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蝶——KIKI

放松手里的缰绳让马儿落在最后，信田光司看着策马奔跑在自己前方的三人。再次被拉进这种他完全没有办法想到也没有办法融入的快乐里，他不希望自己成为败坏他们兴致的罪魁。

隐约听到盘旋在自己头顶的呼啸，想来是北原武驯养出的那只和主人一样出众的猎鹰，只是不知道今天会有多少生灵丧命……

抬头向天空望去，穿越纵横的树枝，被分割的蓝天依然广阔……

细细地辨着空中掠过的飞鸟，光司却发现被隔绝了这么多日子的自己竟然叫不出任何一种的名字。只是那扑扇着翅膀的自由的样子，让他神往不已……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长出这样的翅膀，飞出周围重重的环绕呢？也许有一天吧……总有那么一天！！

“光司！！”

北原武发现光司落在后面掉转马头回来找他的时候，看到的是对着天空出神的人，优雅的颈项随着偶然从上空掠过的飞鸟改变角度……那是他从来没有在光司的脸上看到过的也许可以称为神往的表情。

急忙唤着对方的名字，看到那双近乎透明的眼睛带着疑问望向自己的时候，北原武这才松了口气，他不喜欢这种自己无法掌握的情况。

“你怎么不跟上来。”让两匹马齐头而行，北原武看似随意地开口。

“没什么，武，我不擅长骑马，也不会打猎。”低着头，信田光司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示弱。

“是吗？……你刚才在看什么呢？”听着这样的回答，武一时接不了口，突然想起来刚才所见的，便自然地问出来。

“那个……”听到提问，光司再次仰起头看象空中，脸上的笑容如此地温暖，“好多小鸟，那么漂亮……好自由啊……”

北原武身体一震，伸手拉住了光司手中的缰绳迫使两个人都停下来，正色对上光司的眼睛：“光司，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啊……没有啊，武，我……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被武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光司不明白地看看武脸上严肃的表情，笑着低下头来……是啊，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鸟儿无论飞到什么地方都有它的家人朋友的陪伴。自己呢？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自己，也许终生都只能留在这个‘鸟笼’里，却不是因为被强迫，而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办法飞翔……

“那如果你有其他地方可去就会离开这里？”话一入耳，武心中无法满意这个答案，大力抓住低着头的光司的手臂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回答。

“……没有啊，武，我不会离开这里的，根本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啊。”吃痛地皱了下眉头，光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把北原武眼中的情绪理解成惶恐。

“哼……不许离开这里！”留下象是命令却又象是请求的语言，北原武放开了光司的手臂策马向在前面等待着他的两人赶过去。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不快乐，也不明白为什么听到光司的答案的时候心中突然会有那种情绪产生，但是确定了光司不会离开自己的时候……心里竟然不自觉地有愉悦滋生。

目送北原武离开的身影，光司这才抬起手来揉揉方才被北原武捏得生疼的手臂……想必在那么大的不知轻重的力量下，这个地方该青紫了吧？

在心里苦笑着，这个单纯的北原武将军还真的把自己当作他发现的战利品了，就象小孩子不会放开他的父母买给他的玩偶……那种感情，就是一种儿童般的独占欲吧……

看着攥紧了掌中的缰绳的双手，虽然不是象北原武那般经过锻炼的有力和留着剑茧，但是这双手也还是和女子的柔弱完全不同的骨架丰盈……

抬眼望去，睫毛在眼瞳中留下阴影的时候，也留下了一点阴霾……

“光司，快跟上来！！”前面的北原武又在马上回过身来唤着光司。

拉回注意，不管对方是否看得见，信田光司稍微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已经听到了。

最后一次抬头看看天空中无忧的飞鸟，光司夹了下马肚子向前面跟去……无论如何，想要自由，想要飞翔……飞到母亲曾经描述过的那个美丽的故乡去，那里的庭院中，樱花一定象当年母亲离开的时候一样绽放得格外浓烈……

一天的放鹰可以说是收获相当大，猎物挂满了三人的鞍鞯，归来的时候当然是获得了行宫中所有的人的注目……唯有光司一个人静静地落在最后，素衣如雪不沾尘埃，只是因为长时间骑马而有着点微喘。

“光司，快点过来。”一把手中的收获交到侍从手里，北原武就立刻转身呼唤还在下马的信田光司。

原来就不擅长骑马，被北原武这么一叫，所有的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光司的身上，下马的动作就变得越加手足无措起来，身上在出去的时候北原武强迫着穿上的射箭护甲和身后的弓箭袋更是增加了障碍。

看着光司磨蹭着还是没有下来，北原武不耐烦地挑了下眉毛大步走过去，一下子把悬在半当中的光司抱下马来。

等到光司双脚着地，武却还是没有松手，两人的胸膛贴合在了一起，相近的身高使两个人的鼻息交融。这么灼热而近距离的接触使得光司立刻红了脸。

“你脸色不好，怎么了？”看着光司脸上微微渗出的汗水还有苍白的面庞，北原武疼惜地顺了一下高高束起在光司的脑后然后披散在肩膀上的柔滑长发，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言语举动在旁人眼中是何等暧昧。

“可能是有点累而已，没关系。”光司躲闪着武关切的眼神，求救的目光投向站在一边的道原和伊田。

就在两人还没有来得及有什么行动的时候，北原武皱了皱眉一下子打横抱起光司大步向行宫深处走去：“恩，今天对你来说的确是吃力了一点。休息一个晚上应该就没有事了。”

等到北原武抱着信田光司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的时候，道原和伊田才回过神来。

两人对望了一眼之后看看周围，众人都是一副吃惊的样子，宽阔的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静到能听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然后在转眼之间又恢复了原来的喧闹，各人继续各自手里的动作收拾着猎物和马匹。

道原只觉得脑门发疼……自己和伊田的事情也就算了，只因为两人从来不在外面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哪知道这个行动快过大脑的北原武将军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几乎把什么都做了。还好所有人都知道将军他那种直来直往的性格，也不会往别的地方多想。

看看伊田，两人离开的时候，心里总觉得有什么预感……也许，一切都是他们无法掌握和猜想的吧……

第四章 云遮?骤变

对着手中的东西，信田光司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从心底溢出的笑意，因为他的目标就快要达到了！

屈指算来，自从重新接触到光明的那天开始，他竟然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快要一年的时间？！时间怎么会流逝得如此之快，快到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呢？

透过窗棂，外面的天空依然是和那天放鹰时候所见的一样的蔚蓝，蓝到让人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整个灵魂都被吸进去。

看着站在枝头婉转歌唱着的小鸟，所有的一切都柔和地回放着……意外体贴而几乎时刻把他带在身边的北原武，有时候会看着自己温和地笑笑的道原，还有那个没有对自己说过多少话却总是带着让人很容易就受到感染的阳光笑容的伊田……

骤然发现，他竟然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他竟然已经能够学着欣赏这种明明无法融入的快乐？！

“信田少爷，殿下要您过去，道原将军和伊田将军也在。”

门外侍女的声音幽幽地传了进来，惊醒了思索中的光司，连忙把手中的物什往壁橱里一塞，整理了下衣物拉开隔门：“好的，我这就过去，麻烦你禀告殿下，请他稍候。”

“是。”跪在地上的人优雅地直起身体，艳丽的和服在风中摆动着，向来时的方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过身体走开。

扶着门楣，光司的脸上是讽刺的笑容……曾几何时他也看过那些不过是过眼烟云的风光，尘埃落定后，却也不过是命丧刀下的普通人一个。而当初被作为最低贱的下人的自己，在现在这个时候居然会被称为‘少爷’？！

冰冷的眼光尽处是决心无限……快了，很快就真的能够自由了！！不要累赘的虚名，不要无用的关心……因为落在身上的目光越多的时候，心里就会感觉越加的寒冷……

走进北原武所在的和室，信田光司惊讶地发现除了道原、伊田之外竟然还有别的人在。

低着头跪伏在地上的人穿着隆重的朝服，因为这个卑微的姿势，高耸的帽子可笑地触碰着地面，隐约还可以辨识出颤抖的意味。

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北原武会在这个时候叫自己过来？是他发现了什么了吗？光司心中一紧，却还是用平常的表情问候：“大将军，请恕我来迟了。”

“光司，你过来，坐在这里吧。”看到光司的到来，北原武表现出和平时差不多却比往常更加热情的样子，在靠垫上支起身体伸出手来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虽然感觉到有点奇怪，光司却还是照着做了……现在的他只是个食客而已，不是吗？主人的吩咐，绝对不能拒绝。

等到光司坐定身体整理和服下摆的时候，北原武竟伸出手来将光司的身体揽近，另一只手伸进了光司和服的袖子里……吓了一跳的光司几乎就要立即甩开北原武探过来的手逃跑，但是那象是有什么代表意义的在他小臂上收紧的手指阻止了他的动作。

从眼角的余光里，光司看到了道原交给自己的眼神……暗自吸了一口气忍耐住从身体最深处返起的不自在，反而堆出笑脸来……看来是武他们有着什么安排吧？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还是乖乖地当个棋子来得比较好。

发现光司如此快地领悟到一切，北原武眼中闪过赞赏的同时还带着玩味，转眼间又被明显的欲望替代：“光司，睡得好吗？昨天晚上辛苦你了，下次我会更加注意节制的。”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光司却丝毫没有想到从北原武嘴里吐出来的竟然是这种话，素净的脸上立刻飞起红云，一分为了羞窘，九分为了生气，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些人要自己演什么戏码了。难道自己就是这么象那种人吗？想归想，这戏还得继续，找不出什么言辞来只能暧昧不明地支吾过去。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尴尬的态度和脸上的娇羞却反而比说一百句更能让人联想。

“北原大将军，请您接受主上的安排。”跪着的人不屈不挠地继续颤着声音，京都口音竟让人觉得带着点女气。

“我说过了，除非那个什么公主长得比光司漂亮，否则免提……不过，即使她有着和光司同等的样貌，在床上怕还是不能象光司一样取悦我呢。”嬉笑着说着不正经的语言，北原武让原来探进光司和服衣袖的手改爬上光司雪般的颈项，感受到指尖接触到的光洁时心中竟然一动，连忙按捺下去。

“将军，您这么说实在是太不尊重公主了！！”听着不堪入耳的话，特别是侮辱到他们公主的语言，使者再也无法忍耐，抬起头怒视着北原武的时候，分了一半的视线给他怀中的那个人，却无法再转移开。

被人这么看着，信田光司只觉得别扭，再怎么演戏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北原武不愿意娶那个公主？这当中有什么关系吗？

灼热的视线缠绕中，光司从开始的暗暗挣扎变成了凝神思考，并没有发现注视着自己的北原武表情的变化……

说着道原在接见开始的时候传过来的纸条上安排的语言，北原武也在心中皱着眉头，何必说得这么露骨呢？

关注着对方使者的表情的时候，他也没有忽略怀中光司的举动，原先的挣扎平静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光司的出神……

光司在想什么呢？比起今天这出戏的结果，他竟然更加在乎光司的想法，他想知道为什么光司总能让自己感觉到意外。原来以为恬淡如光司是不会太注意周围的一切，可是现在他竟能够只通过一个简单的‘交流’就明白突然叫他来的原因……这个光司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将军大人！！”

耳边呱噪的声音和心中的烦闷叠加起来，北原武突然伸手把光司完全抱进自己怀里，对着近在咫尺的丰润唇瓣吻了下去……没有女子的甜腻脂粉味，却也是同样的柔软。

感觉到了光司的挣扎，武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按住光司的后脑勺让他无法退开，舌尖撬开了死守的双唇，轻扣着光司齐整齿列之后，进一步挑弄着在窄小空间里无处可逃的丁香小舌。

“呜恩……”

光司发出带着浓浓鼻音的呜咽的时候，武这才如梦初醒地松开了自己的掌握。指背依恋地抚过带着水光的被掠夺得有点红肿的柔唇，庸懒轻佻的声音里带着不顾任何法理的挑战：“怎么，你还想在这里再看下去……还是你想替你们公主考察一下我的‘能力’？”

从两人四唇相接的那刻起就一直看着光司扇动着睫毛推拒却又不得不承受的样子的使者这时候才清醒过来，脸上满是对于自己的失态的羞愧，低着头说不出什么话来，被道原他们顺势带了出去。

“对不起，使者大人，我们的大将军向来就是这样。要知道他现在最迷恋的就是这个光司，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劝了多少次都没有用，所以，为了不辜负公主殿下的心意，还是请你回去之后禀告你们公主殿下吧。”

冠冕堂皇的话语出口的时候，伴随着的是脸上真诚而有点痛心的表情。说着和实情完全不同的话却能让所有人相信，这也可以说是道原的一个特长了。

目送使者讪讪离开，伊田和道原对视着苦笑了一下……虽然是因为事出突然而不得不让光司配合着演这么一出，但是武竟然会真的当着别人的面吻了光司，这绝对出乎他们的意料。

风紧的时候，道原和伊田等了片刻，里面的武没有再召唤他们，他们也便退下回各自的宅邸去了……

“武……没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我想回去休息一下。”等到使者一出了房间，光司立刻从武的怀里挣扎出来，苍白着脸整理完衣襟之后匆忙地沿着另一边的走廊向自己的屋子前行。

“……”说不出话的北原武连光司脸上的表情都没有能够看清楚就失去了光司的影踪……手指抚上嘴唇，那里还有光司的味道可以让他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