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天青——石珀

忙于进攻，想必是要以耐力拖跨玉妆成，而醉心阁的招式都是急攻为多，杀伤力是大，但消耗内力非常人所能想象，玉妆成能练成这样

的确让人钦佩。
“啊！”随着一声惨吟，玉妆成的鹅黄衣袖之上已经裂了一条口子，鲜红色的血潺潺地向外流着，本是习武之人见点血没什么，但是看

到游溟手中的刀竟泛起了诡异的光彩，在黄昏时分，显得触目。而更另人发悸的是，那双虎目竟是如同噬血般，杀气腾腾。难怪玉妆成

会面色苍白，在场下坐着的人也不禁窃窃私语。
“游施主，点到为止即可。”上届大会第一的晦净大师坐不住了，走上台来，挡在玉妆成身前，执掌道：“游施主，这回由老衲来和你

比试比试。”
“好！”游溟没有丝毫畏惧，大声道，若说刚才那些时候是霸气那此时让人联想到的不禁是魔性。
话音刚落，游溟挥起大刀向晦净迎面劈上，晦净竟然丝毫没有躲闪，只是长袖一挥变出一茶盏来，台下所有人都傻了眼，从来不知道少

林功夫里居然有用茶盏来当武器的，更闻所未闻的是晦净只是将茶水往迎面而来的刀上一洒，刀上的血迹瞬间溶化了，而游溟更是停了

下来。
台上台下，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连呼吸都凝住了。只见，晦净双目微眯，眼角的鱼纹乍现，苍老的脸上神色凝重像是在等待什么，而

游溟原本浑浊杀气的虎目竟慢慢柔和了下来，回归了一个少年原本的神色，和刚才判若两人。
“多谢大师。”游溟竟向晦净双手抱拳俯身道。
“施主，邪佞之气伤神亦伤身，还请多保重。”晦净慈眉舒展，一笑便回身坐上了原本的位置，我却连他怎么飞过去都没有看清楚。
“大师果然厉害，知道那把刀是噬血引人魔性，妙极！”北墨不禁佩服到，想来他自恃甚高，今日看到晦净这等智者自是好生景仰一番

。
“想来，并不是那把刀有问题，而是游溟练得武功不简单。”颛龙宸道，边上的人不禁都转头看向他，心想这人定是另辟蹊径，想出回

风头。可颛龙宸似乎也不忙于解释，只是微微一笑。
我茫然，北墨却会意。
“这位公子所言甚是。”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酥软清冷，蛊惑人心。清瘦的身段在寒风之中犹显零落，雪白的衣绦如同凋零的

花瓣般飘现。领口之上蓄着白色绒毛，衣襟之处绽放着一朵红烈若焰的美物——彼岸花。
梁苑白雪 倚轻风 潘郎车满 曲有误
天地一瞬间无色无尘，皎皎的夜空之中孤月一轮，入夜之后，擂台四周华灯初上，通透如白昼，却又让人觉得恍如梦境。
若一个男子用花来修饰自己，那么大多人都会觉得这是种扭捏作态，可是在他身上看来却是极为相配，仿佛此花为他而绽，亦为他谢，

他们有着共通之处那就是自绝于世。斗笠，面纱掩着那张绝艳的脸，风将那层纱轻轻地贴于他的面庞之上，那颗如同滴血的赤珠泪痣，

在风中摇摇欲坠，是他，一定是，那样的风华，那样的姿态，我怎么会忘？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心跳像似漏了半拍，不由自主地摒住呼吸，等待着那一刻的回首，可他却没有看向我，难道他已然不记得有我这个

弟弟么？还是自从那以后，他根本就不想认我。
“宸，你看到了么？那颗泪痣？”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太过欣喜，又太过紧张，我拽住颛龙宸的手，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你

看到了么？那颗泪痣？是哥哥！”
颛龙宸没有回答我半句话，只是任由我拽住他的手，任由我的指甲嵌入他的掌心，任由我生生地掐破他的皮肤，只是那些疼痛都比不上

，他眼中的痛楚，桃花美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可是我却全然没有发现，因为我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一片素白。
“在坐的各位前辈，各路英雄。吾门下弟子游溟，卤莽冲撞了各位还请原谅，我身为主上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话未落尽，只听一阵

极为轻微的破空之声，一抹猩红穿过了游溟的琵琶骨，顿时血流如注，少年脸色惨白，却紧紧咬住下唇，即使唇边溢出了鲜血也没有出

声。
而另一边，甩出彼岸花瓣的人，只是静静站在擂台之上，面纱下透出一声轻笑，修长的手中还玩弄着一片花瓣，场下没有人敢说半句话

，大多被这诡谲的气氛给实实在在地怔住了。而我更是觉得心头一凉。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游溟只是初生牛犊，对自己的弟子怎

么下得了这般毒手，日后游溟怎生是好，琵琶骨这么被贯穿恐怕这边手是无法练武了，何况这右边还是举刀之手啊。
“不知在坐各位对在下的处置可否满意？”在场的人纷纷都往游溟身上看去，血不似刚才那般狂涌，但还是慢慢地往外渗出，右肩的青

色褂子上也湿了大片，可少年还是强硬地咬着唇，没有任何表情地站在那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施主何需这般残忍。”
“大师可是觉得在下过火了？想来教训我一翻？”漫不经心地口气，不禁让台下的人都有点激动，毕竟晦净大师在武林中还是非常有名

望的。
“出家人慈悲为怀，老僧只是想和淳于施主切磋一下。”晦净极为平和地说着，声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得相当清楚。
“淳于？姓淳于的？我没听错吧？”
“没错，不就是那个断水剑淳于么？”
“不是灭门了么？他又是谁？”
台下的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没有人不震惊于这两个字，都在纷纷猜测着是淳于家的哪位后人，无论是谁都将成为江湖上一个骇人听

闻的消息。毕竟这两位后人曾经传出了几乎让淳于世家彻底覆灭的事情。
“大师，可是年老眼花了？姓氏也可以随自己喜好乱给人套上不成？”
“老衲的确老了，只是人老心不老，刚才施主所用的招式，即是断水剑的第九式，这一招式除了淳于湛会用，那剩下的便只有淳于湛的

大公子——淳于月瑟。”话落，即刻台下便激起千层浪，只有我们三人不发一语，我沉默只是因为我并不惊奇，而颛龙宸则更多的是木

然，从未看过，他会有这种表情。北墨对着我是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我突然明白了，原来他早就清楚我是谁，或许很早就知道那

个人是哥哥，只是他不知如何告诉我，因为哥哥都对我视而不见。
我不禁想起颛龙宸面对我上次问及曳邃时的表情，原来他也知道。我的胸口不自觉地发闷，我从未想到他会知道哥哥的下落而不告诉我

，当初我留下来，就是以帮我找到哥哥为条件的，而后，他却从未提起过。面对食言，我甚至对他有点痛恨，只是眼下，我看着他的表

情却不知道怎么质问，还有我该拿什么来质问他。
后来想及此，我竟觉得自己比哥哥还要残忍，即使面对所爱的人，也可以这般伤害他，而他选择的却是默默地忍受下来。我知道他从来

没有亏欠过我，而我亏欠他的这辈子早已经数不清，道不明了。
“把面纱拿下来！杀父轼母的家伙不敢以真面目对人么？”
“看那身段风骚地和个女人一样，没脸见人吧？”
“哎～落雁公子，哈，这名字还真是称了个相公似的人物！喜欢男人不要脸的！”
场下，此起彼伏地叫骂着，而擂台之上却没有任何动静，我有点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模模糊糊的，只觉得脸上有温热地液体滑落，被冷

冽的风刮得生疼生疼的。
“各位不是好奇在下的容貌么？呵～”轻纱一揭，斗笠往边上一甩，在众人注视地一瞬间，台下已有两人应声而倒，气竭。那两人正是

刚才叫嚣声最大的，而更另人吃惊的是，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所有的视线通通聚集到那一人身上。
珀色凤眸，彼岸绝艳，风飘落万点雪花，扬扬洒洒，似乎连天也在惊叹这美得不可方物。嘴角上弯像似一弯新月，只是此时笑意之中夹

着些许妩媚些许冷冽，真真正正地映衬了这一片雪天。
虽然明知道是哥哥，可是当我看到他摘下面纱的那一刻，我还是被怔住了。他真的是哥哥么，为什么和记忆中竟有点不同，哥哥极美，

但是如今的他更是无法单用一个美字来形容。我微微长嘴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只是无望地看向他，希望他可以叫我一声，告诉

我，他还记得我，他还会认我这个弟弟。
“在下，姓月名瑟，淳于是哪家的姓，和在下并无关系。”琥珀凤眸微微一闭，目光从我身上滑过。我的心也凉了半截，看样子他的确

不准备认我了，而不是他认不出我。他定是早就知道我在场。只是无心见我罢了。而现在更是连淳于这个姓氏都不想承认了。
“那就请月施主与老衲切磋切磋。”晦净大师似乎并不像平常的那些老和尚一样，他疾恶如仇，有点年轻人的心性，看不过的事情自然

是要做出批驳，然而今天当众戳穿哥的真面目想必他是真的不待见他，想给他一个教训。
“好。”话落，两人都没有急着动手，一弯皓月隐入云层之中，天空一片蒙蒙细雪，落入衣领之处透凉透凉的，只是每个人都没有在意

这点寒冷，眯着眼看向擂台上，惟恐漏下了任何一个细节。
袈裟朱红，斗拱雪白，一年老善目，一年少邪佞，在雪天之下，曾现给世人一道触目的惊心。只见，月瑟修长白皙的两指之间撷着一枚

猩红花瓣，玩味的笑着，猖狂不羁但是在一片逐渐昏暗之中极度耀眼。晦净舞起少林拳法，我并不懂什么招式只知道，原本两道拳影慢

慢变成四道，六道，八道……以至于最后变成了无数叠影，至少我根本无法看清，然而晦净的脚步更是让人觉得相当虚无，不知觉间已

经移到了月瑟的跟前，而月瑟没有任何畏惧，只是等到晦净离他二尺远时，手腕一沉甩出了那枚已经被捏得有些温热的花瓣。
一阵破空声响之后，无数叠影就这么消失了，晦净捂住了右手手臂，因为硬性地收力，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不禁狠狠的

往下咽了口气，想必不想吐出血来，就这么硬生生地将血又吞了回去。
“大师承让了。”月瑟没有欣喜之色，似乎一切都在他所料之中，而场下的人，没有一个不为之倒抽了一口冷气。
晦净大师虽然败给了月瑟，但是脸上似乎没有任何不快，反而下场之前，还向月瑟说道“老衲果然老了，月施主能将断水剑的精髓融到

巧掷之中真是好生厉害。”
而月瑟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犹如落雪之中的一朵寒梅傲然绽放，让人为之沉醉。
“还有谁愿意和在下一较高下的？”冷冽过后，台下一片寂静，似乎没有愿意上来比试，因为大家都清楚晦净大师的武功并没有退步，

相反可能比三年前精进了不少，可是月瑟却在一招之内制胜，可见他非等闲之辈，更可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擂台另侧的曳邃门下

不少弟子都露出了傲人的神色。
半柱香后，仍旧是一片寂静，而颛龙宸桃花美目之中却闪过了一丝坚定的神色，我知道他要干什么，也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可是，

我对自己说，不可以，不可以让颛龙宸这么做，我不想一辈子都躲在别人的身后，自己的事情终究要自己解决。
我拉住了颛龙宸的手，对他微微一笑，他有点怔住了，轻轻地低下了眼帘，浓密地睫毛投影下一片黯淡。我吻了一下他的眼睛，没有任

何一丝□，而当我做这举动的时候，我听到了边上人纷纷惊异地抽气和私语声，颛龙宸更是担忧地睁大了眼睛，我想他也猜到了我要做

什么。而这个决定一直到很久以后，我仍然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心，你杀了我罢，杀了我，反正没有你，这里就什么都不是！”这是哥很久以后对我说的话，那时我才知道原来

他是爱我至深的。可是，我却再也没有承担起那份爱的力量，因为所有的都被他毁灭了。看到他嘶声力竭的样子，即使我的心很痛，但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颛龙宸笑若春风的样子。
天空幽暗得让人窒息，擂台被四周的糊纸灯笼照得透亮。我看着对面有点恍惚的脸，不禁再度落泪。
“哥，真好看！娘，哥是锦儿见过最好看的人。”儿时的我，喜欢坐在娘亲的怀里，然后撒娇般地说。
每次这个时候，娘亲笑靥如花，而哥哥却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想至此，我不自主地扬起了嘴角。可能是因为我又哭又笑的失态，台下发

出了嘈杂地议论声，而哥哥却一点表情也没有。
“在下凌夙羽，无门无派，想和月主上比个高下。”我双手抱拳，恭谨地说道，我不想让台下的人过多地猜测我的身份，自然不会报上

真名，而我也已经习惯以凌夙羽这个身份来活着，更重要的是，即使我报上真名，哥哥就会认我么？
“呵～月某从不和没有武功的人比试。”珀色凤眸瞥了我一眼，自从我上场之后，他连正眼都没瞧过我一下。
“各位前辈，武林大会，可有规定不会武功者不能上场比试？”
“那到没有，不过这位小兄弟……”
“没有就好！”我打断了那个蓄着白色长须的道士。那位道士，看我如此执著的样子竟也没有说下去，只是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既然武林大会都没有这个条例，那看样子月主上还是得和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凡夫俗子切磋一下的！”我强作镇定地对他说道。台下一

片唏嘘之声，大多人认为我是想自寻短见。当然我也清楚，这是自不量力。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在下也就从命了。只怕是到时，你要是伤了什么的，台下那位颛龙城主，自是要心痛死的。”话落，月瑟用两指

挑起了我的下巴，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着颛龙宸妩媚一笑，此番情景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我被哥哥当女子般调戏，颛龙宸却生生地

站在台下，一脸愤懑。而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着眼看着这出好戏，他们自然没有料到，这次的武林大会连官家的人都来了，而且还是皇

上的幺弟。
“月瑟你给我放手！”我咬紧了牙关，对他说道，而心里却是疼地抽搐着，因为在我记忆中的哥哥从来不是这样的。
“哼！”月瑟转而看向我，不由小小地一怔，也许他也吃惊如今的我会这般叫他。“你不是上来和我比试的么？要我放手，你见过比试

中，有人让对手放手的么？”
话落，我不知如何反驳，更是引来一阵窃笑声。脸上热极就像烧了起来。试图用两手去掰，可是那两根手指却纹丝不动，我的下巴疼像

是要脱臼了，那两根手指渐渐地发白，我知道他所用的力道有多大。我换了种方式，用脚去踹他，刚狠狠地一提脚，没料他却飞快地放

了手，我仰天一摔，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有多少狼狈了。狼狈之余，浑身更是被砸得像闪了架似的。
“哈哈……此小倌到是极有意思。”一男子极为狂放笑道。
“是啊，这般弱不禁风到像极了女子。”另一人应到，还情不自禁地往擂台前挤过来接着说“大哥，你上去把他救下来，搞不好，他还

以身相许了呢。”
“我呸，你当你大哥和那个颛龙宸一样么？这小倌即使美极那也不及女子软玉温啊！”话落，又一阵狂放地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