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只道梨花薄》[病弱受] ——作者:真真酱

作者:真真酱  录入:05-12

“伤风败俗!真是伤风败俗!”
辇轿停下,当中的青年被人搀扶下来,众人这才看清,无不在心中赞道,好一个玉人!青年身着紫色官服,配金色腰带,更衬得他气质高华,如同皎皎明月,怎的也不像是传闻中人品低劣、贪慕权势之人啊。
这边众人见他神情冷漠,气质清冷,怎知他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凌落今晨起来便有些心慌气短,头晕目眩,传太医来说是中了暑气,急忙施了针,想着午时还有这么个受降仪式,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换上朝服,急匆匆而去。适才在辇轿中还昏了过去,好容易才救醒。
现在他只觉得是踩在棉花上,若没有人扶持,只怕早已瘫倒在地上。可是,仪式进行中是不能有人扶持的,他暗中掐了掐手心,让自己清醒。
“凌大人。”
“凌大人。”众位大臣拱手。
“诸位大人久等了。开始吧。”
几位大臣尴尬了一阵,面面相觑,这才苦笑着抬步跟上。
凌落不是不想虚以委蛇,说些漂亮的场面话,他只是没有精力。
“咚——”
“仪——式——开——始——”
“跪——”魏帝携诸将齐刷刷跪下。
凌落其实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那个人,薛则瑞,好久不见。那道疤,是三年前留下的吧。真好,我们又能朝夕相对,只是,你早已视我为陌路。
似有感应,薛则瑞也抬眼望去。这就是夏国第一宠臣?倒是有几分资本,若不是早知他是怎样的人,只怕我也要被他骗去。如此一想,面上便多了几分厌恶。
凌落一看,心神俱裂,眼前黑雾一片,你果然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薛子圭啊。。。
“凌大人?凌大人?”
“嗯?”
“降书呈上来了,接下来?”
“嗯。”凌落把手背到身后,狠握了一下拳头,指甲都陷进肉里了犹不自知,他深吸口气,接过一旁的诏书,单手举至胸前,道:“上诏在此,见诏如见天子,尔等。。。已是大夏的臣子,当。。。克勤克勉,为国。。。分忧。”
一句话说出,已是出了一身汗,一股由内而发的虚弱感让他无暇他顾,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正在晃动,却阻止不了,诏书也早已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声响,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正当他要自暴自弃之时,一双宽厚的手撑住了他,“凌大人身体不适,先行回府。请颖川侯明日赶早,入宫谢恩。”
“是,下臣定不负皇恩浩荡。”
高德说完,几乎是半扶半抱地将凌落弄到步辇跟前,再把他弄进去。薛则瑞的一直尾随着那两道踉踉跄跄的身影,他看起来真的不太好,一副随时要晕去的样子,不会是被太阳晒的吧,今日日头似乎也没多强烈,身体这么差劲,为什么还要出来逞强。薛则瑞嗤之以鼻,可是他的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地痛,头也很痛,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子圭,想什么呢,走了。”
“哦,是。”
凌落一上车辇人立刻就没了知觉,身子重重地跪了下去,两名辇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扶上座椅,让他仰躺在婢女的臂弯里,他的脸色很不好,嘴唇灰白,一层层汗发下来,身上仍热得吓人。事已至此,高德也顾不上什么了,他一面催促快些回府,一面命人去请太医,自己则也登上了辇轿。他先解开凌落胸前的扣子,然后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掐他的人中穴,以期他能清醒过来一些。岂料收效甚微,轿行了半路,凌落仍是一丝反应也无,反而呼吸愈发有气无力。高德束手无策,只能让辇夫再快点。一旁的侍女早取出了凉帕敷在他额头,并替他擦拭胸口、手掌。
太尉府,早有太医在屋内等候。三年的时间,顾申已经由籍籍无名的太医院后生,高升成为太医令,他几乎成为了凌落的专属医师。某种程度上,夏帝是把凌落视为后宫嫔妃一类的存在,赐给他不亚于自己的规制,却对他背地里遇到的危险听之任之。他们的关系很奇怪,可以心平气和地博弈品茶,也能吵闹得上房揭瓦。他们有时候是平等的,更多时候却是不平等的。扯远了。
且说,今日太尉府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娇客,虚岁十三的太子殿下。原来小太子今早听闻先生身体不适,好歹取了令牌便要出宫,此时正在正堂内焦急地来回踱步。见老师被人背进来,急忙抢上前去。、
“舅舅!舅舅!”
“殿下,您怎么在这?”
“高公公,舅舅怎么了?”
“太子殿下莫急,。。。”
“殿下。。。”
“舅舅!”骆丰握住凌落无力低垂的一只手,感受到掌心的湿意。
“谢天谢地!大人您可醒了!老奴,总算可以向皇上交代了。。。”
看凌落张口欲说什么,“高德忙摆手阻止道:“我的大人呀,您可别再说话了,且先养养神罢。”
“对,舅舅你别说话,丰儿陪着你。”骆丰仍旧握着那只手。
众人合力将凌落弄到榻上躺好,一旁的婢女急忙上前为他除了鞋袜,脱了朝服,只着中衣。
太医上来施针排解郁气。
“顾太医。。。许久未见。。。”
顾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凌大人若果真与下官许久未见,下官倒要去烧高香了。”
“。。。。。。”
“笑?折腾不死你。”
“顾大人,您。。。”
“闪开。”
。。。。。。
许是太过虚弱,凌落没撑多久,就抵挡不住沉沉睡意,滑入梦境的深渊。
“他方才见到了何人?”
“还有谁,姓薛的回来了。”
“他怎敢!当初、当初他行刺皇上。。。”顾申压低声线。
“您也知道皇上对里头那位主纵容到了何种地步,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
“顾太医,您是不是诊出了什么?”
“哦,就中了暑气能有什么,多加调养就是了。”

☆、报到

“这么舍得折腾自己的身子?凌落,三年了,朕以为,是块骨头也焐热了。”
“。。。。。。”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三年前,朕为了把这事压下来,不惜杀了上奏的大臣,朕做了如此表态,还不足以换你一次相信?”
“。。。我该相信你吗?有时候,你就像是两个人。。。”
“。。。你是在怕我吗?你怕我凌落!你果然跟你娘一样薄情如斯,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都要远离我。”
“休再提我娘!我娘真是潇洒,一死了之,骆瑛,三年前我就该去见她。”
“凌落,你生气的样子真跟她一模一样,眼睛瞪得跟猫儿似的,看上去总算有点活气。”
“。。。疯子。”
“我是疯子,哈哈哈哈,对,我是疯子。看来我们今儿个又谈不拢了,好好休息吧,明天你的宝贝薛则瑞就要来你这报道了。看朕对你多好,早预料到了有这么一天,提前把你弄成他的顶头上司。”夏帝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说:“不过,这一路上,他可听了不少太尉大人的‘丰功伟绩’,会怎么想,那可说不准。更何况,他可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呵呵。。。”
“精彩,精彩,弟弟总有办法,让皇上喜怒形于色,姐姐可要向弟弟学习。”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殷妃娘娘和皇上,这是约好了吗?”
“弟弟如此见外,可还是责怪姐姐?”殷妃用帕子,按了按干涩的眼角。
“娘娘弄错了,凌落未曾有过姐姐。”
“小落!姐姐当初真是形势所迫。”
“。。。。。。”
“好了,你日后会明白的。丰儿十二岁了。”
“。。。。。。”
“那孩子很喜欢你。”
“。。。。。。”
“你最是心软,一定不忍心那个疯子,拿我们娘俩陪葬。”
“。。。。。。”
“那好,既然你不愿意听,那姐姐就换一件事。。。”
“娘娘在这里说,就不怕隔墙有耳吗?”
“哼,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我的儿子,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若真的为太子计,娘娘不该来找我。”
“你。。。”
“子贵母死,我说得没错吧。”
“。。。”殷妃双手无意识绞紧锦帕,呐呐说不出话来。
“娘娘定是觉出了什么?”
“。。。。。。”
“你怕他当初怎么对雪姬,如今就怎么对你?”
殷妃的脸色愈加惨白,眼神呆滞,眼眶凸出,毫无方才的仪态可言,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噌地站起来,蹬蹬后退几步。
是了,当初就在那大殿上,夏帝亲手将雪姬的尸身肢解,投入油锅烹煮,最后制成肉糜送与宫妃及指定大臣分食,还将她的头颅洗净,安放在透明罩子里,日夜观赏。那种滋味,她一辈子都不要回想。
“救我。。。救我!落儿看在我们小时候。。。”殷妃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扑过来跪倒在床边。
“娘娘这话可笑,我又能做什么呢?”凌落按了按额角。
“你能,你能!只有你才能近他的身。。。丰儿登基,你就是摄政王。”
。。。。。。
次日。
“薛将军这边请。”
“凌大人。”薛则瑞在桌案前立定,草草地抱了一个拳,便拿眼神直瞄脚面,不说话了。
凌落听到那阔别三年的声音,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笔,他不敢抬头,生怕那不过是黄粱一梦,人说先爱上的便输了,我不知何时已爱你如斯,你却只当我是过客。凌落在这边思绪万千,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在思索文书的批语。
小吏在一旁有些尴尬,上司没有吩咐,他便不能退出。薛则瑞却是不管不顾,行为散漫,丝毫不将岳丈之前的提点放在心上。他顺手捻起桌角上的一张纸,轻声念道:“‘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大人在一手字甚为张狂,只是缺少一些风骨。”
“凌落久病,手腕无力,倒是画虎类犬了,让将军看了笑话。”
“怎么?原来是临摹吗?这便对了,文书上的字迹,才是真正适合大人的。”
“哦?”凌落抬眸看着薛则瑞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凸出的疤痕看得一清二楚,凌落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想要抚摸上去。
薛则瑞却不答,转身对小吏说:“你先下去。”
“这。。。”看凌落点头,小吏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下。
“人说字如其人,太尉大人的字,也跟你人一样漂亮呢。”
凌落眼睛微微睁大,明明是二十几岁的成年男子,却有几分孩童般的纯真与茫然。
薛则瑞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他恶声恶气地说:“凌大人可真是饥不择食,该不会每一位来这司署的大人,都尝过凌大人的滋味?大人这是,又瞧上薛某了?”
“薛则瑞。”凌落低声道。
“怎么,生气了?”
“。。。。。。”
“这么禁不起逗啊,怎么办,凌大人,你不会给我小鞋穿吧?”
凌落不说话,他觉得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揪住领口的衣襟,本就大病未愈,又经历一场心绪起伏,想不发病都难。当薛则瑞发现不对的时候,凌落已经整个人趴到桌子上了。
“喂,你怎么了?”薛则瑞看到这样的场景,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连带着,心上有些微的疼痛,不过眼下他无暇他顾,这样痛苦,想必是病得不轻吧,难怪进来时就看他脸色不好。
凌落在薛则瑞的手搭上他的肩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过来,他推开他,自己坐直身子。他的脸色依旧惨淡,苍白的薄唇紧抿着。
“你。。。到底有事没事?我去叫。。。”
“一个小手段,薛将军不就上钩了?凌某听闻,薛将军那样的好汉,最是喜欢保护弱小,若凌某方才戏演全套,再装装可怜,结果会,很不一样吧?”
“。。。。。。”薛则瑞气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凌大人果真本事了得,薛某今日算是领教了!”说罢,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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