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么?”
周逊憋了半天,才说出一个词来:“熟练了。”
皇帝回答得很坦率:“啊这个,第一次回去之后我记住了每个环节和每个细节,十几次在脑袋里复盘,详细地总结了所有的不足和应有的步骤,并在脑内模拟实验了许多次,我还记住了你的每个比较敏感的地方。并且通过路径进行了复盘……”
周逊:……
皇帝如此简单而直白地描述这档子事,还自称复盘了很多遍……他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脸都快红透了。
“你怎么……”他过了好久,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怎么……算了,我想多了。其实我理解的,你喝醉酒了,才……下次不要这样了。”
他最后那句“下次不要这样了”说得又软,又小声。而且说完之后,他又觉得……其实皇帝也没对他怎么样。
“你没想多。”皇帝突然捞起他的头发,亲了亲他的后颈,“我就是……”
周逊:……
皇帝:“在对你耍流氓,嘿嘿嘿。”
……周逊心里的,皇帝虽然平时看着挺不靠谱,但是个正人君子的形象,崩塌了。
……他居然会“欺负”我。
虽然之后又被皇帝亲亲抱抱了好一会儿,甜甜蜜蜜了好一会儿。但周逊直到回自己府上时还仍旧处于自己被“耍流氓”了的震惊之中。周逊家门口站着个涂润,周逊远远地就看见,他正站在那里搓手。
见了周逊,涂润的脸上就露出了亮色来。周逊刚要和他打招呼,便听见他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老爷!”
周逊:……
他有些哭笑不得:“什么老爷?”
“如今你中了状元,是老爷啦!”涂润道,“我也中了功名,虽然是最末等的,但总算有个官儿啦,过两日我便要到外面去做官儿了,所以今日来辞行。”
周逊也向他道别,拿出了些辞别的贺礼给他。涂润又道:“对了,你听说了吗,周采要和尚书家的小姐成亲了,排场搞得可大了,严尚书还拿了张画出来,说什么那是他好不容易寻回来的传家珍宝,那幅画还是前朝林明熹的作品,说是恩人送给他的,因此他秉承着恩人的恩义什么的,所以即使周采落魄了也不毁约,要把女儿嫁给他……”
他洋洋洒洒地描述了一阵画,说画中的山水,说画的典故,又说那画中乌顶的亭子,又道:“周采真是运气好,有这么个重情重义的老丈人。不过严小姐嫁给周采可就惨了,过几年又要回边疆去,如果是我,我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过苦日子。不过严尚书这么大本事,指不定周采就能留在京城里了。”
涂润说完这些,又想起另一个话题来,挤眉弄眼地问周逊有没有哪位公主千金看上了他。周逊闻言哭笑不得,只好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人生大事。
总算送走了涂润。周逊关上门后,便回了竹语堂。他坐在书房里,将上回小五送回的画拿出来,仔细地看。
看了许久,他将画合上,笑了笑,道:“这幅山水图是林明熹辞官时画给当时的武帝、曾经杀死了自己当皇帝的兄弟篡位成功的平西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林明熹是前朝之臣,武帝却对他亲厚有加。他于是在百般痛苦中画下这幅画辞官,画中所绘的便是旧日京城外的山水,值得一提的是这幅画作于武帝登基后五年,可画上却仍旧是旧时模样的烟波亭——它在武帝进京的战火中被彻底烧毁过一次,后来武帝虽然新建了一座。可原本烟波亭是石青色的顶,那时用的石材已经找不到,只能换成了黑色的顶。可画上的烟波亭却还是旧时石青色的模样。在收到他的寿礼、这幅画后,武帝便让他离开了。也是因为这件事,这幅画分明描绘的是山水无烟波,却被林明熹题为《烟波图》。有些意思。赝品倒被当成了真品,拿出来四处炫耀?”
小多目瞪口呆,他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一桩故事,只能讷讷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啊……可石青色和乌色,这么小的差别,居然武帝也发现了?”
“或许聪明人之间都喜欢玩谜题游戏吧,对于武帝而言,林明熹是他无法驯服的属于前朝的兽,他因此很乐意在同他的每一句话里蕴藏谜题的游戏,又或者去解开他的谜题,并将它视作一种驯服的手段。可他并不知道林明熹会玩这样的游戏,却不代表他会一直同他玩下去。因此他将最后的谜题,留在给了自己的辞别之意。在那之后他便随着始终忠于先帝的叛臣谢玉山去开书院了——这是我娘过去和我说的。林家是林明熹后来收养的弃儿的后代,算是林氏后人。她当初也曾是名动江州的才女。”他转身嘱咐小多道,“把这幅画送去京城里最大的拍卖行,多宝阁拍卖。林明熹的遗作是传世的至宝,许多文人墨客都以能收藏到他的作品为荣。想必,会有许多人不吝于为它付出一笔高价吧?到时候的场面,会很热闹吧?”
“周公子。”小多吓了一跳,“这幅画是很珍贵的吧,周公子是缺钱了么?要不,告诉皇上……”
“这样好的珍品值得一个压轴。多宝阁的老板会提前几日便开始宣传、筹备这幅画的拍卖吧?让他只对外面说,他这里有一幅林明熹的山水图,来自林氏后人,不说是哪一幅。他自己便会将这件事炒热的,如今的多宝阁许久没有值得拍卖的好东西了,再不拍卖,便要被后起之秀,楚云阔家的拍卖馆、摘星楼所超越了。”
“那……既然公子要拍卖,按照这个说法的话,为什么不找楚云阔呢?楚云阔和皇上私交这么好,他肯定会全心全意地帮公子……”小多困惑道。
“拿给楚云阔,皇帝不也知道了么?这点小事,就不用他劳心了。”周逊道。
小多听了这句,他心里突然一紧,仿佛明白了什么。
是了,周公子是想借这幅真品狠狠下严尚书的面子,好揭开他满口仁义道德的假面具,把他附庸风雅的真实面目暴露在大众之下。周公子这样的手段,当然是不想要皇上看见的。无论他自己私底下有如何的狠毒,他也总想让皇上看见自己最幸福、最单纯温和的一面。
小多被自己的脑补所打动,有些想哭。
“而且……”周逊顿了一下,抓著书本的手突然一紧,青筋暴起,“我很怀疑楚云阔平时,都和皇上聊些什么,又或者,送皇上哪些书,总觉得若是只有皇上一个人,他应该不会……”
他顿了顿,耳根上染了一片薄红。许久之后,他道:“就这样吧,呵呵。”
小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感觉自己想多了呢。
若是楚云阔本人在这里,恐怕要大呼冤枉。要知道前些日子皇帝还莫名其妙地突然问他,他手上的商行里,有没有卖能让人戴在头上的猫耳朵……其灵光乍现的奇思妙想,几乎让身经百战的楚云阔为之震慑。
小多连忙领命。临走时,周逊又道:“对了。”
“拍卖的日子也该定下,就四月廿八吧,”他不紧不慢道,“四月廿八是周采和严府的好日子,一定很刺激。”
小多答是。
拍卖的事情就这么安排了下来。据说多宝阁的掌柜看见了这幅珍贵的拍卖品,直呼内行,饱受摘星阁拉踩的他一时间差点给这名神秘的卖主跪下叫亲爹。当然,这幅画竟然同传说中严尚书的话是同一张。这件事最初让掌柜极为困惑不解,若非来者自称林家后人,看其气度也非富即贵,恐怕他都要将来人视作骗子打了出去。
然而,当多宝阁专门负责鉴宝的老师傅得出了此画为真的结论,当他寻到更多的鉴宝师、甚至寻到了一名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的大儒,都给出了相同的结论后,掌柜甚至激动地流下了热泪。他无比感谢自己当初没有脑子进水、把画的主人打出去。
他当即便紧锣密鼓地开始宣传,并依照卖家的指示。卖家的目的他并不关心,他唯一以为宣传噱头的,便是他拍卖的这幅画,是林明熹最负盛名的三幅画之一。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多宝阁有一幅林明熹的名画要拍卖的事情。一般来说这样的名画不至于出现在拍卖场上,绝大多数时候,它都被世家大族所垄断收藏。而画到底在谁那里,大家也隐隐约约心中有数。可多宝阁的话语太过于斩钉截铁,这让他们不得不感到困惑与动摇,私底下纷纷就此事展开热议。一时间,原本被视为“风雨磨砺后终见彩虹”的周采与严若淇的感人婚事,也被这件事压下了热度。
而搅动这番风云的幕后黑手正安详地坐在自己的府中。皇帝打算给周逊安排一个特别的差事,但尚在决议之中,一时间无法安排下来。周逊暂且赋了闲。按理说,他的生活应当是相当悠闲而舒适的。
然而,他却面临着一个悲剧。
那就是,周逊所住的府邸被曝光了,一时间,来来往往探望状元的宾客们踏破了门槛。
他们有的是来交友的、有的是来探寻的、有的是来送礼看热闹讨好这名炙手可热的新人的,然而更多的,却是……
来给周逊说亲的。
第129章 “谢谢你,皇嫂。”
络绎不绝的媒人几乎要踏烂了周逊家的门槛, 说亲的声音吵得人烦不胜烦。周逊下午原本想出门躲个清闲,没想到又被媒人堵在了招待人用的客厅里。这回来的这个媒人雄赳赳、气昂昂,颇有几分要将这个冥顽不灵的周公子斩于马下的势在必得的豪气。
“周公子有所不知,如今您在这个月的京城最佳金龟婿榜单上排名第三, 会有这么多媒人来找您, 是很正常的事儿。”那媒人唇上一点媒婆痣, 动起嘴皮子来啪啪啪地快,“可俗话说得好啊,咱们赶服务业的,讲究的不是数量,而是质量!一对迟来的天赐良缘,总好过早来的怨偶不是?我这里……”
“等等,这个京城最佳金龟婿榜单……是什么?”周逊原本在喝茶,他婉拒人婉拒了一下午,嘴皮子都干了, 结果在听到媒人的这话时他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
“你说这个啊!这是咱们媒人这一行手里私底下相互传看的名单,名单上都是京城里的青年才俊。您如今中了状元之后,排行第三。您是沈还琚沈大人的关门弟子,又是皇帝的亲信,还住在朱雀巷。有车有房,父母双亡, 没一大家子妯娌关系要处理, 又是状元,前途无量。虽然您身世是孤儿略减了点分, 没有可见的家产和世家背景也减了分,但治愈高冷男神、陪着他从少年夫妻奋斗到当朝首辅的纯爱系如今也很有市场的嘛!”媒人满脸堆笑,“对了还有个好消息, 原本您是状元的消息刚出来时只排行第五,然而在您游街大家伙都看见了您的脸后,您荣升第三……”
“……这,第一和第二是谁?”
“第一当然是护国公府世子李邈,又有钱又有权又是世家出身未来还有爵位还是探花还很霸道,姑娘们最喜欢这种霸道世子了。第二则是谢家的少主谢正卿了,他屈居第二只是因为姑娘们担心他又出京城去打仗,不过如今他待在京城许久了,原本掉到第五名的排名又上升了。而且温柔守候的君子将军也是大热人设呐!至于第四嘛……”媒人一个个数下去,直到第十,“严嘉排在第九,无他,严家的家风太森严了,让人心累……
哦,五王爷容汾排在第十一……”
周逊打断她,道:“这……皇上不在排行榜上?”
“皇上?皇上虽然是皇上,但……伴君如伴虎……”媒人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起了皇帝昔日的赫赫威名,“咱们这嘛,再多的荣华富贵,也要有命花不是?”
周逊看着一身玄衣从门口走进来的人:……
“而且啊,”媒人又说,“皇上之前宫里还有一群男宠,也只有一群男宠,你要是个女子,你也不想进那种满是男人的地方,也不想嫁给一个只喜欢男人的……男子,对不对?咦?这位公子是?”
皇帝站在她身后,对她很和善地笑了:“呵呵,我是周逊的朋友。”
“哦哦,朋友,朋友,”媒人眉开眼笑,“这位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啊!如今可曾成家了?”
皇帝坐在周逊身边,很爽朗地一笑:“成了。没事儿,你们继续说你们的。我也来听听。”
周逊:……
“哦,”媒人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周公子,您知道您的长处在哪里吗?您的长处,就是人丁简单,个人素质优秀,因此,您若想在范围内找到最好的配偶,就得思考什么样的姑娘会喜欢您这样的人。正如喜欢谢将军的,大多是世家的大家闺秀,从小便按照着高门主母培养的。而您最适合的,则是那些清贵书香人家的嫡女,或者大世家的庶女,又或者不那么在乎您家庭的,王府郡主等。比如陈御史家的嫡女……”
“官太小了。”皇帝道。
媒人:……
“皇商楚家的庶女三小姐……”
“她就连鞋子上都镶着一圈夜明珠,花钱太多了!”皇帝道。
“瑞华郡主……”
“她?不行不行,她身体不好。”
“不是这些小姐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她们。”周逊突然道,“谢谢媒人好意,只是我……”
“诶,你倒说说,你觉得什么样的姑娘才算合适?”媒人被皇帝的杠精行为点上了火,不满道。
周逊:……这两个人不仅吵起来了眼里还都没了我。
“呃……首先,得出身高贵。”皇帝说,“周逊又是沈首辅的关门弟子,又是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