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下——安迪

”

“对不起，校长。”还没说完，白须发老人的话就被打断。

丹尼斯眼睛里闪着骄傲的光芒，坚定地微笑：“我信任珂洛斯，胜过相信我自己。为了他，我甘愿舍弃一切，包括生

命。而且我毫不怀疑，他也会一样做的。”

“人是会变的。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赫拉克勒微微叹息。

丹尼斯点头表示感激校长的好意，但语气更坚决，甚至带一丝年少的张狂与危险：“就算珂洛斯某些地方改变了，也

一定有他的苦衷。但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伤害我。”

丹尼斯的眼神明亮快活——只要朋友还能并肩战斗，对抗黑魔势力的艰难战场，一样有冒险的快感。

老校长沉吟：“你还是希望珂洛斯做你的保密人？”

“我不希望任何人冒生命危险，来保证我一家人的安全。”

赫拉克勒握着年轻名巫战士的手，眼神被点亮：“只要还有人坚持你这种热血和信念，这世界就不会真正被黑暗吞没

。”

为了掩饰毫无保留的表扬引发的不好意思，丹尼斯咧嘴笑了：“我突然想到，就让儿子叫哈瑞吧……就像我们的血统

一样普通，但听起来挺带劲。希望茜西和他的教父也喜欢这个名字。”

校长的表情慈祥：“有你这样的父亲，他将会是一个被祝福的孩子。”

第五卷 未来从不幻灭

三九 奥林匹亚斯密室

纯血黑魔徒们的势力不断巩固，巫师元老院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坚持战斗的人们面临空前的绝境：大多数人们战

栗在恐惧中冷漠观望，只有极个别团体还在拼死抵抗，而对占尽上风的黑魔徒，这些抵抗并不足以造成威胁。

客观地说，属于耶赫华的黑暗时代已经可以算是完全降临。

人们反而纳闷：这些时间以来，耶赫华随时可以覆灭整个魔法世界。

他……为什么还不动手？

揪心而折磨人的漫长等待中，最大的新闻，来自奥林匹亚斯——不解的议论声中，21岁的西弗勒斯·文洛克争取到了

一纸人人羡艳的聘书，开始教授魔药学。

“为什么要雇用一个纯血黑魔徒？”

面对人们的困惑、愤怒甚至指责，校长报以坚定的微笑和沉默。

更多的人情愿认为，这次聘任是奥林匹亚斯向耶赫华示好的一种姿态。也许像黑魔徒中的核心顶尖人物挥舞橄榄枝更

有效，但是那类世家后代如莱斯特，根本不屑一个教职。学校最后选择性格阴沉但魔法天赋高超的文洛克，也算是妥

协的好办法。

也有人不满足于沉默和等待。

巫战士们明知大势已去，还是不肯放弃战斗彻底躲起来。像丹尼斯和茜西，就一直尽力为凤凰社做点什么。随着战友

日益凋零，死亡、失踪或失败的坏消息不断传来，几乎天天长在格林家的马可常常被吓得脸色苍白。

纵然不害怕死亡的威胁，这对恩爱夫妻偶而还是会惆怅：以往不管多么难，总有珂洛斯在，以高超的魔法能力，守护

着这个家。哈瑞出世以后，除了一定准时来庆贺生日，孩子的教父行踪变得飘忽不定，跑到山谷这一头来蹭饭吃的次

数明显下降。丹尼斯忍不住的时候，也试过问一脸疲倦的罗慕洛斯，根本得不到珂洛斯更确切的消息，只互相看见一

双同样担忧、同样疑虑重重的眼睛。

跟马可不一样，罗慕洛斯很少来太阳山谷的格林老屋拜访。难得见到他一次，落拓的温和微笑总是老样子，找工作频

频碰壁、生活拮据，也没能改变他的自若。

也许只有丹尼斯看得懂狼人眼底越来越浓重的焦急：这时候，如果巫师元老院和黑魔徒之间来一场常规战争，胜负根

本没有悬念。重写历史的唯一希望，也许就是灌注魔法给珂洛斯、让他去对抗耶赫华的计划。

赫拉克勒一直反对这么做，老校长的理由是“牺牲几个人的魔力甚至生命，去赌一个不太有把握的希望，这太疯狂。

”

时代已经这么坏，每一个敢于对抗黑暗的人，生命都已经不完全属于自己，必须考虑那些需要光明和希望的人……不

可以轻易去冒险。

没有魔法世界公认第一巫师的相助，即使茜西很清楚怎么运用那古老魔咒，计划还是搁浅了。因为珂洛斯不配合。

罗慕洛斯苦苦劝说很多次，希望珂洛斯接受这个庄严的使命。但是一听说这个计划的核心部分，就是攫取好友的魔力

为己有来增长力量，因此很可能会牺牲这些人的健康、生命，珂洛斯就刻意减少往来。

只有在每个月圆之夜，罗慕洛斯被迫变身为狼时，才能见到化身巨型黑犬来陪伴他游荡荒野的老友。

以动物形态出现时不方便谈话，但狼人看得懂深灰色眼睛里面的关切和固执。他知道，必须找到更好的办法，帮珂洛

斯获得更强魔力时不损害朋友，计划才有可能推进下去。

一开始，珂洛斯是故意躲开大家，怕被劝说接受计划。到了后来，他开始忙着做一件更有意义的事；约会。

也许，“约会”这个词并不那么合适，事实是，他一直在和雷文·史密斯见面。

相聚得越来越频密，携手来去的两个人相处也日益亲昵自然。两个人颇有默契，不讨论正进行中的惨烈战争，偶尔开

口交换一些看法，也都有意不涉及现实中的一切，只并肩游历，足迹遍及不同的时空，纵横八荒。大部分时间，他们

都只是默默旁观那些人和事。

……过去，或者未来。

每次不预告便出现的男人，始终只是雷文——从英俊异常的容貌，到从不牵涉战争双方的超然身份和言谈。雷文从不

强迫或诱劝珂洛斯做任何事，甚至从来没有试图引诱过他那燃烧的身体、容易出轨的欲望，最多好心帮忙，用手替他

宣泄积蓄太过的欲求。

抛开敌对阵营的身份，忘记身边男人的目的，是劝诱自己尊奉他为主人。

小心翼翼回避一切现实话题的两个人，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以奇特的默契互相陪伴。

从深沉无梦的酣睡中醒来，珂洛斯睁开眼，触目是奢华的陈设：熟悉的轩敞起居室，水晶灯烛依然辉煌，红铜盆里的

植物似乎更苍翠热闹了。穹顶画中私语的华服人们、白色大理石浮雕中的花朵也自顾悠然盛开和凋谢循环，就像中间

的无数时日从来没有流逝。

外面世界的是不是秋天，对这个华美的空间毫无影响。

谁管过去的时间是一年还是一生？

在这个魔法空间里，只不过是上一个刹那。

空气中隐约浮动浓郁的腥味，来自珂洛斯身上星星点点飞溅的半干精液。

曾经，以雷文·史密斯形貌出现的黑魔王，喜欢坐在榻边的这张高背雕花扶手软椅上，点醒他欲望的脆弱，和人性的

残酷。

此刻……已经不再需要人提醒，因为珂洛斯赤裸的皮肤知道，身体躺在柔滑如水的中国织锦丝缎上。

代表着征服和权势的男人，正紧紧拥抱着斯图尔特家族的叛逆之子——呼吸相闻，肌肤相亲。

看着男人骨节分明、线条修长的手扣着自己疲倦软垂的性器，感受着他恒定如山的身体传递的强势，珂洛斯内心微微

叹息：每次都姑息一点点，内心那头咆哮的欲望之兽，和本性的软弱，居然可以被纵容到这一步？

这种逃避和放纵，对不起艰辛绝境中奋战的格林夫妇和马可。每次月圆之夜见到痛苦的罗慕洛斯，会忍不住严厉地拷

问自己，会觉得心刺痛。会不安。

身体是欲望及时宣泄后的倦怠，灵魂却不能放松休憩，沉浮在悲哀里。

这是身为男人处在大时代的无力感，也是不能抗拒生命本能力量的无奈。

雷文的指尖滑行在对方裸露的皮肤上，开始新一轮带着玩味的爱抚。

珂洛斯努力抑制这动作挑逗起来的新一轮冲动，试图让说话声音冷静：“这房间完全看不见天色……要是在太阳山谷

我那个小木屋，现在，应该有曙光了。”

“但愿你喜欢——为了避开战斗，来奥林匹亚斯的密室。我是为了尊重某些需要，比如，躲开你可敬的朋友们。”雷

文的语气里面没有指责，只淡淡叙述事实，“我还施展了一些小魔法，把这里变得适合你的生活起居习惯和审美品位

。”

传说中的奥林匹亚斯恐怖的密室，创始人们的力量之巢。

所有人都以为，奥林匹亚斯现任校长是黑魔王唯一惧怕的人；古老魔咒守护的校园围墙之内，是仅有的安全地带。如

果他们知道，耶赫华竟可以带人自由进出密室，根本不在乎赫拉克勒重重魔法布下的防御圈，会不会彻底放弃抵抗，

或更绝望？

——巫师元老院虽然被打击得毫无抵抗能力，还在苟延残喘。巫战士们凋零将尽，依然在“为了自由、为了生命”的

旗帜下战斗。

——奥林匹亚斯依然无恙，成为大多数人最后的冀望。

——以耶赫华的实力，只要最后一次进攻，所有的抵抗力量都将灰飞烟灭。他……到底为什么延缓攫取权势的钢铁步

伐？

“密室是恐怖，但只攻击不配存在的生命。你身份贵重，当然不会害怕。”知道怀中人在想什么，雷文并不在意。

明知道再说下去会触及禁区，珂洛斯还是没法装作无动于衷轻轻荡开话题。咬咬唇，终于接着问：“没什么能阻止你

赢得最后胜利，还不动手？”

“我需要想通一件事。”似乎等这个问题已经很久。凝视对面人儿俊美面孔，雷文的眼睛越来越明亮，瞳仁底下似乎

燃起暗红的火焰。

这时候，他似乎不再是雷文，而是那个耶赫华——权焰熏天的黑暗巫师之王。

珂洛斯扬眉：“什么？”

“毁灭这个世界以后，我应该做什么？”

珂洛斯世家出身，受过良好政治和统治教育，当然立刻听懂，黑魔王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有多少权衡和焦虑。

如果耶赫华想要的是常规的帝王业绩，得到大帝国的荣耀，以少数忠诚的门徒驱使大部分心怀不满的民众，已经足够

。可黑魔王用残酷无情的屠杀做手段，要造就契合自然规律的理想新世界，仅仅得到普通的权位，几乎等于全面失败

。

淡淡一笑，随口回应：“确实，破坏很容易，足够的武力就能赢得一切。而建设新秩序、新世界却很难，需要大智慧

。”

激赏地凝视怀中人，雷文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追随我的信徒们，一部分忠诚无可置疑，却残暴嗜杀，或者偏激狂

傲；另一部分投身权势，渴望加利息收回投资。”

“难怪……如果你的杀戮真是为了拯救，当然不屑于建设一个比现在更糟糕的世界。”珂洛斯眼睛开始发亮，“你似

乎并不急着解决问题，反而沉湎于游荡时空，甚至不急着杀我——要知道，很多人都认为，如果得到必要的帮助，我

是有机会杀掉你的人。”

耶赫华微笑：“你没有任何机会。我一定能找到彻底征服你的方法。征服你心的方法。”

换了别人，刚从高潮的颤栗、深沉的酣睡中苏醒，还全身赤裸着被男人紧紧抱在怀中，多少会有些狼狈和软弱。也许

只有经历过太多折辱和挣扎的珂洛斯，才能在这么巨大的压力下，依旧冷静思考。所以，他还能嘲弄地笑：“如果我

内心软弱，就是在宣判整个魔法世界的沦落？……你这么说，似乎是在逼我，就算仅仅为了保住我珍惜的人的性命，

也绝对不可以被你征服？谢谢你提醒，我会拼命坚持。”

“真正的征服，是没资格权衡、不可能抗拒，不得不全身心服从的。”

不容置疑，耶赫华有资格狂傲。他战无不胜，无所不能。

正因如此，并不在乎怀中的珂洛斯一时忤逆。

耶赫华极端蔑视人类动物性的破坏本能，立志要扼杀苍生为延续一条命的营营役役，以杀戮创造新秩序，保证万物之

灵的尊严。眼前的珂洛斯，正是黑魔王光辉事业最理想的参与者，他为什么会毅然站到另一个阵营？难道，真的只是

为了对一个普通男人的迷恋，和半生绝望追逐？

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只要你还考虑战斗，我就不算赢定”。

为了延续斯图尔特家族的名声和存续，为了维持姓氏的尊严，珂洛斯放弃了长子继承权。但他不仅仅是天生的战士，

更拥有典型贵族的思维方式——他的价值体系，已经优雅超越了众生的卑微需求，只追逐心之所安；遇到危险，反而

能激起热情。

珂洛斯的血液渐渐发热。

就像听见猎人脚步的野兽，知道危险临近，投入高度戒备状态，反而能激起身心疯狂的兴奋，和挑战命运的快感。

四〇 感官陷落

耶赫华指尖抚过紧绷的白皙的肌肤，然后，看着珂洛斯的皮肤渐渐染上一层漂亮的嫣红。

忍不住默默惊叹造物的神奇。

凑近正渐渐充血的漂亮身体，唇贴在身下火热的耳朵上，低声：“你对我的奉献和需要，真的只限于身体？”

光滑如丝缎的赤裸身体剧烈震荡。珂洛斯没有抬眼看正陷于困扰的魔王——这个不惜用最残酷手段追求理想的男人暴

烈可怖，信徒膜拜敬畏他，旁人惧怕或仇恨他，但没有人真正理解他，更不能被任何人改变。

珂洛斯的眼神渐渐散乱。

低头看两腿间，散乱着白色精液斑点。这些痕迹，是因为不久前，珂洛斯放纵感官，在雷文爱抚下达到高潮。

如果只是简单的情欲难抑，冷水和自己的手已经足够；如果只是迫于契约的奉献，何必多此一举，花这么多时间一起

游历时空感悟事件与人心，沟通观点？

傲岸暴烈如珂洛斯，心灵洁癖如珂洛斯，怎么可能任由身体交给不曾投入感情的手，来促成欲望宣泄？

这些日子以来，耶赫华用种种办法，在争取一粒高傲的灵魂虔诚效忠。我们曾并肩漫步荒原，探讨生命存在的价值和

意义；我们也携手穿越时间长河，聆听众多哲人智者的倾谈；我们曾经争论中展望未来，共同设想巫师建立的社会能

够抵达的理想极限……感受着紧密贴合的皮肤温度，想起他所做的一切，被看穿的狼狈、被重视的充实，交错袭击心

头。

两个人都强硬，从来不肯放弃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但每次见面，他们都刻意忽略敌对的身份和事实，只以脱离俗世

得失的超然姿态交往。即使讨论眼前的战争和局势，也并不囿于阵营，对纯理性的见解更感兴趣。

漫长时间里，一再把身心最脆弱的瞬间交给这个男人，在他怀中，由他掌控……这一切，真的只限于身体吗？

珂洛斯的视线转到男人坚挺得已经高昂的阴茎，他并没有感到被侮辱，或受侵犯。和雷文正面相对，发现漆黑如夜空

的瞳仁深处，血红的欲望已经熊熊燃烧，却被某些更强势的东西、更深刻的欲求压制着。

令耶赫华强自抑制而非直接攫取的东西，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