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二卷 神迹——细雪

作者:细雪  录入:01-19

他声音有些沙哑,又小的可怜,延寿似是没听清,贴了耳朵上去,朱瞻垲道:“夏远封。”

延寿恍然大悟,笑道:“看样子您是好了,净知道关心起他来!”

朱瞻垲谁说如同病猫,但好歹也是只猫,好歹能吓唬人,瞪了一眼延寿,延寿便蔫了下来,如实回答道:“那小子在夏府那!他这小子忒不地道了!您和他一起跌下山崖,为啥您这儿重伤差点送命,他却只是崴了脚,断了腿?真是的,他这小子没安好心!您说,他活着好好的,不想办法把您救出去,反而闹着自杀?要不是正好我们寻倒,岂不是您活着要被喂了猛兽?还有啊,太孙把他放在夏府,还请了御医去给他诊治,告诉他要静养、静养,哪知道他一点儿也不领情,天天到咱们相馆来闹事儿,吵吵着要进来,您说,能让他进来吗?”

朱瞻垲听出夏远封已是无事,也安下心来,笑问道:“太孙来了?”

延寿点点头:“来了,在前面看着熬药哪。”

朱瞻垲已是明白延寿刚刚为何如此夸张,便道:“请太孙进来吧。”

延寿忙拽着跪在地上犯傻的侍从退出房内。

不久,太孙的笑声就传了进来。

朱瞻垲精神并不好,太孙进来时已有些昏昏欲睡,却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此番情景看在太孙眼里,却是心中一动,俯下身坐在小凳上,极尽温柔道:“好些了吗?”

朱瞻垲应了声。

太孙又道:“你杀的那三人似是江湖中人,从未在公门里待过,想必是汉王收买来的,死后根本无从查起。不过那几个托滚石的确是他的侍卫,不知这个家伙是真傻,还是假糊涂?此事我以报于皇爷爷,不过,他并不想再深究,你且忍忍,以后我必定给你讨回公道来!”

太孙说的慷慨激昂,可低头再看时,朱瞻垲却已睡了。

又过了两日,朱瞻垲精神好了许多,总算是听着几人轮番讲述,终于明白过来。

原是那日早就有人在哪儿设了伏击,太孙得到消息赶到之时,亲眼见了他们遇难,便派了延寿下悬崖寻找,自个带人抓捕伏击之人。倒也巧了,原本山上杂草丛生,半人来高的草丛若是进了几个人,纵使百人寻找,也是找不到得,可偏巧刚刚下过暴雨,泥土松软的很,草也湿的很,人走在上面痕迹无法消除,太孙很快便追到了他们,命人押回了南京。

而此时,延寿也是寻到了刚刚割腕自杀的夏远封,和呼吸微弱的朱瞻垲。

好在延寿总是随身带着朱瞻垲救命用的药丸,此时给朱瞻垲服用了,却是不敢搬动他,只能在林中扎了营地,把朱瞻垲安置于此。太孙赶来时,朱瞻垲还未脱离危险,怎么看也是个救不回来的,若遇到了他人必定死了,但太孙身份尊贵,贴身总留个堪称九转还魂的保命丹药,愣是把朱瞻垲从鬼门关里又拉了回来。只是这太孙看着夏远封很是不顺眼,旁人看到太孙如同要吃人的眼神,总要忍不住的颤抖,知其内情的延寿一合计,干脆把夏远封连夜扔回了南京夏府。而朱瞻垲,躺了几日,但是好了许多,这才返回南京,只是一直昏睡了六七天才醒。

这六七天倒好,夏远封倒来了精神,天天在相馆前叫骂,因他原本与相馆有些瓜葛,虽说神相云游去了,好歹也留下几个人,总不能对这闹馆的不管不问吧?因此开始几天南京城里闲着无事的,都要来此等着看热闹。可折腾了几日,里面竟是没有一个人出来,众人也失去了兴趣,最后再也没人来此,夏远封自己也觉得不是个办法,干脆回家等着。

第二章 宫墙血影(五)

太孙终归是太孙,总是多了些身不由己,守了几日便要回京,纵使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也只能离开,走之前却是找了延寿去,赏了不少贵重之物,叫他平日里留心照顾。

延寿怎能不明其中含义?可也不敢光顺着太孙的意思做下去,这不,算着太孙离了南京的地界儿,马上派了轿子去接夏远封来了相馆,只是前几天闹得厉害了,便又走了后门。

夏远封下了轿,进了门,确定自己喊个嗓子朱瞻垲就能听到的地面上,才对延寿道:“你说说,这是怎么的?前几天我自个来了你不让进,今儿个还非要花力气接我来?真是脱裤子放屁!”

延寿低头听着,伸了脚踢了一下夏远封的拐杖,就听得一声惊天动地的鬼叫,愣是吧见过大世面的睡的正香的朱瞻垲吵醒了,睁开朦胧的眼,就瞧见夏远封拿着拐杖戳着延寿的脑袋,单腿跳跃着,蹦进内室。

夏远封见了朱瞻垲,倒是不闹了,捡了个挨在床小凳一屁股坐在上面,扔了手中的拐杖,摸了摸床上那张瘦了两圈的脸,笑道:“能动了不?”

朱瞻垲翻了个白眼拿了左手打掉夏小三的爪子,“比不了你折腾。”

“切”夏远封扫了眼旁边偷笑的延寿,道:“出去,出去,杵着碍事儿!”

延寿嘴角颤了颤,退出内室。

朱瞻垲道:“外面去,躲远点儿!”

屋内两人听的外面又是一通响动,相对而笑。

朱瞻垲此时并不算好,身子还不能活动,躺着也只能侧卧,加上天热,人又燥的不行,干瘦干瘦的人嘴角竟是起了火泡。

夏远封上了车搂了床上得人起来,让他侧靠着自己,取了床案上的茶来,缓缓润湿了朱瞻垲的嘴角。又去了蒲扇,对这朱瞻垲轻轻的扇了起来,遍扇边道:“你什么时候添了恶趣?”

“恶趣?”朱瞻垲的眼睛随着夏远封的目光,落在一盆长满金叶子的花草上,恍然道:“这几日想了想,出去后没钱花了,要买个古董什么的,太贵重,不好出手,愁钱的时候,赶不巧遇到黑心店,硬说是偷得、强的还要吃官司;带着银票什么的太容易败露,万一被抓回来,在想跑就难了。”

夏远封惊愕道:“你准备到时候把这翡翠树的叶子都带走?”

“是,还有那一桌子的金银瓜果,也要带着。”

经朱瞻垲提醒,夏远封才注意屋内香案旁边放了一盘子金色瓜果。一盘子银色的瓜果,做的精致、细腻,不过体积却是同真的一样,不由感叹道:“带这么多,走起来很不方便。”

朱瞻垲靠在夏远封肩膀上,半眯了眼,“我也觉得,可这翡翠树太过俗气,屋里犄角处放一盆也就够了,多了害了眼睛。”

夏远封道:“你不如把叶子先拔了收起来,告诉延寿他们就说这树害了病,叶子落光了,让他们在给瞧瞧,到时候他们肯定要在按上,然后你在拔了收起来,依此而行,到你行动自如之时,咱们后半辈子的积蓄算是够了。”

“你当我不想?”朱瞻垲道:“行动自如了,我就不拔叶子了,先把那一盘子金果子溶了,换几个长命锁,戴在身上!”

“那东西常见,倒是容易买。”夏远封认真道:“你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若是跟着我走了,也是不能劳作的主,多备着。”

朱瞻垲笑道:“枕头边上有个包,你打开看看。”

夏远封放了朱瞻垲在床上,拿了包来,打开一看,竟然都是些金银首饰,虽不算名贵,却都精致的很,不由愣住了。

朱瞻垲道:“都是侍女的,每日叫她们换着人来,拿东西与她们换的。”

“拿东西?”

“比如吧,那个鱼形的吊坠,是元青花的笔洗换的。那个足金雕花的镯子,换的是个和田玉的镇纸。”

“佩服!”

“不敢!”

夏远封收了东西,又抱起朱瞻垲来,“你这样她们不觉得怪异?”

“我早就放出话去,说是此次外出遇到了个知心女子,她出身平凡入不得厅堂,只是玩儿玩儿,想送些礼物给她,却又不想让她看出身份。”

“她们也信?”

朱瞻垲缓了缓道:“平日里这般事儿也没少做过,她们从中捞了不少好处,要不也不会让我如此容易就换取了这些首饰来。”

夏远封觉得心里揪了一下,半晌方道:“那些女子还都好吧?”

“什么女子?”

“平日里你骗的那些平民女子。”

朱瞻垲恍然大悟,笑道:“平日里跟她们换东西,不过是拿着逗逗南平,要不就给延寿,让他送与香兰,反正赏赐的贵重东西多了,给了身边伺候的,也是好过最终陪着我入土强些。你到想哪儿去了?王子皇孙,也有礼法管着,你到以为一个个都跟你一般,能无法无天?”

夏远封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笑道:“能拐了个皇孙,却是无法无天了!”

朱瞻垲冷笑道:“你拐我?”

“不不,你拐我!”夏远封忙转话道:“说说,你准备把我拐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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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垲思索一番,“常听皇爷爷说起草原,却没去过,塞外走走也是好的。”

“不妥,”夏远封煞有介事的摇摇头“这几年塞外算不上太平。还是回山东的好,我在那儿长大,熟悉的很。”

“咱们走了,抓人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山东,好歹也算的上是你的老巢了。”

夏远封给朱瞻垲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道:“要不就去长白山,山林茂密,山脉纵横,夏季又凉快得很,消夏避暑最适合。”

“好,不过冬天就冷了些。”朱瞻垲道:“冬天咱们去两广一代吧,暖和些,繁华快意。”

“听你的。冬季去两广一代,夏季住长白山里。”

朱瞻垲点头赞同,细细一想,却又笑了起来,“曾听过一个笑话,与咱们很是相似的。”

“说来听听。”

“开国之初,户部每年都要与各地核实税银账务,每次一定户部与地方上的账务核实无误才可入库。若是有点滴出入,都是要返回地方重新做账,修改,而修改之后必定要盖了大印,才可返回户部。那年有个广西的税吏,正月十六就带着账本出发了,到了京城已是三月。户部一审,发现两处笔误,多了二两银子,便又打发了税吏回广西改正加盖官印。税吏三月中旬出发,五月底才到了广西,七月初在上京路上遇到了大雨,官道被阻,竟是八月初才到了南京来,户部再审,又少了三两银子,税吏再次回去广西,九月底到了广西,十一月又回了南京来,这回总是没了问题,账册入库。税吏大年三十,赶在当年终于回了广西。待到了元月十六,又是带着新一年的账本和官印一同上京来了。”

夏远封笑道:“长白山到两广,却是比广西到南京远些,可只要咱们喜欢一年一趟还是来得及。”

朱瞻垲刚要在说些什么,就见着延寿捧着个册子进来,神色很是不善。

夏远封接了册子,打开举到朱瞻垲眼前。

朱瞻垲看后,半晌不语。

夏远封叹道:“山川死了,他侄子和侄媳妇也死了,还都是暴病身亡。”

朱瞻垲道:“干得漂亮!”

夏远封放了他在床上,合了册子,交还给延寿,取了汤水回来道:“不过,这趟河北倒是不着急去了。你好好将养些日子,等天凉爽了在动身。”

朱瞻垲就着夏远封的手喝了两口,瞥了眼他,笑道:“你也是,脸色蜡黄蜡黄的,看着寒颤。”

夏远封咬牙道:“你好些,反正没人注意骷髅的脸色!”

一旁的延寿听着,觉得很是在理,插嘴道:“爷最近确实清瘦了些,不如以前英俊潇洒。”

朱瞻垲眯眼笑着看向延寿,“哦?”

延寿忙道:“不过,纵使爷再丑上几分,还是要比旁边那个瘸子强太多的。光是那风度、那气派,瘸子一辈子也学不来啊!”

“恩”朱瞻垲点点头,“待会自个去库里,把《天王送子图》拿去吧。”

夏远封惊愕道:“贬我一句,便送张吴道子的真迹?”

朱瞻垲挑眉道:“真迹摹制。”

夏远封喘了口气道:“还好。”

朱瞻垲自言自语道:“若是今天他打了你,或许送张真的。”

“你!”夏远封气的构想,可看着朱瞻垲那张笑的灿烂的干巴瘦的脸,又一时心痛起来,“不如我打自己,你把真的送我?”

第二章 宫墙血影(六)

朱瞻垲休养了近两个月,平日里和夏远封斗斗嘴,四处搜刮些财物,过的很是优哉,人也胖了些,最少看着不再是副骷髅架子模样。

夏远封整日陪在朱瞻垲处,一同吃喝,一同作息,一段日子下来,肉长的比朱瞻垲快了不少,看上去倒是魁梧一些,算不得臃肿,却被延寿抓住机会盖上混吃混喝的名头,鄙视了一把。

九月天,秋高气爽。

养病的两人身子都大好了,便准备再次上路,去瞧瞧山林。

虽说人死了,朱瞻垲总觉的会留下些线索,这保命的唯一机会,实在是不愿意就此放手。

夏远封不知道传国玉玺的秘密,一直以为朱瞻垲是为了给太孙和皇帝一个交代,他本身虽有些痞子气,但江湖义气也是不少,自是觉得做事要有善始善终,对的起他人才是,因此也就支持得很,希望能顺利些,早日了结了,两人好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由于上次的经历,太孙派了人来,太子派了人来,暗宫里的公主姑姑也是派了人来,呼噜噜的一队人马,看的夏远封直皱眉,这让他完事儿之后如何逃得了?

郁闷的低头上车,捡了个葡萄丢进嘴里,嘟囔道:“人也太多了。”

“呵呵”朱瞻垲手中捧了本书,悠然道:“前面打探的还有一队人马。”

“他们就那么大的势力,非要如此才能防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夏远封听了,心里有了算计,觉得这次以后,一定要看好了朱瞻垲,不再涉足其中,这哪儿是什么皇孙该有的生活,比江湖险恶的太多了,这次自己要多几分机警,把个朱瞻垲好好保护起来。

朱瞻垲似是看出夏远封的心思,放了书,笑道:“放心好了,一路必定顺利。”

确如朱瞻垲所说,这一路上顺利异常,平平安安的就到了独石口。

到达这日异常闷热,朱瞻垲被安排住进了个三进小院里。这院子似乎刚刚按着他的喜好修葺过,简洁却不失华贵。他自是心里明白,这个小县城,县太爷的衙门口的石狮子还缺了两颗牙,怎么可能县城里有这么好的独门独院?定是那上面的人派人先来过的,这两个月里,倒是很难为他了。

他半靠在软榻上,拿着纸扇轻轻晃着,手中拿了县衙仵作呈上来的尸格。

仵作跪在地上,小心禀告:“山林的侄子名叫山隼奇,妻子王氏,于两月前,即为七月二十七日,暴病而亡。因一家三口,接连去世,实在是蹊跷,因此验尸,查明死因。”

朱瞻垲看完尸格,冷冷问道:“暴病?什么病?”

“这……”仵作急的一头大汗,慌张道:“小人不知什么病。”

“不知?”朱瞻垲冷笑道:“不知便能暴病身亡结了两人的性命?”

“大人,小人……”仵作一时湿透了衣衫,却也不知如何解释。

夏远封见了,插嘴道:“你说说当时尸体有何奇特之处。”

“尸体无任何外伤,骨骼也是完好的,只是双腿异常肿胀,”说到此,仵作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足足一尺半宽,有个西瓜那么大!我的两条腿,都赶不上他们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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