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幻世录 四——端华【有前部连接】

，那时候是有唱词的，可惜我忘记了，只记得旋律。”

“也许，是某一位高人将这个曲子密码先教会了你母亲，然後再通过她教会了你？要不怎麽会除了你母亲以外就只有你知道有这首曲子

，还正好是密码！”

“错！现在不是还加了你一个麽？”他低下头，俯视着我，几缕发丝垂下，发梢只差一点就碰着我的面庞，而我盯着他那张脸，望进他

的瞳孔里，忽然觉得他此刻异常俊朗，只伸出手，五指贴上他的左边脸颊。

明王幻世录102

马车在一棵树下止住不前，四个人相继跃下，把套马的缰绳往粗枝上挂，便向前奔跑。因有伤势在身，我才小跑了几步立即不行了，看

着他们在前方奔跑得快活，自己则在其後慢腾腾地行走。没过多久，李璇忽然调头返回，将我一把背起，疾步跟上那两个家夥。

跟上时，那二人跪趴在枯黄的茅草丛中，其中一人回首朝咱们向下弯了弯并拢的四指招呼咱们。我从李璇身上爬下来，同他们一样趴在

草丛里头，小心地拨开遮挡住眼前视线的草茎。大斜下方，那片偌大的平地里，密密麻麻的一片人围绕着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宫殿忙碌着

，严厉的叱喝声和鞭子声隐约传来，还混杂着一些哀嗷。

“现在该怎麽办？”李璇身旁的那个人低声向他请示道。他盯着那个地方，只简单答道：“先回去找个地方落脚再说！”我听罢，点了

点头，表示赞同。四人急忙撤回到马车上，趁暮色降下之前驱车赶到几十里以外的小城，并在一家客栈里暂住。

那家客栈并不大，楼下至楼上不过十八间客房，尽管东西有些已经陈旧，但是整个客栈里里外外都打扫得一尘不染。“掌柜的，要两间

房。”才刚一进门，那两人就挤在帐台前，冲着正在点算珠的客栈老板招呼起来，嬉皮笑脸着。

那客栈老板闻言抬起头，瞥了一眼裹在他们身躯上的粗麻衣衫和不正经样儿，两眼中嫌弃横生，搭理一下也不乐意，脸一别，面向李璇

，看见衣服料子是上等的丝绸绫罗和皮革，看见腰间佩剑是高价难求的宝剑，眉毛与眼角一齐弯翘了，“大爷，您要几间房？二楼右二

间和右三间是大房，正好空着哩！”

“两间。”李璇轻描淡写，回道。那客栈老板殷勤得很，忙叫夥计领人上楼。到了楼上，我跟李璇理所当然是进了右三间，同住一室，

另外一间则分给那两人。

入室，看到床榻，我便按捺不住，扑了上去，屁股朝天，抱着被子趴着，埋怨道：“咱们又不缺钱，干嘛要住这样的小店，我真怕它脏

呢！”李璇卸下包袱，先是打开窗户透气，才答道：“大客栈人多口杂，咱们是要商量大事的，还是谨慎为好。”又续，“你看，这边

的景色也不错。”

我移步到他身後，探头往外望，看见一抹霞红，凉爽的秋风吹得它不由自主地摇曳，尽现风骚。不远处的青瓦顶，纷纷炊烟嫋嫋，看起

来平静和祥日子悠哉，可世态并非如此，丑恶风气唯有到了大城及王都才可开眼界。

又是一年丰收，又是花谢叶落的季节，岁月……也如是。相识将近三年，分分离离，又是欢喜重逢，打骂嬉戏日日轮回却总是不见厌恶

，反倒是觉得岁月走得快，一个不留神就变了白头。

我叹息一声，直盯着那红叶和炊烟，至天色不再澄亮。到了入夜时分，四个人围在屋中四方桌旁，八只眼睛正儿八经地互相瞟着，桌案

正中央仅有一盏烛火，气氛俨然像个故事会。李璇的嘴，一张一合，“凭我的身手，对付上百个官兵兴许有些为难，除非咱们有二十个

高手援助。”

“那用毒呢？官兵吃的饭跟咱们是分开的，我知道他们的灶房在哪里！”那两人当中的一个想了想，提议道。“平时看你们为吃的争来

争去，没想到脑子还挺灵。”我脱口，很快便觉得遗憾，微蹙眉，“提到这个，我突然好想念素瑾。”

“素瑾出手，大概还行，只是这里离蓬莱谷相隔太远，跑来跑去也够折腾死一个人了。”

“这样说，就是没有办法了，雁归岛在这范围内算是比较近的，不过慕容家是不会插手管这件私事的。”我唉声叹气，抬眼看了看那失

望的两人，“刚才你们说用毒，运气好的话，是能把他们全部毒死，可是那样的话，谁都不知道毒是谁下的，并且那些受苦的韶乐子民

都会自作主张跑回自己的家，不会听从於咱们。”

见他们默然无语，似不明白，我便把最关键的一句吐出，“我要的，是大家见到了救世祖般，拥戴咱们，然後再公布身份，让大家毫无

戒心地跟随咱们，往後的计划才可以继续。”

“救世祖？！”

“对！要下毒就给官兵下巴豆，等他们跑茅厕跑到腿软无力全身虚脱时，这位大爷就杀进去，我敢保证别说是五百个官兵，一千个也不

在话下！”我拍了一下李璇的肩头，把一刹那间想到的法子公布出来。

“那咱们……”

“巴豆下不下得成，就靠你们了，只是，恐怕要委屈你们要先挨那些官兵的鞭子。”

圆脸的那个挠了挠胳膊，露出笑容，“这倒没什麽，鞭子我挨过不知几回了，如果这个计划顺利的话，给我当个官，小官也行，我就啥

子也不怕。”

“好！”我一拍桌案，倏地立起，碗里的水由此受到震动而向外溅出几点，润了木桌。我端起眼下那只碗，举起来，“干！干完以後，

咱们就要做韶乐子民心中的救世大英雄了！”二人听着就来了兴致，齐齐立起，李璇无奈地跟着，随着器皿碰撞後发出清脆的声响，大

碗清水向腹肠流淌。

像他们那样，有官做才肯出谋献策，才肯听人遣使的人，天下间不尽其数，一官半职对於出生於市井的普通百姓而言，重如泰山，贵如

珍宝，是一辈子的荣耀，因而不管计划有多麽危险，多少都会尽身尽力。如此为了前程不惜付出代价的有义之士，一度使我落泪无数。

掀起车帘子，目送他们踏上通往那人间地狱的野径，我心里一个劲地担忧，担心酷吏手中的刑鞭会将他们推入黄泉，蹙眉想着这个计划

开端到底是对还是错的纠心问题，再放眼望向那两个远去的身影，不巧，马车车轮已开始转动，调头驶回原路。

是了，这个时候，该是去药铺抓些巴豆了。

我放下帘子，祈祷那二人平安无事，然後便整颗心进入计划的步骤中。

说起药铺，其实离那客人栈三百米，以东，就要一家。虽说也是个简朴的小铺面，里设却也不差，该有的都有，靠墙的药柜子上那漆还

是如新刷的一般。但此时，来抓药的人甚少，我算是最後一个踏入那铺子。人少，夥计倒也够勤快些，抬起头，脱口就问：“两位爷，

要抓什麽药，可有方子吗？”

我应答道：“没有方子，来三斤巴豆就好。”那夥计一听，两眼都瞪大了，“三斤？！半斤就足以让人泻得稀里哗啦的了，您这是拿去

给人治病还是害人？”听听就知道是个脑子好使的小子，但是风声绝对不能外漏，我便不打算跟他解释，只道：“小哥，你就别管那麽

多，三斤巴豆抓来就是。”

“行！那您等等。”毕竟卖药赚钱才是重中之重，夥计不再与我纠缠事由，转身，拉开抽屉，熟练地抓出一把巴豆，放入捣药罐里捣碎

捣细了，用小秤称了称，入纸包好，“给，一共五文钱。”我拿了药，放了钱在帐台上就带着李璇走出铺子。

翌日，二人又驱车来到与那两小子约定好的地方，剖开土层，将那包巴豆埋入图坑中，并做好了记号，只盼着他们偷偷抽身前来挖走。

又是翌日，我放心不下，还是忍不住谴了李璇披上市井粗麻布衣装做捡柴的山民，去埋着巴豆的地方转转，看那块地是否有被动过的痕

迹。焦虑地等了大半天，等到暮色横行天际，才见到他高大的身影。

我湿了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脏泥伪装，他回来以後，一句结果也没有说，我向他问起那事，也仅仅是摇了摇头，再无下文。这简单的

动作，使我不觉又起了担忧，怕自己太低估那些酷吏，偏偏送他们入了死穴。

第三日，我随同李璇，照旧去了那个地方，小心翼翼地靠近它，却发现土层上多了一块石头，把原本微松的那一小块泥层给压实了，瞬

间，我即刻舒颜。

石头本身平淡无奇，但在今日，在咱们眼中，便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暗号，而按照计划步骤，在它之後还会出现又一个看似普通的暗号。

我欣喜异常，放弃当晚的一素两荤一汤，带上几只包子，一直趴在那茅草丛中，等着那片平地出现异动。

“……给！”就在我盯着那目标至两眼发直时，忽然视野被一只水袋挡住，眼睛眨了一下，听到身旁有声，“吃得这麽难看！赶紧喝上

一口，吞了。”我摸了摸不知不觉鼓起的腮帮子，满不在乎地往嘴里塞进最後一小口包子面，夺过他的水袋。

我趴了许久，昏昏欲睡之际，被李璇掐了左脸，忙抬起头看向目标地。半座宫殿附近，原本该是简陋茅屋的所在地，陡然冒出滚滚浓烟

，一片人山人海正聚集在那浓烟的下方，紧接着，出现了令我目愣的情形──当另外一小批人赶到时，那片大海一般的人群就四散开来

，迎向他们，甚至，将他们团团围住。吹来的风中，隐约有嘶打的声音，我振奋起来，一拍李璇的後背，催叫道：“上啊！救世大英雄

，时机到了！”

谁知，他观望了半天，才慢悠悠地直起腰，盘腿坐着，不急不徐地从腰间取下宝贝玉笛，闭目就吹奏起来，好似当前发生的事情与他无

关。我立马站起来，盯着他那副模样，脑子里装着疑惑旋涡，“喂喂……”我又催了他一声，还是不动，无奈只好亲身上前几步观望那

个地方，已然一片火光熊熊，情形是好是坏尚不可得知。

待到夜来，火光渐逝，一条耀眼的火龙延伸而上，直达山头，冲我这边而来。来者个个手中握着火把，皆是衣衫褛褴，领头的打量了我

和李璇一番，就当面下令喝道：“把他们都抬起来，带走！”

* * *

我眼见一群人赤裸着胳膊一拥而上，无路可退，被抬起来後回头看了看李璇，也许看在他们是普通百姓的份上，他一动不动，竟由着他

们把他抬起。“喂……怎，怎麽办？”我心头一个急字，他的回音则不同，镇定异常道：“看清楚了情况再说。”

有这句话在，我於是闭嘴不再言，任那些人抬着我们，牵上我们的马车，至平地里那片人海里。着地後，火光照亮下，我看到那些男人

们个个面无表情，慢慢地把我们包围在中央。就在我以为他们要扑过来，下意识地贴近李璇的後背时，只离脚尖两三步的地方，他们止

住了前进。

有人问，“听说你们身上有韶乐王室才有的宝物，是真的吗？”我肯定地答道：“是的，我们确实有那些东西。”接着又有声音，“拿

出来让大夥儿看看！”一呼百应，“对！拿出来让大夥儿看看！”我愣了愣，扭头望了一眼李璇，毕竟最终决定权在他的手中。却见他

迟疑着，没有半点取物动作，良久，那个圆脸的男子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开口即是劝语，“王，就请把那宝贝拿出来让他们瞧一瞧，

怕是草民说的话，他们不信。”

李璇冷瞥了他一眼，答道：“这件东西对我很重要，好不容易夺了回来，我可不想它第三次丢失。”圆脸的不死心，又接着劝了下去，

“可大家都是您的子民，虽然未曾念过什麽书，可王室之物却是多少也识得的，有那宝贝才能证明您的真身。”

听罢，李璇扫了一遍那些人，终肯低下头小心谨慎地拿出苍天令，紧紧地握在手里，并且举高，转身一圈，满足那些渴望的眼神，让他

们息宁。

千年神石制成的坠子上闪烁着星光，穿过神石坠的项绳上的各色宝珠也熠熠夺目，刹时，周围一片惊叹，所有人在瞠目屏息後皆匍匐在

地，疑惑之声又起，“那，刚才吹奏那麽美妙的王室乐曲的人也是您？”我终是忍不住了，代李璇脱口，“山头上，除了我们，剩下的

就只有看不见的孤魂野鬼了。”

“那一定没错！是王，是王啊！”万众之声迭起，像掀起丈高的巨浪般，於我们脚下的众人纷纷把额头叩到满是尘土的大地上。少顷，

那圆脸男子站起身，面对着众人，好比那形象代言者，大声道：“大家请听我一言！如今，王回来了，韶乐国也应该活回来！要活就要

打仗，要打仗，王就必须要有部下，”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义凛然，“我，戚三刀，就第一个投名当王的部下！”

这番话刚落，众人立即争先恐後地回应，一呼一喝，发自脚下。我乐了，偷偷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李璇，低声道：“喂，你该用王的风度

回应才是，就算你从前当过国君的感觉找不着了，也要学学我当国君时的样子。”

他如意料中那样，淡淡地轻哼了一声以示不屑，然後向众人扬声，“我回来，一来是不希望曾经的子民被邻国人当牛马使唤，二来，是

为了找寇欣报最後的一份仇，除此，便无其他，你们追随我以後，上下一心，必能救回韶乐，但切记，军中的规定严厉，定要遵守！最

好不要触犯。”

“当然！”圆脸的男子一笑应答，他身後的众人一拜接着再一拜，“吾王今日此言，草民等铭记於心。”

随着计划中的戏场到了尾声，火光下的众人散去，我趁机拦住那圆脸的男子，“高个的怎麽了？”他回头挤出个笑容，尽是满兜儿苦涩

，答道：“他……他受了比我还要重的伤，现在正躺在茅屋里呢！”

我顿觉其中含有隐情，继而问道：“你们回来的时候到底官吏怎麽处罚你们？”圆脸的也不好意思瞒着，皱着眉，如实脱出，“本来，

是应该一人挨八十多鞭，我身体一直不太好，官吏问逃走是谁的主意时，他就把责任一个人揽下了，我只挨了三十，他呢，全开血花了

！”

我当下断然，“走，带我去看看他。”小夥子义不容辞，应道：“是，王後！”我刚走一步，结果不稳，踉跄了一下，幸而没有跌倒丢

人，睁大眼睛木愣，“什麽？王後……谁，谁啊？”男子的面庞上瞬间浮起一丝疑惑，“您跟王不是一双的吗？王的妻当然要叫王後了

！”

“我才不是王後！”我大吼，“我其实是……”话语未完，一件衣帔由天而降，披到我肩上，我扭头，恰听到一个饱含温存与体贴的声

音，“夜凉，多穿一件衣服，小心风邪上身。”呆了半刻，再回过头，面前的圆脸男子已然两眼愣直，一副花痴模样，似乎入了迷，我

提了嗓子叫，他才回过神来，“喂！走了，带路吧！”

那男子‘哦’了一声，赶紧带路，口中还是忍不住喃喃，“唉，什麽时候我也能成家过这样的日子……”满腔的羡慕之情。我看他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