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真直。他还真就是没心没肺了。
从人大出来,我没去找小胡闲扯,径直回了北沙滩。一进家门,我就看见了龙珏和江柔,他们正围着桌子吃着昨天的丝娃娃。笑着对他们点点头,我坐到了床上。龙珏对我打着招呼,说老抽,你今天去学校上课了啊?我恩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祁境哟了一声,说难怪我早上一起来你人怎么就不见了呢,没想到还乖乖去了学校啊?我啐他一口,说我是正正经经的大学生,跟你这种无业游民可不一样。祁境笑了,熟悉的好看已极的笑容。他说学校里没出什么事儿吧?你这孩子小心点儿,哪天出了事儿你可悔都悔不过来。我应了一声,心里团子的影子却依然挥之不去。团子,我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竟然从别人的口里才知道他真正叫什么?……“韩旭”吗?可他做起人来,真的一点也不含蓄……
隔壁房客的房间里又响起了“水木年华”的《一生有你》。房客最近迷上弹吉它了,逼着祁境上街帮他选了把木吉它,天天在家了跟着《一生有你》弹。我听他放这歌听了不只有100遍了。歌词写得不错,它就这么直直的,把我的眼泪逼了出来。不想让谈得正欢的祁境他们看见,把头埋进被子里,我一个人静静的哭了起来。
16、
过了一会儿,祁境他们似乎是讲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哄笑的声音让我听得非常刺耳。没多久,就觉得有人拍拍我的腰,从被子里伸出头,我嘶着嗓子吼着干嘛啊?!祁境看着我似乎愣了愣,说林墨,你怎么又在哭啊?我说哭个屁,我是在憋咳嗽,今天外面风大,我吹得人都快死了……祁境哦了一声,有些疑虑,递给我一杯子啤酒,他说你喝不喝?可以润润喉。低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我说你该不会是在跟龙珏他们说我上次喝醉酒的事儿吧?他笑着摇头,说没呢,哪儿来的那心思?……你到底喝不喝?我点点头,和着房客房间里传来的大得骇人的音乐声把啤酒一整杯灌进了喉咙里。祁境对着龙珏努努嘴巴,说看吧看吧,这孩子喝酒就跟喝水似的,太猛了……
没过一会儿,龙珏他们也吃得尽兴了,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打开卧室门,是房客魏成名。他探着头问祁境等下有没有时间,他在和弦方面出了点儿问题,想让他指点指点。龙珏和江柔见势就站了起来,说他们也吃好了,该告辞了。客套了几句,祁境送他们出了门。回到房间,他让我休息会儿,他去跟房客弄弄就过来。
我侧耳听着,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木吉它的声音。房客是因为迷笛还有上次聊天的事儿而一下子突然对吉它起了兴趣的,大概是因为有了祁境这个现成的老师,所以他觉得不学白不学。我问过祁境房客的吉它水平怎样,祁境只撇着嘴巴回了一句“很不怎么样”。祁境在从前也当过吉它老师,每个星期他那个学生来两次,一个小时30块钱,后来祁境觉得太累,而且也不怎么方便,所以没有继续教下去。不过他说那个男人现在在五道口卖衣服,有时候去他那儿可以淘点儿便宜货,这点倒是挺不错的。
祁境对于衣服的要求很高,他一般就只选又便宜又好看的那种穿。他的衣服颜色都很鲜艳,我平时如果穿着暗点儿颜色的衣服,他绝对会让我立刻脱下来。他说衣服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心情,甚至可以刺激人的情欲,如果我成天穿得灰不溜湫的,就连他的情绪也会变得不好。他跟我说过,刚来北京那年是他最穷的时候,连衣服都没得穿,好不容易买走私货,花15块钱弄到一条特漂亮的白色香港产牛仔裤,结果有次在联大踢球的时候让人给偷走了。
平时祁境除了穿那种宽宽松松的牛仔裤之外,他最终爱的就是一条军绿色的迷彩裤,紧身的样式,通常都会在他认为比较重要的场合穿出去。那种时候只要他不说些比较那什么的话,还真像一个让人看了就恨不得扑上去死咬不放的男人。
枕着手臂,我尽量不去想有关团子的任何事情。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祁境终于回了卧室,手里还抱着房客那把吉它。一把把我提起来,他皱着一张脸说林墨你快点儿救救我吧……我他妈的被那劳什子的一生有你恶心得快吐了……咱们俩快唱唱别的歌成吗?慢慢直起身子,我呵呵笑着,说一生有你怎么了?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这不挺好的吗?——我自己一下子觉察出了这句话的歧义实在太重,心着实沉了一沉。祁境笑着,一巴掌就挥在了我的头上,他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酸了?他妈再好听的歌一次听上百来遍你不觉得腻?来,起来起来,咱们来唱唱歌吧……
他靠坐在枕头上,腿张开着,怀里就这么抱着房客那把暗红色的木吉它,定定看着我,眼神似乎很专注。我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小声说你弹啊,你弹什么我就唱什么。拨弄几下琴弦,他皱着眉头,说自己好久没弹木吉它,都忘得差不多了。看着他,我说你们那时候都听谁的歌啊?我知道自己和他年龄相差太多,而且他又是个搞摇滚的,所谓的流行歌曲他肯定不知道几首。他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们那时候都听王杰啊,邓丽君啊……还有孟庭苇什么的。我也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说王杰的歌我听得倒不多,只记得他那个什么的“一场游戏一场梦”……拍着大腿大笑起来,祁境连声说着对、对、我们那时候失恋了都唱这个,一场游戏一场梦……没错儿。我在心里笑,觉着他们那时候的生活肯定都挺有意思……难以想象祁境还是个小毛孩子的时候就摇头晃脑的就开始唱王杰的歌了。祁境轻笑着,说林墨,跟你说句实话,现在在深圳那个男人走的时候,我还真有冲动把那个“一场游戏一场梦”再唱一遍呢……听着他的话,我忽然发觉,对于他以前的男人,只要叫得出名字的他全把名字告诉过我。譬如小春和龙珏。可是惟独对这个如今身在深圳的男人他从来没提过他的名字……他这算是想在潜意识里保护他么?虽然明明知道说出他的名字没有意义,但他也从来不肯说一句。
拍拍我的头,他继续发话了。他说乖儿子,恐怕我会唱的歌你都不会……你们现在这些孩子都唱什么周杰伦啊,还有什么S.H.E?……我从20多岁练琴开始弹“污秽摇篮”时就没听过什么狗屁流行歌了……从猜度中回过神,我瞪他一眼,说你还真能贫,就不能找首大家都能唱的?祁境看着我,说你选吧,我由着你。看着他这张精致得让人一眼就能铭记的脸,我蓦地从口中吐出了四个字:梦醒时分。
祁境愣了一下,说行啊,就这个吧。话没说完他就开始弹,只试了几个音就合上了调子。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从很小就发现了自己的音乐禀赋了,他听音特别准,什么调子他一听就可以唱出谱子,音乐老师都说他挺神的。我故意刁难着他,让他降半个调,没想到没几秒他就跳准了。长叹一声,我知道自己这亮嗓子的结果是免不了了的,就小声的唱了起来。越唱我越觉得不对劲,这歌词怎么怎么听怎么像我的心声?祁境也边弹边跟着我唱,目光还直直紧逼我的眼睛,让我无处遁形。
……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
你说你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因为爱情总是难舍难分,何必在意那一点点温存。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17、
这首歌送算被我扯完了,心里总觉得堵着点什么,也猜不透祁境为什么会看着我。暗示还是仅仅只是想盯着我而已?不想花太多脑细胞去想,要把祁境所有的行为里暗藏的动机一一搞清楚绝对是件生不如死的事儿。我们俩什么话都没说,祁境弹什么我们就唱什么,我惊奇的发现我居然十有八九都可以跟着和起来。就这么扯着嗓子,我们俩越唱越来劲,一直嚎了一两个小时,连“甜蜜蜜”都被我们吼成了摇滚,两个人已经笑得近乎疯癫。祁境打着我脸,有些喘不过气,他说孩子,你得冷静点了……摇摇晃晃放下吉它,他走到DVD跟前,说一唱到邓丽君,他突然想起来他们这些搞摇滚的曾经做过一张纪念邓丽君的专辑。我饶有兴趣的听着,音箱声音很大,其他的歌都还好,只是“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这一句被那些人怪腔怪调的挤出来,总觉得怪别扭的,搞笑效果绝对一流。坐在床上,我说祁境,歌也唱完了,你是不是应该跳段舞我看看了?——和他在一起必须尽量让自己忙起来,否则胡思乱想这种绝对可以杀死一个人。
祁境手里掐着烟,转身扭扭捏捏向我走了过来。曲着腰,他做了一个旧上海舞女一样妩媚的抽烟姿势。他笑得很甜,让我看了很起了些鸡皮疙瘩。我说你干嘛呢?专门恶心我啊?……音箱里正放着“无言独上西楼”,我想祁境该不会是想体会一下古代怨妇的感觉吧?他嘿嘿一笑,把烟扔到烟缸里,说跳舞?你想看我跳什么舞?默了一下,我说你不是自己讲以前是跳杰克逊的吗,走几个太空步或者原地转几个圈儿我看看?祁境哼了一声,说在我们家连走个路都困难,你还让我跳杰克逊?得了吧……杰克逊就免了,我现在只会跳艳舞……被他的话呛得咳嗽起来,睁大眼睛瞪着他,我说你个男人跳个屁的艳舞啊?他把头一扬,短短的红发跟着一甩,说你真老土,现在男人跳艳舞的多着呢……来来,你在床上坐好,我这就跳给你看……
我的心被他弄得砰砰直跳。他的花样太多了,给我带来的快乐和痛苦几乎就是一半一半。默了一下,他说你是想看钢管舞还是脱衣舞?我让自己的脸尽量看起来不要太红,白了他一眼,我说你还真挺多才多艺啊……我才懒得当你的钢管……你就跳脱衣舞吧……祁境抹了我头发一下,说你丫的,真挺色情的……说罢他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似乎在想着什么。我笑说你别琢磨了,你身上总共就一件T恤和一条运动裤,一下子就脱光了啊……他摇摇头,说不是这个问题,我觉得穿这个跳起来没什么感觉……
翻到壁橱边,他拿出一件明亮的黄色衬衫,还是翻领的,看起来挺小青年的。他又把那条迷彩裤套上,挺挺腰,他说这样不错吧?这才是跳艳舞的架势……我哭笑不得,心想着不就在家里玩玩吗,他这么较劲干嘛?
咳嗽几声,他让我仔细看着,在卧室昏暗的粉红色灯光下他先是定定看着我,我知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用眼神勾引。他的眼光总是很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我一直就在怀疑他这是怎么练出来的。他明明就不是一个心思纯粹的人。我也回看着他,两人的眼神互相纠结着,似乎真有了那么一点“艳情”的意味。互相看对眼了半天,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说你他妈要脱就快点儿成不成,就这么看着去死啊?他似乎并没听见我说什么,只是开始慢慢扭着腰,一点也不女人气,反而相当让人心动,紧身的裤子让他整个人的曲线坚定又柔韧……我还是忍不住,脸憋得通红,我真没见过一个男人有这么灵活的腰身,而且可以活动得这么让人冲动……他跨了几步,走到我跟前,中指略微向弯着,手自上而下顺着自己的胸口一直比划到两腿之间……他低声说着林墨你知道么,中指就代表一个人的身体……所以做爱在抚摩对方时……一般都会用这个手指……好象真有一点明白什么叫“血脉喷张”的感觉了,我的身体也开始蠢蠢欲动。他轻轻笑着,扶正我的身体,抬起一只脚踩到了我的右腿上。他喃喃说着林墨你这可是顶级服务……妈的,你愣着干嘛,快脱我衣服啊!……听了他仿佛有些不忿的口气,我嘴里嘀咕说着这是你自找的,却也抬着手开始一颗一颗解着他半敞着的衬衣扣子,一共就两颗而已,却花了我好几分钟的时间。祁境低着头,嘴就在我耳边呼吸着,我越发心痒难熬。他的皮肤在灯光下很有光滑,嘴凑到他的脖颈处,我轻轻啃了一下,他的身体一阵战栗,口里还是骂着你小子真麻烦,光脱衣服有什么用,我上半身难道还有地方可以做爱的?……他的声音很嘶哑,我手忙脚乱的开始解他低腰裤子的扣子,他的双腿间已经涨了起来,我小心的擦过,他轻哼了一声,一下子就这么把我扑倒在了床上。他低笑着,说照你这种脱衣服的速度,我他妈就算射了你可能都还在琢磨着这拉链应该从哪个角度拉吧?……自己刷下裤子,他几近野蛮的啃着我的嘴巴,我哼哼几声,早就沉醉于欲望之中了。祁境本就是个调情的高手,以前矛盾冲突起得再多,他总是耍个手段就可以把我这么糊弄过去……扭着身子,我感觉双腿之间已经开始濡湿,股间也开始瘙痒难耐。不想再跟他扯所谓一号零号的事儿了,用他的话说,就是只要能舒服,怎么着都是好的……迷糊中,我猛然惊觉,猜测着祁境和以前那个深圳男人住的时候,他该不会就是当零号的吧……
这次我们的姿势换了换,祁境说了一些专业名词,什么“老汉推车”“老树缠藤”等等,听得我一愣一愣,只得随他。起先他是让我趴在床上,自己蹲在地上从后面进去,这种姿势很刺激,似乎可以插得更深。我也不想在压抑自己的呻吟声,就随着他的节奏开始一声一声的哼着。他在做爱时几乎不会发出声音,除了低低的喘息,几乎让人难以猜度他出他的情绪,但我相信,他肯定是最享受的那一方。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那种到达极限的快感用语言绝对难以表述。
到我们都射了一次后,他拿着纸擦擦下身,又把我抱到床上用被子捂好。摸摸我的头,他轻笑说林墨,其实咱们俩在形象上还挺般配的,如果去拍A片的话肯定大卖,至少远销东南亚是没问题的……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我说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们俩……那什么的样子给拍下来吧?擦擦汗,他捏捏我的鼻子,说我是有这想法,不过你肯定不会答应,是吧?
——我当然是不会答应的,我害怕,我知道如果在将来他又有了一个像我这样的情人,肯定会把我们拍下的东西又拿给他看……这种情景,让我光想想就觉得从心底发冷。
18、
一直折腾到半夜一点左右,我们俩洗了澡就躺到了床上。习惯性的看看手机,上面竟然有上十个未接电话,居然都是从寝室里打过来的。寝室里的六个人除了唐冬之外,好象就真没什么人会找我有事儿了。犹豫了一下,我觉得现在太晚了,准备明天早上七点左右在他们起床的时候再回电话过去。祁境依然是抱着我睡的,他把头埋在我胸口睡得很香甜,仿佛已经心满意足。他真就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么?他对于明天难道没有一点要求,今天快乐了,明天再怎样他也不会觉得惊异?
这一夜我觉得胸有点闷,过了很久才昏睡过去。手机的闹钟准时在七点整把我闹醒了,小心翼翼的把祁境的脑袋搬到枕头上,我就直起身子开始打电话。光裸的胳膊在微凉的空气里被刺激得很有快感,我一阵接一阵的打着寒战。电话接通了,我也听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声音,反正知道肯定不是唐冬。没过一会儿,唐冬在那边用很急切的语气跟我说林墨,你快点回学校一趟,老师知道你逃课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