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别告诉我又在见不得人的地方-------”
“唐吟------”
柳文狄咬牙切齿的声调响起,腾出手猛给了他一记爆栗,用尽了全身气力才压抑住蔓延至胸口的怒意,只得无奈
得揭开衣襟,露出胸口的剑伤,变色道:“真是只小驴子,你没有长眼睛吗?”
“嗯,方才太心急------”难受地看着那道深长的伤口,唐吟有些歉意得吐吐舌头,灰溜溜低头道:“是急躁了
些,我都没有抬眼看---------”转念一笑,又露出一副耍赖状:“怎幺样,都是你错得离谱,休想让我吃了亏
,还低头认错---------”
“啪”得一声,额头一痛,又挨了一个爆栗--------
(82) 如意
屋内春色迤逦,而屋外最郁闷难耐的莫非唐睢了,一人独坐在小屋外发呆,闷得连纱珞窗网上有几只萤虫都快能
数出来了,不知道节制的唐吟如此大声的叫嚣,是担心惊动不了旁人吗?暗暗念叨希望受伤的人不会给他弄死,
好在灯影摇摆,身形乱晃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昔时宁静------
“唐睢,为什么一人在屋外吹风?”
正努力甩头,想要抛去心头纷乱念头的一刻,身后小池边遥传来一个轻飘飘甜腻的声音-------
唐睢顿时吓得面色如土,柔情蜜意顿尽失。
“我去通报吟哥----”颤抖着唤了一声,返身埋头等也不等就推门而入,同疾步而出的唐吟险些撞个正着,不及
解释,掩上门,运气于臂,猛得抓起他怀中的人,向房梁上抛去-----
纵身跃过发呆的人,拉开锦被遮挡住那些碎裂的黑襟布片-----
“唐睢,你颠了?”唐吟水眸闪烁,不满的嘀咕还未扬起,望见他忙不迭得努嘴,露出一丝苦笑。不由得咽下后
面半句话,关切得扫了眼翻身伸臂贴附在梁间的人。
身后“当”得一声,门扉顿开,苏月已经拧身闯了进来,盈盈目光随意然而却是异常仔细得细览全屋后,回神打
量起僵立的主仆二人,饶有兴致得笑道:“平日里看你们两个冷冷淡淡的,没想到交情还不错,数日小别,便能
彻夜长谈----------”
当唐吟不擅长掩盖的脸蛋上变换起数十种表情,忐忑不安地找寻着借口之际,经验老道的唐睢却滴滴溜眼珠一转
,陪笑道:“小月,今夜,就让唐睢占用吟哥一晚,看在我们出生入死多次,促膝长谈一宿也不为过吧?”
继而跨进一步,挡在其身前,戏言道:“喜欢罗嗦的女子是留不住吟哥的心------”
苏月一怔,有些迟疑得望着那张笑嘻嘻的脸,一瞬间娇美的脸上掩不住讶异的神色,唐睢虽然常与吟哥作梗,但
对女子一向谦和有礼。屈指可数的几次翻脸也都是为了三哥文狄,此人在那些唐门长老心中还有些份量,万不得
已,也不愿意得罪。
“那明日晨曦,我派人来侍候漱洗”虽然有心怀疑二人联手戏弄自己,但刚刚入唐门委实不便大发脾气,更何况
小屋内虽然凌乱,却都是些菜料烹煮之物散落一地-----
见她脚步浮动,身形旋转,渐渐向门边移去,喜出望外,紧张得快窒息的唐吟低低吁出了口气,紧绷的脸皮也放
松下来。
正在暗自庆幸之际,“滴答”一声细微的响声,仿佛水珠落地,在寂静无声, 宛如可以听见心律声的小屋里激
起一片波澜。
唐睢变色之际,黑暗中屋外突然响起一声惊雷,风雨骤落,显得格外清晰的雨点声延寻而下----
急速敲动瓦檐的乱草雨滴,以及在狂乱夜风中回旋的枯枝败叶,掩盖住了那一点点不应该出现的声响。
“心情正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种恼人天气”面色触动的苏月,轻淡得抖了抖红衣上的枯草,摸索到桌边,拾起
油毡伞,回眸一笑道:“那我走了,让你们两个大男人饮着香茗慢慢聊---------”
“还有,唐睢兄弟若喜欢这屋子,就留在这儿吧。想不到唐睢兄弟见多识广,烧的菜还真是可口至极------”苗
条的身形渐远,语声渐弱,小小的屋子终归于平静。
“唐睢告退,伤药都在矮柜中,万不得已,不要去药铺,以免引起小月猜忌”
小心谨慎的人挪挪脚蹭去地面血滴,怪笑起来:“这么大雨,苦命的唐睢,该到哪里去呢?”
“你留下” 又羞又恼隐匿梁间的柳文狄飘身疾落,正想进一步挽留,不料连夜折腾未曾休憩半刻,疲累得手足
酸软。面前昏乱,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身后的唐吟眼明手快一把扯住,才没软倒下去。
“谁伤的你?是那个雷菲吗?”唐吟眼神一沉,粗声粗气道:“下次‘赏’他百来颗‘透骨钉’--------”
正偷饮了口凉茶,悠然自得得向外走去的唐睢,闻听此言,喉头耸动,扑哧一声,将茶水喷了出来,挤眉弄眼得
嗤声道:“快省省,细细算来,你要分上八十透骨钉,有人会心疼死的--------”
朗朗笑语不断中,柳文狄的清俊脸庞一阵白,一阵红,尴尬得无处容身,只有一伸手,狠狠心将总爱作弄自己的
人赶到风雨中去-----
风骤雨浓,停身房门之外的人,摇头感叹世态炎凉之时,门扉声动,复又开启,泄露出晕晕烛光,一副蓑笠也被
推了出来。
硬硬一堆粗物,却将自己痴痴念念的一颗心抚慰得百转千回,很不能为他死上千万次------
玲珑雨幕中,仿佛又看见那座游人如织的江南小楼,意气风发的自己同年少俊朗的人在习习晚风中秉烛夜游,是
如何畅快------
回想得高兴,顾不得夜深雨浓,酒性大起,兴步奔出困固自己的唐门宅院,一头扎入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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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她知道?”
被为唐睢的捉狭惹得哭笑不得的人,瞥见默默无声环抱自己的人露出难有的审慎之色,意外得小声道。
“只是有点不安------不过,小月没有发现,不然刚才就跳起来了。”望见那张染满菲红的脸,唐吟耳边渐渐再
也听不见浓烈的风雨声,忧心忡忡道:
“伤口裂开了,你的功力好象差了很多,每次见面,都挂着伤。
风平浪静前,你就藏在这儿,席夜楼的事,明朝我就派人手去-------”
“嗯------吟哥,哎唷”
“怎么了?”怀里响起轻唤声,把有些失神的唐吟吓了一跳,垂首一望,怀里的人微微挣扎身子试图摆脱,这才
发现自己的双臂正紧紧勒住他,紧迫到他不耐疼痛。
骤然大惊之,忙松开了手,孩子似的轻松笑道:“只是太想念你”
摇动的烛火中,细致清雅的长眸里燃起眩目的星星火焰,千百种爱意都漫延开来------
窗外夜风萧瑟,凄风苦雨,屋内却是里充溢着温柔眷恋的气息,在那融化一切的温馨灯火中相拥而眠,痴痴聆听
他缓缓跳动的心律,默默传递着无言的情意。竟让唐吟那一颗飘泊不定的心镇定下来。直到蒙蒙天际泛起晨曦之
色,温暖的阳光涤尽了惨淡阴云,始终不肯睡去的唐吟才准时得爬起身,蹑手蹑脚的溜出屋外,将屋外等待侍候
梳洗的仆从打发干净-------
“小主子--------”
迷糊中,清爽的微风拂动起鬓边的发丝,如同他温软的手指抚摸脸庞,痴笑半晌的唐吟还未真真正正从甜蜜的梦
境中清醒过来,耳边陡然传来一声大喝,被惊醒过来。
“三百人手已经派出了,只不过啸风的新主行踪不定,那位席少爷也是个麻烦主,江湖上好几路人马都在寻他。
”
“嗯,救他出来。我要他开心”心不在蔫埋首文书中的人哼了一声,又沉下头去-----------
“还有,把银两分派下去,饭食自己打理,唐睢需要休养调理-------”唐恬淡自在地一笑,摸摸小巧玲珑的鼻
子,不好意思得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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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睢的小屋内,阳光万绺如发丝般散落了一床,也照落在惺松睁眼者的脸上。
“吟哥-------”想到昨夜依然抗拒不住伤乏的疲惫,早在唐吟合眼前就沉沉睡去,残留在相逢的喜悦中不可以
自拔的人,歉意得摸索着枕边,细长的手指刚刚触到一张便笺,突然缩了回来-------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床前,耀眼的阳光在从他身后涌来,勾勒得愈来愈近的小小脸庞精致而灵秀,玲珑剔透到睡
眼惺忪的人不自觉尴尬起来, 翻身而起,随手裹上墨色的披风,郁郁的色采衬得心情更加沉重。再如何努力也
挤不出温和的笑容,阳光灿烂的小屋里顿时泛起丝丝入骨的寒意---------
“卫狄”踌躇良久,柳文狄才喃喃出声道 “为什么进来不出声,想吓死叔叔吗?”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
“柳叔叔说的是”满脸敌意的卫狄忍不住莞尔道:“小侄进自己家的门忘了敲---------可叔叔是客,不也一样
没有敲----------”
(83) 皮囊之故
“那是因为-------因为------”绞眉凝思半刻,柳文狄痛苦的喘息道:“叔叔要找个地方藏身。”
短短一句谎言,累得自己汗湿中衣,喘息愈来愈虚弱,在那明亮清灵的眼眸,任何狡辩之辞都显得脆弱而不堪一
击,不用他疑惑的探询,发懵乱跳的心就先败下阵来。
暴雨后的天际清朗怡人,爽洁的气息却一丝一毫也无法进入自己的鼻翼,望着面前弱小的身影,柳文狄细致柔和
的面庞上泛起一抹为难之色。恨不能拔脚奔出屋去,可那样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去,会给吟哥唐睢带来诸多困扰。
最重要的是,苦尽甘来,委实不愿意放弃心心悬念的吟哥-------
“嗯,那叔叔什么时候离开?”正自矛盾,耳边又传来卫狄的清脆童声。
“很----很快-------”柳文狄犹豫着吐出违心之言,不觉耳鬓燥热,沮丧得一侧脸,却目瞪口呆得看见卫狄转
身倒过一杯茶,两指小小的手掌捧着那只大大的青瓷花盅,严峻的大眼睛关注得察看着杯内,缓慢得挪到自己面
前,生怕洒出一滴-------
“过门是客,叔叔请用-----”灵波荡漾的大眼睛闪了闪,缩缩鼻子道:“不喝茶,现在走也行,小侄就不远送
了--------”
“我同娘亲花了好多年头才同爹聚到一处,如今搬入此处,不必再受破檐陋室的苦楚,是绝对不会离开一步的”
卫狄威胁的声调扯起,握着茶盅的手臂抖动起来。
一阵狂风裹着喧哗人声远远传来,卫狄惊惧得眉毛一颤,抽身欲退。身体摇动中,热液颠簸飞溅出杯,顿时痛得
蹙起眉头。
“你偷偷来的?”柳文狄心头蓦地亮光一闪,接过茶盅,翻手将转身欲退的人手掌扯住,转手取过水袋,将淋漓
的冰凉水珠尽数泼落在红肿起来的手面上。
手中一空,他却缩了回去,悻悻道:“我宁可死也不要再接受你的好处,唐门是我的家,倘若明日还看见叔叔,
就不会仅仅是一杯清茶了------”
“‘金毛虎’不会受人胁迫离开,尤其是受你胁迫-------”柳文狄潭水般深邃的眼眸里涌起痛苦之色,眼睛眨
也不眨得看着开始失去耐心的小人,飘摇数载,性子已经被不歇的战斗磨得急躁,不知不觉同这软硬不吃的小东
西斗起气来。
“那是你逼我的-------”
只见他纠结着小小黑眉,慢慢从靴筒里摸出把雪亮的匕首来,伸出细指摸摸刃口,嘻嘻道:“叔叔知道唐门是干
什么吃的,所以一个伤口也不能留下-------
同行过一路,卫狄知道柳叔叔功夫不差,力气也比我大,可最好也不要碰伤我,不光爹会询问,所有人都会质疑
-------在这里没有人敢冒犯我-----------”
转瞬寒冷凄清的小屋,充斥起柳文狄烦乱的沉重呼吸声,冷汗再度沾湿了身后衣衫,支吾半晌却喑哑般发不出半
点声音。
看见那握着匕首一步步逼近的小人,满脸郑重之色,柳文狄不由得苦笑起来,右手一翻,劲力微收,席卷其身的
掌风顿时将其推搡后撞,连人带刀都摔落一地-----
“想杀我?再苦练二十年,或许有机会-----”
不料滥用劲力之下还是激得自身血气上涌,猛咳起来,挣扎着想要拿过那杯茶水,压下自己急促的呼吸,略微一
迟疑,复又推将开去------那小鬼头的东西还是少沾为妙-------
无可奈何得向他望去,却见那小东西闭着眼睛,张着口,湿漉漉一动不动得仰躺着,安静得不再言语。
终究是个孩子,气力不佳,面前景象直看得柳文狄心头惶惶乱跳,骇然担忧起来,该不是方才掌力还是太重,仓
促间几步抢到他身边,右手抓住脉门,不料卫狄两眼蓦睁,一记小擒拿手反而将脉门上的右手扣住,一时之间柳
文狄不知何故,诧异相对间,只见他嘿嘿一乐,另一只手掌迅速一扬,顿觉得星光乱闪,扑面而来。
暗叫不好,侧身疾退,嗦,嗦连声,在耳边连声疾响---------
寒鳞小物,已经飞散开去-------
不觉又出了一身虚汗,如此近的距离,若非他人小力弱,小擒拿手扣不死,自己定然在劫难逃-----而且会面目
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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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狄,跟谁学得这些下三滥手段,太过歹毒了。”柳眉一蹙,俊秀的长眸中慢慢透出怒火,正待教训,徒闻门
外熟悉的步行声愈来愈近,先前毫无惧色的人徒然嗤得爬起,手忙脚乱将匕首塞入靴中--------
仓皇倒过一杯茶水,一团和气道:“叔叔,喝茶”
看见冷酷无情的一张小脸转眼变得笑颜殷殷,柳文狄还没揣摩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当”得一声,门扉开启,
唐吟已经兴冲冲跨了进来-------
“片刻------”
“卫狄在这儿-------”柳文狄用力一瞪那个糊涂爹,敢紧打断他的胡言乱语。
唐吟兴冲冲抬起的手臂不由自主的跌落下来,颇为难堪得转过脸来,瞅瞅门侧的儿子,迟疑道:“卫狄,
你--------你-----不是同娘亲去看刀疤叔叔了吗?怎么一身水渣,你们在干什么?”
“教习武功,正说到‘小擒拿手’的无用之处。然后叔叔就把水浇了我一身”不待柳文狄出声,那刁滑的孩子立
刻抢声道。
无辜的大眼睛眨巴两下,他又咬咬唇笑道:“只好改日再讨教了,叔叔的武功比爹厉害多了,孩儿讨不到半分好
处----------”
“呃--------这个----”唐吟望着迅速消失的小小身影,长出了口气,掩上门,伸臂从后面抱住伤神的人诧异道
:“何必挑这个时候,你都没有康复。幸好小月离开数日,否则恐怕会漏馅-----”
“吟哥-----------”
“哪里不对劲?”察觉到他苍白的面孔,渗出冰寒冷飕之气,唐吟收紧手臂,只觉得怀里的躯体愈来愈冷,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