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蝶——KIKI

闭上了眼睛，光司笑得飘渺，再次睁开后是晶莹动人：“伊田，你和道原之间又是如何？”

“那个……”没想到自己和道原的事情被抬了出来，伊田脸红一阵，还是爽直地说了出来，“虽然当初对他做的时候的确也是有点用强，但是我们都爱着对方，所以……”

“这就够了。你们彼此相爱，不是吗？”光司笑盈盈地解答，眼中除了逆光的阴影外没有情绪，语气象是在说一个完全和自己不相干的故事，“北原武将军他只是不能容忍他认为属于他的东西离开，那不过是刑罚而已，而我熬过来了，我没有输……”

伊田手中的托盘颤动了一下的时候，门外的人也僵住了推门而入的动作。

听到这个回答，伊田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过，这象是陈述的简单几句里包含了多少深意？

因为是拷问，所以对他来说这只是伤害身体的手段而没有其他任何的意义……

因为熬过了责难而没有吐露出施加者用这个手段而想要听到的话，所以承受的人能够在这个时候宣告他的‘成功’……

不恨的原因又是什么？是因为不爱吗？是因为根本就没有感觉吗？

这两个人之间起与‘主人’和‘战利品’，也只能止于这个关系吗……用‘输赢’来判断所有？

心疼的时候，他分不清楚是为了这样云淡风清的信田光司，还是为了不善于表达自己也不了解自己真正的想法的北原武。

“光司……阿武他……”语言在舌头上绕了又绕，伊田却没有说出来的勇气。

“伊田，谢谢你和道原照顾我，我……累了……”光司合上眼睛在温暖的阳光下倚着靠垫，恢复了一点血色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憔悴。

“光司……”叹了口气，对于光司明显不想再说的态度，伊田只能稍微摇了下头……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旁人说破嘴也没用吧，而他也不过是一个比较亲近的旁观者而已。

伊田单手托着盘子，拉开移门的时候，见到的是站在门口神情有些恍惚地皱着眉头的北原武。

“阿武，你来看光司了啊，他刚刚醒过来，还用了点饭。”伊田有点吃惊，看武的样子站在这里象是有些时候了，只是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自己和光司的对话。

听到伊田的话，房间里假寐的人睫毛颤动了几下，身体紧绷起来，却并没有动作。

“我刚到。处理完葛叶的事情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光司他什么时候醒的？”北原武叉着手，神情自然，脸上的表情恰如其分。

“啊……他醒了没多久，你进去看看吧。”不知道怎么的，伊田对于武没有听到什么感觉有点失望，躬了躬身子把武让进房间，小心地关上了门。

对着合拢的门看了一会，伊田沿着走廊往厨房走去的时候，正好见到了等在转角的道原，忙拉住想去替班的人：“不用去了，阿武在他那里。”

“什么？那不是……”道原吃了一惊，显然是想不到。

“光司刚醒过来，我想阿武他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伊田示意道原不要去管。

鸟叫婉转，两个人转头看去，廊外秋风中依然繁茂的树上，看不见的地方，该有着悲伤秋天到来的歌者……廊下，两只同样有力纤长的手悄悄握到了一起……

从踏进房间的那刻起，北原武就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他只是想着想着就无法安心看那些卷宗，然后不自觉地就走到这里而已。

抬眼望去，光线下，倾侧着身子的人合着长长的眼睫，恬淡优雅地被光晕笼着。

放轻动作走近，武弯下了腰……光司又瘦了，不过两天的时间，仿佛在那一夜之后就改变了许多。泛着淡淡青紫的眼圈和嘴角的淤痕引得他伸出手去……

“北原武将军，您想做什么？！”

冷淡的话音在房间里回荡的时候，北原武对上了一双突然张开的清澈眼睛，清澈到象是深深的谭水……里面，没有一丝涟漪……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简单地就被冷冷的称呼来开，武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什么都没有触到……

一个如刀，一个却非刀鞘……

这样的两人之间，该谁包容谁……又该由谁来决定？

第七章 非梦?冷情

“北原武将军，您想做什么？！”

冷淡的话音在房间里回荡的时候，北原武对上了一双突然张开的清澈眼睛，清澈到象是深深的谭水……里面，没有一丝涟漪……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简单地就被冷冷的称呼来开，武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什么都没有触到……

看着结了层冰的戒备而带着一点孤傲的眼睛，北原武过了片刻才缩回了手找回声音：“你醒了就好。你的身体……如何？”

“哈……”象是听到笑话般，光司眼波流转，短促的笑声不知道是在讽刺着什么，“北原武将军，您是怕我就这么死了还是怎样？我的身体如何？让它这样的您会不清楚吗？”

“光司，你不要这样了，好吗？”拧着眉头，北原武心疼地看着因为那短促的笑而呛咳着的人。合了合眼，武说出这两天来在心头舌尖绕了又绕的言语：“当时是我一时头脑发热才做出这等事情，对不起。”

说实话，当北原武那天清醒过来以后，看清身下那纤长身体的惨状时，懊悔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思绪……

修长的四肢毫无生气地摊开在凌乱的被子上，汩汩的鲜血混杂着白色的液体从他抽离了分身的地方不断涌出，逐渐将洁白布料上的点点暗红连成一片。将那趴俯着的身子翻转过来搂在臂弯里，入目的是苍白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随着身下的流淌而失去了全部颜色的小脸，手所触及的是在夜凉如水里格外冰冷的肌肤，上面布满了点点青紫。这可怕的感觉让他慌得边呼唤着光司的名字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微弱如丝。

手忙脚乱地想为光司止血却只是让嫣红伤染白绢，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力逐渐从这具刚刚被自己拥抱和伤害了的躯体上流失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伊田和道原，这两个能托付和保守住这一切的人。胡乱地用被子遮掩了洁白的身躯，在夜风中独自奔波到道原的住所将两人拖出来，这才挽回了光司那已经被拉进轮回的生命。

在快因为失去光司而疯狂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身影刻在了脑中……无论是因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失去光司，只是这样而已……

“对不起？”光司半合着眼笑得沧桑，一句原谅又能给自己什么，“您还会这么说太让在下感觉到受宠若惊了。北原武将军，能原谅您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您要我原谅什么。”

“光司！！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我都已经说抱歉了！！”即使心思简单如武，也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一口一个的敬语分明是讽刺。他不明白明明自己都已经低头了，为何光司还不愿意原谅自己的过失。

“道歉？对不起，北原武将军，只怕小的我享受不起这等‘福分’。”敛了强扯出来的笑容，光司惨白着脸正视着北原武。在被子下的手早就已经纠结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止住他那想扑过去扼杀对方的愿望。

“光司，我不是在说笑，我是真的在请求你的原谅。”按耐住性子，北原武屈下了膝盖单膝跪到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和光司平视，努力想从那双他看了许久的透明澄澈眼眸里找到从前的温和。

不着痕迹的吸了口气，光司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陈述反问：“倘若这事情发生在您的身上，您又如何？您会原谅那个人吗？”

“这个……”被光司的话问得一愣，以为答案不过是‘原谅’和‘不原谅’的武呆住了。倘若光司说了‘原谅’，自己今后一定小心呵护着他不受伤害；倘若光司说‘不原谅’，那他也会在以后的时间里用行动来打动光司争取他的谅解……可是现在……

房间里没有了声音，唯有光司凝视着武，而武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那个……”

片刻后，北原武方才开口，这声音一出，当下让光司注目着瞬也不瞬，抿紧的唇显示出了光司的紧张。

“我……不会原谅。”转开眼低头咬牙挤出了答案，武认为自己没有隐藏真实的必要。如果自己在某个晚上被人给‘那个’了，一定会杀了对方……可现在做了这件事情的人是自己，又怎么能同日而语呢？武只有努力找着挽回的方法：“可是，如果对方是为了我好，我当然也会考虑原谅……而且，那天你也有错。如果不是因为你想逃走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惹火我，我又怎么会那么做呢？况且，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让他得逞……”

直接倒出心中所想的，才一抬眼看着光司越发苍白的面容，武一阵心慌，心知自己话里出了错，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颤动着唇，光司只觉得凉意从骨髓里透出来……是因为又到了秋天了吗？可是，为什么连心都冷起来了？

苦笑着看着眼前有点懊悔有点无措的北原武，他除了笑还能有什么？他根本就不应该有什么指望的……这么一个习惯居于上位的人能够低头自己早就该感恩不尽了，又为何还要自取其辱？他该感谢北原武的‘诚实’，不是吗？

是的，的确是自己不聪明到没有在最早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逃走，也的确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这么件可笑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要责怪……他也早该问问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那天晚上的噩梦，起因都是自己，不是吗？因为自己想逃跑，因为自己的力量斗不过武，因为自己屈服在疼痛之下。为什么当初没有死去呢？这样，至少灵魂能自由了啊……

转头，天空是被格子窗棂分割开的破碎……既然不给他自由，为什么还要给他这么样的希望和这颗可笑的渴望着自由的心呢？？

“光司！！”

耳边焦急的呼唤，回头，对上的是北原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凑近的脸庞，英俊的脸上没有风雨磨蚀的痕迹，深邃的眼眸里是有点孩子气的单纯的焦急和霸道……这是一个在幸福中生长而且生来就能拥有一切的人。有幸福的生活，有关心他的家人，有无时无刻不为他着想为他提供帮助的朋友……

用力掐住自己的腿，只有疼痛提醒着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孤孤单单、什么都没有的人。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他可以在清醒过来的时候嘲笑这个梦中的‘可怜虫’，可惜，一切都不是梦，而他能嘲笑的人……是自己。

光司清楚地记得母亲从前每天念诵佛经上曾经说过，每个人来到人世间就是为了消除自己从前的业障或者是享受所有的功德。扪心自问……想来今生什么都不曾做过的自己，在前一生一定是个杀戮无数的夜叉鬼，才换来这世的报应吧？

低下头沉沉地笑着……难怪从小时候起，周围的人要这么对待自己呢……无情无爱，无心无泪……这也许是对自己最好的写照吧。

“光司，你说话啊！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的……是我不好。”如果光司破口大骂或者痛哭一阵还好，武最经受不起的就是光司那副永远超然的样子，因为笑着的光司让他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笑越明艳让他越恐惧。

“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尝试。”等北原武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竟然给了信田光司从来不曾给过任何其他人的承诺。

“什么都愿意？”笑着露出晶莹的牙齿和甜甜的酒窝，光司冷酷地吐出了他的要求，“那……请您让我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好的。”就在光司惊讶于武的干脆的时候，武补充了自己的意思，“我会让他们替你换个房间的，这里太小也太偏僻了一点了……”

睁大眼睛，光司无法掩饰自己大笑的渴望，等到笑得快喘不过气来而不得不停止的时候，才正色对上那探询的目光：“哈哈……北原武将军，我想您该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吧？我要离开这里，不是这个房间，而是这里！是这个城！！是你！！我要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再回来。”

“我不允许！！”北原武站起身来大吼，他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再次蹲下身子，他试着放柔声音，伸手去顺光司那披拂在身后垂到枕头上的长发：“光司，不要说离开这里，好吗？除了这个，其他只要能做到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除了这个，我没有别的要求。既然您做不到，又何苦给我开这种玩笑？！即使您向来喜欢食言，也不用再证明一次给我看。”

光司坚决地避开武的手的时候，万千柔丝甩过武挽留的手背……平时顺滑柔软的发梢，此刻如同万千细小的鞭子般地抽打过皮肉，让武只觉得火辣辣地疼痛着。

“光司，不要惹恼我！！”不让光司再逃脱，北原武一下子如同闪电般地抓住光司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来对着自己。

“我没有，我只是说出实话而已，不好意思戳到北原武将军您的痛处了。”毫无诚意的道歉，毕竟光司现在虚弱的只是身体而已。

“信田光司！！”连名带姓的称呼显示出了北原武的火气开始上升，不知道怎么的，他看到这样的光司就会生气到想掐死他，却又下不了手。

“呵呵……抱歉。”合上眼睛，光司放松身体任由对方掌握着自己，“如果您觉得生气的话，那就再重复一下那个晚上吧……反正除了这个身体，我什么都没有。吃穿住用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不曾报答过分毫呢……”

“光司，你……”毫不抵抗地摆出任君品尝的样子的光司让武除了疼惜什么都感觉不到。放弃地松开钳制住瘦削了不少的下巴的手让光司躺回去，可能两个人之间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沟通一切吧。

武想替光司整理被褥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骤然睁开，原来静静躺着的身体弹了起来，一根绳子般的物什缠上了他的颈项……

闭上眼睛放松身体的同时，光司已经作好了准备，悄悄在被下松了自己和服的腰带攥在掌心里。