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赞叹不已,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般,当时朕答应他说,等到今年荷花盛放,要带他来游湖的,可是,到最后
却……”
朱笛见他面色悲凄,心里就如刀绞一般,寻思了半晌,方小心翼翼道:“皇上,恕臣说一句多嘴的话,当日您强迫将军
来此和亲,便应该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与您本是敌对之人,这些阴谋诡计也如战争般,端看谁玩的高明了,您既然还
是放不下他,何不再将他召回宫里,咱们吃过一回亏,这次只要加上万分小心,量将军有通天手段,也不能得手了……
”不等说完,就被哥舒揽月喝止道:“不许胡说,果真如此,国法的尊严何在,朕虽然为了他可舍弃一切,却决不能因
为一己之私而误了天下江山,寒了百姓臣子们的心。朱笛,你平日里也是个聪明人,又深知朕的脾气,今日怎的却说出
这种没有见地的话来。”
朱笛不敢作声,哥舒揽月也怔怔出神,想了想又忽然道:“但是,天子是金口玉牙,一诺千金,说过的话不能不作数,
朕答应过在莲花盛开时让他来此游玩,就不该食言。”说完对朱笛道:“你去传朕旨意,就说让矿场给江中月一天的假
期,明日带他来此看荷花。”
朱笛连忙答应,他因为全家性命被太后拿在手里要挟自己,不敢不妥协,心中一直抱愧,此时忽听哥舒揽月要接江中月
来游玩,暗道或许这是个机会,能让他们有点转机。抱着这样的美好希望,他马上传旨,然后他想起沁香也是和自己一
样情况,自江中月走后,作了假证的她受不了内心煎熬,让自己把她调换到佛堂去工作,如今有了这一事,告诉她也好
让她轻松轻松,因此乐巅巅来到沁香的居所,将这消息告诉了她,不过沁香万念俱灰之下,倒不如他这般乐观,况且她
到底是女人,眼皮子浅,一旦见了江中月,哪有不流泪哭泣之理,若被发觉盘问,说出真相,则两家人数十口,一个别
想活命了,故两人感叹了一番,最终朱笛并没有安排她去船上伺候。
因为这事儿,哥舒揽月其实也是一夜未眠,第二天勉强镇定着上完了早朝,饭也不曾正心用,早早便来到湖边船上等候
,却始终见不着人影,他欲待让朱笛去查看催促,转念一想,这又显得自己心里还有那人似的,今日不过让他来游湖,
并非赦免他的罪行。虽如此想,但偶尔脑海中又会冒出个想法,心道若他肯诚恳认错,从此后洗心革面,对朕忠诚以对
,哪怕只要不起害朕之心,那么或许可以减轻他的罪行,让他重回宫里,皇后是不可能做了,可总还有别的位子。只是
这想法一冒头,便被他强压下去,正在焦急中,忽见岸上远远走过来一队人,正是十几个侍卫押着江中月向这边走来。
54 开始虐心了
遥遥看着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哥舒揽月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却又止不住心头如小鹿乱撞,必须要用全部心神才能控制
自己不真情流露,依然保持着帝王的威严。他本以为江中月重回故地,见到自己也必定会百感交集,谁知等他走近,方
看清那张布满了丑陋伤疤的面孔上,竟然一丝表情都没有,冷漠的令人心寒。他高涨的热情一下子全部散了开去,头上
宛如三九天里被一盆冷水浇过,一直凉到脚底。
“将军,皇上记着他的诺言,因此今日特地宣旨,放将军一天假,来此游湖,这于皇上,固然是为了实践诺言而做,但
于将军,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还望将军好好把握。”朱笛一语双关的暗示江中月,希望他能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谁
知江中月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笑容,竟是一句话也不说,迈步走上船去。他虽然没
有一个字,但只这一眼,这一丝笑,就足够让朱笛心如刀绞,惭愧无地。那分明是提醒自己,当初他相信了自己的下场
,如今自己哪里还有脸面去暗示他该如何做。
龙船缓缓的荡开,哥舒揽月和江中月对面而坐,两人都只看着荷花,竟是谁也不肯看对方一眼。过了半晌,终究是哥舒
揽月忍不住,偷偷向江中月望去,只见他面上没有一丝羞愧表情,只是专注盯着那十里荷花看,他心里有气,暗道难道
你就没有什么话说吗?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认个错儿。但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却不能说出口,在哥舒揽月的心里,他
想本来就是你江中月对不起朕,如今还要朕先来就你,真是岂有此理,朕若这么做了,还哪有什么尊严可谈。
船上的奴才们知道今日这差事不是好当的,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稍顷一叶小舟划来,却是几个宫女送来点心,这
也是朱笛特意安排,果然,哥舒揽月看见了这小舟,便想起当日之事,又见那点心拿了上来,都是平日里江中月喜欢吃
的细点,还有新鲜莲蓬和栗子,他心里一痛,将目光望向朱笛,朱笛吓得忙低了头,他看了半晌,终于收回目光,叹了
一声,将碟子推到江中月的身边,轻声道:“你在矿场里,想必没这些东西吃,趁这时候多吃些吧。”
江中月淡淡望了那桌点心一眼,冷冷一笑,仍是一言不发。哥舒揽月不悦道:“今日朕让你来,不过是为了实现承诺,
并非要向你服软儿,本来就是你对不起朕,何必还要拿出一副朕对不起你的派头,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这欲擒故纵的招
数吗?你不吃就不吃,朕犯不上求你。”说完也赌气不再看他一眼,只望着荷花和身边的一个宫女说话,可怜那宫女吓
得战战兢兢,又不敢不答,说了不到两句,竟不知所云,哥舒揽月自觉无趣,也住了口。
朱笛眼看天色渐晚,这两人却只闹得越来越生分,他心里暗暗焦急陪笑打着圆场道:“将军往常,是最喜欢吃这几样东
西的,怎么如今倒一口不动了,也罢,留点肚子也好吃中午饭。”话音刚落,江中月忽然开口,淡淡道:“不必了,皇
上不过是为了实践当初诺言,如今荷花我既已看过,他的承诺便已兑现,午饭就不必吃了,这皇宫里的东西,就如我自
己的鲜血一般,我吃不起。”他站起身来,对朱笛道:“请公公吩咐将船靠岸吧。”
朱笛听见他用无比冷漠的语气称呼自己为公公,只觉满心酸涩涨痛,险些屈膝跪倒,痛哭着求江中月原谅他,谁料哥舒
揽月也站了起来,冷冷道:“朱笛,将船靠岸,既然宫里的东西都是将军的鲜血,想必他也吃不下去,这就让人送他回
去矿场吧。”
朱笛还要再劝,冷不防哥舒揽月大喝道:“不必再说,朕已实践了诺言,实在不必再留他在此,若再飞出那无影毒蚊来
,即便是朕,恐怕也防不胜防。”这话一说完,江中月就握紧了拳头,好半晌方松开。此时舟已靠岸,他一刻也不愿多
呆,几步顺着跳板来到岸上,却因已饿了几天,此时又是急怒攻心,一个立足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忽从旁边伸
过一只大手,将他稳稳扶住,抬头一看,正是哥舒揽月。他连忙退了一步,哥舒揽月出于本能反应,忙又抓住了他的袖
子,却因江中月退的力量过大,只听“啪”的一声,一截衣袖竟然被撕下,伴着那飘落的衣袖,从江中月袖中又落下一
样东西。
55 继续虐心
江中月连忙弯腰飞快的将那样东西拣了起来,回手就要揣进怀里。哥舒揽月眼尖,早见着了,一把将他的手拽住,掰开
了细看时,却大失所望,原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袋子,且做工之粗劣,实在是见所未见,就算是男人缝制
的,也不致如此粗糙。他眉头一皱,看向江中月道:“这么个破袋子,你却当宝贝藏在怀里,莫非有什么来历吗?”
江中月不语,只是小心将袋子揣进自己怀里,转身就走。哥舒揽月实在忍不住,高声道:“慢着,你今日若不说出答案
,休想离开。”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心里也着实矛盾的很,一方面希望江中月能说出答案为自己解惑,另一方面,却
又希望他拒不说出答案,这样自己就可以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他留下。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出声,他心里没来由的升
上一股窃喜,正要令朱笛带江中月去自己的书房,却听他平静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个袋子是一个人送给我的,为了
缝这个袋子,他的手几乎被针扎的肿了,后来,我用这个袋子采了无数的果子,蘑菇给他吃,只可惜,最后一次采回来
的果子,他却一颗也没吃到嘴里。”他叹了口气,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一颗也没吃到。”
哥舒揽月忽然想起自己清醒那天,看见江中月满身是血的来追杀自己,当时抓住他后,似乎他的身上就掉下了这么个袋
子,那些鲜艳的红果,好像都被自己踏碎了,他心里泛上一股强烈的嫉妒之意,能让江中月在追杀自己时还惦记着的人
,肯定与他不是一般的关系,他猛地上前,扣住江中月的双肩,带着怒气沈声问道:“这个人是谁?说,到底是谁让你
在那么重要紧急的情况下还记着采果子给他吃?”
江中月的眼睛里,头一次有了强烈的感情,他愤恨的盯着哥舒揽月,一字一字道:“他已经死了,你永远……也别想找
到他。他是个天真,善良,有着强烈好奇心和破坏能力的可爱家伙,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的人,可惜,在你清醒的
那一刻,他就死了,再也不可能活过来。”
“死了?”哥舒揽月惊疑不定的失声问道:“谁杀了他?”记忆中,自己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怎么可能派
人追杀他,但江中月眼中的恨意却是如此清晰,他凄厉的一笑:“谁杀了他?你竟然问我是谁杀了他?真是可笑,老天
爷也太会捉弄人了,根本就没人杀他,只不过,他根本不能和你并存,所以你醒了,他就必须要死,没错,就是因为你
清醒了,所以他就只能死去。”
“你就是为了他,所以想杀死朕是吗?”哥舒揽月陷入自己的想象里,怒不可遏。江中月却不想再多做解释,他又恢复
了刚来时那死水般不兴半点波澜的神情,淡淡道:“好了,有些事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我该回去了,你自
己……也好好珍重吧。”说完这一句话,他再也不看哥舒揽月一眼,迈步向来时路走去,身后的卫兵们连忙跟上,为他
套了脚镣枷锁,一行人渐行渐远,转眼间就消失无踪。
“不原谅,朕绝不原谅。”哥舒揽月气的浑身颤抖,江中月的话彻底刺伤了他的自尊,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心爱
的人红杏出墙,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之前因为云松的话对江中月产生的怜惜全都烟消
云散了,叫过朱笛,他冷冷吩咐道:“告诉矿场里的人,从今后不许给他特殊待遇,就和其它犯人一样对待,他是死是
活,与朕再无关系。”说完拂袖而去。这里朱笛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半天方流下两行泪水,喃喃自
语道:“将军,是奴才对不起你,是奴才对不起你啊。”
原来自那日云松告诉哥舒揽月说江中月已经快要饿死后,哥舒揽月当时虽愤怒无比,但日后却又十分担忧,因此命矿场
上的工头们好好照顾江中月,给他单独做些精致饭菜。江中月虽无心吃,但每顿吃一点儿,到底是些有营养的东西,因
此今天过来,他倒比那日云松见到的胖了些,所以哥舒揽月也没觉得他受多少折磨,如今气的失去理智之下,又下令取
消了给他的特殊待遇,也代表他舍去了对江中月最后的……一点怜惜。
56
“中月中月中月,兔子会叫耶,它叫得好难听啊,它为什么要叫个不停啊?你不是说兔子都不叫唤的吗?中月中月中月
……”蹲在石桌前的少年,天真的脸上一片兴奋,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一只毛被剪的参差不齐的肥大兔子,在兔子凄惨
的悲鸣声中一下一下拉着旁边一个丑陋无比的青年的衣袖。
“不要叫了,真是的,你还有脸问我啊,兔子被你剪成了这副模样,换做是我我也要哭个不停的,这只兔子幸亏不会自
杀,否则早就撞墙抗议你的暴行了。”沈稳的青年抓住少年的手,摇摇头叹了口气:“哥舒啊,为什么你失忆后的性格
会如此恶劣呢?老爷爷已经被你吓得把他那些毒物都转移到秘密地方了呢。”
“中月中月中月中月……”少年不知想起了什么,开心的笑着,又喊起来。而青年则被他弄得十分无奈:“好了,哥舒
,不要叫了,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是你叫我叫的越多,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就会越长,也不是你叫得越少,我们在一
起的时光就会缩短。”
“那中月会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吗?”少年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急切的问。青年点了点头,笑着道:“老天,怎么你每
一次都要问这个问题,嫌不嫌烦啊,好,我答应你,中月会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都陪在哥舒的身边,这下子你满意了
吧?”
“啊”的一声大叫,哥舒揽月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深深的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失常的情绪,掀开帘子望了望
窗外,仍是漆黑一片。朱笛的身影匆匆进来,小心道:“皇上怎么了?可是做了噩梦吗?”
“没有,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已。”哥舒揽月披衣下床,来到外间坐下:“朱笛,几更天了?”
“四更天了皇上。”朱笛倒了一杯茶,小心递到哥舒揽月面前:“要不要补点点心?”见他摇头,然后接过茶盏悠悠吹
着,也不知在沈思什么,他心里有些不托底,暗道皇上到底梦见了什么?他向来是不在意梦的,认为那不过是人脑子里
的东西在夜间一个体现罢了,为何今日做完梦后,举动如此奇怪,莫非是发现了什么?想到此处,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
忧,高兴的是哥舒揽月如果真因为这个梦想起了什么,重新调查为江中月洗清不白之冤,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担心的是
若自己想的成真,太后会不会认为是自己告了密而杀掉沁香和自己的家人,想起数十具尸体血肉模糊的惨状,他身上瞬
间就被冷汗湿透。
“朱笛,你觉得以中月的为人,他是否真的会如此狠毒,不顾朕对他的情意而设下如此精巧的计谋来害朕?”哥舒揽月
喝了一口茶,忽然开口询问。朱笛吓了一跳,本能的就脱口而出道:“当然不会。”一语说完,方惊觉自己怎么把真话
说出来了,家里的人,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护的,因此连忙违心继续道:“不过皇上,奴才说得都是些表面现象,真正的
谁知道呢?古语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江将军在北方国位高权重,堂堂的伟岸丈夫,却被逼如女子般过来和亲,他心里
恨你入骨也是人之常情。”
哥舒揽月点了点头,怅然叹道:“这话说得不错,只是朕怎也想不到,他竟能将心思隐藏的如此深刻,朕自信看人也有
眼光,怎就没看出他的狼子野心,甚至连他什么时候有了个心爱的人都不知道。唉,算了,事情都走到这一步,又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