在哪个游戏里豢养这么Q版的宠物，就个人审美观来说，更偏好那些威风凛凛的怪兽。

　　只不过，看着满分在聊天版面喜滋滋得要我给这只东西取名字，我还是不忍扫他的兴，想了一想，取名叫“团团”。

　　在那之后，这个名叫“团团”的馒头怪一直陪伴着“花眼”，直到“花眼”离开天下。

　　（10）、

　　我并不介意事先透露一个小小的秘密，那就是“花眼”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她……

　　回到现场吧，满分给我抓了馒头怪之后，一屁股蹲坐在馒头群中间。不过估计是他等级较高，馒头们并不主动攻击他，似乎还全都在绕道走。

　　我砍倒两个馒头怪后，只见他依然若固定NPC一般呆坐，不由莫名：“你在这里干嘛？”

　　“看你练级啊。”

　　“……看……有什么好看的？”

　　一问一答间，满分起立，将我组队，他一个招式，中餐馆顿时改了裁缝铺，下起了针雨。屏幕上可视范围内的小馒头们纷纷倒地，又因为我在此时不幸点开了音效，竟然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微弱惨呼。

　　这——太没有“面”道了……跟在我身边的“团团”犹自天真得蹦跳，而我却忍不住抗议：“你这又是做什么？”

　　“唉，”满分收起武器，“你又不让我带你练，那我除了在这里看着你杀怪，还能干什么？”

　　“我练我的，你也大可以去练你的，犯得着在这里狱卒一样守着我吗？”

　　我有些好笑，这个任务的乐趣看来是在游戏上，而不是在人上。满分多大？顶多也就一个大一新生吧？怎么都觉得像个小孩，黏起人来有点没完。

　　但，我不喜欢被黏。

　　果然就看见满分道：“不去，我上来就是专门找你的。再说，现在没有什么冲级的动力。”

　　于是“花眼”也走到了一个角落，一屁股坐了下来。可惜，“她”没有满分那么好的福气，不过静止一会，就被眼尖的馒头怪发现，呼朋唤友而上，将“花眼”团团围住，拳脚相加（别问我馒头哪里来的拳脚，它们既然连眼睛都有，而且比牛眼还大，可想而知，没有拳脚反而是奇怪的），很快就让“花眼”的生命数值呼啦呼啦得往下掉。

　　满分先还是在旁边傻看，他应该是还捉摸不透“花眼”的心思，等到我在心里暗骂他迟钝的时候，“花眼”已经快要一命呜呼了。

　　幸好，他还不是笨到了家，在倒数几秒飞扑上来将周边的小怪清洁干净，然后用惊叹号打字：“你又干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