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架住的柳睿,依旧不见一点反抗,似乎对於自己的处境置若罔闻,只在听见“蛇精”这两个字的时候,肩膀微微抽搐
了一下。
白西立刻起身,抬脚踢开几个护卫,一把将柳睿拉近身後,阴沈道:“事隔数日,姨母忽然提出,想必事出有因。不如
直接说出来。”
看见自己的侍从被踢,西王母心里著实吃了一惊,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黑著脸坚持道:“本宫已帮你向天帝
嫡妹宣甄公主表了情,只要你开口求亲,你在天上的地位便无人能够动摇。”
白西闻言,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柳睿的反应。而令他伤感的是:即便此刻,柳睿苍白脸上依旧没有什麽情绪与表情,似
乎根本就不在乎即将发生的危机。
确实没有什麽值得悲伤的罢……因为被逼婚的那人是欺骗、利用了他感情的瑶池大将白西,而不是与他两情相悦的豹君
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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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厉衡,这辈子都不会向别人求亲。
柳睿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
而那个叫白西的人,与谁婚配,甚至是死是活,一切都与自己毫无瓜葛。
可是为什麽,自己麻木已久的心会忽然痛起来了呢?
“我不会去求亲的。”白西坦率拒绝,“无论是厉衡还是白西,柳睿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宝贵,我不但不会去求亲,更不
可能让他离开我的身边。”
说著,一把揽过身後静止不动的爱人,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他这一记示威,显然激怒了西王母。她“蹭”地起身,三两步走到白西面前。
“你究竟是著了什麽魔,竟连这种大好的机会都要放弃!”她的怒意令周遭的地面结了一层薄霜。“这个蛇精和瑶池的
前程相比何者重要,本宫要你杀了他,你以後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说著,她竟猛地伸手扼住柳睿的颈项,似乎有意亲自置他於死地。
白西大吃一惊,再顾不得所谓的长幼尊卑,挥手想要将王母推开。而在他之前,柳睿却忽然有了反应。
或许是刺激所带来的本能反抗,他毫无表情地扣住西王母的手腕,尔後反手用力一拧。
王母地位再高毕竟也只是一届女仙,也没意料到如此一具“行尸走肉”居然也会反抗,当即咬牙痛呼一声,手也松开了
,更引得身後几个侍从拔剑出鞘。而失去了目标的柳睿,也犹如一支枯藤,摇晃几下便要倒下,所幸被白西抢先抱回怀
中。
惊魂未定的西王母後退了几步,眼中杀气凝聚,恨不得要将那个冒犯自己的低贱蛇妖斩成数段。
情势剧变,白西当机立断。他将柳睿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快速地将一边的侍卫扫视一过。
仿佛是畏惧著他那灼人的视线,那些原本只应效忠於王母的瑶池侍卫竟不约而同地放下了兵器,甚至不敢直视白西本人
。
而做完这一切,白西最後才走到了西王母面前。
“姨母……”他低头,故意压低了嗓音道:“侄儿尊敬您,俸您是瑶池之长,我原以为您会明白这其中的根本道理。可
看来我却错了──您比侄儿想像的还要天真很多……”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白西的语调是和缓的,嘴角甚至还带著一抹迷人的笑容,然而神态之中所流露出的威胁与残酷同样
明显。
在成功地扫除了麟族这一障碍之後,白西才是瑶池真正的主宰。
而所谓的瑶池金母,不过是一个老资格的摆设而已。
“你……你竟敢……”
西王母被他这一番放肆的言语所惊吓,她似乎想要控诉,却又不愿让这一件丢脸的事情让身边的侍卫知道,於是辗转再
三,也还是强行将满腹的火气压制了下去,黑著脸回应道:“此事天帝与公主都已经心知肚明,不日便会令你前去提亲
,你若识时务,便早点处置了那妖物!”
说罢,拂袖盛怒而去。
虽然赶走了不速之客,然而白西却并没有因此而感觉轻松。
他吩咐侍卫们严守府邸前後,再不准外人进来,而後转身,迅速半跪到柳睿身边观察他的状况。
除了苍白的颈项上多出几道红色抓痕,柳睿身上再没有什麽异常。他静静地斜靠在圈椅中,刚才的一番吵闹对他似乎没
有多大影响。
然而白西却绝没有错过,就在柳睿看似毫无表情的眼角边,隐藏著一抹浅浅的光亮。
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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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柳睿听见了他即将娶亲的消息,而伤心落下的眼泪!
刹那之间,白西几乎要被浇灭的热情,立刻又炽热起来。
“你不要乱想,她说的都不能当真!天帝那边我明日就去拒绝,说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一手摁住柳睿的下颌,强迫
他抬起头来看著自己。
“我就是厉衡,厉衡就是白西。没错,我一开始就准备除掉敖缙。可是对於你,我从来都是真心诚意!我爱你,从满月
之夜的第一面开始,事到如今,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离开我身边!”
他因为能够吐露内心深处的感情而激动。
“无论瑶池提出什麽样的诘难,我都不会让步。就算天帝的女儿我也不会娶。只要你愿意理我,让我疼你……你听见了
麽?听清楚了麽!”
这深情的告白在死寂的正堂里回响,亦如同潮水般叩击著柳睿的心扉。
那苍白的人依旧蜷在椅子上,而神态却仿佛柔和起来,像是得了安抚的孩童,任由白西温柔地吻上他的面颊,舔去眼角
的泪光。
平明之後,天朝御苑。
一身朝服的白西跪在地上,面前的珠帘後面,便是九天至高的君主,天帝。
“天帝隆恩公主下嫁,微臣本应感激不尽,然而天帝有所不知,微臣已经有了心中属意之人,倘若再迎娶公主,只怕会
照顾不周,所以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唉。”
珠帘里的中年人轻轻地叹了一声,却显得并不意外。“难道朕的公主,竟然还不及一个小小的蛇仙?”
“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白西解释,“可我爱他至深,已到无法自拔的地步,而他因为鳞族的事情,也受了不小的打
击,微臣实在无法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
珠帘之内沈吟了一会儿,久久没有言语。白西心中忐忑,便一直跪在外面等待。谁料等天帝再度开口,声音竟比方才来
得和缓了。
“你总以为朕一定会勃然大怒吧。”他慢慢问道,“看了几千年的是非,你的这点心情朕还能理解。公主的事暂时不提
,你爱上蛇仙也就罢了,偏那还是一名男仙。你身为继任的瑶池之首,若不留下後嗣,你此刻一切的苦心经营,莫非又
要拱手让人?”
天帝语气虽和缓,说出的道理却算是一针见血。白西想要争辩,可张了嘴却又说不出话来──而天帝毕竟地位尊崇,与
他说话并不能太过任意。
见白西犹豫,天帝便在珠帘後面悠悠地提出了一个古怪的建议。
“这样,朕便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在十月之内让那蛇仙产下子嗣,我便成全了你们,若你做不到……”
他在帘子里阴沈地笑了笑。
“那朕便要取了那蛇仙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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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西不意於听到如此离奇的决定,顿时愣了一愣。可天帝出口之事便无法改变,而这个约定,对於他和柳睿来说又究竟
是福还是祸呢?
直到回了唯柳渡以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当今这位天帝脾性古怪,不仅少管政事,且常率性而为。可他言出必果,即便是随口许下的事情,也必然会有那个记性
一直贯彻到结果。
不过至少,希望还是有的。
因为在十月的时间里,让柳睿产下子嗣,也并非全然不可能之事。
白西当然还记得瑶池特产的那种红果。
只是时间紧迫,再容不得二人间的关系有所缓和。而且一旦决定强迫柳睿怀孕,那後果几乎是无法设想的。
会怎麽样?白西根本没有想像的欲望。
当他推开寝殿大门,已过酉时。两名侍奉的鳞族童子早已离去,诺大的宫殿里只亮著一盏昏黄的铜灯。
无声地靠拢过去,白西撩开浅色纱帷。他看见柳睿已沈沈睡去,纤瘦的身体陷在青碧色锦被中,只露出似雪捏的一只右
手,紧紧拽著被子的一角──竟是连睡梦之中都不得释怀。
白西一步步走到他床边,俯身去触摸他的脸。
不变的清秀出尘,更因哀伤而平添出某种脆弱、透明的美丽。在那秀雅的双眉间,印著几道浅浅的蹙痕。
而鬼使神差地,白西便朝著它吻了下去。
这是一个饮鸠止渴的接触。
开始只是以双唇轻轻摩挲,而後膜拜般地逐渐往下,吻过微微甕动的小巧鼻翼,贴上稍显凉意的嘴角。在那里,白西贪
婪地啃噬了一记,再以舌尖勾画著菱唇美好的轮廓。
睡梦里的柳睿似乎是觉得痒,他虽依旧闭著眼,却将头扭向一旁,於是白西便以嘴唇划过爱人幼嫩的面颊,并窥见了那
一截裸露的白玉颈项。
而更多的美色,依旧隐藏在深夜的暗影之中。
有多久未曾与爱人欢好,白西已经记不清了,可他依旧记得柳睿每一寸肌肤的美好。
而他更难以忘记白天在天朝御苑,被迫立定下的那个“赌约”。
不知不觉中,爱抚渐渐地变得无奈与放肆起来。
在解除了自己浑身的累赘之後,白西弹指将那唯一的铜灯熄灭。他迈上自己的床榻,缓缓地压在了柳睿身上。
沈沈的混沌中,柳睿忽然觉得胸口一阵冰冷。似乎是某种异物通过从睡袍宽阔的胸襟伸了进来。
是强有力的一双大手。
那手在他胸前游弋、揉捏,刺激著最为敏感的两点。温柔而熟悉地唤起柳睿沈睡的欲望。
在将醒未醒之间,柳睿隐约觉得自己是熟悉这双手的,那个人的名字就挂在自己的心头。
只是此时此刻,他并不能正确地呼唤出来。
是谁?究竟是谁……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黑暗中有个人对他喃喃耳语。
“是我……我是白西,也是你的厉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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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西!
最柔软的心尖上仿佛被人狠扎一针,柳睿猛然睁大眼睛。他挺直了脊背要坐起身来,这才发觉自己早已被人牢牢压住了
不能一动。
压住自己的男人,此刻不著寸褛。银色月光照在那健壮的躯体上,反射出铜像般的光泽。
而即将发生的事,已无需猜测。
柳睿自心底透出一股寒意,连带著浑身开始颤抖,然而无论他反抗或者哀求,都注定无法逃脱白西强有力的桎梏。
白绢的睡袍只轻轻一扯便成为一堆碎片,锦被也翻到了床下。
柳睿感觉著那双温柔而残酷的手沿著腰线一直往下,摸索著他的欲望根源,轻轻碰触著前端,熟练地撩拨。带来一种任
何男性都无法抗拒的肉体快感。
昏暗朦胧的月色下,柳睿的身体燥热迅速地燥热起来。
在熟悉的气息与动作的包围中,白西与厉衡这两个名字在他的脑中浑浑噩噩地回旋著,融化成一种既快乐又痛苦的感觉
,如一把涂了蜜糖的刀子在他身上刻画。
而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种恼人的甜蜜所吞噬时,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从那羞於启齿的地方侵入了他的体内。
陌生、冰冷、粗糙甚至是干枯的,柳睿无法形容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片黑暗中,他惊恐地感受到那异物被推挤进入自己柔软紧窄的甬道,随後,另一个他所熟悉的、炽热的巨物也挺入进
来。
撕裂的剧痛顿时在腹腔中蔓延,迫使柳睿弓起身子痛苦地呻吟。他苍白的侧脸上落下了白西的无数亲吻,却再激不起他
的半点回应。
而当第一轮痛楚略微消减之後,柳睿陡然觉察出似乎还有令一种诡异的动静,正在他的身体里酝酿。
方才一番迷乱的激动早已化为乌有,在不由自主的律动之中,柳睿鬼使神差地抚上了自己平坦的腹部。
一瞬间,他竟仿佛觉察出一种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心脏的跳突!
怎麽可能,这究竟是怎麽了!他不禁觉得天旋地转,甚至感到了恶心,然而脑海中某个一度云遮雾绕的部分却迅速清晰
起来。
从书房的午後对谈开始,到白西出现,再到水晶宫化为废墟、遇上愤怒的鳞族,听见王母的咄咄相逼……曾经支离的碎
片此刻居然被串了起来,形成一道残酷的绞链,箍得他无法呼吸!
而白西,厉衡,这两个名字终於再度重叠起来,并且同时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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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
可白西却未曾如此憎恶光明的降临。
因为他必须见证前一夜的黑暗中,自己对於柳睿的残酷。
那具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身躯,此刻就瘫软在一旁,青碧色的锦被重新在他身上堆簇,却无法掩盖已发生过的一切。
那一片华丽光鲜之下,是干涸的血迹与白浊。
这混乱一夜中,白西在确保柳睿能够怀上子嗣之後便不再贪求,可直到此刻,他也没能再次接近爱人,为他做适当的清
理。
因为柳睿恨他,再不让他靠近。
“别过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虚弱的青年半倚在榻上,红肿微裂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著。若不是股间剧痛,外加腹部不适,恐怕此刻他早已化出蛇尾
,狠狠地抽上白西的身体。
而白西则担心柳睿因气伤身──何况从昨夜开始,柳睿的身体里又多了个对他来说宝贵万分的存在。
所以白西暂时只能坐在远处,低声地试探道:“你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
这话切中了柳睿心头的恐惧,他虽再不愿与白西多话,此刻却也不得不咬牙切齿地问:
“……你,那东西究竟是什麽!”
“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平心静气的听我说。”白西叹息了一声,而後将自己与天帝的对谈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於是天帝给我下了一个命令,必须得在十月之内得到你我的子嗣,否则,他会处死你……”
他一边说,心中担忧地观察著爱人的反应。
果然,惊闻自己腹中竟然多出了一条生命之後,柳睿的脸色霎时泛出一层青灰,嘴唇也没了血色。
他身子斜斜地倾颓下去,浑身再提不起半点气力来。
“为什麽,要把我变成一个怪物……”他喃喃自语,心中痛得麻木了,竟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见他失神,白西便借机靠近了床沿,安慰道:
“你不是怪物。我将梭罗置入你体内,那果子会形成一个胎果,我们的孩子,就会在那里孕育,而那胎果会随著孩儿的
出世而带出,到时候你依旧是一个真正的男子,然後我们、还有我们孩儿就能永远……”
永远不会分离、享有幸福与爱情,而这一切似乎就在伸手可及之处,只要柳睿能够从阴影中走出来,只要二人能够重温
事发之前的那般恩爱,只要柳睿能够感觉到白西和厉衡对他同样彻骨的爱意……
然而这一切又谈何容易,因为此刻的柳睿,目光中只有切肤的痛恨!
白西平生第一次觉得迷惘。
“你究竟要我怎麽做,才能相信我……”他靠著床沿跪坐下来。
而这一次,柳睿便连目光都不愿施舍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