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民间,哪有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啊?”金戈受不了地大翻白眼。
“话虽如此,毕竟您是私下出宫,有违宫规,还是小心为好啊。”
“你既然肯陪我下山,也算你尽忠职守。但是你要是再这么明里暗里威胁我,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金戈摆明
了不买他的帐。
“这里是南城主圭元的地盘,请殿下万万不要在这里逞能。”
“我金戈从小到大怕过谁啊。”金戈怒目以对。
“属下只怕宫主怪罪下来担当不起啊。”
“哦,原来你这个小跟班也是贪生怕死之辈嘛。”金戈难得地笑了,上扬的唇角似乎还带着戏谑,“这就好办了
,到时候你引咎辞职,我就保你不死啊。”
“殿下……”
“行了行了。”金戈似乎不想与他争执下去,他记得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桐湾道在哪啊?你不是说你认得路
吗?”
“殿下,桐湾道乃是非之地,您非去不可吗?”俊昌面露窘色。
“废话。是你说只有那儿才有桐梨树的。”金戈认真地说,“桐梨树的香味是那绿魔物最喜欢的味道,只要找到
桐梨树,我肯定那魔物就在附近。”
“其实您与它交手多次都未能将其降伏,这次也不一定会成功啊。”
“今非昔比,那家伙上次与我交手时手了伤,我当然要趁此机会除掉它啊。”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属下领路就是,不过请殿下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准备什么?”
金戈好奇地睁大双眼。
“您去了就知道。”
俊昌没有解释,径自往前走了。
桐湾道上热闹异常,脂粉的香气与醇香的酒气混合在空气中迎面扑来,使得金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前喧闹
新奇的景象使他愣了一会儿,须臾之后,他转身怒视着俊昌,只见俊昌故意把脸转向别处,不去看他。
“这里明明是花街啊。”金戈受骗似的大声嚷嚷起来,“小跟班!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常来啊?”
“殿下,属下早就说过此处乃是非之地了啊。”俊昌支支吾吾地说。
“我问你是不是常来啊?”金戈瞪着他。
俊昌面露难色,半晌才说:“是,不过……”
“下流。”金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甩袖离去,“不许跟着我!”
“殿下……!”
正在气头上的金戈刚转了个弯,就与人迎面相撞了。
“呀……”那人轻呼一声,跌倒在地。
“啊,……你还好吧?”金戈一时手足无措,忙伸手去扶。
“呵呵,您长的真好看,不是本地人吧?”女孩巧笑倩兮,柔美异常。
“呃……是……”金戈受到夸奖一时间无所适从,竟然飞红了脸颊。
“您真可爱。”女孩蓄一头金黄的长发,笑的时候眼睛像弯月一般美丽,“您好面熟呀,好象在哪见过呢……我
叫碧悠,您是?”
“呃……我是……”
“殿……少爷!”俊昌大步赶上,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你干嘛啊……”金戈不解地看着他。
“少爷与姑娘萍水相逢也是有缘。”俊昌说着,从腰间掏出一袋钱币,“这些就当是见面礼,请务必赏脸收下。
”
“呵,您倒是个识趣的人,如果愿意就到街尾的阁楼小坐。我就不打扰两位了。”碧悠说着,朝俊昌颔首一笑。
“小少爷,也欢迎您来。”碧悠俏皮地眨了眨眼,转身离去了。
“呼。”俊昌吓出了一身冷汗,“殿下你没事吧?”
金戈纳闷地看着他:“为什么要给她钱啊?”
俊昌闻言忍俊不禁:“不给她钱打发她走,您还真打算奉陪到底,迎娶她做少星宫夫人吗?”
“你……你胡说什么。”金戈一时语塞。
“好人家的女孩是不会出现在这条街上的。”俊昌解释说,“您心无成府是很容易被骗的。”
“你果然熟门熟路啊。”金戈冷冷地说。
“呃……”
“算了,去找桐梨树吧。”
“其实,知道殿下想查找绿魔兽的下落,属下已多次查访过了。”
“什么?”金戈吃了一惊,“你是说……”
“属下之所以常来这里,是为了查找桐梨树的准确位置。”俊昌笑着说,“这里只有一家叫摘星楼的酒家庭院里
种植了三株桐梨树。”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啊笨蛋。”金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害我瞎操心啊。”
俊昌笑而不语,金戈无可奈何。
此刻,在宁山的御天殿之内,顺太旁若无人地走进了阿涉的休息室。
“你可真会挑时间啊,”阿涉倚着松软的靠垫笑着叹气。
“谁让我们的御天大人忙起来不分昼夜,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可以聊两句嘛。”顺太笑得很无辜。
“什么话,你说就是了。”阿涉强打起精神来。
“你很久没看见金戈那家伙了吧?”顺太在阿涉床沿坐下。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阿涉目光幽远,“前阵子装病,这阵子又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了。”
“原来你知道他是装病啊。”顺太有些吃惊,“不过想来也是,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嘛。”
“只要他安分点。别老是闯祸就该谢天谢地了。”
“这么说来,你的位置岌岌可危喽。”顺太笑了。
“嗯?”阿涉微一侧头,发丝从他前额滑过,愈显清丽无匹。
“就是那个叫俊昌的侍从官啊。”顺太不紧不慢地开口,“要是按以往的经验,那些侍从官在他身边待满一个月
就算不错了,可是这个俊昌,在他身边都快一年了哦。”
“是啊,快一年了。”阿涉说完,视线似乎越过了顺太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你真的打算继续对他不闻不问啊?”
“还能怎样,他现在很自由不是吗?”
“你不管他的话,以后他会恨你的哦。”顺太警告说。
阿涉苦笑,一双美目竟至于哀伤莫名。
“你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啦。”顺太起身告辞。
“谢了,阿太。”阿涉笑容澄净。
顺太会心一笑,转身走了。
古香古色的酒馆内打扫得一尘不染。招呼的伙计殷勤奔走,似乎从不觉得疲倦。四周的客人龙蛇混杂,不少人都
带了女伴,因此并不大的酒馆显得异常拥挤。
在这里待了近一个下午,金戈终于忍无可忍了。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那魔物什么时候出现本来就不能确定,您着急也没有用啊。”
“那好,我今天就在这里住下了,我不信等不到它出现。”
金戈神色坚定。
“住下?”俊昌大为惊讶,“在这里?”
“是啊,有什么问题?”金戈挑衅地看着他。
“不……要是宫主知道您在这种地方夜不归宿,恐怕……”
“我们又不是来玩的,怕什么啊?”
“殿下来做什么只有您和我知道有什么用呢?宫主是不会相信的。”
“反正他很少管我的事,一时半会他发现不了。”
俊昌只好点头答应了:“属下追随您就是了。”
“这才对嘛,小跟班。去后院摘些桐梨树的花叶来,我有妙用!”金戈神秘兮兮地吩咐,俊昌只好照做。
当俊昌知道他所谓的妙用就是用桐梨树的花叶泡澡时,不禁哭笑不得。
“小跟班,水又凉了,快去打热水啦!”金戈用头巾裹着头发,懒洋洋得趴在浴桶边沿,他的脸色也因为长时间
水汽的浸润而显得异常红润。
“殿下,您泡这么久皮肤会起皱的,还是先起来吧!”俊昌一面加水一面劝说,升腾的热汽很快盈满了整个房间
。
“你懂什么啊,桐梨的味道越浓就越可以吸引绿魔物的注意力的。”金戈说着,仰面往水里躺去。
“同时也意味着危险性越高啊。”俊昌严肃地说。
“危险?”金戈嗤笑一声,“以前我才六岁它都不能伤我分毫,更何况是现在!”
俊昌闻言一怔,眼神忽然转而忧伤,就是那场争斗,夺走了悦司的生命。他仿佛可以明白当初悦司守护自己的心
情了,只是这理解来得这么晚,什么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金戈猛然间机警起来,脸色异常兴奋。
“它来了!”他说着,急急起身穿衣,“那家伙的脚步声……你听!”
的确,在这沉沉的午夜里,只有这响声沉闷异常。
就在金戈旋身取过立于墙边的长矛时,忽然一阵晕眩,他几乎站不住脚了。
“对不起殿下……”俊昌扶住了他,“属下不能让您冒这个险。属下刚才在您的酒杯里放了迷药。”
“你……!”金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片刻之间已支撑不住,“枉我这么信任你……混蛋,你不是它的对手啊
……”
“放心吧,殿下。”俊昌将他扶到了床边,“属下性命事小,您的安危事大,以后,殿下就可以如愿以偿,摆脱
属下这个跟班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一双紫色瞳眸沉醉使人晕眩。
金戈神色紧张,但明显已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了。
“俊昌……你不是小跟班,你,你合格了……”金戈呢喃着,沉沉睡去。
“殿下……”俊昌语气温和,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被深深触动了。他替金戈掖好被角,站立良久,终于毅然走出
门去。
如果不能成为朋友,那就誓将变成敌人了啊。而作为俊昌本人,宁可死,也决不能失去金戈对他的信任的啊,好
不容易才得到的信任啊……
夜色阴沉,然而一场殊死搏斗却正要开始……
第五章 月色蒙胧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这一觉感觉睡了好多年。
像沉在湖底的铅块,又像一个被按在水里的人一样,被捆住了手脚,他想挣扎,却沉得更深。疲乏但永远在意志
的门口游荡的幽灵般的梦魇把他吞噬了。他想醒,但觉得呼吸困难,无法动弹……
终于当他从昏迷中恢复了知觉,便不由自主地高声呼唤着:
俊昌!
但没有人回应。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他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这里是少星宫!
难道是他做梦了?
他使劲地往床柱上砸了一拳,生疼的触感袭来,他才确定他确实是在自己的寝宫之内。
原来是做梦。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出宫,没去桐湾道,那一切都来得及。
“殿下,您醒啦?”推门进来的侍女又惊又喜,慌不迭的朝门外大喊:“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这情形让金戈困惑了。
此时身上一阵浓浓的桐梨香气扑面而来,金戈的心又瞬间停止了跳动。难道是真的?不,不会的。
“小跟班!小跟班!”他急切地喊着,总觉的俊昌熟悉的笑脸会突然从门后出现,但是他失望了,没有回应,没
有脚步,什么也没有!
当宫主瑾司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几乎绝望了。
“父王?”他颤抖着低声呼唤。
“你总算醒了。”瑾司严肃的面容显露出一丝放松的神色,“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了,把父王吓坏了。”
“三天?什么三天?”
金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但他却颤抖个不停。
“孩子,俊昌的死你必须负点责任。要不是你不听劝告,一意孤行,他也不会贸然行事……”
当心里最想问的事变成别人口中残酷的事实,金戈简直要崩溃了。
“你骗人,俊昌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金戈几乎是哭着喊。
“你冷静一点。”瑾司强迫他听进自己的话,“俊昌的确是死了,那魔物狂性大发,把俊昌的身体撕成了碎片,
是南城的守卫亲眼看见的。”
“不会的……”
“是真的。事情惊动了南城主圭元,是他派人把你送回来的。”
俊昌死了,怎么可能呢?
他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金戈也想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可是他根本做不到。要他承认,那个有着紫色瞳眸的黑发青年,已经在这个世界上
不复存在了,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以后他再也不能看见他了,再也不能叫他闭嘴,再也不能叫他小跟班了,
这怎么会是真的呢?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久前还在身边不停地说话,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最过分的是,
他居然用迷药欺骗了自己,他还没受到惩罚,怎么可以不见了啊?
金戈想得头疼欲裂了,他几乎开始喘不过气来。
“殿下,殿下!您不要紧吧?”一旁的侍女紧张地扶住他,替他拭去额上沁出的汗珠。
“滚……滚!都给我滚!”金戈猛然间发起狂来,“我再也不要什么侍从官了!再也不要了……”
宁山之上,因为金戈的事而骚乱了好几天。以至于没人敢在宁山之上提起俊昌这个名字,但一件事无论曾经多么
轰动,随着时间的流逝,最终也难免归于沉寂,即使只是表面上的。
御天殿内,阿涉正临窗站着,面色凝重。他沉思得如此深入,以至于有人推门进来他也没有发觉。
“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看他呢?”
顺太说着,随手摘下羽帽置于桌上。
“我想也许他并不想见我啊。”阿涉叹了口气,视线仍停在窗外收不回来。
“那家伙平日里就够乱来的,这几天时间更是疯了一样,见人就骂,见东西就摔。”顺太夸张地说,“总算没做
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
“他一定难过得不得了,如果用他的命可以换回俊昌的命,我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这么做的。”
“是啊。如果用你的痛苦可以换走金戈的痛苦,我想你一定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呐。”
“两天前我曾去过少星宫,他没有看见我。我怀疑那时他眼里一定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哭,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哭
。他一向争胜好勇,就算伤得浑身鲜血时,也不曾皱过一下眉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