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陛下的喜爱,一定也会受到早日回去服侍的连番催促吧。我也等不及想要与她再会了呢。”
贝尔南知道艾佩尔农伯爵在追求艾梅的事情。妹妹和自己一样,非常轻蔑这个横暴的人,所以拒绝了他的求爱。可是伯
爵根本就不觉得自己是被讨厌了,还一心认为艾梅只是要在结婚前守住贞操而已,所以既然已经生了孩子,就能给自己
肯定的回答了。贝尔南很不赞同宫廷里这种结婚之后就可以随便偷情的风潮。虽然他自己也是来者不拒,与邀请自己的
不少夫人们有着关系,但艾梅和她们是不一样的,在巴黎也许已经不流行了,可她仍然一心爱着自己的丈夫。
贝尔南强行忍耐住了对伯爵仍去一句“她根本没有空子给你小子去钻!”狠狠给这个骄傲的家伙鼻子上一拳的冲动。如
果和国王的宠臣为敌的话,那么不仅是自己,连族人们都会受到牵累的。因此就算不甘心到了极点,也必须要慎重回答
才行。
“我会给她写信,告诉她阁下亲切地问候了她的。”
“哦哦,请您务必费心!”
看不出贝尔南真正意思的艾佩尔农伯爵大喜,自来熟地抱住了贝尔南的肩膀。
“我时时都想与您增进关系呢。”
“真是令人感谢的话啊。”
“今天陛下召见您吗?”
“是的。”
过去可是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急促的召见的。
“那么我们一起去觐见陛下吧。”
被艾佩尔农伯爵硬拉着,贝尔南走进了宫殿深处。
“艾佩尔农伯爵阁下,阿尔德维奇骑士大人到。”
侍从高呼着访问者的名字。
亨利三世的房间在能够俯视塞纳河的侧栋里。国王陛下不管什么事都喜欢豪华,所以这里也装饰的与他的作风一样,连
客间的墙壁上都装饰满了金丝缎子,令人为之目眩。底板上是用光洁的陶制瓷砖铺就的,走在上面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房间里到处摆放着从意大利进口的躺椅,上面堆着带美丽流苏的绢质抱枕。
优美而华丽——但是说起来的话,比起男人的房间更像是女人的房间。只要一来到这里,贝尔南就无法抑制地这样想。
亨利三世是凯瑟琳王太后最爱的儿子,称他为“我可爱的眼睛”,她对他的态度远远不同于其他的孩子。不管在什么时
候,不管做什么,她都与他在一起。恐怕巴洛亚家兄妹不和的根本原因也正在于此吧。而亨利三世会扮女装,住在好像
为贵妇人准备的房间里,也是太过沉浸在母亲的生活环境里的缘故。王太后陛下的确是个很有胆量的人物,但是她毕竟
不是男性。教导儿子男性是什么样子,这应该是父亲的职责,可是亨利二世却在负起责任之前就去世了。不过话说回来
,说不定还是这样比较幸福。因为他的儿子们都柔弱到了无法肩负他人的期待的地步。
弗郎索瓦二世从儿时就病魔缠身,最后因为耳朵的炎症而夭折。
路易九世患上了结核病,在自己吐出的血海中断了气。
亨利三世除了有梅毒之外还算是健康,可是却一点也没有继承王位的意思。
就连奥尔良公爵,也有传言说他无法折断对自己亲生姐姐玛戈的罪孽深重的恋情,以至于无法结婚。
(这样下去的话,巴洛亚家族的血脉说不定会断绝的啊。)
国王是国家的基石。如果没有了基石,自己的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贝尔南就感到一阵颤栗。
假如亨利三世没有留下王子就逝世了的话,下一个登上王位的就会是奥尔良公爵了吧。可如果公爵也没有子嗣呢?王位
会落到有着与王家最近的血脉的男子——也就是与巴洛亚家族反目为仇的新教徒首领,亨利·德·那瓦尔身上。这样一
来的话,率领旧教徒同盟的亨利·德·吉斯是绝对不会沉默的,一定会产生比如今还要更加激烈的宗教战争。
生长在法兰西的贝尔南绝对不想看到自己的国家落到分裂的地步,也无法忍受同胞相互残杀。为了让这种悲惨的情况不
会发生,必须要让巴洛亚家族存在下去才行。可是……
“哦哦,卿回来了吗!”
和长得一副温和面孔的乔维尤斯公爵昂茹一起,亨利三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在看到艾佩尔农伯爵的时候,他那深褐色
的眼睛就闪出了光辉。这就是所谓爱到无法自制的程度吧。
贝尔南的心理产生了阴暗的确信。这个国王是不会生下子嗣了。除了把希望寄托在奥尔良公爵身上,再也没有别的方法
。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的话,那就必须早一刻也好地切断公爵对姐姐的爱恋。贝尔南咬紧了下唇。如果要追究起来的话
,这些都要怪在王太后头上才对。和亨利三世形成了鲜明对照的是,玛戈王妃与奥尔良公爵一点也没有受到过母亲的注
意,他们不得不在远离宫廷的安波瓦斯城里肩并肩地长大。既然是被丢弃在了那种不互相依靠就别无他人的环境里,那
么两个人的心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也是根本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带来了另一个贝尔南哦。”
艾佩尔农伯爵一边在国王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一边说着。
亨利三世抬起了涂满白粉的面庞。
“阿尔德维奇,旅途的疲劳已经恢复过来了吗?”
“多蒙您的关照,陛下。我已经完全恢复了。”
贝尔南回答着,低低地垂下了头。这是对国王的礼节,表示只要是陛下的命令,做臣下的随时都有被砍下头颅也毫不畏
惧的觉悟。
“朕听说了很有趣的话啊。”
亨利三世打量着自己的宠臣们,说道。
“这样一位的叔父菲利普是率领着朕的战船船团的大人物,也是一位海之勇士,某一天,他希望自己可爱的侄儿也能走
上与自己同样的光荣道路,但是,他的愿望之前却横亘着一堵巨大的墙壁。”
国王呵呵地笑着,命令贝尔南道:
“至于是什么样的墙壁,就请卿自己说出口来吧。”
强自忍耐着不快感,贝尔南再次低下了头。没办法,只要生活在宫廷里,就不得不一直忍耐下去。如果想要爽快的心情
的话,那干脆就不要接近这个地方。
“只要站在甲板上,不到五分钟就因为晕船而倒下,然后不得不一直躺到船靠岸为止。”
长长的头发上撒满紫罗兰香粉的圣琉克高声地笑了起来:
“真是没有骨气……!”
而多尔侯爵嘲笑似地说道:
“好在航海的时候没有妇人们在场啊,阿尔德维奇。如果被她们目睹到的话,那你就不要再登上陆地了,干脆抱着耻辱
沉进海里去还来得好些。”
贝尔南在面上堆起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虽然如您所见,但是请您考虑到,那个时候我才只有五岁而已。”
坐在国王身边的乔维尤斯公爵很沉稳地开了口:
“无论是多么出名的勇士,也都会有不堪回首的时代的。可是您比我五岁的时候已经好太多了。我那时别说是海水了,
就连沐浴都会害怕,还哭叫个不止呢。”
亨利三世抚摸着他的脸颊:
“可怜的孩子。如果当时朕在卿的身边,一定会温柔地擦去卿的泪水的。”
“请万万不要这样做。几年之后,愚弟克洛特也因为同样的理由哭闹不休,我也以陛下一样的悲慈心去宽慰他。可是他
却并不感谢我,反而在我的手臂上咬了一口。那就是小孩子本能的反应。如果那时我让陛下受伤了的话,现在就不会存
在于这里了。所以还好当时陛下不在身边啊。”
在这一群傲慢的年轻人里,只有乔维尤斯公爵有着与他的容貌相符的温柔,这也就是国王陛下为什么特别宠爱他的缘故
吧。贝尔南也只对他没有任何厌恶感。
“那么经历了初次航海之后,您就只得放弃成为伯父大人那样的船员了吗?”
公爵问道。
“是的。于是我为了能加入陛下的军队而刻苦练习剑术。我觉得在陆地上出名之后,应该就不会再上船了吧。可是我却
没有考虑到会有作为陛下的使者渡海的可能性。”
艾佩尔农伯爵插口进来:
“这次的船上之旅也如此痛苦吗?”
“还能像这样站在各位面前,在我看来都是一个奇迹了。通往英格兰的海路可与平稳的地中海不同,简直就像地狱一样
。竟然有高达十尺的巨浪一个个地打过来。”
圣琉克的身体大大地颤抖了一下。
“我终于明白了。正因为原本就住在地狱里,英格兰人才会那么野蛮、残酷又贪婪的。”
多尔侯爵也以赞同的表情点着头。
“能够统治那些家伙的,也就只有女恶魔伊丽莎白而已啊。”
亨利三世握住了乔维尤斯公爵的手。
“说实话,朕原本想派卿去做使者,让那个穷乡僻壤的英格兰女王见识一下法国宫廷的精华的。可是听到了刚才的话,
果然没派卿去是正确的啊。”
公爵微笑了。
“谢谢陛下为我着想。我也对明知前有苦难,仍然慨然前往的阿尔德维奇阁下无比感叹。”
沐浴在宠臣们的视线下的贝尔南弯下腰去行了个礼。
“多谢您的夸奖。但我只是尽到身为臣下而完成王命的义务而已。”
亨利三世拍了一下手。
“听到了吗?各位?只要是国王的命令,就没有任何异议地服从,难道这不是值得称赞的忠心吗?”
宠臣们逢迎者国王的意思,一起对贝尔南发出了赞赏的声音,可是一个个的眼睛里都渗透着嫉妒的色彩。
“昂茹,与那边的各位一起去玩球吧。朕与阿尔德维奇有事要谈。”
等骚动告一段落之后,亨利三世这样说道。
“是,陛下。”
乔维尤斯公爵以几乎感觉不到体重的流畅动作站了起来,优雅地向贝尔南行了一礼,带着对国王陛下要说的话充满兴致
的艾佩尔农伯爵他们,走进了国王的寝室。
“请坐在这里。”
亨利三世拍了拍自己的身边,刚才公爵坐的那个位置。
“是,恕我失礼了。”
跟那些宠臣们不一样,阿尔德维奇很不习惯这种亲密的态度,他动作僵硬地在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卿知不知道杰克·德·夏瓦隆这个人?”
贝尔南点了点头:
“记得他是奥尔良公爵的马术长……那一位有什么问题吗?”
“最近他不光是骑马,甚至跨在了朕的妹妹身上!”
这个瞬间,国王的眼睛中喷射出了愤怒的火焰,贝尔南不禁屏住了呼吸。而后,他想起了另一个传言。与那瓦尔王妃有
着不能公之于众的关系的不只是奥尔良公爵而已,她的第一个男人其实是亨利三世,就连过世的路易九世也与她不清不
楚。
(一直以为反正那些都是对王室有着恶意的新教徒传出的流言……看来似乎也并不都是流言啊。)
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发生变化,贝尔南用最大的努力绷紧了面部的肌肉。
根据这些流言里说的,亨利三世与奥尔良公爵会彼此敌对,是从互相争夺玛戈王妃的爱情的孩提时代就种下的根,王妃
选择了公爵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成了激烈的憎恶。如果这些是真的的话,国王的愤怒也会波及到不理睬自己的妹妹身
上吧。如今玛戈王妃已经受到了与她高贵的身份不符的冷淡对待。有一次,贝尔南刚好在现场目睹了那种场面——亨利
三世在夜会的座席上唆使了艾佩尔农伯爵,对玛戈说出了极端残酷的侮辱:
“虽说失礼,可是夫人您还真难归进那瓦尔王的喜好里呢。无论是苏菲夫人还是佛斯夫人,那瓦尔王的爱人都是像小鹿
一样的美女,可是您比起鹿来更像一头骆驼。哪,不是还有两个驼峰在您身前摇晃吗。”
艾佩尔农还把两个南瓜装进自己的上衣里,以恶心的动作在那里揉来揉去。
看到他的所作所为,玛戈因为过度愤怒而气得脸色苍白,无言地冲出了大厅。贝尔南也难堪得想要转身就走,因为那实
在是太过下流幼稚的揶揄了。
(那个时候,陛下因为玛戈殿下拘泥于那瓦尔王妃的身份,不愿意成为自己的同伴而大怒。可是现在想起来,他也许是
因为玛戈殿下爱上了其他男人而嫉妒吧?多半就是这样没错了。)
如今的亨利三世周身又燃烧起了嫉妒的火焰。因为他知道比谁都爱着、也比谁都恨着的妹妹又有了新的恋情。
“这有确定的证据吗?是谁说夫人与夏瓦隆大人有关系的?”
国王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是朕派到那瓦尔公馆的间谍报告的。老资格的侍女把男人带进了玛戈的房间。后来朕就一直在调查那到底是什么人,
今天终于弄清了。因为那男人虽然隐藏在玛戈的寝室里,却因为与访客产生争执而冲了出来。还真是冲动啊,拜他冲昏
头脑所赐,朕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根本无可辩驳。”
贝尔南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话:
“该怎么形容……还真是位愚蠢的先生啊。”
“可恶。玛戈到底是看上了那男人的哪里啊!”
亨利三世掩饰不住自己的焦躁,在椅子背上啪地拍了一掌。随后又后悔了似地咳嗽了一声:
“难道这是对朕的反抗?既然见不到最喜欢的弟弟的面,就用他的手下来当无聊时候的慰藉……”
这就是比起承认自己的恋情来,还是迁怒于人更轻松吧。得不到回报的单恋真是可悲啊。贝尔南对国王感到了同情,可
是刚才的话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陛下的心痛臣能够了解。那么您要把二人怎么处理呢?”
亨利三世探出了身体。
“这是个问题。就算妹妹很不肖,但玛戈毕竟是王族。夏瓦隆却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朕绝对无法原谅他轻薄地对
王族出手。”
贝尔南微微地点着头。但这比起肯定来,更接近于敷衍。实际上他只听进去了一半的话。国王要处罚夏瓦隆,并不是因
为他身份不合,而是绝对无法忍耐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接触玛戈吧。
“那么陛下要叱责夏瓦隆吗?”
贝尔南问道。亨利三世愤怒地摇着头:
“叱骂了他他就会收敛吗?他绝对会在口头上罗列一堆反省与后悔的辞藻,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回玛戈那里
去。一定要严厉地处置他才行!”
“那陛下的意思是?”
亨利三世把脸凑近贝尔南的耳朵:
“夏瓦隆所做的事情,就是对国王的叛逆。而对叛逆者的处罚只有一个而已。”
贝尔南缩了缩面颊,看向那离得很近的褐色眼瞳:
“陛下是说……处决?可是这很难做到吧?的确夏瓦隆大人是违背了陛下的御意,但玛戈王妃殿下……”
亨利三世的太阳穴一阵痉挛。
“称呼她夫人。在我的宫廷里,能够值得王妃这个称号的,只有朕的妻子而已。”
“是臣下失礼了。请陛下原谅。”
贝尔南立刻道歉。这位国王陛下虽然常带着冷淡的感觉,可是却时时会因为除到了敏感的部分而歇斯底里大发作。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