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拿过床头边的芙蓉糕,我微微停顿一秒,这……是小哨子最爱吃的零嘴呢。
一块块分发到众人手中,能很明显感受到众人在接过糕点时的好心情。看着眼前众人开始将糕点送入口中,我嘴角微
微上翘,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他们在吃糕点的时候很可爱。
神色柔和的目睹芙蓉糕逐渐消失于众人手心,我嘴角抿起奇怪的弧线。应该是即时性的……
“我,有句很喜欢的话呢,”跳跃式冒出一句,声音若从紧紧包裹着的身体里流泻出来,空灵飘渺的很不真实。而在
听着的无衣等人渐渐感到头晕目眩,视野模糊。
随着众人神智的涣散,麟寒七的话语也慢慢若有若无的淡淡,“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
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无依。”
小七的,梦想;小七的,渴望。
斜视双目瞥了眼昏迷在地的众人,我轻轻闭了闭眼,不愿多作沉迷。外面,有鸟,鸟儿,是可爱的;外面,有云,云
儿,是美丽的,但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呀。
微眯眸子,露出残忍的笑意,冷笑着的我唇边的笑意也逐渐扩大。
有些人的伤口,是在时间中可以慢慢痊愈,而另外有些人的伤口,则是在时间中慢慢溃烂的。这些年,我痊愈的只是
外表,有一种伤,它早已深入骨髓,在看不见的地方肆虐,愈发纠结、折磨。
原本未被碰触,已是疼痛不已无所排泄,当伤口被狠狠戳了一下,又会做何处理?
抽着气忍住痛的慢慢下床,我动作迟钝的费力将地上昏迷的七人纷纷扶于座位,还细心的擀擀干净他们身上的灰尘。
而一连串的举动做完,本人已是一脸苍白不堪且疲软无力。
身累、心死。
虚弱的瘫坐床沿,随手将床头已冷的茶水拿来咽过几口。绝美的面容一丝表情也无,木木着眸子盯死手上的茶杯,缥
缈的恍惚,让人难以窥测心中所思所想。
憋屈的太久了。
而那人的音容笑貌,突然就这么无预警的浮现在眼前,跌宕心扉。如同一部画面泛黄的黑白电影,一幕幕一幕幕,不
停重演,搅乱错落。
尘封的记忆深处,忽然响起那道熟悉的让人心痛心酸的温柔嗓音,近的仿佛在耳边般呢喃悄悄。
那口吻依旧隽永温柔,似他自始至终对小小女孩一般。
回旋的是那个人在临死前说过的一段话。
当时的他已淋漓鲜血,处于弥留之际。
难得小小女孩愿意也能够破天荒的握紧小小男孩的手,他们贴的是那么的拢那么的黏,宛若连体。小小女孩细细的听
着小小男孩带上了一丝悲凉意味的构思未来,那个,不会,永远都不会属于他们的,永远都不会到来的未来。
“你知道吗,我喜欢唤你‘寒’或‘情儿’,无论是哪个称呼,只要代表着你的名字,都让我感到幸福呢。”
……
“当你说着‘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无依’时,
我是多么希望,那个能使你无忧之人,是我啊!”
那个人,在耳畔喃喃着,随后,逐渐的逐渐的……消音了。
木然的表情遽变。瞬时,止不了了。
泪,晶莹剔透,偷逃出眼角。
这一滴的透明,夹杂怀念,夹杂离别,夹杂悔恨,它流落人间,只为……领悟。
凄凄惨惨的,拉了拉动嘴角,全身散发出一股惑人的气息,如同传说中以歌声引 诱航海之人迷途的女妖,绝美、无望
。
对着一室的昏沉说道:“作为皇室的暗影,你们无疑是强大的,却也必须是孤寂的,因为除了主子外没有任何人能知
道你们的存在。”
“可是我却不愿你们再如此了呢。曾经的我有过好多指责,埋怨于为什么不能生来就高人一等,埋怨于双手的苍白无
力无法自我主宰,埋怨于所谓的世道天理,甚至……也时不时困惑于为什么要出生?”
可是再如何的牢骚满腹,却依旧过活着。
不快乐的,不知“快乐”为何物的,苟延残喘着。
抬眼望向周围死寂一般的众人,淡淡的笑了笑,那漆黑的眼中一片空洞。我一语道破,“活在阳光下吧,你们。”但
,不要相伴我左右。
我是灾难。
曾经满手血腥的踩着“他们”,曾经一心视作往上爬的踏脚石,曾经放任自相残杀,在这一世,拉下帷幕。
罪,需自赎。
唯有离的远远,才能忍住伤人片片。
而魔鬼,本就该寂寞。
明知他们听不到,却仍徐徐道,“你们会忘了前尘往事,我也会在宫外给你们赋予了很富贵的新身份,当再次睁开眼
睛时,你们会是‘人’,而我唯一的希望则是你们能开开心心的一辈子。不必感激我什么的,你们唯一要感恩的,只
是小哨子罢了。”
我设想,即使空白了记忆,无衣等人在安置下还是可以美满的。
潜藏的,那潜藏许久的情绪,似乎有觉醒的冲动——那是强烈的,黑暗的,狂暴的,嗜血的,无尽的……所以,现在
的我巴不得一切的所有都规避了自己。
呆呆着目的流连碗中的甜食,其实这掺了药物的芙蓉糕,是我给自己准备的。拼上万分之一的渺茫,本希望自己能摆
脱过去一点,活下去,笑下去,且难得也愿意相信对于失忆的自己,麟冷冉同样不会改变。
想幸福一次的。
偏偏……
对于一个才半大的孩子,德贵妃等人都能如此的伤害,我绝不原谅。如果只是讥讽了自己或伤害到了小哨子人身的话
,我可以不在乎,然而结局却是死亡,那就罪无可恕了。
动了杀机呵,手指轻滑杯沿,静了一阵,起身离开床铺。
看不顺眼的,除了便是!
反正所谓的人间世道,无论如何衡量,不都是无能者自生自灭,有能者得权得势的专横。我所贪恋的一点点小小幸福
被狠狠的打碎,不得已的无路可退,那就放纵完所剩的享受,我无所顾忌,也没了顾忌。
耳畔忽远忽近飘来一首歌: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而死亡,从来都不是最终的解脱归宿……
血液沸腾,嚣张的叫嚷着释放,寻求宣泄。添了添水润的粉唇,眼中溢溢控制不住的兴奋,以及,对艳色鲜红的无尽
渴求。尘埃着被封印的饥渴正逐渐召唤我步入那毁灭之地,万劫不复的深渊。
预想的宿命,是偶然,抑或必定?
如果的……如果的“幸福”呀……
在这个世界上,最最长久的陪伴轰然消逝在自己的眼前,随即弥散于冰冷僵直。明明刚刚还笑声不断的,于这份刺激
下导致于做出了一直在回避的抉择。
心的二分之一,已然悲伤不堪。但是,一个人独自在角落舔触伤口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无须压抑。
我要代价……
好想看到那女人妖冶的血红染满自己冰冷的指甲,温暖自己干涸的伤痕。
决绝,定要女人在自己手里流逝掉生命的色彩。
那,一定很美!
狂躁……
可是,最最亲爱的小七,你内心真正宽恕不了而原谅不过的人,到底是谁呢?
风落过,带走一声绵绵叹息。
许是鲜少现身公开场合,在即将步出大门的瞬间,我竟觉得外面的太阳扎眼的刺痛,金灿灿森然的照耀在身上,镀起
一连串的鸡皮疙瘩。外面的世界和室内的空间如两世般隔绝,稍稍恍惚了神志。
前世今生呐……
放不下的除不了的逃避不掉的挣脱不得的,既然站在了悬崖边,那就纵身跳下去吧。
已经……没了牵挂。
42.兴师
大大的吸入一口空气,这才真正的全然踏出宫殿。不过说实话,我确实不喜出外,因为这庭院深深……很是隐晦肮脏
呢。虽然这里的路永远是那样的光亮照人,仿佛永远都被奴才们给时时清洗,但,这光鲜的背后溢溢渗满无尽的泪水
与鲜血。而错身一处地儿,若是明知道永远无法彻底洗净它,还会安居么?
眼不见心不烦而已。
我的出外,我的打定。
呵呵,果然啊,转世后的自己……娇贵了太多太多!
冷冷的睨视众人,此时已然非“麟寒七”而化身为“寒”了,眼含金戈切玉的嗜血冷情,暗黑的强大气息第一次完全
释放。
不再戴着面具的暴露在阳光下。
黑主黑主,暗縤浩浩。
殿外侯着的众宫女和一干侍卫,注目到如此冰封的少年,心猛然压迫一紧,早前呆滞于七殿下的贸贸已消散无形。一
大帮子的赶忙叩首跪下,黑色的发丝间间或溢出微微的细汗,骇然于这气势。刚才的殿下仿佛那高高在上的君王般,
霸气且操控,给予他们沉重的压力与负荷。
众人惊。
“起来吧。”清亮而微哑的嗓音轻轻飘来一句。
再次叩首,宫女及侍卫们方起身。
怀念的勾起一抹笑,不经意的斜了斜眼众人,噢?竟在其间让我揪出个老熟人。
“你……”脑海走马灯了一遍,他的姓氏和相貌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中鲜明,虽是疑问句可我却是肯定的口吻,“李
侍卫对吧?”
“下官正是。”来人一脸献媚。
狗样……若干年前萍水,当他气势的率领一群“东西”闯进院落丢回琴哥哥时,怕是预料不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吧,还是,他自己势利的太久而忘了曾发生的事。恶魔般心思绕动,旧债新账一起算清了吧。既然送死送上了门,李
某人的美意自然不能辜负。
敌人……
努力的想表现轻松一点,却发现吐出这几个字如此艰难,怪不得常有“咬牙切齿”一说。我下达命令,“你,领路,
德贵妃。”
旋即一想到呆会儿要碰头那个真正意义上害死小哨子的幕后黑手了,亦是……冉曾经的爱妃、冉的女人,我的心思不
由百转千回。
正待提脚。
“容禀。”一道声音阻断了我。
疑狐的瞥瞥,说话的是个清秀的小佳人,却……宫廷内普通的宫女?不像。
因为单单眼睛一扫,我便意识到这个“宫女”绝不简单。目光有所掩饰的隐藏犀利,浑身极度收敛而不形于外。呵呵
,也是个背负故事之人吧。
“宫女姐姐,何事?”让自己一个很是沧桑的游魂称呼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姐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但我待
人还是很维持礼貌的。
“奴婢沉香。”这宫女微微侧身道了个万福,道出自己的姓名,态度不卑不亢,“奴婢愿……”
少女真挚的看着我的眼睛,坚定道,“奴婢愿一同前往。”说罢,少女低头,半是诚恳半是等待。
态度倒很讨我的巧。
默语。此时我也在思考着少女掺有几分真,几分假。犹豫片刻,我迟疑的伸出纤细缓缓叠在少女的白皙手掌上。
小小手拉小手。
绝非因为相信,不过是暂时的妥协。
少女的来路我已猜测到了几分。但是冉啊,小哨子走了,你便想派个什么来填补这份空洞么?不过真的填补的了么?
还是,想就近安插个即时的眼线呢?
可少女却反而认定了这为信赖。她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如对待珍宝般轻柔复裹住手中软软的脆弱,温柔的声音流泻出
来:“主子。”
我微不可察的一颤。
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却终不能忘。
——“主子,你笑起来好好看噢!”
——“奴才会一直陪伴在主子身边的,一直一直!”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伦家的心意……主子还不明白吗?”
……
层层叠叠,交织在了一起。
这声“主子”悄然透露了少女的坚定与使命,却也勾起了我另一段的回忆。一段,在被冷落被遗忘时得到光明救赎的
回忆。
那年,半点儿大的小哨子被指派到了我那简陋的院落。
那个午后,两个人第一次的相遇。
“殿下。”初进宫廷很是无措的小哨子完全不敢正视面前身份尊贵的皇子,即使对方还要自己小,却只低着头小心翼
翼,语气卑微的生生道,“奴才小哨子,是来伺候殿下的。”
却换得我良久沉默。
而后,有点好笑眼前人的拘谨,我随意的自我调侃,“你来之前应该听到所谓的吩咐了吧,”迎上小哨子尴尬的眼神
,我不以为意的笑笑,自己的处境自己自是一清二楚的很,“那些人一定教导你过——‘这个你要去的院子不须太费
心的伺候,反正也是个一辈子不会翻身的。’”
旁人怎么对待的,说感觉不出来,那是在可笑的蒙骗自己。
一语道破。
生嫩的小哨子楞在原地,暗暗,殿下好神哦。就是因为都觉得跟着七殿下混不会有好“钱”途,所以不够资格的小哨
子才能得到如此安排。
好不容易的回神,虽是这么被吩咐过,可小哨子之于这漂亮的如玉子金童且身份高贵的不可攀的皇子,仍心生敬仰,
面露正色,“您是殿下啊,是尊贵的,而奴才就是奴才,奴才的职责就是服侍好您。”是的,不管别人是曾经如何“
经验谈”过,小哨子傻傻的死心眼。
傻的可爱。
风起风落。
“以后,那你就别叫我‘殿下’了,”没有那种好命可以成为“殿下”,我挑选了个自己比较能接受的称呼,“叫我
‘主子’吧。”
“嗯。”小哨子笑的屁颠屁颠的乐开了花。
从此,泱泱皇宫,有了那个专属于我的小哨子,也有了只会称呼我为“主子”的小哨子,有了……被羁绊的牵连。
过去,现在……是谁在脑海中遍遍重复于那首歌曲的中文——
曾经是你,是你让我能继续呼吸
但现在我连和你打招呼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