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人等,在无形中捆绑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怪牙晓,我是何其愚蠢?!
三日后,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
玄黄大道中心处决台外,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除了本国的百姓,那其间还参杂着不少北岛国和东武国的人。
东武国人最好认,长袖宽袍,姿态高傲;北岛国人也不难认,各个服饰花俏,装扮奇特。这两国人大都不屑于乔装打扮。而且神色漠然
,一副事不关己又紧盯不放的模样。
大道一家酒楼上,靠街道的窗口隐约可见三个人的身影,不远处的茶肆内,更有一群异国服饰的男男女女坐着闲聊,说是闲聊,但视线
却一直没有离开处决台过。
处决牙族分家族长的长子,吸引了无数身份高贵者驻足围观。
酒楼三楼,临街靠窗,绝佳的地理位置。
气氛沉闷,任酒香淡淡缠绕在指尖,却没有动它的意思。玄衣男子手持酒杯,微微摇晃,秀眉飞扬,有意无意往左边挪挪,空余的手也
不老实,搂着我的腰,道。
“葵百,难得佳酿,何不对饮几杯?”
我现在终于确定了,对玄缪,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放松警惕!
视线飘动,正好撞上凤眼微翘,带点邪气,又冷俊淡漠。牙晓眼睛一凛,蹙眉道:“玄楼主。”
“将军唤区区何事?”玄某人一脸无辜。
牙晓扭过头看窗外街道,“还没消息吗?”
“将军那边呢?”
……
又是一阵沉默。
挣开腰间的手,踱步来至窗栏,站定。望天色,东南边云层压压一片,似有下雨的可能。不禁心抽了下,雨中行刑,有够凄凉的。
那三天我一直在想如何救闲月,牙晓冷眼看着我眉头打结终日不欢,就在昨晚,他叹口气,淡淡道来:“别再烦恼了,昔语都劝阻不了
他,你这样烦心,又有何用?”
是啊——若是永王都无法救闲月,我又有何能耐呢?
单间的门被推开,进来个黑衣男人,跪倒在玄缪脚边。
玄缪问道:“查探如何?”
“回楼主,永王已在路上。”
此次的监斩官就是永王南昔语。
九十七:事发突然
永王到达后,其他四个副监斩官一并入座,闲月被人推着上了处刑台,处刑台两旁各立十个持刀士兵,台下更是一群金盔铁甲维持秩序
,就等时辰一到,监斩官抛牌喝斩。
坐在主监斩官位置上的男人,黑袍黑发,雍容华贵,他正襟危坐,双手扶椅,衣领袖摆上银色丝织绘出气吞万里的山河图。正如这个男
人,天神降世那般高雅而气势逼人。
就冲着西炎国永王亲自监斩,各国探子都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时机。
然而我的视野里一直只有闲月清幽淡雅的姿态。即便是囚服加身,他依旧雅致不改。只是这个距离,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执意要以死谢罪,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下的决定。难道这世间已再无他值得怜悯留恋的事物了?
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还活着,就不信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可是,那时他又为何要不告而别?怕我责怪他与永王重修于好?还是怕
看到我和牙晓玄缪在一起?总之,闲月,你若真心寻死,也别死在我的眼前!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乌云压城而来,四下里人群攒动,更有甚者惊呼天怜闲月,最不该死啊!
玄缪一声低笑,“永王选得好日子。”见我回头看他,他笑得更欢,“葵百现在的心情如何?”
“百感交集。”
“区区理解。”玄缪说着脖子一扬,一杯酒下肚。
我环胸倚了窗棂,道:“理解万岁。”
黑压压的云,抖漏下瓢泼大雨。一些人被雨水冲散,本窜着找遮风避雨处,处刑台上,已有高官的侍从们纷纷持了雨伞。在重重雨帘中
,一个少年特别单薄。童怜忧郁的眸子上缀满雨珠,他抱着一把印花蓝布伞。正如当初等在思园的复廊下,淡淡忧伤的气质,在细雨中
模糊的五官,唯有那双眼睛,伤感而多情。
街角里跑出另一个同龄的少年,飞奔跑到童怜身边,嘴唇快速翻卷,神情异常气愤,但童怜一动不动望着处刑台上方跪在雨中的男子,
眼睛飞快地眨了一下。遥知心痛,一把扯过童怜,将他护在自己伞下,和他一道陪着他们的公子。就如一开始他们相拥躲在空荡的街道
角落,期待好心人的爱怜。
滴漏瓶里,最后的一粒流沙滑下。正好是正午时分。监斩官的斩立决迟迟不下,下面围观的百姓骚动起来。更有甚者,高喊着冤屈天有
闻,此人不可杀!
主监斩官右手边的副监斩官小心提醒,“永王,时辰到了。”
漠然的脸上终于动了一下,开口问:“犯者可有冤情?”
没有回应。
永王继续程序化地问:“犯者可是知罪?”
依旧没有回应。
永王抽出筒子里的斩立决,咬咬牙,抛了出去。斩立决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急速靠近地面。只要听到斩立决与地面碰触的声音
,处刑员的大刀便会应声而下,毫不迟疑。
就在这时,眼见着斩立决就要和地面接触了,人海中猛然掀起一阵狂风。狂风卷着豆大的雨水,哗啦啦冲撞着强壮的处刑员退后两步,
两旁的刑具架子翻倒,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四个副监斩官尖叫着慌了阵脚。处刑台上立时人仰马翻。
而漫天雨幕中,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异常坚强,他端坐在处刑台主监斩官的位置上,脸上神色无人可辨。
台下有一声轻笑,“姓南的,诡计多端。”墨绿色的身影在未有人注意前即刻消失。
对面红色的人影一隐一现,媚笑不止,“哎呦呦,小风风这次马蜂窝可捅大了。”
远处,我瞧着昏天暗地的场景,心中哀叹不已——欠谁不好,欠玄缪人情,亏大了。
玄机楼,秉承大隐隐于市的宗旨,将总部建在西炎国中心命脉带上。而我的院子就在玄机楼隔壁。喧哗热闹的东宁街某处民宅,华灯初
上。
三方面谈正在进行。
牙晓黑着脸,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我自知理亏,缩手缩脚,唯恐动作大了,惊扰了对面沉思的人。劫法场,对于将军职位的牙晓,对于牙族族长的牙晓而言,简直是……
我心里有数,虽然一句未提要救闲月,但牙晓和我认识那么久,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所想的?
好吧——当时,我的确是有那个冲动冲上处刑台,将闲月从刀下劫持。但牙晓比我快了一步,人像离弓的箭矢,飞驰而出。玄缪当机立
断,掀起狂风大作,为牙晓造势排除危难。
可永王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我远远看着,心惊胆战,所有人都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只有那个银丝勾黑袍的男人,端坐不慌不忙,神情
高深莫测。
他,定然是把一切看在眼里的!
侍童点起了宫灯,一盏连着一盏,延绵向无境的深黑长廊。
楼里的医师来看过闲月,简单吩咐两句,说要静养,又开了些补气养神的药。站靠在门口的黑带白袍一直默不作声。我挪着挪着挪到他
跟前,低头喃喃道:“我们聊聊。”
可是聊什么呢?
静看月下柳枝妖娆,细听林中虫鸣清脆。
突然想起一些人一些事,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清秋姑娘他们,后来都去了哪里?”
“能散的散了,愿留着就留着。”
照清秋姑娘的脾性和对牙晓的依恋,定然还是跟在牙晓身边,顶多换个身份罢了。但我认为,这样对清秋姑娘才算公平。而无暇,她自
然是恢复她北岛国药师鬼妞子的身份了。流微回了四河城,星辰现在时将军府的第一公子,至于落梅姑娘,她……
在雪城的时候,无暇还好心提醒过我,要小心落梅这个人。
“不知落梅姑娘她人是……?”
牙晓微扬起弧线优美线条强劲的下巴,指了指林子深处,道:“放虎归山。”
“你早知道?”我惊讶。
牙晓摇头,“也是在你出事后才知道的。”
我黯然,可谓百感交集。那一朝是被花使他们所害,道也不能算完全是针对李残风这个人,不过是两国之间底下交战的牺牲品。但我一
次次被偷袭被暗杀,却不能不说对方心机和动向不纯,同时也万分好奇是谁欲害我?害我又是图了什么?
不知道这些该不该和牙晓说?
哎——还是算了,暂时就这样,我不希望他愁上加愁。
远处,楼阁传来细细悠长的琴声,悠扬轻灵。似风吹竹林,惹得晨露,滴滴答答落在干净的泥土地里。更似轻盈多姿的女子摇着曼妙的
腰肢,莲步飞舞,在玉石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美丽的身影。
侧耳倾听,想到深谙此道的某个奸诈之人,不觉带了一抹笑在脸上。我承认,玄缪这人有时候,真的很迷人!
且不论我是如何看待他的,但从各方面考虑,若是和这人在一起要轻松快乐多许。可偏偏是事不如人愿,最晚遇到的人却是他。
虽然爱情不能分先来后到,可先来的总归还是在心里占据了大部分的位置。再说,我这人特别念旧。
“牙晓。”
邪气之眼微微眯起,静等下文。
瞧着他惯有的清高态度,我笑意更深,“今晚,留下,怎样?”
不等牙晓做出反应,扬长而去。
九十八:一夜缠绵
深夜,风轻,云淡,人静。四下里只可闻夜莺啼啼,风吹杨柳折腰。
暧昧昏黄糜烂,烛火摇曳,噗嗤——熄灭。汗湿的肩背,精壮的手臂。
这个男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长大。他寂寞,他酸涩,他曾为我尝尽人生百味。这个位高权重,万人歆羡的男人,曾哀求着向我
告白。
我不管是不是因为我在他年幼脆弱的记忆里所扮演的角色——异兄异父!反正这一刻,这个在我身上任意酣畅驰骋的男人,无论是身还
是心,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牙晓,快!……唔。”
话一出口就后悔不已。纵着他的任性,不考虑自己残破的身体。岂不是……
牙晓突然停下动作,问:“难受吗?”
我见他小心翼翼,万般不忍,笑道:“你说呢?”
“我……”
“晓——”故意拖长声音,柔柔暖暖情情色色,小腿肚子蹭蹭他腰,下移,在大腿跟上反复徘徊。
我就不信,你不动心?!哼——
接下来,哎哼不断。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也——
突然想起闲月在雪城小宅里和我说过的话——残风,你可知?牙晓有很多侍寝之人。但对你却是不敢亵渎。
牙晓他每一个动作就极尽温柔和谨慎,吐在我耳侧的呼吸,压抑而又炽热,直接灼烧到我的脑皮脚尖。
我喜欢他对我满怀爱意又如珍宝那般怜爱不惜。
一场云雨,极尽缠绵。
两人双双并头倒在床上,不用转头去看就可以感觉到那道烧人的眼神。
不知是否我多心,牙晓看我的眼神藏着古怪。
好奇心杀死猫,我谨慎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牙晓摇头,继续盯着不放,从单被中伸出一只手,缓缓摩挲我的脸庞,“玄缪他一晚几次?”
“嗯——”我想想,玄缪那人不知节制,一般都会索取再索取,求饶也是……等等!我想这个做什么?我……尴尬地咳两声,才迟疑着
慢吞吞道来,“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牙晓噢一声,在被下挪动了一下,突然转身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动作之快,力量之大,紧得令人窒息。
我受不住,挣扎起来,牙晓却低哑了嗓音,“残风,不要动。”
此时我的脸上红得都可以滴出血了,万幸只有月光稀落,照不太清楚,不然……真是……果然,十九岁的年纪就是有体力啊!
想我都二十有三了,加上本身基底不好,这就更不用提了。
是个不小的打击——
耳畔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他的头压在我的肩窝,有事没事,蹭一下,磨一下,吻一下,痒痒酥酥——麻麻,挠死人了!
我要忍住!千万千万要忍住!!!
“牙晓?”
“嗯?”
听声音,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为什么要搬离晓风山庄呢?”你是不是,当时打算从此再也不要看到一丝跟我有关的事物了?是不是
恨我恨到要死?还是后悔此生遇到了我?
肩胛的头磨了磨,顿住,然后感到暖暖,是他在叹气。
“残风,当时……我不得不离开那里。”
我就知道是这样!
牙晓原本清越,此刻略略沙哑的嗓音传来,似几十年纯酿醉人——心魂。“那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离去的事实。你留下了流萤簪,我
恨不得砸了烧了,想要毁了整个山庄。族里老家伙看不过去,请了母亲和长老来劝。我已经不是懵懂无知的孩童,冷静下来后,还是决
定要离开那个伤心地,还是……”
是啊——闹也闹过了,吵也吵过了,他小小年纪却要扛起了整族的希望。不免有些心酸,若我的离去使他如此痛苦,我以后,断不会再
轻易离开了。
“我保证……”
“你的保证不算数。”
大汗,经过几次分合,我在牙晓心目中的信用度直线下降,行!给你咬一口,当做记号,我一辈子都不忘。
凑过去,含着他的嘴唇,细细品尝一番。淡淡的酒香,还有属于牙晓独特的兰香。稍稍分离,拿起手臂放在他嘴边。
他用眼神表示疑惑。
我扬着笑,有点得意。“咬一口。”
“啊?”
傻了吧?真可爱——
不怀好意,摸了两把牙晓的嫩脸。触感极佳——幸好他做得将军只留守都城,若是镇守边疆,整日面对风沙黄土,那这张精致华丽的脸
蛋儿摸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舒服了。
“咬深一点。”
回应的是牙晓越来越冷的脸。
我微微发怵,狠了狠心,大声喊道:“使劲咬,我一辈子都留着它!”
“扑哧”——牙晓笑出声,手下移,捧了我的腰,缓慢摇头,“可不舍得。”
“可是……”
“残风,身体上的痛会淡,痕迹会淡。我要把痛这些统统都刻到你的心里去,让你想忘也忘不掉。”
野心真大!
他眉眼含笑,异常柔和,“我学不来闲月的温柔,学不来玄缪的缠绵,我有点笨——笨得不知道该怎样让你高兴。你纵着我的孩子气,
容着我百般刁难,这就够了——我只要知道在你的这里。”食指点在我左胸最脆弱的地方,“这里有我,就够了——”
谁说你不温柔,不缠绵了?光是这些话,就……就够肉麻了,就……就够让人难以自拔了。
牙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