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哥!”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坐在床上发愣的人惊醒,看来已经到吃早饭的时候了,小莲已经上完课,来叫他吃饭了。
拍拍脑袋,驱离更多的胡思乱想,云烁下床开门,门外开腼腆的小脸在看到云烁身穿睡袍时皱起来:“云哥,你最近都赖床,难书叔叔说这样对身体不好,要端正作息。”
……这个孩子越来越口齿伶俐了,敢教训他了,不过云烁也很乐意被教训,拍拍那梳得整齐的发顶:“是!我不对,我改。”
“你昨天也这么说。”小莲压根儿不相信云烁的话。
“……呃,这个……呵呵。”尴尬啊,被小自己五岁的人指责,满让人脸红的:“那,进来坐坐,云哥换件衣服跟你去。”
“大人都这么狡猾,就知道转移话题。”小连嘀咕着坐在桌前,看到一桌未动的小菜清粥,小脸更像一只包子,都皱一起了:“连早饭也不吃……这养生之道也不知道么……”
“……MYGOD!”我是不是做错了,或许应该让这个孩子继续无言下去的吧。
叹息着,云烁快速换上衣服,把头发胡乱梳梳绑起来,陪着笑脸走过去:“小莲,好了,可以走了。”
唠叨着的小老头唇一合,仿佛又是那个腼腆的娃儿,哪还有刚刚的嘴脸,云烁直想拿头撞墙,看看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终究还是觉得没必要跟墙过不去,云烁突略自己的一时冲动,拉上小小嫩嫩的手往湖心的亭子走去。
今天未走到那亭子,就听到一缕琴音,越接近亭子,琴音越发清晰,婉转幽然,水波、垂柳,微风……一切仿佛都伴随着琴音轻舞。
惊叹着,云烁加快脚步,想尽快看看弹琴的是怎么一位佳人,掀开纱帐,云烁的脚步为之一顿,圆瞪着双目盯着端坐在琴前的人……是莲湛毓,那个病弱的男人,俊秀的脸仍是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没有一贯温文的笑,优美的唇线轻抿着,双目微闭,全神贯注……
视线随即落在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纤长的十指舞动在银色的琴弦上,优美的音符轻弹而出……
琴音……让人感觉到淡淡的哀愁还有不能忽视的心痛……这样浓烈的情感,他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舞动的双手突然往琴上一按,琴音嘎然而止,那双眸张开看向云烁,又是那种莫明的深沉,只是一瞬,温文的笑立现:“见笑了,请入座用餐。”
难书仍是路途在栏干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招着湖水,此时目光正兴味地在云烁与莲湛毓脸上回来着,却难得的没说什么。
有时候云烁会想,或许多话的人并不是真的多话。
将自己从震惊中抽离,云烁的目光禁不住悄悄的打掠着莲湛毓,他一直以为这种表现过柔古琴该是由女孩子弹才适合,却想不到这个男人弹起来,竟然让人无法挑剔,而且该死的合适……
慢吞吞地入座,桌上一概是药膳,全是难书的精心设计,吃了半个月多,云烁也不得不认同难书了,这根本就是一个职业级的营养师,他身上的伤好了,而且皮肤也变好了,如果这府里养了个女孩子,一定会被养是倾国美人……看这里的男人都被养成这么出色了。
想着想着,云烁笑了。
“怎么了?”莲湛毓竟然是第一个开口问的人,比难书更快。
云烁轻笑:“我想起我的妹妹,如果她在这里,你们都别想吃,这里的食物都会被她霸占掉。”
“……你妹妹在哪里?要不让人接到府上来住。”莲湛毓的声音轻轻的,没有多大的起落。
但云烁却被他惊呆了:“你……她来住?以什么身份。”
明显各人也与云烁一般惊讶,住在这里的云公子也只不过是过客,始终有一天会离开,现在他们的老爷却说让人家把妹妹接来住?
“……身份就是你的妹妹。自从你治好了翰儿,我已经不拿你当外人了,而且你也把你的秘密告诉我了不是吗?你可以永远住在这宅子里,以主子的身份,像我,像翰儿,像难书……”莲湛毓仍是温温吞吞地说着,没有任何起伏。
莲翰洋两双眼睛亮了,他好像十分认同父亲的决定。
难书坐正了身板,一手托腮一手在桌上轻敲着,一脸兴味。
云烁轻轻地笑,却是笑得无奈……在原本的世界他梦寐以求的,在这里竟然这般轻易就有人说给他,只可惜,一切都错位了。他原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且是不应该得到这份温暖的:“如果她能来……我们一定会赖着你,但不能!因为她在很遥远地方,在远得你们触及不了的世界里……而我,在寻着那块玉以后,也要离开这里,或许永远也没有想见的机会了。”
“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要跟随你妹妹去吧!”
银箸摔落地上,两个男人蹭地蹦起来,难书不忙扶失晕的莲湛毓一把。
“……”他们……是真的在意呢。
或许不该埋怨上天让我来了这里,活着,或许也不错:“别紧张,我不是要死,我是要回家,我的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走路去不了,骑马到不了,坐船也见不着……总知,我要找着了玉,就有回家的机会。”
“怎么可能到不了,如果你不愿意留这里,等我们的事办完就跟你一起去。”难书快言快语,一下子下了决定。
“……”要跟我去?云烁愣了,虽然他能穿越到这里,但又有谁知道如果他们跟去,会是怎么样的情况,而且玉也只是一个机会,究竟成功与否,还是不得而知:“不可能!不要再迫问我,总知,那是不可能的。”
“玉吗?”莲湛毓在难书与云烁对话期间已经重新坐下。
“嗯。”云烁总觉得,他的回答对这个男人的打击很大,但萍水相逢就能将他打击如此,那他的感觉也太丰富了吧……
“你懂得绘画吗?”莲湛毓静静地问。
“学过。”素描……
“准备文房四宝。”像下了重大决定,莲湛毓严肃地下令。
云烁有点担心莲湛毓的脸色,正想说什么,袖子被拉动,一回头看到泪汪汪的双瞳……一张长得极像莲湛毓的脸,让云烁有种错觉,总觉得看到莲湛毓哭的情景:“云哥,不要走。”
“……”要怎么样拒绝这样一个讨喜的孩子呢?
“翰儿,不得无礼。”
威严的沉喝让孩子放开了拉着袖子的手,莲翰洋在父亲的喝令下站在一旁,咬着唇无声地啜泣。
云烁看了这对父子一眼,无奈地叹息:“天下无不散之延席,潇洒来,就该潇洒去。”
深沉的眸子仿佛更难让人看透了,直直地与云烁对视着,偶尔的轻咳并未让他移开视线:“没错……你本就不属于这里。潇洒来潇洒去……本该这样,是我唐突了。”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如一张无影的网,将人网住,无法挣脱。这种感觉,让云烁无法突视:“莲!”
“嗯?”
“在我回去前,我都会赖在这里!所以,你千万别赶我走。”只能这么做,虽然不知道有何意义。
深沉的双眸一凝,紧抿的唇线微挑:“请你安心住在这里吧。”
“……嗯,我会的。”为什么他的笑会让自己的心微微抽痛呢?太奇怪了。
“本就不该求太多,翰儿……不要哭,要好好珍惜剩下来的时间。”轻劝着儿子,温文的男人微微地笑着。
云烁有种怪异的感觉,这话,像是他说给自己听的……
“遇着你,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整个人挂在雕栏上的难书凉凉地说着。
幸还是不幸?“那你认为呢?”
难书挑眉长身而起站在那雕栏上:“我?哈哈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中,那人竟然踏水而去。
……这般功夫……也太厉害了吧……
他的话,像是对自己说的,又是像说给所有人听的,总知,就那句话以后,云烁总觉得这亭子里的气氛变了,不若一刻前的深沉。
温文的男人仍是偶尔以手绢掩嘴轻咳,腼腆的孩子擦干了泪静静地吃着饭,难书不知所踪,但言低着头吃饭,或许这场饭局掺太多的感情插曲,对于但言是无法适应的,他始终一言不发。
饭吃得差不多,仆人开始收拾饭桌,远外有人踏水而来,优雅地在空中旋转一圈而后落坐,手里拿着药笔还是墨……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那墨一滴也没有洒下来。
是难书,见识过他这般武功,云烁总觉得不能平衡,这样一个怪人在他心目中应该是一个痞痞的大夫,罗索的大妈,但真相却是有这般俊的功夫大侠。感觉就好像是一个男人突然变成一个女人一样怪异。
东西往桌上一搁,难书又懒懒地靠在雕栏上:“来吧,把你的玉画来看看。虽然说是皇室专有的龙,不过,或许我也能帮上点忙,不少宝物是流落民间的。”
既然他这么说,云烁也不客气了,以了纸和笔……愣了:“毛笔?”
“是啊……怎么了?”
“听说那是国髓呢……”云烁唇角抽了抽,一笔按在纸上,一点浓黑的确良墨化开……真……真不知道怎么做。
“……你不是说你懂得绘图?”
“那不是用这个画。”铅笑呢?炭块呢?
“……难道你不会写字?不会绘图?”莲湛毓惊讶地问着。
“别怀疑,我识的字绝对不比你们少,但……毛笔倒是真的不会使。”该怎么握,该死的,怎么这样软,墨又化开了。
“……”各人拿眼白的地方看云烁,那样子是分分明明的认为云烁是在充面子,其实根本不会写字不会绘画。
莲湛毓轻叹口气:“你不像个没学识的人,但又不会写字,你怎么总是这般矛盾?”
“……”真是冤枉了,怎么解释啊……如果有钢笔在,他敢说自己写的字没有多少个人能比得上。
“你形容一下,我来画吧。”轻撩衣袖,莲湛毓执笔轻睇云烁。
有人代劳自然是好,云烁笑了:“嗯,圆的……实心的,中间是龙头,那圆盘着两圈龙身……对就这样”
指指点点半天,图出来了,云烁满意地看着:“就是这样的。”
几人同时看向那块玉石,沉默了,难书低吟:“试试找找吧,莲,给我也画一份。”
看着已经被复制成两页的图样,云烁拎起一张盯着发呆,莲湛毓画的图真的很好,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天发出异光的紫玉……就是这个了,找到了就能回去。然后,这里就会像一场梦般醒来,渐渐在回忆中淡去……
“云烁!怎么了?”
忧心忡忡的唤声响起。
云烁从自己的思绪回过神来,抬首看向两大一小三双眼睛正紧盯着自己,云烁微僵,抬手往凉凉的脸上一抹,一片潮湿:“啊,我怎么了!怎么这样……太失礼了,先告辞了。”
猛地跳起来,云烁不理会背后的叫声,撞掉椅子,没有走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身形飞起,风鼓满了衣袍,如鹰般飞离众人的视线。
“他……不是没有内力吗?”被强烈的怪风吹得睁不开眼睛,难书一手挡在额前惊叹……
“或许那不是武功。”重咳两声,莲湛毓跌坐在椅子上,强大的气流让空气变得稀薄,让他受不了,眼前一阵发黑。
难书蹲下来为莲湛毓挡去更多的风:“真怪,就像一只大鹏展翅引起的大风,差点把人都刮去了。喂,你还好吧。”
按着心胸深呼吸几下,莲湛毓缓下缺痒的感觉,轻抬眸望向人消失的方向,轻喃:“没事。”
“你看上去不像没事,但言,把人带回房间去,我先去捉些药。”难书快速命令着已经施展轻功跑到老远去。
被自家侍卫扶着,莲湛毓配合着往自己的房间走。
“爹。”莲翰洋小小的脸上堆满担忧。
“没事,翰儿,爹不是常常都这样吗?这不是最糟的情况不是吗?很快会没事的。你想去就去吧。”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想什么,莲湛毓也想知道那个人现在怎么样,最好的跑腿就是自己儿子:“去看看他吧,把他的情况告诉我。”
“是!爹。”莲翰洋知道爹说的是实话,一拱手便迫不及待地往另一个方向去。
“主子,你应该以自己为重。”但言不赞同主子在这个节骨眼下还想着别人的事,实在是不要命了,禁不住要念他两句。
莲湛毓双眸轻垂:“没事的,要来的始终会来,但言,不要太执着。”
耿直的但言绷紧了全身一言不发,抱起主子就奔起来,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从来没有想过主子离开以后的日子,有难书在,主子是可以拖住这条命的……他坚信。
第七章 鹰长空回来
在强风承托下,云烁准确地降落在房门外,未等值班的守卫回过神来,已经砖进房间里碰地关上门。
又乱了!自己这十年来都没有哭过,怎么来了这里就连续哭了两次,难道因为空间换了的关系吗?
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南宫云烁把头枕在两臂间,无力地摇晃着,意图擦干眼角的湿意,但泪腺却不停地把泪往外挤,最后只把袖子泪湿了。
淡淡的甜香味突兀地出现在房间内,枕首臂间的云烁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趴在右侧笑咪咪地盯着自己的人……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难以言哈的感觉,一直烦恼着思念着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该给他一拳还是给他一个拥抱?
“怎么哭了,又有人迫你喝苦药了吗?来颗糖果怎么样?”鹰长空笑嘻嘻地把一包桂花糖推到云烁面前。
云烁定定地看了眼鹰长空,又看了眼桂花糖,感觉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脸一转又埋进臂间,决定无视这个逾期不归的人。
“啊?”鹰长空瞪大双眸,眼角有些抽搐,爱笑的脸也僵住了……怎么啦?
趴在桌子上的人打定主意不理他了,鹰长空愣了半天,也只分析出一个答案……这小子不爽了,为什么不爽?八成跟自己有关系……该怎么解决?脸皮厚则万事通!
结论出来了,鹰长空把椅子挪啊挪,就挨着云烁凑在他的旁边:“喂,怎么啦,哭什么,跟哥哥说哟。”
“……”埋首臂间,云烁的双眸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